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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oteasy (胡不易),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意4-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8月05日15:57:28 星期六), 站内信件

                        五      我的模特儿生涯
    也许是老天对我的报应,就在我去北京的前夕,我大病了一场,几乎花掉了全
部积蓄。
    在我住院的时间里,我感到内心非常的空虚和寂寞,没有人来关心我,也没有
人来看望我。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那么冷酷无情。
    这时,我想起了我父母,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堕落成为这种女人。每当我的眼
前浮现出父亲好严厉的怒容时,我便觉得周身战粟起来。
    我已经无颜面对生我养我的亲人了。
    人生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自己作的孽。我谁也不怨。
    我感到绝望,但是却从没想到过死,我不信我的命运这辈子就到头了。
    我也学会了欺骗,为了不让我的父母对我牵肠挂肚,我设置了一个“障眼法”
。他们在此之前一直以为我在外头学外语,在某个公司打工。我给你们写了封信,
说我现在已经出国了,在美国洛杉矶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我托了一个朋友,转交
给我的父母。
    我到了北京的时候,已经是1992年8月,我已经24岁了。
    我身高一米七三,这几年虽然几经沧桑,但我的身条和面容依旧出类拔萃。对
于我当时的状况来讲,我想的是尽早另外找一个职业,稳稳当当地求发展,我的梦
早已彻彻底底地粉碎,甚至可以说是我自己动手打碎的。属于梦想的美好事物被拥
有者自已打碎,就必然是血淋淋的粉碎。
    我开始是从电视上了解时装模特儿这一行业的。看着那些甚至还不如自己漂亮
、不如自己身材高的女孩子们潇洒地走来走去,我的心中充满了敬佩和羡慕。那时
我手边正巧有一本世界名模传记,那是一位曾辉煌数十年的女模,当她40多岁的时
候,还曾经登台演出引起轰动。
    传记作家评论,这位名模以她的表演开创了一个服装的新纪元,成千上万的人
们通过观看她的时装表演而被时装的内在美打动,众多的时装设计师以由她来展示
自己新设计的服装为荣,她的表演生涯和表演经验影响了整整一代美国人。当我读
这本传记的时候,我心潮起伏,跃跃欲试,我仿佛看到了一条路,一条通向名模的
路。路上铺满鲜花,路的前面是一团锦绣。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种人生的辉煌
与成功,一种美丽的人生。一个各方面都符合模特儿条件的女孩子,不可能不跃跃
欲试了。
    就这样,我的梦又燃烧了起来。
    我顺利地成为了一个业余模特儿。那一年我虽然已24岁了,在年龄上不占优势
,但模特儿队里的姐妹们对我的身材都既羡慕又嫉妒。
    当时,我被自己的设想冲昏了头脑,我想,忘掉从前吧,一切从头开始。当时
的计划是,两年之内进入国家级的模特儿团体,成为全国名模,然后,找机会去法
国。世界服装文化的中心在巴黎,那里是模特儿们走上峰颠的地方,也是我的新的
梦想升起的地方。
    我进模特儿学习班学习的时候,便付出了比其她模特儿多几倍的努力,当别的
模特儿只是每周两个晚上到练练走台步的基本功时,我却已将全部的业余时间都投
在了相关书刊的阅读上。
    售价并不低廉的《时装》杂志,我是每期必买的,我陶醉在那一套套精美的时
装里,陶醉在模特儿的神采里。我在想:如果自己穿上这其中的某套服装,将以怎
样步伐,怎样的神情登上T台,才能传达出服装的语言。
    一个尚未上过丁台的女孩子,就已经开始研究服装语言了,我不知道等待我的
舞台并不需要我表现这种语言。

    我在到处寻找世界名模们的传记,但这种书实在不多,令我失望,那仅读过的
那一本名模传记其实已经教会了我一个名模应该具备怎样的素质。模特儿学习班还
没有结束,我便报名到美术学院参加了一个美术鉴赏学习班,在区图书馆参加了一
个“周末音乐欣赏沙龙”。

