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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oteasy (胡不易),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意4-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8月05日15:57:08 星期六), 站内信件

                        四       三个有聊的男人

   可是“要洗心革面”,以我当时的处境来说,又谈何容易?
    二个月后,迫于生计,我在哈尔滨的一家夜总会里做了女招待,也就是人们通
常说的“三陪小姐”。在下决心之前,我给自己定了一条原则:卖笑不卖身。
    我在夜总会工作的近一年里,又接触了三个男人,这三个男人,对我的影响都
不小。
    光顾夜总会的人,可说是五花八门,但是多的是三类:一类是手中有权的,一
类是手中有钱的,一类就是所谓的文化人。这三类人,每一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了
深刻印象,使我终身难忘。
    第一个人是某单位的科长。我曾经梦想嫁给他,就在想入非非的时候他消失了
……
    他是个大学生,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我认识他的时候,他28岁,比我大4岁。
    那是我到夜总会一个来月的时候,还在夏天,是晚上八点多钟,他进来了,身
后还跟着两个年纪大的,都官模官样的,我记得当时一看电到他,心里就一动,他
长得很帅一米八的个头,脸方方的,浑身显得很结实。只见他从身边走过,径直上
到老板跟前,说显要包厢,还要三位小姐,老板给他点两位长得漂亮的姑娘。
    那俩姑娘一来就一个一条胁膊挽他,科长科长叫着,看来他们早就认识。他对
两位姑娘说:“去陪我的上级领导去”,那俩姑娘就分别依偎到两个年纪大的官身
边去了。
    老板的目光投到我身上时.老板和他说了句什么,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转回头
,紧接着头又转回来,又长时间地看了找一眼,听老板说:
    “欣梅,你士陪陪科长吧,他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你可要好好向他学习呀
!”
    进了包厢,科长看着我,笑着说:“你叫欣梅?刚来的吧,怪不得不认识你,
来啊,别愣着,给我们领导敬酒,给六个杯了都倒上小半杯。”
    我按照老板教结我的辞令,举杯说:“欢迎先生们光顾呀,来,我敬先生们一
杯!”
    那两个老家伙怀里揽着他们的伴,眼睛都在我身上瞄来瞄去,怪声怪调地说了
几句什么,将怀里的酒一饮而尽,我那时还不会喝酒,只在唇边抿了抿。两个老家
伙不依不饶,嚷嚷着:“敬俩岂有不干,要全心全意啊!”“干了干了,酒可助兴
。啊?”
    我被逼得没法子时,灵机一动,转脸对若科长说:“我刚来,还小,实在不会
喝酒,请科长先代我喝了吧?”
    他一愣,看了我一眼,无言地接过我的杯子,一饮而尽,我心里一阵感激。
    这样喝了一阵了酒,就开始唱卡拉。我点了一首喜欢唱的《湘江之歌》,我一
拿麦克风,歌声一亮,顿时把他们都镇了,先是无声,接着就是鼓掌喝彩。我唱完,
他们又嚷嚷着让我来首通俗的。我想了想,就来了首《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唱
得他们兴高采烈。
    唱了一阵歌,那两位姑娘陪着两个老家伙到大厅跳舞去了,我默默地坐着喝芒
果汁,用香甜的汁水冲刷心里的腻味感觉。
    我感觉得到,当两个老家伙老当益壮地出去跳舞时,我身边的年轻科长时不时
地瞟我一限,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他迟迟没来拉我去跳舞,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好
情绪低落吧。
    过了一会儿,他试探性他说:“欣梅,唱支歌吧,你的歌唱得非常好。”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麦克风,鬼使神差,我竞唱了一首邓丽君的《我和你
》。当我唱“衷心的谢谢你,一番关怀……”时,我瞥见,他自作多情般地注视着
我,脸上很生动,很得意,好像我真的对他充满感激充满深情似的,其实那时我刚
刚认识他,只不过对他的长相有好感罢了。
    不过,他脸上那充满十分欣赏、赞许、爱怜的表情,鼓舞了我,使我唱得很投
人。
    一曲下来,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很会抓时机,夸奖我几句,然后说;“咱
俩也去跳支舞吧。”
    我即刻同意了。
    到了舞池,我发现他的舞姿果然很好,跟他跳舞很轻松,灯光例行黑下来,我
想象他会有什么动作。说心理话,我那时的心理已经习以为常,不管什么男人动我
,我都会满不在乎。
    我等着他的侵犯,他却没有动作,只是把我略搂些,原地随着和缓的音乐慢慢
地摇,接着就问我话。多大啊,家乡啊,为什么来干这行啊,等等。我听得出,他
的问话是发自内心的。
    灯光渐亮时,我看到他的一双眼睛光闪闪地凝视看我。
    那无晚上结束时,他从包里掏出900元钱,给我们每个姑娘300元小费,那时我
对他一无所知,只觉得这人年轻有为。出手大方。
    那天晚上他给我的印象是不错的。我们送他们到门口,他握着我的手,说:“
我还会再来,欢迎吧?”
