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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oteasy (胡不易),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意4-9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8月05日15:59:48 星期六), 站内信件
九 在惊惧和逃亡的日子里
1995年5月6日中午,我驾驶着”保时捷”和贾亚虹从外面回来。刚进大门,发
现司机在院里等我。虽然王宝森给我配了一个司机,姓张,但一般情况下我都是自
己驾车,没有特殊事情我是不会招他过来的。他今天来干什么?
他见了我,一副忐忑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我说:
“你有什么事么?"
他吞吞吐吐地说:"王市长……王市长他……”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一沉,预感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忙问:“王市长
怎么了?快说。”
他低下头说:“王市长自杀了。”
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在一刹那,我像一根木头似地站在了那儿,一动也不能动
弹。我恍恍惚惚地说:
“不可能……自杀?不,他不可能自杀!”
可能是我的表情吓坏了司机,他结结巴巴地说:
“赵小姐,这是真的……王市长是吞枪自杀的,公安局已经封锁了现场。”
还没有听完他的话,我已经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沙发上,亚虹在使劲揉我的胸,掐我的人中。我觉得
头昏脑胀,神情恍惚。
亚虹惊喜地叫了一声:“欣梅,你终于醒过来了,可把我急死了。”
我看着亚虹逐渐清晰的面容,长长叹了口气。
王宝森的死,对我的震动很大。我并不是为王宝森痛苦,说实在的,这个秃顶
的老头儿.我对他根本不存在什么感情基础。可是,王宝森的死不仅对我意味着呼
风唤雨的日子到此为止,而且,我能猜得出来他是为什么自杀的,上面肯定会查到
我这儿来。到那时,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内,都完了。
亚虹当然能理解这一点,在我仍没有一滴眼泪时,她早已泪水涟涟。她是真心
对我好的朋友,我不忍心让她跟着我受伤害。
我想起了当初答应亚虹的话,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跑到里问找出一张五十万元
的存折。交到她手里,我说:
“亚虹,谢谢你陪了我这两个多月。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
的。这是五十万元的存折,你收好它,来世我们还做好姐妹。”
说完这话,我己泣不成声。
在我的再三请求下,亚虹才肯收下存折,但她决不肯在我危难的时候弃我而去
,这越发使我感动。
从那时起的三天多时间里,我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等着末日的降临,警
卫撤走了,只剩下冷冰冰的大铁门终日紧闭着。亚虹陪着我站在窗前,盯着在窗前
走过的每一个人。
第四天的上午,亚虹突然提醒我说:“你不是说过跟陈书记也有关系吗?你为
什么不找找他,说不定他能帮帮你。”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陈希同呢:其实,在这时,别说
是陈希同,随便我认识的一个对我此刻有用的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陈希同已没有了往日跟我约会的热情,这也是我预料此中的事情。我接连约他
六次,他才肯答应跟我会面。
还是在他长包的我十分熟悉的那家五星级宾馆里陈希同终于走了进来,他一个
人进来的,连秘书也没有带。他一开门,我就把他拉了进来。
为了演好今天这场戏,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当时,我披着粉色睡袍,刚出浴,
头发还湿着。我拉着他的手,娇嗔地说:
“我的书记大人,您总算露面了,您这尊金佛真难请啊。”
我替他从鼻梁上取下墨镜,又帮他脱下外衣。
“这阵子忙得喘不过气来,窝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我扶着他半躺在双人大床上,给他解开鞋带,脱下皮鞋。
“给我来杯酒。”他懒洋洋地说。
“还是玛爹利?”
他点点头。我从酒柜拿出一瓶开过瓶的玛爹利,倒了两个半杯。我坐在床上,
偎依在陈希同身旁,递过一只酒杯。
“来,为您健康。”
陈希同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凝视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这么瞅着我干吗?这么多天不见,我丑了?”
“欣梅,”陈希同抚弄着我的头发,“几天不见,你眼角有鱼尾
纹了!”
