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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cm (弃我去者,细雨菲菲),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十四章  兵燹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Mar 11 09:09:12 2001), 转信

 钱大宇告诉我,在金三角,大名鼎鼎的贩毒大王张坤沙与张苏泉并称“二张”,他
们的军队称“张家军”,这两人关系就像亲兄弟,或者像左手和右手一样不能分开。我
认为这是一种共生现象,就像树和藤,因为生长在一起,后来就变成一个不能分离的整
体。据说二张有过多次生死之交,这些故事在金三角广为流传,我后来认识的一位知青
朋友焦昆也向我证实这一点。他说坤沙曾经在炸弹坑里刨出自己的长官张苏泉,后来张
苏泉又从虎口中救过下级坤沙一命,当然后来那场轰动东南亚的著名绑架行动也可以看
作二人的真情合作。焦昆同我说这番话的地点在金三角著名的美斯乐。需要说明的是,
我的知青朋友焦昆曾经在坤沙手下做过事,当过军需官,当然这是后话。
  这个惊心动魄的现代打虎故事发生在本世纪五十年代金三角的原始森林。在一轮金
灿灿的太阳注视下,茂密的亚热带丛林静 那模允钟 贯而行,他们的脸时而发亮,时
而模糊,折射的光线扭曲了这群人的影子,使他们看上去如丛林幽灵。头顶什么东西啪
的一响,让人禁不住头皮一炸,随即树林又跌入死寂。空气很压抑,像铁,冰冷而沉重
,没有心跳,连小虫子也噤了声,于是人们的 姑记那 竖起来。张苏泉往树上看看,
树上有个拿望远镜的士兵,像头拙笨的大猩猩朝下面焦急地比划,那手势的意思是,一
头老虎正从他们追赶的方向走远去。
  他们扒开草丛,猫着腰加快速度往前赶,不料刚刚追出两百米,老虎却不可思议地
回转来与人类迎面遭遇。这是头体格巨大威风凛凛的孟加拉雄虎,它身披金色闪电,皮
毛光亮,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站在岩石上,高傲而轻蔑地注视这群渺小而可笑的两脚
动物。它是森林之王,它已经从空气中嗅出入侵者的陌生气息,这是它的领地,它迎着
战斗而来,森林统治者的骄傲和优越的本性驱使它向入侵之敌宣战。
  士兵哆嗦一下,连开几枪没有击中。兽中之王腾空而起,一声怒吼,地动山摇,犹
如平地落下惊雷,空气中掠过死亡的闪电。一个可怜的士兵当场毙命,另一个人被扑倒
,眼看性命不保。关键时刻,连长坤沙勇敢地冲上去,他手中拎着一支步枪,迎着老虎
猛戳一刀。猛兽挨了一击,疼痛使它更加怒不可遏,扔下那个吓昏的人咆哮着来扑坤沙
。坤沙就势往下一蹲,扣动扳机,没想遇上一颗瞎火,居然没有打响。老虎的尖齿利爪
眼看离他的喉咙只有几寸远,后来坤沙对人说,当时他已经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没有与
死神亲吻的勇气。
  就在这个紧急时刻,张苏泉大喝一声,冲上来狠狠射出一梭子弹。这是致命的一击
,老虎打了一个滚,挣扎一会儿就趴在地上咽了气。
  森林突然安静下来,如同风暴过后的海洋,阳光依然在天空闪烁,小鸟快乐地从天
空飞过,一头死老虎躺在血泊中。年轻军官坤沙脸色苍白,坐在地上发呆,张苏泉走过
去拍拍部下的头,他才突然惊醒一样,咧开嘴难看地笑笑,接着眼泪就慢慢地滚下来。

  据说张苏泉对坤沙说了一句很轻松的话:我们扳平啦,一比一。张苏泉在军校是篮
球队员,喜欢用篮球术语。
  有人告诉我说,坤沙先生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我认为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不是个好
士兵。还有人说坤沙其实很怕死,根本不会打仗,如此等等,我倒认为这些都不是缺点
。巴顿是常胜将军,但是巴顿懂政治么?列宁同志连手枪也没有摸过,这并不妨碍他照
样领导十月革命的胜利。坤沙有一个张苏泉就足够了,这次生死之交可以看作上帝馈赠
他们的礼物。
  死虎足有五六百斤重,士兵抬起猎物,搀扶受伤的同伴,欢天喜地地下山了。寨子