    我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干夜总会那行,接触人多,陪的人多,再一累,心里好多事情就搁下了,年轻
科长尽管给我留下了印象,毕竟也象流水客人一样,十来天过去,就淡忘了。
    那天晚上,我已经被老板安排陪一个港客,刚端饮料进包厢,心里琢磨着如何
对付这港客的时候,领班进来了,对港客说:“先生,对不起,欣梅小姐家里来人
了,不能陪你了,红红小姐陪你。”
    说完,招呼一声,打扮比我艳丽的红红进来了。看着港客很满意,领班示意我
随她出去,到了老板那儿,我问:“我家里谁来了?”
    我以为家里人从哈尔滨找到北京来了,没想到领班说,你家没人来,是那位年
轻的科长来了,缠着我要你……去吧,在七号包厢里。
    我进入七号包厢,只见里面已有七个人,已有三位这天又带来了什么人,三个
油光肥头的家伙,己有三位姑娘陪那三个家伙。
    我一出现年轻科长刷地站了起来迎接我,我也脱口说了一句:“是你啊!”
    凭着女性的敏感,我知道他执意要我来陪他着什么。他那天晚上待我就像我是
他的什么人似的,表情、言语、举止,都有一种自然流溢的亲近感。而且,和第一
次相处不同的是,他不再动员我为他的上级敬酒陪舞,相反他自己和我碰杯,替我
点歌,拉着我跳了一曲又一曲。
    旁边那几个家伙拿眼睛瞄我,那样子分明也想和我跳,科长装作看不见,这样
那几个象伙一直没能插上手。
    凌晨两点多结束时,他给我们几个姑娘分小费,分到我这儿,动作极快地把卷
着的钱塞进我的口袋。回到宿舍,我掏出钱一数,整整一千元,我知道,另外几位
姑娘,绝对不会这么多。
    此后,他来夜总会的次数多了起来,相隔的时间越来超短。而且,没有需要他
陪的人时,他一个人也来,他每次来,都点名要我,后来干脆预约,告诉我他来的
日子,让我等着他,到了日子他准来。
    他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谈的内容越来越深,爱好、兴趣、心情,想嫁个人
等等,无话不问。我们那时谈得确实很投机。他同我对他的印象,我也如实相告。
    说不清从哪次开始,他给我的小费,不再给钱了,改成了戒指,项链什么的,
他亲近我的动作,也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近乎兽性的轻薄,而是显得温柔又十分动情
。我知道他是真的迷上我了,我也一大比一天地关心起他来,一夭见不到他就想他

    我心里装了他以后,自然就关注他的一些事情,我问他结婚或者订婚没有,他
说没有,我听了隐隐地高兴。我问他一次次招待领导,花那么多钱,从哪里来,他
听了一笑,说这算什么,那样子就好像他掌握着数不清的钱。
    我虽然不懂得政治,但也知道一个干部胡乱来,要犯法的,我把这种担忧告诉
他,他不以为然地看着我说:“欣梅,你是个女孩子,哪懂得官场上的学问,你就
把心放在肚子里,你还不相信一个懂经济管理大学的脑袋瓜?”