    美术与音乐,是服装模特儿必不可缺的两大素质,是任何一个从事艺术的人甚
至任何一个有较高生活品味的人都应该具备的两大素质。
    我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了,但我似乎还不满足,我知道,两年内成为中国名模的
计划需要我付出的更多。我开始自学化妆,我相信好的时装模特儿有属于自己的化
妆师来提供只适合自己的化妆方法,现在我没有这个条件,那么,就让我自己当这
个化妆师吧。
    我说过,我在很小的时候读过一本本世界文学名著,文学可以提高一个人的整
体品味,也许我的气质就从此而来吧。而一个有着良好素质的时装模特儿将在舞台
上于举手投足间不自觉地显出她非同一般的潜质;我还学习过表演,我相信艺术是
相通的,各表演门类更是一种“近亲”的关系,这些对一个模特儿的影响将是潜移
默化的;我把自己每天早晨和每晚临睡前的时间都给了英语,我知道中国模特儿难
以走向世界,很大的一个问题便是语言不过关,现代社会不懂英语是不行的,何况
,我还想去巴黎呢,想成为国际名模呢,学英语必须从早做起……

    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更没有退路。我不是要成为名模吗?那就按着那位被写
成传记的美国名模的样子去做吧,一步一个脚印,一点也不能疏忽。
    我的这一系列举动受到了模特儿学习班里同学们的不解甚至嘲弄,“我们不就
是‘野模’吗? 下那么大功夫就真能当名模吗? 中国的名模都有那么高水平吗?况
且,你有那个能耐吗?”
    对这样的议论不加理睬,我心底未尝没有产生过“燕雀安知鸿皓之志”的自信


    我的模特儿班刚结业,便有一个“穴头”找上门来,说要组织一支演出队,每
月管吃管住另给1500元,表演场次为25元场,超一场另加80元。模特儿班的老师说
:“你们能赶上这样的好机会真不错,不妨出去见识见识。
    我便随队一起走了。我们先到了石家庄,住在一家饭店里,演出地点也是石家
庄,住在一家饭店里,演出地点也是这家饭店。我愣了,我问那个穴头:“我们不
在剧场舞台演出吗?”

     穴头说:“剧场舞台,模特儿哪有在那儿演出的,那不饿死了吗?”
    于是,我长了第一个见识:中国的服装模特儿主要的表演场地不是在剧场的舞
台,而是酒吧、歌厅之类的场所,甚至于饭店。即使是国家级模特儿队的名模也不
例外,不同的可能是我们出入的饭店为星级饭店。中国几乎没有专门的服装表演,
除了每年一次的大连国际服装节。
    我和我的姐妹们在这家饭店住下的当天晚上,便有服务员到我们的房间聊天,
左顾右盼地像在找什么。这次一共来了8个模特儿,服务员们将我们上下打量着,窃
议着。模特儿们不解,服务员们更是一脸困惑。终于,一个服务员忍不住开口了:
“那个像山口百惠的呢?"另一个也说:“那个像粟原小卷的呢?”模特儿们愣了,
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发现对方像日本电影明星呢。
    饭店的服务员们说:“你们来之前,领队寄来你们的照片联系,我们大家传看
了,大家都盼着见你们呢。”
    我说:“那些照片在哪儿呢,能拿给我们看看吗?”
    不一会儿,模特儿们便看到“自己”的照片,那是一个个身穿三点式的女郎,
摆手弄姿。有模特儿认出,所有照片都是一部日本出版的泳装画册上翻拍的。模特
儿们气坏了:“这不是糊弄人家吗?”