里的掸族百姓都出来念佛,当地人对老虎十分敬畏,尊为山神,军队射杀山神当然不是
好兆头,巫师就暗地里造谣说,要生祸事,有血光之灾,弄得到处人心惶惶。
  七十年代有台湾记者采访退休将军李国辉,问李将军对贩毒大王坤沙如何评价?李
国辉回答说:我对坤沙认识不多,那时候他还是个很年轻的下级军官。又问:你对现任
掸邦革命军总参谋长张苏泉如何评价,据说他曾经是您的下级?将军感慨回答:他应该
是个有作为的军官,但是他后来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我从采访中得知,张苏泉所以最终留在金三角,没有加入返台队伍名单,很大程度
是被李国辉说服的。这个情节很重要,毒品王国没有张苏泉,就好比《三国演义》刘备
没有孔明,二次大战的希特勒少了希姆莱,金三角就少了许多精彩。张苏泉是李师长爱
将,他受到青睐的原因除了会打仗外,还因为他们都是河南老乡。李师长是个有信仰的
军人,他劝说部下留在金三角,继续进行反攻大陆的神圣事业。据说张苏泉问了这样一
句话:“既然您知道那边没有热板凳坐,闹不好还要跟李主席一道受连累,为什么还要
返台?”
  李国辉叹道:“生为民国人,死为民国鬼,不成功,则成仁。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
职,我是国防部点了名的人,跟你们不一样。”
  张苏泉忿忿不平地骂道:“台湾那些鸟人,只知道争权夺利,哪里懂得打天下的艰
辛?我们都跟您回台湾,哪怕卖烧饼也图个轻松自在!”
  李国辉斥责说:“胡说!我好歹当了几十年兵,家中有老有小,回去种地也清闲,
你跟我去做什么?你们年纪轻轻,到台湾更没有出路,不如留在金三角,这是党国的最
后一块根据地,反攻大陆的桥头堡,要是沦陷他人之手,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死不瞑目啊
……乱世出英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们别跟我一样没出息。”
  李国辉苦口婆心地劝导部下留在金三角,这位“金三角之父”像一个将要去天国远
行的老人,把他的未竟事业寄托在儿女身上。他的说服工作终于起了作用,我们看到,
他的旧部包括张苏泉在内的大多数下级顺从长官意志,在这片异域土地上牢牢扎下根来
,成为主宰未来金三角命运的一支骨干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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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国辉骑马一路狂奔,前面出现一排房子,那是钱运周的情报处。
  李国辉闯进门来,脸黑得要下雨。钱运周情知不妙,垂手说话:“长官,小钱对不
起您,您要打要杀都应该。但是您听我说句话,小钱为您好,您还是留下来吧,回台湾
哪里有您我的容身之地呢?”
  李国辉扬起马鞭狠狠抽在自己的马靴上,他打量这个从前喜爱的部下,尖刻地讥讽
道:“钱处长,恭喜你攀上高枝。你当然可以留下来,我算什么?保不住将来把脑袋丢
了,还不知道怎么丢的呢。”
  钱运周挺直身体,他大声说:“长官,请不要误会,我是真心为您好。您再想想,
请不要意气用事。”
  李国辉大怒,一马鞭抽到钱运周脸上。钱大宇说,他父亲脸上顿时鲜血飞溅,后来
伴随父亲终身的那道醒目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父亲依然身体笔直,任凭长官打骂,
让鲜血汩汩地淌在军衣上。钱大宇向我讲述往事的时候表情很痛苦,他说父亲实在是没
有办法呀!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谁叫你是个小人物呢?在权力和长官意志面前,
一个小人物是多么可怜,多么卑微,别人随时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人是利益动物,谁不
想活得好一点,爬得高一点呢?可是老长官不理解这些。有时候,人并不想做违心事,
可是又不得不做,这里面有多大的难处只有自己知道!试想如果一个部下敢于反抗柳元
麟,他还不跟只蚂蚁一样被踩得稀烂么?