“王宝森死了,又没有人关心我……”说到这里,我的眼圈红
了。的确,这时我非常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欣梅,听说王市长的死与你有关,他是为你才挪用了大量公款,最后畏罪自
杀的,唉,不要江山爱美人,这也是王宝森的悲剧呵。”我听得愣了。
“欣梅,听说,他那套别墅群就是专为你建的,是吗?”
“这是造谣。”我终于忍不住跳下床,“人死了,有什么脏水,死人也不能说
话。可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我不干,我还活着,我能说话!我在认识王宝森之前,
他的别墅就已经建好了,凭什么说他是专为我建的?"
“别激动。你了解我,没根据我是不说话的,欣梅,你告诉我,王宝森是不是
为了你才自杀的!”
“不可能。我在他眼里算个什么东西,只是他的玩物罢了!他怎么会为了我自
杀?”
“反正王宝森跟你有关系,他挪用公款也跟你有关系。”
陈希同掏出烟,我一把把烟卷抢过来。
“你不说清楚,我不让你抽。”
“让我说清楚?也好,我正要弄清楚呢?”
“当然啦!凭什么要我背黑锅,好像是我害死了王宝森!”
“那好吧。”
陈希同站起身,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盒录像带。
“你把它插进去,自己看吧。”
我接过录像带,插进录像机的进带口。
电视屏幕出现了我和王宝森全裸着在床上做爱的镜头,伴有两个人的对话和呻
吟声。这是我和王宝森在床上做爱时录下来的镜头,我们自己欣赏着玩的,怎么会
到了他手里?
我惊呆了,陈希同在沙发上冷笑。
“欣梅,你到上面来,我喜欢你在上面。”
“美的你,你又想舒服又想省劲。”“你这个小娇精……”
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关上录像机,电视屏幕上闪动者白色的斑点。
陈希同冷笑说:
“这回,你满意啦。”
我瘫在地毯上,面色苍白,喃喃地说:
“你怎么搞到的?怎么会有这东西?”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
“怎么会有这个……,怎么会有这个……”
我的意识陷入突然的强烈刺激引发的错乱。突然,我脑子里电光一闪,我想起
来了,陈小同曾经到别墅区那儿去过一趟,他在卧室里跟我鬼混过一场,这录像带
,肯定是他偷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疯了似地爬起来,退出录像带要撕。
“没用的,这是复制的,原版带也不在我手里。”
我无力地趴在床上,伤心地哭泣起来。
“放心吧,”陈希同抚摸着我的后背,“原版带虽然不在我手里,但我能控制
住。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但我不能包住你,你得离开北京。”
我说:“行,我离开北京。”
“还有,”他顿了一顿问,“王宝森对你感情专一吗?”
我不知道他这时候为什么会问到这个问题,我说:
“他对我专一不专一,您还能不知道吗?他一心只想他的前程,对我不过玩玩
罢了。他还有别的女人,一个香港明星。他不像你对我这么专一。陈书记,你能理
解我的苦衷吗?”
陈希同长吁一口气说:
“我能理解你,但谁能理解我呀,最近我承受的压力特别大,那么多立交桥摆
在马路上,还不都是我没日没夜干出来的。可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一切,抓住
鸡毛蒜皮小事作文章,上中央告我的状。我怕谁,老子谁也不怕,说空话、说大话
、说套话的,敢拉出来和我遛遛,看谁的实际工作干得多?我房子住大些、住好些
,有什么大不了,不看看我给老百姓盖了多少房子?几个小区都是全国的样版嘛!
王宝森出了问题,自杀了,就是我的错么,林彪还是毛主席选定的接班人呢!唉!
”
“别生气了,走,好好洗个澡,我给你搓背去,好好放松放松。”我不失时机
地讨好他说。
我给他脱去外衣外裤,把他推进卫生间。我靠在门上说:
“搓背时叫我。”
这时,我回转身来,把录像带插进录像机,看看究竟还录了什么。
电视机传出我和王宝森快乐的呻吟声。
看着看着,我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羞红发烧的脸,问我自己:天哪,这到底是怎
么回事?我能躲过这一关吗?