    事后我们才一点点了解到,这个领队是复员军人,敢想敢干,这是第一次干模
特儿队,借了一个表演证便出来了,没有钱,便找朋友四处借了几万块钱前期投入
,连服装都是找别人借的。他之所以找到这些刚刚结业的模特儿,就是因为知道我
们没有经验,便于“管理”。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我们这些女孩子中大部分第一
次出门,面对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除了唯唯诺诺别无选择。
    到饭店的当天晚上便要演出了。上午,领队带着8位模特儿小姐去看演出场地。
我怀着好奇的心情走进了那家饭店的餐厅,我看到,我们将在一圈餐桌间的一块不
足二十平方米的空地上展示我们的服装。
    随后,领队将当晚演出穿的服装送到了我们的房间,我一看就惊住了。除了泳
装还是泳装,唯一的一套紧身上衣加超短裙,也因为暴露过多而添一种欲盖弥彰的
感觉,不是泳装胜似泳装了。我们立即提出抗议:“我们不穿这种服装!”
    领队说:“不穿这个穿什么?你们不了解情况,现在的演出都是穿这个的,这
是最能显示女性的身材美,也是一种艺术的享受。”
    我们还是不同意穿,领队便说:“大家来这儿的飞机票都是我买的,你们不穿
,人家就不给咱们钱。现在我是连回去的钱都没有了,咱们就在这儿挨饿吧。”
    有的女孩子一听就哭了。从来没出过门,本来就提心吊胆的,现在就好像在一
个孤岛上,更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在这儿有亲戚的模特儿给亲戚打了电话,来人把
她接了回去,送回了哈尔滨市,这个女孩子再也没有外出演出。甚至再也没有作模
特儿。一个刚开始走向T台的女孩子便这样结束了自己模特儿生涯。
    而其余包括我在内的7个模特儿,没有别的选择,僵持了几天,只得同意穿泳衣
出场,但只穿传统游泳装,不穿三点式。
    我们通过这件事吸取了一个教训,在什么样的场合演出,穿什么服装演出,都
应该在来之前谈好的,否则,就只有哑巴吃黄莲了。
    我无法忘记第一次穿着泳装走进餐厅时的情景,餐厅的营业面职很小,从更衣
室到表演场地的通道很窄,与一个个餐桌离得很近。我们在这种通道中穿着泳装走
过,心里十分不适应。我虽然操过皮肉生涯,还是感到如芒在背,感到那一束束盯
着自己身上的目光分明是一双双手,仿佛要剥去我身上仅存的衣服,又仿佛是一架
架照像机,要把我那裸露的身体永远摄入眼底。

    我在那所谓的T台上走动了,我极力将自己的目光调整为一种空白,对周围的
一切都视而不见。但是,没有用处,我仍不免脸红心跳,不免心惊肉跳,我觉得自
己此时此刻和全身赤裸在人们面前走动没有什么两样。我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没有地缝,甚至那小小更衣室也不是久留之地,换了一身泳装,我就要立
即出来。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当是做一回鬼吧,就当是堕落一次吧,这
次演出后回到哈尔滨,再也不跟这种团体出来了…”

    几天之后,我和其他几个模特儿都渐渐适应一些了。我们适应了自己穿泳装出
场,却开始留意到观众的反应了。
    演出都在进餐时进行,客人们一边吃饭一边看模特儿演出,正应了那句老话:
“秀色可餐”。这些吃客兼看客们对模特儿的反应有两种:一种是熟视无睹。此类
人多是一些姿色荡尽的女人或在亲朋、上下级面前装模作样、摆着架子的男人。模
特儿们对熟视无睹的感觉是心理极度不平衡的,我当时的想法是:“你吃着,我干
着,你竟连看也不看一眼,鼓掌更是指望不上的了,也太不平等了。”
    而另一种反应,同样令我忍受不了,那就是品头论足,污言秽语。这种人占了
绝大多数。我和我的同伴们刚到石家庄的时候,从这些人的表情和调笑中就能感觉
到一种色迷迷的情调。
    两个星期后,我记得曾听过两个进餐男青年的议论。一个说:

    那位个子高的挺白,可就是太瘦了。”