  屈辱和难过使钱大宇的父亲的眼泪像喷泉一样汹涌而出。父亲挨了打,脸上淌着血
,但他还是大声回答:“是!小钱不是人,干出对不起长官的事,愿意受到长官的惩罚
!……小钱还是要说,长官请不要走,留下来重振旗鼓!台湾不是长官的地方,长官的
队伍在金三角!”
  李国辉紧攥马鞭的手松下来,他背过身说道:“我不想再见到你,这是最后一次…
…你转告柳长官,这片土地上埋葬有成千上万汉人官兵的尸骨,我们每个人都为它流过
血,请他带好这支队伍。就说我李国辉拜托了,将来到了上帝那里我也会感谢他。”
  钱运周万般无奈,只好脚跟一碰,洒泪而别。李国辉骑上马,马蹄得得远去,像一
缕青烟,消失在那段历史结尾的深处。我透过岁月的烟云,看到狂奔的李国辉满脸是泪
,他猛地勒马山头,山风扑面而来,拂乱一头灰发。放眼望去,高天淡云之下是金三角
的青山绿水,这不是他的祖国,却是他魂牵梦萦的热土。这个戎马一生的将军右手并拢
,向金三角,向这片热土之下的长眠者,也向自己生命中最后一段辉煌的岁月告别。这
位昙花一现的将军把忧伤的目光转向东方,在高高的蓝天之下,在波  汹涌的海面上,
他看到一个状如橄榄的海岛,那将是他未来的归宿之地台湾。“怒发冲冠,凭栏处、潇
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
了少年头,空悲切……”山风吹干将军的热泪,时间是雕塑家,亚热带阳光将这个人物
聚焦锁定,然后封存于金三角历史的画册上。
  几个月后,退役军官李国辉率领家小来到台北县一处  凉滩地,他们盖起房屋,开
垦田地,过起以养鸡为生的宁静的农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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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湾撤军的消息传来,对所有浴血奋战,刚刚看到希望的国民党官兵来说,无疑于
釜底抽薪当头一棒。士气刚刚聚拢,队伍正在壮大,根据地刚刚巩固,万分艰难的反攻
复国事业才开了一个头,这艘船却要沉没了!一时间军心大乱,如果说从前是因为一个
共同命运,一个共同目标,这群中国人患难与共,置之死地而后生,团结一心,同仇敌
忾,那么现在这种基础瓦解了,每个人都不得不考虑一个摆在面前的现实选择:何去何
从?
  总之这是个人心动荡和悲观的时刻,大多数官兵无力左右自己命运,只好随波逐流
。少数上层军官不愿意去台湾,他们偷偷带上细软,卷起士兵军饷乘黑夜一走了之,到
东南亚某个国家去做华侨。还有许多金三角汉人(华侨)官兵,他们故土难离,不肯到
那个海岛去卖命,悄悄当了逃兵……
  军令如山倒,台湾岛上那个独裁者的意志不可违抗,于是我们看到,金三角的历史
走向发生逆转。我关心的问题是,哪些人选择留下来,成为金三角历史的组成部分?他
们的去留将对这片土地产生什么样的重大影响?我看到公元1953年春天,一群云南籍军
官团结起来,悄悄开始了对抗台湾命令的地下活动。
  在这张同盟者名单上有一串长长的名字:段希文、雷雨田、李文焕、吕维英、李崇
文、甫景云、杨少甲、马国俊、钱运周等等,这些人的一个共同之处是,他们都是云南
人,他们的故乡都在毗邻金三角的国境对面,因此他们离故乡很近,离台湾却很远,这
种距离感基本上决定了他们的命运方向。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都掌握军队,都是有枪杆
子的实权派,到了台湾,枪杆子还属于你么?也就是说,委员长还会信任你么?你还会
继续带兵么?对于这个问题,人人都感到凶多吉少。于是一个历史的教训再次被提出来
摆在每个人面前:要是当年李国辉不交出部队,他会落到今天去养鸡的下场吗?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有必要向读者介绍一个姗姗来迟的历史人物,他就是国民党第八纵队司令李文焕将