    秋天的一个晚上,他在这里唱够了歌,跳够了舞,告别时拉住我的子说:“兰
子,今天没给你带东西,明天是星期天,我带你上街,给你买两套冬装怎么样?”
    瞬间,我琢磨着他的用意,我认为他这是想进一步和我发展感情,就无言地点
了头。
    第二天,他开着皇冠车来接我,到了商场,他带者我就进精品屋,我看中一套
外罩,3000多元,我说太贵了。他却毫不迟疑地付了钱。到了另一处商场,买了一
件镶玉的毛衣,2000多元。他还要给我头首饰,我说你送我那么多首饰够戴了,你
自己买点什么吧。
    我帮他选了一个高级刮胡刀和一个高档打火机,总共1600多元,我替他付钱,
他扯住我不让,我说:“你要是看得起我,就接受我这点回报的意思。”
    他见我十分认真,同意了,对我感激得不得了,那样儿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会一下子拥抱住的。中午饭,自然相当排场,吃完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上了车,
他让我到住处看看,我忐忑了一下,答应了。
    他的宿舍是个两居室,舒适但显得零乱,借着酒劲,他比往日更剧烈地亲近我
。我觉出他的动作不对劲了,我使劲推他……
    他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把我从床上扳直身子,直视着我的眼睛,问我:“兰
子,你对我讲实话,你和男人做过那事没有?”
    我听了假装生气,怪他不相信我,我反问他:“你把看成什么东西了;你是不
是接触一些干我们这行的姑娘,和你干这事很随便,就认为我和她们一样?”
    他凝视了我好一阵子,说:“欣梅,你能保证在咱们结婚前,不和任何男人做
这事吗?”
    我又以问代答:“刚才我对你的态度不是吗?你对我这么好,我很喜欢你都能
把握住,何况那类男人?”
    他听了,沉默一下,又说:“欣梅,不是我不放心你,是不放心那地方……不
行,我得给你换个环境……到我们单位学打字怎么样?”
    我说,”不行,我受不了那个约束。”
    他又想了想,说:“那,我给你投资,你独立办个小公司吧。”
    我一听,立即高兴地说:“再好不过了。”
    回来后,我一直兴奋不已,等着他给我办公司,等着他娶我,万万没想到,从
那天起,他再没露面,再没消息。我往他单位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就生硬的两个字:
“不在!”
    一个月后,有人送一封信,我一看是他的笔迹,立即拆开来看,看一半就大旋
地转了,扶着墙才没瘫下去,他被捕了,信上说他肯定是死刑,今生无缘了。
    我躺了两天,心里很不平静。
    有了那次教训,我再见到这类男人,心里都不舒服。我以为来夜总会的人中,
总能碰上个值得交的。后来证明我的想法又错了。
    他是我同乡,是黑龙江人,一个比城里人还精明的农民,来哈尔滨后靠他的精
明成了款爷。就在我对他动心时,他在一场风波里退却了。
    他的绰号肉丸,肚皮大,屁股比女人的还圆。他经营着郊区的一家电器厂,鼓
捣些成本不高价钱不高一上市就热销的新鲜玩艺。
    那天晚上都十点多了,他不知在哪儿灌足了酒,迷迷登登来到夜总会,我本来
已经陪一个内地来的代表团了,因为他向老板嚷着要小姐,老板就对我说:”你那
个代表团是文化人,好对付再说你们一块四五个姑娘,你就应付一下那个胖男人,
跟他说今晚上忙,你得两边跑着。”
    这样我两边忙活,一会儿陪胖男人,一会儿跑代表团那儿应酬。
    刚坐到胖男人身边时,尽管他珠光宝气的大款样儿,但那肥劲着实让我腻味,
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只是出于工作职务,例行公事似地为他倒酒,嘴里说着机械
化的劝酒辞。
    他显然看出我不热情,就小眼睛转来转去跟我套近乎。先是说我漂亮,机灵,
让人一看就着迷。
    我把这些话当成鬼话,根本不往心里去,就揶揄他说:”再漂亮也不如你长得
帅气呀。”
    他听了,哈哈一笑:“别笑活人啦!我有自知之明啦!哈哈!”