    另一个说:“我就喜欢看瘦的,性感。”
    第一个就说:“你这是什么眼光呀,瘦怎么会性感呢,你看穿红白条泳衣那个
奶子、屁股都大大的,那才叫性感呢。”
    另一个就笑着说:“你小子还蛮西欧口味的,也是,太瘦的干那事儿时咯得慌
……”
    听了这话,我的泪水咽在肚子里。
    每天晚上,我们回到自己房间后,都会有几个电话打进来,说:“小姐,挺远
的来,不寂寞吗?”“是不是需要陪伴吗?”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们不知道如何保护
自己,她们吓得锁好房门·缩作一团。
    那段日子,对于每一个女孩子来说都将是终生难忘的,我们开始认识社会,我
们的心灵也开始分化……
    与我同龄且住在同屋的一个女孩子,也是刚作模特儿的,初到珠海时同样对泳
装和餐厅演出感到恐怖。但仅仅一个多月后,有一天,这位小姐夜里两点多才回来
,回来后便兴奋地给一直给我讲自己被一个大款儿请出去吃饭的经历,讲自己在五
星级饭店餐厅里的见闻,讲那令我眼花缭乱的娱乐、闲暇方式。讲话间,得意之情
溢于言表,甚至有一种因为被阔佬请吃饭,请玩的幸福感。
    在石家庄的两个月里,那个小姐后来几乎每天晚上都很晚回来,直到发展到夜
不归宿。我亲眼看着一个如白纸一样的女孩子走向了堕落,我感触更深的是:涉世
之艰难。一个女孩子出来闯世界,真是太难了;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女孩子出来
闯花花世界,就更难了。
    有一段时间,领队为了讨饭店老板的高兴,每天都让模特儿们去陪他吃饭。一
开始让我去,因为我发过誓要改邪归正,就严辞拒绝了,领队就找到一个不会说不
会道的老实女孩子去作陪。

    头一天中午,女孩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被灌醉了,走路都东倒西歪了,但领队还
是逼着我去演出。我当时想:这就是模特儿的命运吗?
    在石家庄演出,我们还和领队围绕着演出费问题发生了一次“斗争”。来之前
,领队讲每星期天发放一周的演出费,但是到珠海三个星期了,演出费一分钱也没
发。我们找他要,他做出一付可怜样说:“请大家理解我,我欠人家的钱太多,要
先把借的钱还上。”

    最后不得已,我们集体罢演,才在到石家庄一个月后拿到了自己应得的报酬。
    我回到北京后,决心以后再也不到外地演出了。我也了解了北京的服装模特儿
市场,虽然剧场的舞台演出一两年也没有一次,但是也没有饭店里的演出,公安部
门不允许。歌舞厅内的演出,我想还是好接受一些的。毕竟我要演出,不然怎么还
算得一个模特儿呢?”
    歌舞厅里的骚扰我也遇到许多,但我总结出来,只要自己洁身自好,只要自己
顽强一些,还是可以抗拒各种诱惑的,但不久有一件事又给我的心灵构成了强大冲
击。

    在我常去演出的一家歌厅里,乐队的一个吉它手长得英俊潇洒,总是含情脉脉
地对我表示爱意。我也是风月场上过来的人,面对一个小伙子的痴情不可能芳心不
动。于是,两个人由普通朋友发展成恋人。可是,我想不到的是,我和那个吉它手
初次接吻的时候,他便动手扒我的衣服,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挣脱出来跳开了。
当我以惊惧的眼光看着吉它手时,他说:
    “你太保守了。”
    我是一个“保守”的人吗?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过去,是不是还会这么说呢?
    吉它于和歌舞厅里其它女孩子包括模特儿也打情骂俏,我并未介意,我想这仅
仅是年轻人的调笑,我尚未“保守”到连这个也不能接受的地步。但是忽然有一天
,我撞见了吉它手和一个女模特在歌舞厅的一个雅间的地毯上滚作了一团……
    我当天便告诉吉它手:“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吉它手看着我,还是那句话:“你太保守了!”
    我转身就走,吉它手在身后不屑他说:“看你能假正经到什么时候!模特儿们
不都是随便让人睡的吗?”
    我的眼泪哗哗地流淌下来了,此时我想的是我的命运就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曾经结识一个参加过模特儿大赛的模特儿,她的名字叫贾亚虹,后来我们成
了一对知心的好朋友。贾亚虹在大赛中被淘汰了,如果不是这样,她就可能已经是
一个名模了。
    贾亚虹对我说:“不要做什么名模梦,不要想在模特儿大赛中取胜,除非你心
甘情愿地作某个大款儿的情妇,模特儿大赛从某种意义上就是金钱的比赛,有一个
后台的模特儿,可以由飞机从香港送来当今世界最新款式,最豪华富贵的服装,可
以请最有名的化妆师化妆,可以请最出色的发型师作头发,可以由自己的后台买下
大把大把的选票或是请评委们吃饭、给评委们送礼以‘增加了解,加深感情’,甚
至可以使记者们大作宣传,不用参赛就足成为名模。而一个幻想单纯凭借自己对服
装的理解、自己的表演语言表演风度成为名模的模特儿将得到的是什么呢?是不被
人理解。中国懂服装表演的人有几个呢?没有钱,一切都是行不通的,一个傍大款
和一个没傍大款的模特儿,永远不会站在同一条起路线上!”
    这一系列经历,包括所见所闻,都使我开始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情,思考模特
儿行业与此相关的一切。
    首先,我发现,自己作模特儿前头脑中对这一职业的那份美好幻想已完全毁掉
了。当时,模特儿在我的眼中就是艺术家,一种传达服装语言的表演艺术家,也很
神圣。而如今,我眼中看到的服装模特儿职业已经被沾污了,面目全非,肮脏不堪