军。这个李将军是个传奇人物,他既非职业军人出身,也没有上过一天军校,相当于自
学成材。他一辈子酷爱两支枪:步枪和烟枪。李文焕是云南滇西永德人氏,毗邻金三角
边境,父亲为当地富豪。李文焕二十岁就无师自通地拿起枪杆子,自封团长,往来金三
角做鸦片走私生意。民国三十九年(1950),他已经拥有一千多人的队伍,八九百条枪
,被国民党封为县长兼自卫总队长。李弥为扩充势力,将他拉入麾下,任命为少将纵队
司令兼“反共抗俄军事大学”军官大队长。
  国民党军官基本上都是军校出身,军校相当于品牌,也是身价,就像今天名牌大学
毕业生。那时候,头等名牌如黄埔军校、南京中央军校、中央军校各分校,称黄埔系。
次一等如保定军校、云南讲武堂、长沙陆军士官学堂,虽然不是黄埔系,因为历史悠久
,许多国民党元老也出身于此而被认可。其他各省各地还有数不胜数的所谓军校,这些
杂牌士官生压根儿就是乌合之众,被人嗤之以鼻,就像今天混文凭的杂牌社会大学,基
本上不被正规军认可。
  连一天杂牌军校都没有进过的纵队司令李文焕当然有理由倍受正规军的鄙夷和轻视
,军官在背后给他起个绰号叫“烟枪司令”。中国人历来注重出身成分,讲究血统论,
国民党也不例外。在黄埔出身的军官眼里,这个来路不明的土匪司令基本上是个冒牌货
,是没有合格证书的伪劣产品。我倒不大同意这种看法,因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
造就军人的熔炉主要是战场而不是书本。
  不管人们有多少门户之见,有多少勾心斗角,关键时刻他们还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当国民党第十三纵队司令李崇文将军宣布不去台湾,也不留在金三角,而是选择解甲
归田,到泰国安身立命时,人人都很吃惊。李文焕问:“李司令如何动此凡心?”
  李崇文悲观地说:“你们都看见了,这样下去没有出路。我那个纵队,名义上是主
力师,现在就像抽筋剔骨一样,人都跑光了,还剩一百多人。美国人走了,李主席被软
禁,台湾派柳长官主政,以我平时观察,此公是个专横自负之辈,气量狭小,难以共事
。他是浙江人,浙江人最擅长拉帮结伙,搞派系斗争,日后必容不得我们云南人。我还
是三十六策,走为上策,请各位好自为之吧。”
  不料土匪出身的李文焕却不悲观,他并不认为天塌下来小民就该自杀,他大声表态
说:“我是决不去台湾的,打死也不去!那个卵子大的地方,都挤在那里搞哪样?一泡
尿从东边屙到西边,尽尿在大官身上……妈的!他柳元麟要是对不住我,大不了重新上
山拉队伍,谁听谁的!”
  我认为这番豪言尽显李文焕的胆略见识。同黄埔出身的将领相比,他显得更独立,
更有主见。黄埔军人接受知识的同时也接受教条,他们的思想尽在框框条条里打转,李
文焕没有文凭同时也没有教条,他大不了重新回去当土匪司令,这对他有什么困难呢?

  段希文也挽留李崇文说:“都是云南老乡,亲不亲,故乡人嘛。李将军要是不嫌弃
,请到我部来屈就做个副司令吧。”
  李崇文坚辞不肯,宁愿归隐山野。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所以李将军从此淡出金三
角舞台,过着俭朴宁静的平民生活。1998年我在曼塘小村见到他。与李崇文形成鲜明对
照的是,李文焕力主独立,赢得段希文等人赞同。卫兵当场倒酒,李文焕慷慨举碗陈辞
道:“各位,我这人你们知道,没有进过军校,是个粗人。但是我有句心里话,开诚布
公,不绕圈子,也不怕别人告我谋反。今后金三角应该是云南人的天下,不是那个浙江
人的,金三角跟咱们云南人是半个老乡,老子站在山这边就能把家里喊答应,凭什么让
一个浙江人来当家?!……你们要是同意,我们就来干了这碗酒,今后大家都是兄弟,
有事彼此照应。对那些什么台湾卵子浙江鸟人,一律都不买账!”