    他让我唱歌给他听,我就唱了有《同为天涯沦落人》,我喝了香摈酒,本己兴
奋,加上唱那首歇时联系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所以非常动感情,觉得自己眼睛湿
热热的,我唱完了,扭头看看肉丸,只见他正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感觉到他此时对我真动了怜惜之情,因为他眼睛里那种男性对女性贪婪色调
几乎看不到了,充满着对我要负起什么责任的意味。
    他靠到我身边,用一只肥手抚摸我的肩时,我也觉得他此时是无邪的,因而我
心里没有涌起被陌生男人抚摸的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他关切地问我的工作、生活、
心情。问得很细,我听起来非常感动,他说他已经在北京站住了脚,目前的经济实
力足以和一般的公司抗衡,我有什么难处尽管和他说。
    我听了,心里更加感动,并且为自己遇到一个大靠山而暗暗高兴。我又为他唱
了几首歌,还主动请他去舞池跳舞。凌晨两点多了,外边大厅里没有几个人了,肉
丸还恋恋不舍的样子。我理解他,同时也想攀住他,就和他在包的小空间里跳舞。
    分别时,我心里再没有刚见到肉丸时的那股腻味劲了,只是充满了对他的感激
、期待和依恋。
    肉丸果然没让我失望。他三大两头到夜总会来找我,一来就泡到很晚。他跟我
说:“欣梅,自从认识了你,其他消遣的地方我
    看来,他这人平则是很爱到这类场所消逍的。有时,他不光一人,还拉着他的
商业伙伴一起来,他们在包厢坐叫几个姑娘。肉是专门找我的,而且不许他的伙伴
来“争”我。
    他们玩够了包厢,就也大厅里包一个圆旧,一曲又一曲地给我点歌。我唱歌的
时候,他或他的伙伴给我献花,为我鼓掌喝彩,他们这一闹,整个大厅里就突出了
,再说我的歌本来就唱得好,其他客人被肉丸他们一影响,也为我鼓掌喝彩。
    次数多了,我就渐渐有了名,越来越多的客人知道夜总会有个欣梅姑娘,人长
得漂亮,歌唱得好,舞跳得棒,这就有了经济效应,来夜总会的客人日渐增多。老
板自然高兴,给我的红包更多,脸上表情和话语里对我更加器重。

    有一天我把这情形对肉丸说了,然后笑着说:“丸哥,没想到你的光临,提高
了我的地位和身价。”
    他一听,先是一乐,接着一愣神,再接着一拍肥肥的脖颈,呵呵笑着说:“哟
嗬,我懂了,干你这行的,需要捧啊!这还不好办,不消两月,我把你捧成大红人
!”
    他真的开始了捧我的行动。也就是文化人们说的炒。肉丸利用各种机会和场合
,吹得我天花乱坠。什么欣梅姑娘本来就是一个歌舞团的,嫌挣钱少辞职不干了;
什么香港三家制片公司来挖我去拍片不久就见不到她了;什么天生丽质,连女人见
了都为之倾心;什么上海的一个大款花两万块钱为我点了一首歌等等。

   这些在我听来肉麻的话,居然有那么多的大款相信,纷纷跑来“一睹欣梅姑娘
芳颜”,“花几千块钱点她唱歌值得”,弄得夜总会生意兴隆起来。
    老板深谙此妙,赶忙为我置办了高档服装,专门为我配了乐队,挑了三位姑娘
作为我的陪衬,这样我一出场就有“腕星”的排场和气势。捧到这步肉九还嫌不过
瘾,又自己掏出一部分钱,动员我们老板拿出一部分钱。在报上专为我登了广告,
我稀里糊涂当了一回名人。
    那段时间,夜总会场场爆满,我虽然很忙,很累,可心里充满着说不出的喜悦


    那段时间。我有个感觉,就是肉丸光在我身上投资,并没有从我身上出格地索
取。这使我想入非非,是肉丸出于老乡关系?是肉丸放长线钓大鱼让我主动奉献?