    国际上对模特儿的理解是要求具备很高的全方位的艺术修养和造诣的,是服装
的专家,设什师们设计服装时将听取她们的意见。而中国的模特儿素质普遍低下,
国际上对模特儿的那种高标准要求,中国的模特几无论如何也达不到。我们对服装
语言缺少理解,在镜头前的表演也无法达到一种与设计师思想一致的默契。模特儿
不再有充分的理由作为一种艺术而存在,而完全成为一种行业和职业。
    中国没有举办高层次服装演出的社会环境,服装模特儿在中国堕落为一种歌厅
文化实在是一种必然。经济、政治、文化氛围、国民素质,都妨碍着这一艺术门类
的发展。而歌厅文化的结果是,模特儿表演艺术品位无法提高,因为歌厅不需要那
样的品味,只关心女性的肉体暴露程度。
    我看过香港和法国时装表演的录像,作为一个模特儿,我一眼便看出即使是中
国最高级别的服装表演与之相比也是一天一地。舞台的布局、演出的编排、服装的
设计、音乐的使用,构思大胆新奇,令人耳目一新,观众时时都处在一种情绪激昂
中。而中国的服装演出,看得到这些吗?
    我也曾幻想,外界怎么样不去管它,只要自己努力,也不乏成为一个出色的模
特儿的可能。但我立即又否定了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幼稚想法。一个人可以抛开社
会而存在发展吗?尤其是模特儿这样一个随时需要社会整体配合的职业。
    我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认同了贾亚虹的观点,我很快得出一个结论:中国不具备
产生真正的世界名模的条件,即使是成为国内的名模,也需要付出太高的代价。我
问自己,是不是愿意付出这种代价而成为一个名模呢?
    我的回答是否定的,我知道,对自己讲,付出的与得到的是不平衡的,那么,
即使最终得到了,也将有一种太大的心理阴影一直伴随自己。美的东西通过丑陋的
手段得到,还有美吗?
    我还想,自己年轻漂亮的时候可以作模特儿,那么不再年轻漂亮了呢?不能再
做模特儿呢?中国的社会还没有为一个模特儿离开T台后安排一个理想的归宿,不具
备一种完善的社会体制。这也说明许多名模何以在我们事业的峰颠时期纷纷找机会
转轨了。歌坛、影坛、甚至商业领域,何处不见中国第一流模特儿的身影呢?与其
如此,何必当初?难道当名模就仅仅为了积累“转轨”的资本吧?
    我不再做我的名模梦了,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拥有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美
丽梦想不如不拥有它。因为人的青春和生命都是有限的,世界上可以做的事情还有
许多。“我不能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梦想里。”
    我于是亲手打碎了自己的梦想。我如果想捞钱,我有的是另外的手段,就像我
从前做的一样。
    我不再做我的名模梦了,但我还想在T型舞台上走走,因为我以此可以钓到能
“捞钱”的“大鱼”……
    我期待的“大鱼”终于上钩了!
    北京“夏威夷之夜”大酒家的歇舞厅正在举行时装表演大奖赛。大奖赛分三轮
进行,这是第二轮。谁能登上时装模特皇后的主匹,可以得到数额不菲的奖金。
    歌舞厅里贵宾席上坐满了评委、腰缠万贯的大款和蜚声影视、歌舞坛上的大腕
,四周走道中还站满了买了票却找不到座位的男女顾客和观众,因为有香港和上海
市里的歌舞双星前来助兴,连加座也一抢而空。大家先观看着助兴节目劲歌劲舞。
当助兴节目结束,像强地震般的音乐戛然而止,随着阵阵悠扬的乐声,表演台猩红
色的地毯上渐渐展现出一个个活生生的希腊美神。
    几个轮回表演下来,在时装模特的队伍中就剩下我和另外两个小姐了。我们3
位时装模特小姐谁能当上真正的时装模特皇后,最重要是第二轮比赛能否赛出最佳
