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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oteasy (胡不易),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怒1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8月05日15:02:26 星期六), 站内信件
第十八章
郝相寿、葛萌萌进入神鬼莫测的香港大厦──绿色灯影下黑道老大发出指令─
─最后一个大陆打来的电话──五彩广场事件引起国际官司──林先汉批评千钟─
─焦小玉调查木箱事件受阻──赵五州在打开的木箱里看见了西洋古钟和金古堡─
─赵五州顾虑重重,不愿吐实──张芝兰被迫说出20万元的来源──陈虎推断在何
副市长的慷慨和仗义后面隐藏著一笔重大交易
1
刚一进入电梯,郝相寿与葛萌萌就被两名陪同的彪形大汉戴上眼罩。葛萌萌已
经不是第一次来见何叔,知道这是外人晋见何叔的老规矩,所以心里还比较踏实。
郝相寿在眼罩蒙上的一刹那,精神上几乎崩溃,耻辱感紧紧咬住了他习惯于居高临
下的自尊,他突然领悟到过去自己之所以强大,强大到让何叔给他擦皮鞋也不会被
拒绝,并非是自己的个人能力,乃是出于政府的授权,有代表政府说话的资格,如
今失去了这种资格,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如果何叔让他擦皮鞋,他也只能咽下这口
恶气。
郝相寿凭感觉知道电梯在疾速上升,无法判断已经升到多少层。突然,他被推
出电梯,进了另一间电梯,凭感觉他知道电梯又迅速下降,忽然又停下,再次被推
出电梯,进入了又一间高速上升的电梯。经历了失重与超重的反复折腾,郝相寿已
经失去了方位感和时间感,心脏都有点承受不住。
直到他们被领进一个足有二百平方米的大房间,摘下眼罩,郝相寿的心跳才趋
于平静。
房间灯光很暗,空无一物,只在墙角有一张特大的老板台,一盏绿色的台灯,
依稀可见灯影下有个模糊的脑袋。郝相寿依靠目测推断,从他脚下到老板台足有50
米的距离。
绿色台灯下清晰传来经过放大器传过来声音,虽然很轻,却就像在身边说话一
样。
“欢迎,郝主任,葛女士,请坐。"
黑影里有人搬过两把椅子。郝相寿和葛萌萌坐下。
“郝主任,你来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不必再讲。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会
给你保护。"
他妈的,不再是你对我点头哈腰的时候了,杂种! 郝相寿在心里咒骂,你竟然
不站起来迎接,不走过来握手,杂种!但他嘴上说的是:
“我愿意听听你的条件,只要不是让我给台湾当特务。"
“你还没有放下你的官僚架子,这是我最为你担心的。你以为台湾会要你吗?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请你牢牢记住这点。我的条件很简单,从今天以后,市委办
公厅副主任郝相寿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你是另外一个人,一个绝对服从我的人。"
“就这个条件?"
“对,很简单,你接受吗?"
接受这个条件虽然要失去自尊,但比失去生命好,郝相寿迅速作出了选择:
“我接受这个条件。"
“那很好。大陆你是回不去了,香港对于你也不安全,美国也不适合你。国际
刑警组织中国中心局会对你发出红色通缉令,使你无处躲藏。你去拉美,护照、汽
车驾照、出生证等全部材料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当然是新的名子,新的国籍。你
要习惯新的身份,否则你将无法生存。一旦你试图重新当郝相寿,你就活到了头。"
“我明白,谢谢你,何先生。"
“不用谢我,这是生意的一部份。忘记你的妻子,忘记你的孩子,忘记你的家
庭,忘记你大陆的一切,绝对不许往大陆打电话,不许和任何人接触。如果你做不
到,现在回大陆投案自首,还来得及。"
妻子是著名的企业家,她对我的事情并不知情,我这一跑,肯定毁了她的前程,
毁了她的事业,
而她从一个插队知青干到现在是多么不容易!此生此世再也不能见面,甚至不
能打电话,生离真是比死别还要残忍百倍。郝相寿流出了热泪,饶恕我吧,爱妻!
还有刚上初中的唯一的儿子,他天资聪明,偏偏体质柔弱,他怎么能接受有一个叛
逃的父亲的现实,原谅我吧,儿子,有一天我要把你接到美国读书。母亲,父亲,
你们二老南征北战,功勋卓著,受人尊敬,曾经因我这么有出息的儿子而自豪,每
当老战友说您是“将门出虎子"时,您就□□地笑。但从今后,您二老将长期蒙受
有一个叛逃者儿子的耻辱。不孝的儿子不能给您二老送终了。我的事业,我的理想,
我的经天纬地之才,我熟读的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和西方现代政治学著作,在拉丁美
洲的丛林里还有什么用!今后我只是一只丧家犬,我怎么会落到今天!
