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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广州人在蓬莱(12)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Mar  8 10:08:21 1998), 转信


发信人: licorice (小叶), 信区: Literary 
标 题: 小说：《广州人在蓬莱》12 
发信站: 广州网易 BBS (Fri Mar 6 06:13:04 1998), 转信 

作者：小叶，gzabcd@netvigator.com 
文库: http://home.netvigator.com/~gzabcd/ 

(十二) 
《蓬莱时报》对阿全的事件作了连串报道后，阿全一下子就成了 
人们谈论的焦点，蓬莱城里上上下下充斥着对这事件的议论和猜测。终于 
有一天，惊动了台湾设在这儿的“中国大使馆”，官员们认为这个事件和 
传闻影响了中国人和“中华民国”的声誉，便安排了使馆里的高级官员出 
面调停和处理此事。通常，这些小国的大使馆里是没有常驻大使的，使馆 
代办便是最高级的官员。而且，大使馆也不管一般的民间事务的。尤其对 
于大陆来的人，台湾的“大使馆”就更不愿意管了。但是，这个事件虽说 
主角儿是广州来的，可里头却涉及几个台湾人，而且还是在蓬莱有点儿名 
堂的台湾人，“大使馆”就不能视作等闲了。 
中国人出洋在外，总是喜欢用“流落他乡”来形容，一股悲凉酸 
劲儿从踏出国门的时候便开始流露出来。于是，到了一个新的国度，一见 
到中国人，不管乡音如何，总是自己人了。接下来，总会有令人感动的场 
面。刚来的人“拜”早来的人为大哥，唯他的马首是瞻，巴望早来的人为 
自己指点迷津。而早来的人则会鼎力相助刚来的人安顿下来，关怀备至， 
唯恐不周。刚来的人得到早来的人如此照顾，所有的事都有自己人关照， 
不假外求，慢慢地便使人有结帮联党的印象。这种情况不但当地的本地人 
会这么看，而且当地的华人也默认本身分成了这么一伙一伙的。 
中国人还有这么个特点，假设兄弟之间的争吵非常激烈的时候， 
恰有外族人侵犯家族利益的话，他们必定会停下争吵，联手对抗外敌。而 
如果没有外族入侵的时候，中国人又多半会自己争吵起来。总之，中国人 
总是没有安宁的时候，要么跟外族人打，要么跟自己人打。而且，有时候， 
跟自己人打的劲头、胆略比跟外族人打的时候要强不知多少倍呢。翻翻看 
中华民族的历史满是这些故事啊。说白了，中国人欺负自己人的手段比对 
付外族人的手段要厉害得多，他们常常还会为这些手段用上很美的词儿， 
很美的粉饰。 

