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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广州人在蓬莱(10)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Mar  8 10:05:27 1998), 转信


发信人: licorice (小叶), 信区: Literary 
标 题: 小说：《广州人在蓬莱》10 
发信站: 广州网易 BBS (Fri Mar 6 06:11:10 1998), 转信 

作者：小叶，gzabcd@netvigator.com 
文库: http://home.netvigator.com/~gzabcd/ 

(十) 
话分两头，这边厢张伟林在家里突然收到大卫律师的电话，说是 
明天要来找他面谈，关于一桩工伤赔偿的事。心里立即就知道是张锦全找 
的律师，不由心头火起，好你个张锦全，我有什么对你不住的？竟要找个 
律师来对付我？你丢了四个指头，明明白白也就是自己倒霉透了吧，我得 
到什么便宜呢？我也替你付了大笔的医疗费，说实话，我也是够冤枉的了。 
我们的合作还没开始，你受了伤，我则陪进了大笔的钱。你出了院，倒想 
要借这个机会敲我一大笔？有这样的道理吗？想着想着，张伟林想到了陈 
嘉玲。这个臭婆娘，肯定是她出的馊主意。哼，想跟我作对？你有什么能 
耐？算老几呀？ 
张伟林越想越气，又想到既然张锦全请了律师出马，这件事可就 
不能马虎了。好在，自己也算是深谋远虑了，我跟你张锦全不是签了个合 
作的合同吗？上面可是白纸黑字，加上你张锦全签的大名，你并没有投资 
进我的餐厅，你完全是以劳力作的股。这就是说，你违反了蓬莱投资移民 
的规定，你首先要受投资移民法的管束。哼，没想到我还留了一手吧？他 
立即把和阿全签的合同拿了出来，细细地看了几回。心想，当初只想签个 
合同作个保障，倒真没有想到这份合同有如此大的作用。如此看，弄不好 
的话，我就可以出动移民局，先用移民法来压这个张锦全了。 
再细想下去，他又觉得张锦全背后的陈嘉玲是个问题。如果她在 
背后捣鬼，再加上有钱便有理的律师，真能搞上一阵子呢。这样地搞来搞 
去，多没意思呀，谁有好处呢？你陈嘉玲想捣鬼是吧，可你有什么能耐捣 
我的鬼呢！他抓起电话打给了蓬莱的移民局长，约好了晚饭后拜访人家。 
移民局长是谁？正是拉图的父亲。说实话，林叔在蓬莱二十年也 
真是够可以的，不但台湾过来的官方或是民间关系牢固，自己也曾担任过 
蓬莱中华商会的会长，各乡各方各界，包括蓬莱当地的大小官员都有他的 
老朋友、老熟人，要办些什么事真是方便得很。加上他经验丰富，处事老 
练，做起什么来都是有板有眼，左右都不为难，上上下下的关系处得非常 
好。 
当天晚上，他到了移民局长家里，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局 
长，当然不会把他跟陈嘉玲的过节儿说出来了。当局长听罢林叔所说，又 
回想了儿子说过的这件惨案。就觉得阿全虽说可怜，但事后借伤残敲人家 
竹杠却是无理，还斗胆敲到老朋友的头上？便也慷慨激昂起来，拍着胸脯 
让林叔尽管吩咐，他定为朋友两肋插刀。林叔这时才不紧不慢，显出那十 
分的老练，掏出他和阿全签的那份合同，有理有节地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局 
长。局长听后，觉得林叔要办的事儿一点儿也不为难，真是小事一桩，简 
直何足挂齿呢！ 

第二天早上十点，大卫律师依约来到张伟林家里。两人见面，彼 
此恭敬，久仰久仰，相见恨晚一番之后，不分宾主坐下了。这大卫律师是 
蓬莱唯一的一位，林叔是华人的顶尖长老，都是不简单的人物，本该早就 
认识了。但因为两人从来没有“业务关系”，也就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仅 
仅彼此耳熟而已。大家一说，都遗憾起这次见面的“巧遇”。 
大卫说明了来意，便开始了解案情，当听到林叔其实原本跟阿全 
关系不错的时候，他心里对这件案子能够和解更有信心了。便鼓起如簧之 
舌，向林叔指出案子的严重性，介绍蓬莱法律对于伤残者很照顾的规定， 
暗示如果上庭后，林叔将会如何的不利等等。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他提出 
和解方案时，林叔很快能够合作。 
然而，林叔却没买他的账，心里其实还不住地暗笑呢。不多久， 
林叔掏出了阿全跟他签署的合作合同，“义正辞严”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还夹着对大卫的嘲弄：你还是回去看看你的后院吧，出了什么事你还不知 
道呢。林叔对大卫摆出一副朋友可以做，案子不用谈的架势出来。大卫见 
林叔态度虽然友善，但立场非常强硬，觉得一时间也不会有什么突破，便 
告辞走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大卫的秘书跑来告诉了他一件非常意外的事。 