葛萌萌轻轻捅了他一下,他从悔恨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说:
“我会照您的要求去做,先生。"
“这很好,现在你可以接一个最后从大陆打来的电话。"
是谁?是我妻子吗?郝相寿急切地接过彪形大汉递过的无线电话。何叔在五十
米外拿起另一个电话监听。
“我是郝相寿,你是谁?"
“我是东方。我首先祝贺你获得了新的身份。"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郝相寿暗暗惊奇。
“不然,你不会接到这个电话。你这一跑,事先连我也不知道,搞得大家都很
被动。事已至此,再抱怨你也没有用了。你要立刻做一件事,给市委写一封信,该
择的你都择出来,能承担的你都担起来,怎么措词,你心里有数。写完后交给何叔
,你就能拿到你的新身份,离开香港。"
“好吧,我马上写。"
“你走了也好,反正我在海外也需要人。多亏了何叔拔刀相助,以后何叔就是
你的家长,这一点非常重要。"
“我记住了。"
“至于你的家庭和孩子,我会尽力帮他们,你放心吧。除非我找你,不要给我
打电话。就这样吧。"
电话挂断。彪形大汉从怔怔发呆的郝相寿手中拿走电话。
“送客。"
绿色的台灯熄灭,大屋内漆黑一团。
郝相寿和葛萌萌重又被戴上黑色眼罩,带出房间,上了电梯。又经历了一番高
速电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反复折腾,到了大厅,走出大厦。
葛萌萌坐到黑色沃尔沃司机座上,郝相寿坐在她旁边。雨下得更大,所有的建
筑都消失在雨幕后面。沃尔沃小心地进入雨幕。葛萌萌伤感地说:
“台风要登陆了。"
汽车驶入海底遂道,朝香港驶去。
2
看了一眼汇编册子的标题,林先汉市长的脑袋轰地炸开。
《五彩广场事件引起的国际风波资料汇编》放在市长办公室的大写字台上。这
是由中国驻外记者收集整理的小册子,送给中央及有关部委领导审阅。虽然不厚,
但在林先汉的眼里它却比原子弹有更大的杀伤力,因为五彩广场的几个重要批件,
都有他的“同意"和签字。
林先汉先看目录:
──香港报刊发表的有关五彩广场的文章集要
──台湾报刊发表的有关五彩广场的文章集要
──美国报刊发表的有关五彩广场的文章集要
──台、港、澳人士对五彩广场事件的看法
──几点建议
林先汉边看边在他认为要点的地方画红线,用了两个小时看完了小册子,全身
出了一层透汗,总算理清了被海外报刊炒得火爆的五彩广场事件的来龙去脉。
首先发难的是美国一家快餐公司,它向国际法院提出起诉,指控中方违反合同,
把经过中美双方以法律合同文本确认由美国快餐公司租用五十年的地皮又卖给了新
加坡籍香港商人王耀祖,而王耀祖无力开发,又企图转手卖给一家美国公司。欲图
购买五彩广场地皮并准备投资开发的美商见在规划范围内还有一家仍在营业的美国
快餐店,提出必须拆除这家快餐店,王耀祖与美快餐店几次关于拆除快餐店的谈判
没有取得成功,美国快餐店与市政府交涉所得到的答复是当初签定五彩广场开发协
议时,土地的新的拥有者负责与快餐店协商拆除或改建事项,应找王耀祖协商,于
是,美国快餐店投诉市政府违反合同,告到了国际法院,于是引发了市政府──美
国快餐店──王耀祖──美商之间的多头商战和法律之争。香港、台湾、新加坡、
美国的许多报刊竞相报导这一场国际官司。美国快餐店至今仍屹立在五彩广场的一
角,但周围的建筑都已拆除,由于快餐店不拆除整个的广场建筑不能施工,造成土
地闲置,市民们虽然不了解内幕,但对土地长期闲置也不时有抱怨之声。拆迁区内
的一些干部和市民,包括几名副部长,投信向上级反映了这一情况。
王耀祖疲于奔命,多边协调,但他控制不了媒介,致使五彩广场事件升温,引
起了各方面的关注。港台报刊直言不讳地说:“可以想见,在违约的背后,一定有
肮脏的交易,大陆某些手握重权的干部走上腐败之路,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记者在几点建议中说,应组织力量,追查这一造成不良影响的事件,是否有腐
败分子作案,避免此类“一女嫁二夫"的事件再次发生。
林先汉合上小册子。他从来不抽烟,走到秘书旁边,要了两支烟,坐在写字台
前闷头抽。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市委市政府怪事层出不穷,先是,副市长何启章
自杀,然后是发展办主任李浩义被捕,接下来是市委办公厅副主任郝相寿私自出境
,现在看来是叛逃,又发生了五彩广场的国际官司,以后的事情还难以意料,不知
道还会发生什么丑闻。我这个市长愧对中央、愧对群众,到了快刀斩乱麻的时候!