  在云南籍将领中,数段希文、李文焕,还有吕维英、甫景云四人势力最大,占全部
国民党部队一半人马,只要他们联合起来,就是金三角半壁江山,柳元麟充其量是个空
头司令。于是大家都端起酒碗来干了这碗同心酒,用这种古老方式结成云南联盟。段希
文说了一句话作为总结,几十年后雷雨田将军重复给我听。段希文这样说:“我们不做
浙江人(应为台湾)的傀儡。喝了这碗同心酒,大家就要握紧枪杆子,齐心协力占稳我
们云南人的地盘。”
          7
  一个国民党帝国迅速崩溃了。
  民国四十二年(1953),大撤军在霏霏细雨中拉开序幕。经过特许到泰国边境采访
的记者惊讶地看到,一队又一队装备整齐的国民党官兵仿佛积蓄的地下暗河,沿着森林
覆盖的山丘、河谷和林间小道,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金三角小镇大其力。一支支军队开过
,一双双皮鞋踏着泥泞,骡马、卡车、加农炮出现了,步兵、炮兵、工兵,甚至还有装
甲车扎扎地开过来。钢铁洪流川流不息,弄得宁静的小镇整日喧闹不已。军队继续开进
,他们越过泰缅边境,开往泰国北部重镇清莱机场,他们将从那里搭乘美国飞机返回台
湾。
  法新社记者写道:“这是一支经历过严酷考验的军队,你从士兵被亚热带太阳灼黑
的脸上,从他们眼睛里闪动着同枪管一样逼人的寒光里,还有他们沉默的脚步踏起的漫
天尘土,都告诉亚洲乃至世界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能够征服东南亚任何一个国家。”

  《华盛顿邮报》记者写道:“他们肯定是一支可怕的军队,目光凶狠,意志坚强,
不怕吃苦……三十多岁的老兵占一多半,其中许多人打过二次大战。这样的军队在战场
上无疑有很多经验。记者采访一个姓鲁的上士班长,他是中国山东人,扛着一挺美国机
枪。他夸耀说美国武器很好使,比起抗战时候打日本人,武器不知道好多少倍。但是他
又表示不想打仗,如果可能,回到台湾就退役。鲁上士的理想是有间属于自己的饭馆。

  另一位《泰晤士报》记者则以同情的笔调这样报道:“……军队后面居然跟随着长
长的妇女和孩子的行进队伍,就像汽车后面挂着一列松散的拖车。她们无疑都是军人家
属,跟随军队转战。我采访一位姓黄的女士,她有六个孩子,分别是九岁(女)、八岁
(女)、七岁(女)、五岁(女)、四岁(女)和一岁(男)。她一手抱着最小的男孩
,另一只手拎着一口大皮箱子。其余孩子互相牵着手,大的领导小的在地上走路,看上
去像一群可怜的小羊羔。我问黄女士,孩子父亲为什么不来帮帮她?黄女士喘着气说,
军队要打仗,一切都靠自己料理。问她孩子父亲在军队里是什么军阶?黄女士停止喘气
,她自豪地回答是连长。连长是下级军官,月薪还不到一美金。据说这样的家属有数千
人之多,当然都是军官家属,可见战争不仅对男人,而且对女人和孩子同样残酷。”
  历时四个多月的大撤军,至次年三月结束。台湾国防部宣布:台湾已经从金三角撤
出四个军部七个纵队番号的军队,共计一万零五百余人,另有家属两千余人。至此国民
党军队已经完全撤离东南亚,金三角没有国民党一兵一卒。
  当我的目光在那段短暂空白的历史上空停留的时候,我倍加关心的问题是,国民党
主力走了,他们带走什么,又给金三角留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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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却过去,
       福罗圈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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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zcm 於 Mar 11 09:10:04 修改本文.[FROM: 202.118.23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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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zcm.bbs@bbs.nju.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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