从那家五星级宾馆出来后,我决定去找陈小同,录像带的事情,肯定是他干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我约了陈小同在金山宾馆见面,他一进门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他:
“小同,我得罪过你吗?”
“咱们的友谊牢不可破,你又说什么梦话?”陈小同油嘴滑舌地说。
我点上一支烟,吐出几口烟雾,不冷不热地说:
“既然是朋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副市长对得起你,更对得起你爸爸,你
不该背后玩家伙!”
听了这话,陈小同浑身动了一下,神色紧张,他故作镇静地说:
“欣梅,你越说越玄乎,我背后玩什么家伙了?”
“录像带!”
他的神色缓和了,但他依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态问:
“什么录像带?”
“你别跟我打哑谜,我和王副市长的录像带。那一次在别墅,你背着我,偷偷
地把录像带偷走了!”
“哪有这事,你分明是冤枉了我。”
“明告诉你,是你父亲让我看的,不然我也不知道。除了你进出过我和王宝森
的房间,再者说了,谁有胆子敢偷拿王副市长的录像带?录像带是不是你给你父亲
的?”
“没有哇!我根本不知什么录像带,要紧吗?你和王副市长的事情,录下来又
有什么大不了?”
“好,你不承认,我走!”
我站起身来作欲走状,陈小同连忙陪笑拦住我:
“别冲动,这样吧,我想想,要真有,我把录像带还给你就是。”
我坐在沙发上哭泣着说:
“你一定要还我,其实我知道在你手里。你和陈书记知道倒没关系,都是自己
人。要是让别的人知道了,就是证据,传扬出去,我就毁了……”
陈小同抚摸着我的长发说:
“欣梅,你放心,真有这盘录像带,也绝不会落到旁人手里。来。喝杯酒,提
提神。”
不得已,我接过陈小同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吗?”
过了一会儿,我发觉全身发热,我脱去了外衣说:
“怎么这样热?”
“屋里温度不高呀。”
“是心里热,还有点发痒,是不是酒劲太大?”
“不会吧,你向来是英雄海量。”
这时候,我突然明白了陈小同给我的酒里下了春药,这个花花公子,到了这个
份上还不忘寻欢作乐。
“我给你按摩脚心,去火的.”
陈小同蹲下身,脱去我的高跟鞋,又脱去我的长袜,给我按摩脚心。
事到如今,我也只得再侍候他一场了。我仰靠在沙发上,呻吟着说:
“没想到按摩脚心这么舒服。”
“还有舒服的呢!”
他一把把我抱在床上……
事后,陈小同说,他保证将录像带销毁,但我一定要马上离开北京。
“如果王宝森留给你的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些。你走得越远越好,不
然的话,后果你可想而知。”陈小同威胁我说。
陈希同父子俩都威胁我离开北京,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我在北京的存在
对他们一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其实,即使他们不逼迫我,我也再不愿呆在北京了。自从王宝森自杀后;我就
一直处于惊魂不定之中,深夜里常常在恶梦里惊醒,我无法在这种惊悸的状态下生
活。
当天夜里,一回到别墅,我就拿起电话托一个熟人订了一张去深圳的机票,然
后就连夜匆忙收拾价钱的细软。我做这一口的时候,亚虹默不作声地看我。
我对亚虹说:“好姐妹,北京我不能呆了,你也回哈尔滨去吧,今后我再跟你
联系。”
亚虹问:“你要去哪里?”
我停下手里的活,摇摇头说:“暂时先去深圳落脚,具体到以后,我也不知道
要去哪儿.哪儿才是我的落脚之地。”
说完这话,我觉得十分伤感,两颗泪珠漫漫从我的眼角溢出。
没想到亚虹说:“我跟你一块走,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我心里又一阵感
动,我说:“亚虹,谢谢你了。从今后,我可能就是一个漂泊无依的人了,怎忍心
再连累了你?”
