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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oteasy (胡不易),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意3-2end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8月05日15:46:48 星期六), 站内信件

    我记得那天整个北京城都淹没在大雾之中。放下电话,我便掉了魂似的慌忙叫
了部车往淮北住的郊区驶去。一路上我连声健促司机开快点,再快点。可司机怎么
也不敢加速--那天夜晚的雾实在是大大了。临近郊区时,我完全看不清路,仅仅凭
借记忆寻找着那间小屋。我当然不知道,在我放下电话的同时,大鹏也驾驶着一辆
摩托赶往淮北的住处,并且比我还要提前二十分钟找到了淹没在浓重雾气里的小屋
。这座城市里的老人们后来纷纷议论说,那场大雾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凡是那天
夜晚外出的人似乎都闻到了一股近似毒气的味道,几乎都在第二天就病倒了。
      我赶到的时候,小屋周围已经被几个公安干警封锁了,出大事了,我已报警
。我顾不上再跟他说什么,便推开守门的警察冲进屋里,里面有几只手电筒在亮着。
但光线仍很昏暗。我看见淮北一动不动地倚坐在床上,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淮北
乱蓬蓬的头发和模糊的轮廓,淮北一向明亮、像火一般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了,那
里面只有一种欲哭无泪的绝望。我扑上去紧地搂住了我可怜的妹妹。而大鹏则靠在
门边半天没动。他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的脸上看到过这种完全破碎的表情,这种表
情比淮北平时那种表现欲要迷人和强有力得多,一句话,淮北的这种表情一下子打
中了大鹏,在这一瞬间他心里所有奔突的岩浆都固了。
    他低垂下了头,很久很久。在他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又朝淮北深深地看了一眼
,淮北在我的眼里像石像一样呆呆地坐着,在黑暗里,没有哭,也没有泪。我想,
在那一刻,大鹏也许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他,淮北和我,我们都同样是受害者。
    在淮北住院期间,希同一次也没去看过她。倒是我与希同大闹了几次,我逼着
他给市公安局长下命令,组织专案组限期破案,抓捕案犯。但陈希同却鼻孔朝天连
向我吹了几股冷气:“你得了吧,什么屁事还要成立专案组?没听过去有句老话,
叫作‘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让她自做孽去吧。谁也管不了她。”他那冷
冰冰的口气令我不寒而栗,但也气得发疯,我忍不住再一次丢掉了淑女凤范,扑上
去,当着他秘书的面,使劲扇了他两个耳光:“你他妈不是人!是畜牲!”
    妹妹淮北似乎知道是谁强奸了她,但她始终表现得很淡然,闭口不提一个字。
淮北出院后不久,马戏团的领导便找她谈话,说她目前的状态已经不再适合于这样
的工作了。淮北点点头说她自己也这么想,淮北说她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能最后
搞一次告别演出。领导们很快研究并同意了这一要求。
    我现在只能感谢上苍,我的父母没有参加淮北的告别演出,否则他们可能当场
就会死掉。那雄狮的血盆大口张得那大,好像要把整个剧场都吞噬下去。我在刹那
间觉得好像自己也被吞了进去,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个人在当时都会和我有同样的感
觉。等我清醒过来,我的妹妹淮北已经消失了,在妹妹原来站着的地方,是一滩红
色的血肉。还能看到她的裙子,还能看到的双腿。但她的头已经不见了,那双曾经
星星一样明亮、像火一样热辣的大眼睛正被雄狮佩佩慢慢吐出来。是的,佩佩在那
一瞬间的确含着微笑。
    在痛苦的煎熬中几年过去了,我的丈夫陈希同终于东窗事发,这倒正就应他说
的那句老话: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他自已做的坏事应该由他自己去承担
。不幸,与他一起受牵连的还有我的两个儿子,这是我终身最为感到悲苦的。
    至于妹妹淮北死于演出的事情,也已立案,不久将诉诸公堂。起诉人是我的父
亲,而整个幕后的策划和操纵者却是一位青年律师。律师说他一直就是淮北的崇拜
者,还说他暗恋淮北大概有四五年的光景了。这位律师谈吐不俗,仪表轩昂,气质
远在大鹏之上,我见到他之后禁不住在心里连连暗叹,我想如果这位青年律师能够
勇敢一点、再机智一点,有办法向妹妹淮北示爱,也许一切都会是另一个样子,轮
回之中的确报应不爽。
    这位律师从小就喜欢读福尔摩斯。可以说是一位业余侦探,学了法律之后更是
乐此不疲。尽管他已经自认为百炼成刚,但是在那次淮北的告别演出中他依然受到
极大的打击。他说他当时完全呆了,傻了,在一片混乱之中。他满脑子都是血肉模
糊的肢体,直到现在一想起这件事,他心里仍然是有一种极为惨烈的巨痛。一个他
只敢在远远欣赏的梦中情人刹那间死于兽王之口,这事实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于是,一个巨大的问号笼罩了他,因为淮北做了十几年的驯兽师,与雄狮佩佩
早已建立了十分良好、互相信任的关系,如果不是有非常特别的原因,是绝不会出
现这种意外的。他注意到,当时佩佩那十分神秘的表情:近乎于微笑、却又像是要
打喷嚏或者呵欠的样子--他从来没有在任何动物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于是他开始
调查,经过几番锲而不舍的努力,他终于得出了谋杀一这个令人心惊肉跳的结论。
    首先,就在当时现场那一片混乱之中,他没有忘记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拿走了淮
北的一缕头发、几颗牙齿和撕碎的布片,他开始研究这些东西,他试图找到谜底。
    后来他断定,在演出之前,淮北的头发上抹了一种刺激性很强的发胶或香水,
而在与死者用的同一种牌子的发胶或香水中却完全没有这种气味。于是他大胆断言
--有人在淮北用的发胶或香水中掺进了一种剧毒性药物(HRP一Cjbsa),这是一
种特殊的刺激性很强的药物,由于这药物的刺激,雄狮佩佩要打喷嚏,它张大嘴巴
打喷嚏的时候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结果是,它张开血盆大口把自己的驯兽师吞吃了。
    我是医生,我深深地知道,HRp一cjbsa是种国家严格控制使用的剧毒药品,
各大医院都有严格的使用规定,手续十分复杂。只有身份特殊的人才能拿到。那么
,这个身份特殊而又要蓄意杀害淮北的人究竟会是谁呢?每当我想到这个问题,我
的心里就会涌上一种莫名的恐惧--人啊,怎么可以这样残酷!
    人啊,怎么可以这样没有人性!
    这一点,我没有对那位青年律师讲,但对采访我的那位作家说了。
    我有一种预感,对任何一位品格高尚的作家我都会敞开心扉,把我所知道的真
相告诉她,这是为了我可怜的妹妹淮北,但我在法庭上将保持缄默,不是为了他,
而恰恰是为了我自己。
    最后,我想用四句顺口溜结束我欲哭无泪的痛苦回忆:
                春风秋雨泪绵绵。
                发落成灰心忧忧。
                人生无定欲缠缠,
                残花败柳恨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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