成绩而入围进入第三轮决赛。这其中的关键在于泳装表演;赞助大奖赛的大款提供
一套特别时装--“夏威夷之梦”,谁穿上它表演效果极佳,比分就可明显拉开距离
,进入第三轮决赛就稳操胜券!
    “夏威夷之梦”实质上是新潮的巴黎变型泳装。特别暴露和性感,就连香港选
美都无人穿试过。正因为它太暴露有涉黄之谦,故使这次大奖赛的范围只能局限在
“夏威夷之夜”大酒家的小范围内举行。但市民们消息很灵通,前来高价买票观看
的人驱之若骛!
    我当时的举动一定令人吃惊不小。当我穿着特别性感的“夏威夷之梦”走到桌
旁向出资赞助的香港大款敬酒,将香港老板乐得屁颠颠的,他一手拿酒杯,一只手
像鸡爪似的伸向我的最为动人之处。我默默地接受了。
    我的梦既然已破碎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达到目的,就得不择手段,这
是《红与黑》里主人公于连的一句名言,也是今天的我真实的写照。
    “夏威夷之梦”表演一结束,在香港老板授意下评委们亮分,我和另一名女孩
子我并列榜首,而一直领先的另一名女孩子却屈居第二。
    散场时,我们3人都分别得到了香港老板一张烫金的名片,名片上有他下榻宾
馆房间号码、电话号码,还分别写上了单独约见的时间。老板的女秘书将名片分别
送给我们时,都露出了令人颇感神秘的微笑。这微笑中好似蕴含了我们3人命运之
转折的丰硕契机--就看她们3人会不会把握。
    我应约来到香港老板杨怀康先生下榻的五星级宾馆总统套间,这里似宫殿般的
辉煌气派,令见过许多世面的我也大为吃惊!
    “赵小姐请,杨先生在卧室等您!”一位穿着艳红撑蓬裙的服务小姐以官廷的
礼节向我招呼着,然后她款款地后退,像一盏荷花灯似地飘走了。
    卧室里,意大利真皮沙发前茶几的水晶板上事先已倒好了两杯法国香槟。杨怀
康先生穿着匠衣坐在沙发里。他是个秃顶的60多岁的干瘪老头,一见我走进来,他
暮地就像服了一贴兴奋剂,两只眼睛马上在我的浑身上下探索起来。
    我看到他的身体动了一下,缺了牙的嘴惊得半天役能合上。我笑了笑,他连忙
掩饰地端起一杯得摈到我的手中:
    “请喝法国女上香槟,赵小姐。”
    “先生约我来,有什么事?请直说。”
    我只是用嘴唇在杯口上抿了一下,便单刀直人地问。
    “赵小姐真是快人快语。这次我杨某捐资200万赞助大奖赛,其目的是想将赵
小姐您摔上时装模特儿的皇后宝座,可是您大使我……唉,赵小姐是否要让百万巨
资拱手送结无名之辈了!”
    杨怀康普通话里带着浓重的广东腔。接着,他说他对全世界的时装模特儿中,
唯一只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
    讲到这里,杨怀康倏地打开了录像机,彩色荧上立刻映现出美国某地区选时装
模特儿皇后的场面:
    她们并不是一本正经地在舞台上表演,而是一个个模特儿小姐各自穿着自己设
计的各色泳装走到一个很矮的圆台上面、侧面、背面向观众展露出女性精彩的世界
。一个老板用手随便摆弄模特的腰、圆臀,用手掌推动着她们的胯部和或侧、或大
转体,她们一个个地艳笑着,观众们大声地对她们呼喊、喧嚣、打唿哨!老板根据
观众对模特儿小姐的性感反应强烈的程度差异面给她们一个个评分。
    “人家西方这个样子就是美嘛!我们太保守、太保守了!”杨怀康有点激动起
来。接着他向我许愿:只要我在第三轮比赛前后一切按老板他的旨意办,保证我登
上时装模特皇后;我还可以任选一家宾馆长包一问房或另买一套四房一厅的住房。
    “真的吗?!”我高兴得叫了起来!我高兴得将身子移到杨怀康的身旁坐了下
来,挨得很近。杨怀康顺手搂住了我的腰,我很巧妙地将他的手推了出来,问:
    “我总不能凭您一句话,您怎样才能使我相信?”
    “赵小姐,你需要什么?!金钱?公寓?汽车?我杨某都可以毫不皱眉地给您
照办!不过嘛……”