不把反腐败进行下去,市政府会在有一天早晨陷入瘫痪。
五彩广场事件刚一发生,市委常委会就开会研究,责成当初参与谈判的千钟负
责善后,显然,他没做好这项工作。
林先汉拿起内线电话:
“千钟同志,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很快,脸色青绿的千钟进来。
林先汉把小册子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千钟:
“这本《五彩广场事件引起的国际风波资料汇编》你先拿去看,市委只有两本,
另一本在焦书记手里。我建议每个常委复印一册。千钟同志,五彩广场的事,我有
责任,你也有责任。你是谈判全过程的指挥,主管我市城建,你我都应该很好反思。
这件事做得不漂亮,简直是糟透了!当初,我对一个女儿许给两个婆家就觉得有问
题,问过你,你还记得吧?"
千钟翻看资料,没有抬起头。
“我记不太清楚。但我向你汇报过,而且最后签字的是你。我只是作了一些具
体工作而已。"
林先汉心里沉了一下,还没到追究责任的时候,千就要溜。他不客气地说:
“你记不住没关系,市委会议记录上有。现在我并没有追你的责任,也希望你
不要推诿。当初我问你,美国快餐店不拆,你怎么办?你说,这由王耀祖出面协商,
由他与美国快餐店达成谅解,还说可以找一块更好的地皮给快餐店。但结果怎么样
,王耀祖的协商失败了,快餐店告了我们一状。千钟同志,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千钟无奈地说:
“又能怎么办?美国快餐店坚持不拆,只好把五彩广场缩小,让出地方,我们
认输罢啦。"
林先汉不满地说:
“你说的轻巧,不占快餐店,那块地皮就撰少一个临街的大角,它还有什么价
值?还剩下多少面积?而且必然王耀祖又会出来和我们打官司,因为签的合同里包括
快餐店的地皮在内。"
“林市长,那你说怎么办?拆,拆不掉,留又影响全局,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是市长,批准文本
是你签的字,大主意,你拿吧,如果我有错,大不了我引咎辞职。"
“千钟同志,你这是研究工作的态度吗?"林先汉压下火气,“你先把材料拿
回去看,我们开个会,集体讨论,拿出个办法来。"
千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扭回头说:
“林市长,你是否跟焦书记汇报一下?因为王耀祖不是我的关系,是焦书记的
儿子焦东方介绍过来的。关于王耀祖,我了解的不多,详细情况还要问问焦东方才
知道。"
林先汉完全明白千钟抛下这句话的含义:你要追查五彩广场吗?那你就去查焦
东方,你实际是查焦书记!
他闷头抽起了要来的第二支烟,呛得连连咳嗽。是呀,焦东方插手市里的事情
太多,投鼠忌器,这样查下去将把焦书记置于何地呢?