话说“中国大使馆”(台湾)看到张锦全事件在蓬莱城里沸沸扬扬， 
蓬莱官方也咨询使馆方面对此事的意见，觉得自己再不能坐视不理了。这 
天，使馆代办召来了蓬莱中华商会的会长李国良，专就此事进行详细的商 
讨，最后决定为了国家、民族的面子以及照顾当事人的利益，从速体面了 
结此事。他们认为，张锦全固然值得同情，大家都是中国人，理应相助。 
但张伟林和陈嘉玲更是自己人，在这上面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只 
要能让张锦全尽快离去，找到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方案，使馆和商会都 
应全力协助。最后，两人决定由商会出面调停，使馆则负责与蓬莱官方交 
涉，请求让张锦全豁免任何刑事方面的责任，自愿离开蓬莱。 
决定之后，李国良立即去找张伟林。李国良在张伟林身边当了多 
年的商会副会长，跟张的关系非常好，也把在蓬莱德高望重的张伟林当作 
自己的老师。他身材高大，性格爽朗，年近五十而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刚过。 
他到了张伟林家里，不用说明来意，张伟林也料到所为何事。 
“张老，最近身体好吧？” 
“托你的福，过得去啦。你好久不来了，来了就肯定有事的，为 
张锦全的那件事？” 
“什么事也逃不过您老的眼光啊，可不就是为这事。” 
“唔，这事现在也张扬开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呀？” 
“哎呀，我们能有什么意见？还不是要为你们服务，为你们着想？ 
你们的意见就是我们的意见喽。” 
“嘿嘿。我也知道你们会为难的，我原本的意思也是想让这小子 
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想不到他却死赖着不走。其实，说实话，我也不是不 
可怜他，但是太无理的话，我又怎么能接受呢？你说吧，你们肯定至少有 
个方向的。” 
“就是跟你的意思一样，想个办法尽快让他离开。”李国良看了 
看张伟林，继续说：“他不外乎就是想敲一笔钱嘛，我去跟他谈谈，看看 
要多少。另一方面，你有没有打算给他多少呢？” 
“这事如果没有张扬开，搞得这么沸沸扬扬，我原本就打算给他 
一笔钱回去的。但现在再给他，不就是我理亏了？干嘛要我给他，我不给！” 
“是啊，我也觉得这事难办。一方面要一笔钱才走，一方面给一 
笔钱就理亏。这样撑下去倒真是大家都没有便宜了。” 
“这个臭小子一开口要我赔他十万！有什么道理？他也根本还没 
开始工作，自己倒霉吃了亏，我也帮他给了医院的所有费用，这还不够？ 
说什么我也不再给的了，有本事他告我去。” 
“张老啊，你也知道我们出面的目的是什么的，如果是来做公证， 
判个谁对谁错，我们也不够资格呀。不过是想把谁对谁错的问题撇开，只 
求尽快了结此事，大家得个安宁。你说是吗？” 
“也是。不过，我这么给一笔钱他，我不干！” 
李国良看到张伟林倔倔的态度，一下子不知怎么应付了，低头沉 
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想了个主意：“这件事搞到这个地步，说实话， 
陈嘉玲也有责任，她也应出点钱。不如这样吧，商会出面用募捐的名义筹 
一笔款子，但不交给张锦全，而是直接汇到广州去，交到他父母手上，让 
他回去以后才能取款。如此一来，既让他满意，又让他必须离开蓬莱。这 
样好吗？” 
“好哇，如果大家都接受的方案为什么不好呢？不过，那个婆娘 
未必会同意的。” 
“这就留给我去办了。每人捐一点，凑个万把块，我想他也会接 
受的了？你到时捐个三千没问题吧？”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好吧。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跑跑吧。” 
得到张伟林默认后，李国良匆匆告辞，直奔陈嘉玲的蓬莱阁而去。 
想不到在陈嘉玲这里倒是出奇的顺利，李国良的方案没费多少唇舌便得到 
陈嘉玲赞同，并且她也认捐了三千。说到底，陈嘉玲也非常愿意让张锦全 
早点离开，一来她觉得斗不过，也没必要再跟张伟林斗，还是想个办法可 
以在蓬莱逍遥自在地生活便算了；二来张锦全一走，她也就没有了心病， 
可以安心过回原来的生活了。 