回过头来再说阿全。阿全现在很少出外走动，每天只有阿玲送来 
的两顿，大部分的时间他都躺在床上，看看阿玲送过来的一些台湾出版的 
有关化妆、时装、休闲、娱乐之类的杂志。虽然这些杂志都是过时的，但 
对于阿全却都是新闻。 
这天早上醒来，阿全觉得精神很好。大概是因为昨天得到大卫律 
师的支持，觉得赔偿有望，心情轻松，睡得踏实的原因吧。在枕边摸出表 
来看了看，哟，快十点了，睡了这么久，怪不得醒来这么舒服了。想起今 
天大卫去找林叔调查协商的事，正不知进展如何。忽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谁呢？ 
开了门一看，却是两个警察和一个移民局的官员。阿全一愣，不 
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猜到应该与打官司有关的吧，便把他们请了进来。 
移民局的人表明了身份后，便让阿全把护照、居留文件之类的统统拿出来， 
开始了盘问： 
“你是通过投资移民计划被批准在蓬莱居留的？” 
“是。” 
“有没有投资之类的文件？” 
“我都呈交移民局了。” 
“你最好现在把所有跟投资移民有关的文件都拿出来。” 
“就这些了，都在这儿了。你看这是批准书，这是 - - -” 
“我知道。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好吧。我们奉命再调查你投资移民的情况，怀疑你的申请中有 
虚假的资料和违反投资移民法的地方。这个再调查对你来讲是不可回避的， 
最严厉的结果是全盘否定你的投资移民申请，追究法律责任，立即驱逐出 
境。” 
阿全听到这里，眼珠都快跳了出来，人惊呆了，口张大得可以塞 
进个梨子，什么话也接不上。 
“你现在不需要说什么：同意或者反对。你收拾好你的行李，尤 
其是有关投资的文件和机票财物，马上跟我们回局里吧。” 
移民局的人向警察示意了一下，两位警察立即上前监督阿全收拾 
行李。这时，电话铃响了，警察陪着阿全走向电话。阿全意识到这该是阿 
玲，惊悟起来，为什么不找她帮忙呢？果然，那头传来阿玲的声音： 
“阿全，起来没有呀？我这就过你那边。” 
“阿玲！你快来吧，快来救我！”阿全对着话筒喊。 
“什么事儿？”阿玲十分诧异。 
“移民局来了人，现在还在这儿，他们马上要带我走。” 
“为什么？”阿玲虽听出来事态严重，但还是不明不白。 
“他们说我的投资移民有问题，要重新审查。哎呀，快过来吧， 
来了再说。” 
“好。我马上过去。” 
阿全他们说的是汉语，警察们不知他们说的什么。阿全也暂不跟 
他们说什么，只是在一边低头收拾着行李。 
三分钟不到，阿玲冲了上来，对着警察们便嚷：“怎么回事儿？ 
你们想怎么样？” 
移民局那位官员看到这个泼辣，然而娇小、穿着入时的华人女子， 
心理上也让了几分：“阁下，我们只是奉命调查。” 
“调查？有什么好调查的？在这里说清楚不行吗？” 
“对不起，这是我们局长下的指令，我们必须带张先生回局里。” 
“呀。”阿玲立即明白了，这是张伟林动用的关系，这样一来， 
事情就不好办了，这个张伟林的关系还是非常之硬的呀。她退到一边去， 
作不出声来。 
阿全见状，也醒悟到这一定是同索赔有关的，便问：“阿玲，怎 
么办？” 
“这好象一下子没什么办法的了。你先跟他们回去，我这就去跑 
跑。” 
“他们还说如果调查出来我的投资移民有问题的话，我还要马上 
离境。” 
“哦，这样呀，他们不过是唬唬你罢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 
跟他们回去吧，我这就去跑，不用担心。” 
说实话，阿玲脸上那种很严峻的神色，阿全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能放心才怪了。不过，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都得跟人家到移民 
局。 
阿玲看着阿全他们离去，马上打了个电话给大卫的办公室，知道 
他还在张伟林那儿，便让他秘书转告大卫阿全这边的事，自己先回蓬莱阁 
去了。又让大卫的秘书留意，如果大卫从张伟林那儿回来的话，通告阿玲。 
这样，当阿玲知道大卫从张伟林那儿回来后，便风风火火赶去找 
大卫了。 