    我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我很知道他话中“不过”中的文章,我妩媚地对他一
笑。但我一贯奉行一条“必须先得到而后付出”的原则,因此我当即向杨怀康表态
:他必须先扶我登上“皇后”的宝座,让我得了大奖,我一定会让杨怀康得到他想
要得到的“一切”,否则这”一切”就免谈。
    我为了与杨怀康单独的会见,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今晚杨怀康约我单独见面
,我已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十分难得的机遇,因为这位大款不是
北京的个体暴发户,而是海外的亿万富翁。我当时想得很实际:我青春当时,我要
进出坐小轿车、吃要上酒家宾馆、穿要高级时装、戴要金银珠宝、住要豪华公寓,
这一切父母不能给我,而我自己又不能凭本事得到。
    “董事长,让我先敬您一杯。能陪陪董事长是我的荣幸。”我端起一杯“路易
十三”的美酒递到了杨怀康的手中,他没喝酒倒有些先醉了,因为他的双眼自我一
进来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躯体。这时他的双眼正由我的胸部逐步移向超短裙摆下面。
    杨怀康再也控制不住了,便一把将我拉人怀里,我梦吃般他说:“董事长,您
可……可不要亏待我啊!”
    杨怀康陪我在豪华公寓里过了将近一个月卿卿我我的生活,一位青春似花,一
个年老衰败,毕竟这种老夫少妻的生活很不美满。
    杨怀康后来离我而去,闺下我一个人空守这四房一厅,保姆只能帮我做家务,
并不能解除我精神上的空虚。
    开始分开的那一段时间,杨怀康每天都有电话来,每个月还回上海来往上几天
;后来,渐渐地由三天来一次电话稀少到半个月一次,三个月回来一次稀少到半年
也很少回来,正值青春年华生命旺盛的我,我哪里能耐得住这一份寂寞?!
    我几次要求畅怀康带我出国去旅游,可他口口声声答应,却每次都没有兑现,
最终是送上一份首饰或一套高级时装,给予我作为车补偿。我哪里知道,杨怀康在
国外另有拜金主义的情妇,他怎能带我去揭穿自己的秘密呢!
    有一次,我实在守不住空房中的孤独,不遵口头协定(杨怀康不在哈尔滨,规
定我夜间不得外出跳舞、不得唱卡拉OK,甚至不准我再参加时装表演),我觉得长
期一人空守着一大套房子,精神上倍觉孤独,我又不能邀上好友来公寓聚会,觉着
自己像一直跌进了一口深深的井--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我要跳出这口死井,反正
我手头有的是我一人花不光的钱,于是我毫无顾忌地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波特曼大
酒店歌舞厅,又是唱又是跳又是喝XO洋酒,说我此刻在享受人生,还不如说我在发
泄内心的寂寞、孤独与空虚!
    这一天我百赖无聊在睡懒觉,保姆替我准备好早点后到超级市场买食品和饮料
去了,门铃响了好几遍,我才懒惰地拢了一件睡衣,趴着拖鞋跑去开门,见是位好
面熟的英俊青年。
    在我独守的空房里,一下子有很帅气的异性造访,我马上兴奋起来,蓦地对他
产生好感。他是来给我送我遗忘的精致的鳄鱼皮包来的,原来他是开奥迪出租车的
司机,昨天我去逛时装精品屋将皮包遗忘在车里,昨晚太晚了不便送还,今天上午
他特地不做生意将皮包送来了。我经常坐他的车,彼此很熟,只是双方没有好好交
谈过。
    “赵小姐,请您当面将皮包里的钱点一点,是不是缺了?”出租车司机恳切他
说。
    我大致上查着了一下鳄鱼皮包内数千元的美金和港币完好地存在,便顺手抽出
一迭美金送给他,司机却执意不收,这倒使我觉着他不爱美金,倒是与众不同!颇
有几分傻得可爱。于是,连忙招呼他进房去坐坐。
    “不,我还要去做生意呢,我可没赵小姐这份清闲的福气。”司机说完就要走