是他真的看中了我,把我当作恋爱对象来看?
    我悄悄地观察和揣摸,就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对我那么好,又从不要求我什
么,使得我有一种欠债感。于是我想回报他一下,就上街花一千多元买了一条领带
,在一家大饭店定了一桌菜,打电话约他来。
    他接到电话就急匆匆来了,见我请他的客,还送他礼品,显得表情复杂。感激
,不好意思,受宠若惊,什么都有吧。
    吃着饭,我关切地问他些情况,家里人好吗?近期生意顺利吧?等等。我的关
切,显然深深打动他,话语就又丰富起来,我乘机问他订婚了没有。这方面也是我
的一个考虑。我那时对他动了心,觉得肉丸虽远没有先前那位科长让女人一见就心
跳的男人风度。也没有那种文化程度和社会地位,但他挣自己的钱花自己的钱,让
人心踏实。
    肉丸听到我问他这个问题,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我一下,支支吾吾地说了一
通让我捉摸不透的话。
    吃完饭,他提出到他的企业去看看,我同意了。
    坐他的车到了郊区,在他的工厂和办公窜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他的住处。他没
租公寓,就住在公司后面一栋平房里,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他床边的柜子上放着
一件女式衬衣,红格白地,特扎我的眼睛,我故意盯着那件衬衣看。
    肉丸果然有了反应,走过去拎起衬衣,丢在卫生间里,说:“是帮我收拾房间
的姑娘的,怎么放在这儿!”
    我笑着说:“放习惯了呗!”
    他不再和我说这事了,岔开话题,问我:“怎么样,我这企业办得还行吧?”
    我当时不假思索竟来了这么一句:“你的企业行不行,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听了,不言语,来到我坐的沙发眼前,紧挨着我坐下,抚着我的肩膀,说:
“欣梅,凭心说,这半年我对你怎么样?”
    听他这样问,我就沉默了一下。接着,我转头看着他,说:“九哥,你对我好
,我心里清楚,我会报答你。”
    他把我往怀里搂紧些,说:“我是把你当成我的……自家人看的,你却说我的
企业和你没关系,我的企业办好了,你也跟着沾光不是?你应该为我高兴啊?”我
侧转头看他的眼睛,问他:”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人?”
    他重重地点头,然后就搂着我动作起来,我觉出他这大的动作不对头,我推他
,根本推不动,他一身肥肉太重了,就用话语刺激他:“九哥,你这样做,是欺负
人。你对我,就是为了这目的?”
    他听了,动作放缓了些,喘着气说:“兰妹,我这是喜欢你。”
    我说:“你要是真喜欢,就得结婚再……”
    听到结婚二字,他忽然一愣,停止了动作,他疑惑地问我:“欣梅,你对这事
看得这么重?”
    我语气坚决他说:“那当然!”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他脑爪里早有定律,凡是于我们这行的都不干净
。我觉得受了侮辱,赌气说:“既然你这么看我,那你对我还有何真情?”
    听我这么说,他愣怔怔地看我,正不知如何是好,门锁忽然彼钥匙打开了,紧
接着就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我扭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高个于姑娘,面庞娇白,
身材苗条,一双秀气的眼睛火瞪瞪地看着我们。
    肉丸脸上顿时一片尴尬,赶忙起身,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那姑娘气冲冲地奔到
肉丸身边,伸手就拧住肉丸的耳朵,挖苦道:“死猪,我有话在先,你搞女人,到
外边搞去,别弄到家里来,我怕骚气!”