大卫把阿玲请进办公室，两人苦着脸相对：怎么办呢？他们知道 
移民局长跟张伟林的关系非常之硬，要能够疏通他真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大卫自己盘算起来，同情心和道义他当然有，阿全也是可怜，但通过同张 
伟林的谈话发现，其实张伟林也不全错呀。大家都应该和解才对，也是有 
机会调解好的。可一下子就发展到这个地步，连原告也没有了，官司还如 
何打？如果阿全出不来，官司、调解都无法进行的，也没必要再进行了。 
可要去把阿全搞出来，或是保出来，值得吗？办得了？ 
阿玲的想法跟大卫当然不同。无论怎么说，她跟阿全有过一段情， 
他落到这个地步，她很应该帮他一把。况且，她还能出出张伟林的气。但 
现在这个情况，她要跟张伟林斗下去，虽然不能说就肯定输，但赢的机会 
大吗？即使赢了，又怎样呢？阿全一走，自己不还要在蓬莱生活，还要对 
着这帮华人。如果为了这个将要离去的阿全闹得这么僵了，太过得罪了这 
里的人，以后自己在这儿不就很难待了？ 
阿玲和大卫各人怀着心事，吱唔了几句，都觉得静待移民局的结 
果是上上之策。其实，他们都料得到阿全到了移民局后的结果是怎样的。 
假如证据确凿，阿全的移民资格立即被取消，还有可能被控告，最起码的 
是要被驱逐出境了。这么说，阿全这一去，很有可能就去返广州呢。因此， 
现在只能祈祷他平安从移民局出来，并还能留在蓬莱，阿玲和大卫两人才 
会再度出击，支持阿全去打这场官司了。 

阿全跟着移民局的官员回到局里，立即就被细致地调查审问了。 
移民官向他展示了林叔提供的合同，以及他被批准移民时签署的一些文件。 
这些文件表明他是很清楚有关的移民法规，并承诺如若违反，愿意接受怎 
样的一些惩处。真是铁证如山，无法抵赖。移民官轻易便完成了调查，最 
后问过阿全对调查结果没有什么异议后，宣布考虑到阿全身体伤残，不再 
追究其它任何责任，只执行即日驱逐出境的法令。随后，签署了一些文件， 
让阿全也签认了，将阿全移送警察局，让他们执行递解。 
到了警察局，警察们把阿全关押起来，把阿全的护照、机票等收 
去，便去忙着替阿全确认航班，准备离境。到蓬莱来的外国人，都必须事 
先准备来回的机票。阿全第一次来蓬莱，当然是有来回机票了。警察们忙 
着去安排阿全离境的事宜，阿全则关在临时牢房里，近乎痴呆了起来：这 
又是个什么样的日子啊？！我这不是在梦中吧？他试过很多方法，都证实 
目前的一切的的确确不是梦。不是梦的话，自己就是被取消了移民资格， 
马上要被驱逐出蓬莱，回广州去了？这可怎么办呀？阿玲想到什么办法了 
吗？他哪儿知道阿玲顾不了他，也不想再顾他了呢？ 
很快，警察回来告诉他，已订好了明天中午飞纽菲的航班。到了 
纽菲后，再中转飞香港的航班。这就是说，自己明天中午就要离开蓬莱了？ 
这简直是 - - - 
阿全的思想一片混乱，完全没有了主张。阿玲那边没有任何音讯， 
更没有来看望他。他象是面临着世界末日而又束手无策一样。浑浑僵僵地 
过了一天，大限到来，警察把他押往机场。 
机场的气氛跟他几个月前来的时候几无两样，仍是有大群的蓬莱 
人围在机场边上看飞机起降，说笑、打闹；大楼外的汽车仍是杂乱地停放 
着；只是烈日当头，所有的景物都被暴晒得透出一股惨烈烘烤的味道，让 
人感觉到有一种无处躲避的压迫。阿全他们抵达时，所有别的乘客都已上 
了飞机，警察押着阿全，把他送到舷梯口。阿全左手揣在裤兜里，右手背 
着那个蓝色的旅行包，低着头上了飞机。阿全出现的时候，围观的人安静 
了许多，他们都光顾着看，顾不上说了，这样的场面在蓬莱真是绝少见的 
呀。飞机上的乘客看着最后这个被警察押进来的乘客，并且一只手老揣在 
裤兜里，不知怎么回事儿，都盯着阿全看。阿全直到飞机起飞前，心神还 
是恍恍惚惚，象是游魂似的，找不着落脚点。 
飞机起飞、爬升、远去，蓬莱变成了个小不点并消失了。阿全却 
象是回了魂，反倒安下神来。想到自己总不能就这么走吧，这算是怎么回 
事儿呢？想着想着，竟就暗自做了个了不得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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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一个垃圾场.
人们就象虫子一样,在这里面你争我抢.
吃的都是良心,拉的全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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