亚虹说:“看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说这种话。你要把我当好朋友的话,就
让我跟你一起走。”
我紧紧握住亚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一会儿,我拿起话筒,又追加
了一张机票……
第二天中午,我和亚虹到深圳。
在机场出口处,有一个男人接我们,他说:
“我姓张,是深圳市政府的,其它你不必多问,跟我走就行了.我会把你们带
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姓张的开车一直把我们拉到一个叫“和平饭店”的地方,我以为他要在这儿
安顿我们,没想到汽车又拐了一个弯,停在了和平饭店的后面。
我们下了车,姓张的带我们来到一处,是一个发廊,名字叫“世外红紫发廊”
姓张的男人跟发廊里的一个女人嘀嘀咕咕了很久,才向我介绍说:
“赵小姐,这是发廊的老板,陈萍,以后就由她照顾你了。”
陈萍朝我伸出了手,“欢迎你,赵小姐。”
这时,姓张的男人说:“我的任务完成了,赵小姐,这儿不比北京.你要多耽
待一点儿。”
姓张的男人说完就走了。他走后,陈萍领着我们来到她20多层高的住处,把我
们安顿了下来。
陈萍一走,房间里只剩下我跟亚虹两个人时,我百感交集,再也忍受不了了,
一头扎在沙发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亚虹见状赶紧掏出手帕给我拭泪,安慰我说:“你看,我们这不是没事了。这
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应该为老天为我们网开一面而庆幸,你哭什么呢
?真是。”
在那间20层高的房里住了四天,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北京市对王宝森立案侦察
的报道. 为着安全着想,我再一次请求亚虹离开我回哈尔滨去。
看得出来,亚虹也忍受不了这种长期心惊胆颤的生活,她不无关心地问我:
“我回去了,那你怎么办?"
我说:“我就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放心,他们抓不到我的。再说了,
我一个人也行动方便些。”
在我的劝说下,亚虹离开了深圳.回到了哈尔滨。
亚虹走后,我一个人就更加孤寂更加害怕。我很少上街,偶尔碰上警察,也赶
快避开。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我过去认识的一个熟人,叫江汪洋的,找到了我的住
处。他一进门就说:
“这里现在不安全了,你要赶快转移. ”
我一惊:“到哪儿去?"
他想了想说:“我有一个乡下远亲,别人都不知道,在江西赣州乡下,你赶快
躲到那儿去。”
于是,我又连夜不停地转移到江西赣州乡下一个叫小南庄的地方。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但我已无暇打量它。我太累了,一倒在主人给我预
备的小木床上,我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霞光万丈。我睁开眼睛,看着四周班驳的墙
壁、天花板上糊着的泛黄的报纸,我不禁感慨万千……想起在北京醉死梦生、挥金
如土的生活,再瞅瞅眼前的小瓦屋、旧墙壁、破桌椅,心理有一种猛然从天堂坠落
到地狱般的感觉,不由得悲从中来。
起来梳洗完毕,我踱出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但见外面薄雾升起,旭日东升,
几缕炊烟在几座茅舍上空袅袅飘浮,倒也有几分田园风光。
看罢,不觉满目迷蒙。心想,人世间的一切所谓荣华富贵,不就都跟眼前这飘
浮的云烟一样吗?我从小就喜欢读文学名著,读了那么多的书,竟然看不透人生浮
世,以至于流落到这步境地,真是咎由自取!
又想,这一派田园风光,可也算得上良辰美景。这世上该享受的,我都享受了
,能在这儿度几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再说,警察的能耐再大,还能找到这儿来
?
我万万没有想到,几天后的一天早上,我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洗把脸,正对着
小圆镜于描眉,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的心突然间就沉了下去。抬眼一看,几个警察站在我面前,我惊叫了一声,
瘫坐在椅子上……
当两名刑警押着我从南昌口到北京时,在飞机上,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我奶奶
带着我找“瞎嘴”看的那次相:我这辈子遇到的“贵人”就是王宝森,可害了我终
生的也是他--“白猿撞黑虎”,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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