    我听了,立即明白了她和肉丸的关系,而且听出她的口音也是我们同乡,我立
即起身,整整衣服,理理头发,赶紧离开,到街上叫了出租车,回到自己的住处。
    想想刚才的一幕,又气又恼又心乱,我气肉丸骗我,明明已成家,还说什么收
拾房间的。我又有些失落感,和肉丸的交往也成一场梦。
    晚上上班,我气色不好,老板关切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无言地摇头。有人点
我唱歌,我在台上唱着唱着,忽然看到坐在一个角落的肉丸,他蔫头耷脑地坐在那
儿抽烟。
    我赌气不看他。肉丸坐在那儿不走,一直等到客人离去,他还坐在那儿,我终
于忍不住,走了过去,说:“不在家陪你熄妇,跑这里沾骚气干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有几道被抓伤的痕迹。见他不说话
,挺伤心的样子,我又动了感情,转身到柜台替他拿来一瓶啤酒,为他倒了一满杯
。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看着他问:“你怎么不说话?”
    他终于开口了:“兰妹,你下午看见的她,其实我还没有和她结婚,她也是咱
们老家的,从小和我一块长大……”
    我听了心里就酸溜溜的,抢白道:“那还等什么,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哪天
结婚?我去喝喜酒。”
    肉丸听了,不说话,看着挺难过的样子。
    我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想了想,有了主意,对他说:“现在只有你一个客
人了,我为你唱支歌,你也走吧。”
    我上台,唱的是《等你一句话》,歌词再明白不过了:“等你一句话,等你一
句话,爱我还是爱她……”
    肉丸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我下台,到了他身边,他就抓住我的手,说:“兰妹
,我爱你……”
    我紧接着问:”那她呢?”
    他又卡壳了。
    这时我有了勇气,说:“你是不是准备和她结婚?”
    他垂了眼睛,喃喃地说:“她很纯洁,只装着我一个男人。”
    我一听就火了,这话外之音,不是干我们这行的肮脏吗!我摔开他的手,说:
“你快走吧,省得沾上骚气。”
    他又抓住我的手,说:“兰妹,咱们同乡,还是朋友吧。”
    我冷冷他说,“你所谓的朋友就是情人吧?你是要我做你老婆以外的若干情人
中的一个吧,谢谢!谢谢你了!谢谢你看得起我。”
    他还要说什么,我使劲挣脱手,说:“行了,大经理,我全明白了,不用再说
了,放心吧,今后你尽管和以前一样到我们这里来,我也会和以前一样陪你唱歌跳
舞。我于的就是这份工作,对谁都得伺候……好了,我们工作人员还得休息,不能
光为你一个客人不关门吧,你走吧!”我转身离开他,走到柜台边,我用眼睛余光
瞄着他。他在那儿愣了一会儿,走了。
    那天夜里,我一直哭到天明。
    第三个人是个自由撰稿人,靠猎奇成了所谓高产的作家,他为我编织一个彩虹
似的梦,就在我梦醒之中,他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第一次到夜总会来,找到老板,要几个有代表性的姑娘。老板问他,“什么
样的有代表性?”
    他就从文化程度、家乡地区、年龄等方面划了几个框框。因为我做过文艺宣传
员,就被他挑中了。他把我们四位姑娘领到了一个包厢,为我们点了饮料,发给我
们每人一张名片,说:
    “首先说明,我可不是来找你们玩乐的,而是来体验生活的,找你们采访的,
我要为你们写书,为你们树碑立传,让人民大众正确认识你们,你们要信得过我,
就把平日憋在心里的烦恼,冤屈,不平,都倾吐出来吧。”
    说着,他就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放到位于包厢中间的茶几上。
    我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客人,看看他的名片,一大堆头衔,其中一个是市作
家协会会员。对作家,我还是有着仰慕之心、好奇之心的,我忍不住看了他几眼,
他中等个头,有张宽阔的脸,眼睛很大,眼神有着男子汉眼睛里难以见到的温柔。
    起初,我和儿位姑娘都有顾虑,不多谈自己的情况。他却很健谈,用他的情绪
感染我们。他对我们的心理看得很准,有的放矢地用语言解除我们的顾虑,当我们
谈起一些伤心事时,他脸上充满同情的神色,眼睛发红,神态投入。这使我受到很