    “哑,你回来!说算我租你的车,陪我稍为坐一坐还不行吗?”
    “承蒙小姐看得起我,我愿意坐一会儿。但我绝对不收出租车费,无功不受禄
嘛。”司机跨进了我的房间十分诚挚地说。
    其实他早已被我的美艳吸引了,以前在车里几次想与我攀谈,他却欲言又止,
因为他怕自己在我这种女人的心里没有地位。
    我是在杨怀康买下的公寓里第一次接待上门来的客人,还特男!是一位男客,
因为平常按大款杨怀康规定是不准许我约任何男人登门的。
    我向保姆说明他是送还钱包来的,叫保姆烧了一桌菜留年轻司机在家吃中饭,
因为两人都年轻,司机比我大5岁,年轻的异性总是能相互吸引的,更何况他英俊
潇洒,我因为一人憋在家里,有时一人唱唱卡拉0K没有劲,今天刚好我邀这司机唱
卡拉0K。
    他起先不肯,我带头唱了几支歌,接下来0K机里是《无言的结局》曲目,因为
要男女对唱,司机只得说:“我陪赵小姐唱,试试看。唱得不好,请赵小姐多多包
涵。”
    可是当他一唱完,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想不到你唱得这么好,歇声浑厚动听
,而且很动情。你真不比一般歌手差嘛!”
    在我的盛情邀请热情赞扬下,他又唱了几支流行歌曲,特别是他唱的《涛声依
旧》,不但特别动听,还呈现了浓郁的诗意和感人的氛围,简直把我唱得陶醉了!
我们彼此谈了对当今流行歌曲的看法,又谈到了港台的男女歌星、美国的歌星,我
们变得很投机,我觉着一下子遇到了难以寻觅的知音。
    半个月后,我们俩终于燃烧起来了。
    这天晚上,豪华的卧室里,丝绒窗帘低垂,开着空调,亮着蓝幽幽的壁灯,高
级音响里飘逸出来悠扬舒展《魂断蓝桥》中的乐曲,我穿一袭白色透明轻纱,邀司
机跳舞。
    他被我吸引着,心速加快;我感到他魁梧、雄健,对他有一种渴求。
    当音乐转换成快速激起的乐曲时,我俩的舞步也加快了节奏,不知为什么,我
突然像打了个趔趄似地倒在他坚实的胸壁上,他一下子变得亢奋起来……英俊年轻
的出租车司机在我这儿度过了疯狂的时刻。
    当第三次我俩幽会时,两人正在热烈地拥抱,忽然大款杨怀康出现了!
    “嗯,奇怪?这老头电话里不是说要下个月才回来吗?怎么……”我一点没心
理准备,顿时傻了眼。我哪里知道,公寓里服侍我的保姆,是杨怀康老谋深算专门
安排来监视我的,我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保姆暗中打长途电话给杨怀康了,他这次是
事先准备好特意来察看究竟的。
    结果杨怀康将我赶出了公寓,还索回了他私下给我的50万,我身上所戴的珠主
都被退了下来。我带着羞辱和幽愤离开时,心中暗暗哀叹:“这套公寓将来还不知
哪位姑娘又来钻入这个金钱的陷饼?!”

    我孑然一身地离开了杨怀康,又回到了夜总会的T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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