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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obot (顽 石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落泪是金(17)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Nov 15 19:57:27 1998), 转信
有一
次在华北工学院,学校把一位壮族女学生介绍给我采访,在采访之前
我知道这位学生的家境
非常的困难,她在学校的学业也处在无法想象的那种境地。但这位学
生坐在我面前一直不愿先讲,直到其他同学都走后,她才开了口。可
她一开口就让我感到
意外。
“老师,我能不能不说?因为我……”她刚说这几个字就已声泪俱
下,那双惊恐和
企盼连在一起的目光一直盯着我。
不知怎的,我的眼泪跟着夺眶而出。我说:“行,你……可以走了。”
她真的如释重负
地走了,而我同样感到心头如卸泰山。这样的情况,在我对几十所大
学的采访中时
有发生。有时极想得到“非同一般”的素材,而常常又庆幸被某个同
学拒绝采访,这种矛盾几乎一直交织着我完成这部作品的整个过程。
贫困生们不爱向外人坦露自己的物质贫困真情,是个普遍现象。这
里面既有他们自
尊的一面,也有社会和别人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他们的因素。中国人历
来好面子
,它既有积极的一面,同样也有消极的一面。正是这种沉重的心理负
担,使
得一些学校和团组织想伸手帮助这些贫困生,可反而工作特别难做。
如政府和社会每年给予
学
校一定的贫困补助,但有些贫困生你怎么追他(她),他们就是不写
申请,弄得学校和团组
织无可奈何。这种结果常常使一些本来十分需要帮助的特困生反而不
能得到应有的资助。可
是这些贫困生又怎样说呢?
有位女同学对我说,她说她宁愿少吃少穿,就是不愿意让人知道我
是贫
困生或者特困生,那样就等于当众把我的衣服给扒光了,我无法忍受,
无法再抬起头走路。
我问这是为什么。
她摇摇头,说这种心理感受旁人是无法体味的,说也说不清。
我想可能。
一天,我在某省采访一位师范学院的贫困生,这位同学在讲述自己
的往事时,坐
在一旁的那位陪我出来采访的省学联主席某小姐突然失声哭泣起来,
当时我不知所然,直
到房间里剩下我们俩人时,这位女同学才对我说,她其实也是个贫困
生,而且其程度应该
列入“特困”行列。在我一再恳切要求下,她简单地给我讲了自己的
经历:她也生活在
一个贫困地区,父亲是当地乡干部,因为父亲懂得让孩子读书的道理
比其他农家人多些
,所以父亲一直支持她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上学。可就是因为要供
3个儿女上学,他们家
后来
变得比别人家更贫困了。她说她当乡干部几十年的老父亲没有穿过一
件毛衣,现在身上的那
件是作女儿的她得了第一笔奖学金后给买的。家里没有一件家电,是
她毕业后到了团省委当
驻会学联主席每月有300元补助后刚给买了一台小彩电。她说她家开始
一直认为她的哥哥能
考大学,
可是哥哥考了三年就是没考上。她女儿家一个,开始家里并没有把她
和妹妹读书放在心上。
她说她上学时一直很自卑,上高中时要到离家七八十里外的地方,每
次从家出来,先得走四
、五里路,再搭别人的煤车,颠颠簸簸
好几个小时才能到学校。当时她心里十分清楚上高中就是为了改变自
己的命运,所以什么苦
都不在乎。上大学时
因为家穷,她便报了农大。起初到大学时就很自卑,后来看看周围的
同学跟自己一样穷,于
是慢慢自己有了些信心,也当上了班干部、入了党。可苦日子还得过,
在大三时,妹妹和一
个表妹也到了农大上预科班,她们没有补助,于是姐妹三人就吃她那
张饭卡上学校发的
每月90块钱。所以只能天天吃些馒头,菜根本买不起。她们就自己隔
一两天上学校门外的小
摊上
买回一棵圆白菜,放入小铝锅内煮,没有一滴油,就这么着3人过了一
年,直到她毕业……
这期间她也打过工,但平时因为她是学生会主席,社会活动很多,只
能在假期里出去做工,
只要有钱赚的活什么都去干,沿途做小买卖什么的她都干过。只是这
些事她从来没对人
说过。她说我是唯一知道她“阴暗面”
的第一人……
这是又一个我没有想象到的事例。这位省学联主席小姐仪表娇美,
穿着整洁,给人感
觉丝毫没有半点贫困之气,但她不仅昨天是个标准的贫困生,就是在
团省委当驻会学联主席
一个月拿300元补助的今天,仍然可以说是一个“贫困族”。她说她现
在是在省直机关工作
,又几乎天天出头露面,一天忙到晚,穿着总要像个样吧,再打工去
是不可能了,而出头露
面总不能穿破破烂烂吧,还有,家里、妹妹那儿得支持点吧,你说我
这300元够什么用?
她苦涩地朝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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