李国良很高兴一个早上便得到大家赞同，达成了这么好的一个方 
案，下午就兴致冲冲，胸有成竹地去找张锦全了。在阿全的牢房里坐下， 
李国良先开了腔： 
“张先生，我是蓬莱中华总商会的会长，我叫李国良。我们很关 
注你在蓬莱的境况，也知道你在蓬莱所遭遇的不幸。我们对这一切都很理 
解和同情，我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你的情况和意见，然后看看大家怎么协 
调解决。你知道了，这事总是要有个解决的嘛。” 
张锦全看到这个蛮有官味儿的人来找自己，满心高兴起来：怎么 
样，你们该认真听听我的意见了吧，该我说了算了吧。嘴上客气地应付了 
几句，便不再说什么，光看着李国良，等他说下去。 
“我和大使馆都商量过了，认为我们应该全力协助你，让你可以 
尽快返回广州，并且满足你的要求。我们也约略了解了你和张伟林、陈嘉 
玲等人的情况，我们希望大家都应本着调解、和好的态度圆满解决这件事。” 
李国良看了一下张锦全，见他有点并不着急的神情，便说：“我 
们觉得这件事你不应再有去打官司的想法。真要打的话，你没有打赢的机 
会。” 
这一说到官司，阿全紧张了起来，盯着李国良，象是问：“为什 
么？” 
“首先，你难以进入蓬莱。蓬莱方面已经要求大使馆或是某个团 
体，例如商会出面担保，才可以让你入境或是继续待在牢房。否则，他们 
很快就会再次驱逐你出境。这一次，他们就会有特别的措施防范你再度强 
行返回蓬莱。进不了蓬莱，你怎么打官司？而要我们或是大使馆，或是随 
便什么人担保你进入蓬莱，去进行影响社会安定的诉讼，我们不会做这样 
的担保。 
“其次，就算你进了蓬莱，让你打官司了，我们分析过，你打赢 
的机会几乎没有。从所有的证据、文件你都不占便宜。况且，这个案子唯 
一的证人，跟你一起工作的拉图，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老张的好朋友的 
儿子，而这个好朋友就是现任的移民局长，他们凑在一起，你怎么能打赢 
这场官司？ 
“还有一点，你的事件虽然很不幸，我们也非常同情，但如果要 
打官司来解决的话，我们都不会赞成。你一意孤行，最终的结果可能是， 
不但得不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而且你还要被控告定罪，判刑坐牢。” 
阿全盯着李国良，听着他似乎无可辩驳的话，觉得这个人长得高 
大，很有点威严，说的话也让人觉得很有分量。刚才因为看到一线光明的 
高兴心情，一下子就因为前景暗淡而垂头丧气了。 
李国良看着阿全的表情，知道他的话已经奏效，就更加有板有眼 
地说： 
“综合了种种因素，我们本着大家都是中国人，有什么事情都好 
商量的态度。也从人道的立场，想了个大家都应接受的方案，来妥善处理 
这件事。”李国良看到阿全变得完全是洗耳恭听的表情，慢慢地继续说： 
“我们以商会的名义募捐一笔款子，用作对你的抚恤。这笔款子我们会直 
接汇到广州给你的父母，换句话说，你要回到广州后才能收到这笔款。另 
一方面，我们大使馆会出面跟蓬莱政府交涉，请求他们免去对你违法影响 
航班正常飞行的行为的追究，让你可以顺利离开蓬莱，这件事就算是这样 
了结了。这个方案估计别的人也应该接受，我现在算是正式向你探讨这件 
事，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去作具体的安排，争取早日了结此事。你 
看呢？” 
阿全先前还有一点自以为是的优势，但听李国良一分析，就觉得 
自己也并不占什么便宜了。如果在这里纠缠下去，也真不知道结果如何。 
现在这个形势，自己大概已没有什么主动权了，再这么下去，人家丢的可 
能是面子，自己输的可能就是身子了。问题是，自己还输得起吗？他们如 
果真的撇手不管，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可就真的回不了 
广州，什么也没有了。于是，他也试探性地问：“你们筹集的钱大概有多 
少？” 
“这我现在就很难说个准数了，大概一万几千的总是有的吧，要 
到了募捐完了才能说准。” 
“才一万多？” 
“你以为是多少啊？你的思路不要以为这是赔偿，这完全是出于 
我们自愿给你的抚恤，让你回了广州后还是有一点生活保障，够养自己一 
阵子的。其实，你要知道，一谈到赔偿这个问题就非常复杂。老张肯定不 
同意，而周围的华人也不会认同。刚才也说了，就算你自己能够一厢情愿 
去打官司，搞索赔，会有什么结果呢？你不要再瞎想什么了。这样吧，你 
表个态，我这就去办吧，快的话，两天内你就可以离开。” 
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不答应，所有的支持一下子全没了， 
最坏的情形就如这位李先生所说，自己不但没机会打官司，还要在这里为 
了骚扰飞机正常飞行，严重扰乱治安而坐牢。想到此，阿全知道没有什么 
人会真正支持他，再争下去，真的是死路一条了。便低头说：“唔，好吧。” 
“为了你的安全和达到这笔钱对你回广州后的生活提供保障的目 
的，我们会把钱直接汇到广州你父母的名下，你走的时候我们会给你银行 
的汇单。你放心吧，我以商会的名义会把这件事安排周到的。你现在把父 
母的名字和住址告诉我吧？” 
阿全想想，觉得这样的安排不错，自己带着这笔钱在路上也不一 
定安全，便把父母的名字和地址告诉了李国良。 
李国良看到调停目的已基本达到，心里轻松了很多。又说了些安 
慰阿全的话，急忙告辞，去忙具体筹款，安排阿全离开的事了。牢房里又 
剩下阿全一人，他心里那种悲凉味儿又腾起，搞了一大圈，原来还是没有 
什么实质的收获，现在还得要担心自己是不是能顺利离开蓬莱，安全回到 
广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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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活的世界,就像一个垃圾场.
人们就象虫子一样,在这里面你争我抢.
吃的都是良心,拉的全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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