大感动,就多讲了一些事情。
    当我讲起自己的不幸,少年时代的许多设想都碎梦了时,他眼睛同情而专注地
看着我,用关切的语调问我,少年时代的设想有哪些。我就告诉他,设想之一就是
当记者,当作家。他庄重而认真地点头,对我的这一设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说:
“你有这么好的设想,人难能可贵的。其实,你的这一志向,与大学没直接关系,
大学校园培养不了真正的作家,高尔基你知道吧?只有小学文化程度,还不照样成
了大作家。作家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生活,是独特而深刻的人生经历……你在夜总
会工作,这经历是得天独厚的。”
    接下来,他热烈他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还坦诚地告诉我,他也是高中毕业生,
没上过大学,靠一支笔写出来的。我被他这么一说,情绪自然高涨起来,和他言来
语往地交谈起来。那一晚上几乎光我们两个交谈了,另外三个姑娘干愣楞地听我们
两个说话。她们对这话题没有一点兴趣,坐着都有些发困了。
    凌晨三点他走了之后,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就回到现实中来,认为自己这
点水平,写作文都拿不到高分数,怎么能够写发表给人们看的作品?还是当我的女
招待,在夜总会的歌台上赢得鲜花、和金钱吧,等我沉沉地睡到午后一点多,懒懒
地起来,恍惚中洗梳完毕,已是赶去夜总会上班的时刻,心里哪还有当作家的念头

    可是,我没想到,他又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对老板说今晚只要我一个
。老板告诉他,我是夜总会的大红人,台柱子,客人们少不了我,昨晚上我不露面
,客人们已经不满意了。他听老板的话,脸上有些不自然,沉吟一阵子,掏出几百
块钱给老板。说:“这样吧,我只和赵小姐谈半小时话,然后她就应付那些客人。
    老板见我在旁边点头,也就答应了。我把他领到一个两人用的小包厢。坐下后
,他就打开带来的包。我一看,眼一亮,心一下子激动了。他为我带来十来本介绍
写作知识的书、十来本方格稿纸和一支高级钢笔!
    他带这些东西的用意,我当然体味得到。他是把我想当作家的一闪念当了真了
!我充满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你这么关心我,其实,我哪里是当作家的料呀
!”
    他又鼓励我一番,说:”你少睡点觉,少玩点,把你的真情实感、亲身经历、
所见所闻,写下来,越具体越好,不必在乎什么文体。文无章法,只管倾心写,随
心所欲地写,一吐为快地写。什么时候写好一篇,就给我打电话,我来看看。根据
你的文章,我给你讲怎么修改,改好了,我负责推荐报刊上发表。好,今天就谈这
些.我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那晚上着实不平静。他的行动,在我心里烧了一把火,成了一
种督促,一种动力,还使我有了一些自信心。我想不写出一些来,对不住人家。
    第二天,我提前几个小时起床,梳洗完了,就坐在梳妆台前,铺开稿纸。写什
么呢?我想到了刘晓庆的〈我之路》,就在稿纸上写下了这个题目。可是,我哪写
过正式文章呀,又怕写不好让人家笑话。想了半天,也没写出一句话“越写不出越
烦躁,越烦躁越写不出,急出一身汗。看看应该准备上班,就把钢笔扔到梳妆台上
,心里乱乱地出了宿舍,原来写文章是受洋罪!我热情没了,又打退堂鼓了。
    十来天没他的消息。
    我没写出文章,也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这样又把写作的事搁下了,心里没这
档事了。他给的书和纸.也被我塞进床下的箱子弹去了。
    就在我连他也淡忘的时侯,有一天下午一点多,有人敲我宿舍门。我从门镜里
看,是他!我知道他是为我写作的事来的,不知所措地开了门,像欠了他什么似的
不好意思地看他。
    他进屋后往沙发一坐,坐得很重,可见他此时很疲惫。我给他递饮料的时候,
瞧见他一身大汗还没下去。
    他说:“跑了一上午,落实了三家刊物稿子的事。我把你的情况向编辑部介绍
了,他们对你很感兴趣,期望着你为他们写稿。”
    我一听脸就涨红了。我眼不看他地说:”真得谢谢你和那些编辑们。不过,我
……实在写不出来呀!”

    他噗时一声笑了。说:“我就知道你还没写出来。万事开头难。想写什么,你
有过思考吧?”

   听他这样说,我就好拿眼看他了。我把自己想了一天没写出来的那个构思说了,
他一听,紧跟着问:”你打算写哪些事情?说说看。”

    我这人写不行,说是相当流畅的,我一口气把要写的事情说了出来,绘声绘色
的,他听得兴味盎然,我自己也觉得事情真实感人。
    我讲完了,他忽然从衣袋里掏出微型录音机,说:“你刚才讲的,都录在里面
了。你照着录音,原原本本变成文字,写在稿纸上,就是一篇好作品。”
    我惊讶得张目结舌。接着又是一阵感动,并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我照他说的,从录音机里把故事抄在稿纸上,一万多字。我把稿子送到他的公
审,他粗租地看了一遍,就刷刷抖着稿子说:“好了! 保险是头条,题目上封面。
多起几个题目.发三五家没问题!”
    果然,三个月后,那篇稿子发了国内六家刊物,都是醒目的大标题,还配了我
的照片。我对这成功相当兴奋,那时还不知道,稿子被一些刊物抢着发表,并不是
我写得好,而是我的经历和身份能抓住读者。为了感谢他,也为了得到他更多的扶
持,我用稿费给他买了一个真皮高档采访包……
    我和他来往多了起来,说心里话,和他交往,与那些只会挣钱买车玩的男人不
一样。他在物质上并没给我多少,但有一种精神和心理上的满足。在他的帮助下,
我又发表了几篇自述式的文章。
    那段时间,我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感觉里。往歌台上一站,觉得自己的确比过去
高贵了,面对那些俗不可耐的酒肉之徒,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我自以为能发
表文章,就是了不起的人。过去我在杂志上看别人的文章,就是了不起的人。过去
我在杂志上看别的文章,常常看得掉泪,现在我写文章给别人看,会不会也感动千
万读者呀!
    我还好像看到了一种十分美好的前景:我成了著名女作家,写出了一摞名著,
戴着眼镜,给大学中文系的学生们讲课,我的崇拜者们拿着我写的书,围着我让签
名。……在如梦如幻的想象中,我当然把他也编织进来。我设想他做了我丈夫,我
们在靠近城区的地方盖一栋别墅,买了一套打字机,共同构思,分工写作,效率该
多么高呀!写作之余,一起外出旅游,甚至出国访问。我们还会经常接待崇拜者的
来访。
    在这样的心态下,我很自然地把他视为我的意中人了。我给他买营养品,织毛
背心,辞掉一切约会,专和他多呆一些时间。
    我作为女人,当然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我在默默地等他主动提出来。他和我单
独相处时,并不像有些男人那样动辄就想那事。他有着别具一格的方式。他那温柔
的男性眼睛,久久地和我对视。他把我揽在怀里,轻轻抚摸我,几十分钟:都是柔
柔和我对视。他有时还把头靠到我的怀里,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听着音乐,打起鼾
声,这是怎么回事!我真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我再也忍耐不住了,委婉地向他提出了婚嫁的事,他的脸上表情骤然一变:“
结婚?欣梅,你……”

   我的头垂扭到一边,脸热热地说:“你是觉得我不配吧。”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你是好姑娘,要不,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只是
,你的职业,我是说,将来要是换一种……现在,要是娶了你,在文化圈里就……”
    我明白了!他骨子里也一样认为女招待下贱,也是用定论看我,认为我早就不
是干净姑娘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培养,一个他的情人,他在累乏的时
候,当作避风港口调节休息一下。如此而已!
    这对我的刺激太深了。一个作家,心口声声要为我说话的人,也这样看我! 我
对他的兴趣全无,因此对写作也产生了反感。
    回首那两三年里,我的几次感情投入,要么交上不该交的人,要么交上表面喜
欢我内心里看不起我的人!我把这一切归罪于我的职业,我再也不干了,否则毁了
我一生!
    正在这时,我从报上看到北京的一家模特儿队公开招聘模特儿,我毫不犹豫地
背起行囊就出发了。
    我不相信,我的命运就没有转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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