上任市长以来,他常常感到自己处于两难的境地。焦书记是自己的老上级,在
市长人选上坚决地支持了我,但我毕竟不是他的家臣,是党的干部。难就难在焦书
记的某些做法与中央的意见并不一致,为此他深深地苦恼,五彩广场就是其中的一
件。林先汉向焦鹏远建议此事应徵求中央的意见,但焦鹏远强调城市改造是市政府
权限范围内的事,根本不用上报,结果捅了这么大的一个漏子。现在,承担责任的
只能是市长,他不能推到焦鹏远身上,以往每当中央的一些同志来市里检查工作,
即使不需要焦鹏远在场,他也让市委书记出席,他不愿意让焦鹏远感到他背后搞什
么小动作,对此焦鹏远很满意。机关里有的同志说怪话“焦书记仍是市长、书记一
人挑"。传到林先汉耳朵里,他也不生气,甚至赞许、认同这种看法,这至少证明
他没有向上爬的野心。当初,他当选市长,本来就出于他的意外,他从来没想到过
要坐在市长的交椅上。上任后他处处小心,如履薄冰,廉让在先,居功在后,但还
是出了这么多问题。他觉得勉强可以自慰的是,自己从来没有利用市长职权给个人
和子女谋什么利益,他甚至不让两个儿子到市政府机关来参加春节晚会。
洁身自好是做到了,但市长的工作,我并没有做好,我不应该轻率地批准五彩
广场的协议,应该坚持上报,也许到了我提出辞呈的时候了。
3
焦小玉在市委机关到处碰壁,被她问到的人有的说在楼道里看见过有人搬木箱,
但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有的乾脆说连木箱也没见过。她从人们的神色看出,显
然许多人是有意回避这件事。
焦小玉沮丧地向陈虎汇报了出师不利的情况。陈虎说:
“这不奇怪,既然涉及到了焦东方,一般干部不能不有所顾虑,因为他是焦书
记的儿子。我们去找赵五州,他是装运木箱的卡车司机,或许会提供一些线索。"
为了避免引起焦东方的怀疑,陈虎带著焦小玉来到赵五州的家。
这是一所很深的大杂院,东倒西歪的自建小厨房、杂物棚,堵塞了本来就很窄
的过道。办理赵五州之父杀人案时陈虎来过这里,几年过去了,这里没有丝毫改变,
还是那样拥挤和混乱。
赵五州的家虽然还是当年那间房子,陈虎一进去就觉得比过去宽了一些。原来,
赵五州的父亲被执行死刑后,母亲因悲而病,很快也离开人间,赵太极的大写台不
见了,于是这间小屋因少了两口人而变得能让人有个落脚的地方。
赵五州对两位不速之客让茶让烟,非常热情。好在外面比屋里凉快,他把老婆
孩子打发到马路上乘凉。
“这样谈话方便,我知道你们要谈的事不让别人知道。"
焦小玉说:
“你倒真聪明。"
赵五州爽朗地一笑:
“你们找人,除了调查,还能有什么好事?"
焦小玉调皮一笑:
“有人还钱,还不是好事?陈虎同志是还钱来的,上次的饭钱。"
说著,焦小玉掏出两张百元钞,塞进赵五州的手里。
陈虎没有想到焦小玉会掏出二百元来,来之前焦小玉也没有提起。现在由焦小
玉拿出钱来偿还,他佩服焦小玉的心细,又后悔自己没拿出钱,现在阻止,反而会
发生误会,只好说:
“对,对,这是我们上次在小饭馆一起吃饭的钱,怎么能让你付款呢,这钱你
一定要收下。"
赵五州把钱在手心里掂掂说:
“这么说,咱们之间连一顿饭的交情也没有了?"
陈虎见赵五州不悦,赶紧说: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有纪律;没有交情,我们能上你家来吗?"
“那好,我也别破坏了你们的纪律,这一壶茶,饭馆五块,我算两块,付钱吧。"
焦小玉被逗得咯咯大笑,赵五州又说:
“加水不要钱。说吧,陈处长,找我有什么事?"
“打听点事,你怎么不开出租,开起卡车来了?"
赵五州惊奇地说:
“嘿,邪门,你们反贪局盯上我了怎么的?连我开卡车你们都知道!"
“是呀,我们知道,倒不是盯上了你。我们还知道你往火车站货运场运送过一
车木箱子,这些木箱后来又装进了集装箱。有这件事吗,五州同志? "
赵五州一拍大腿说:
“好嘛,你们这种朋友交不得,是不是连我跟老婆一礼拜练几回活你都知道?
太邪啦!"
焦小玉装作没听见赵五州这句粗话,扭回头去。陈虎觉得赵五州真地被搞糊涂
了,便解释说:
我们只是找你了解情况,与你没什么关系。"
“与我能有什么关系?咱不就是一个车夫吗。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想了解木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那我得好好想想,由出租车队调到大车队,天天拉木箱子,铁箱子,你们慢
慢喝,我慢慢想。"
运木箱的前后他记得很清楚,用不著想,他想的是如果实话实说,他会不会砸
了自己的饭碗?
一个搬运工在楼道拐弯时箱子碰到墙角,摔落地上。当时焦东方的卫士与赵五
州聊天,见箱子摔落,卫士一拳把搬运工击倒说:
“你活腻味了!摔坏一件,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赵师傅,你那里有什么工具,
找一个来撬开钉子。"
赵五州从卡车工具箱找来一把特大镙丝刀交给卫士。搬运工吓得蹲在地上打哆
嗦,卫士骂道:
“要是摔坏一件,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赵五州撬开木箱盖子,里面填塞许多碎纸条。卫士拨开纸条,露出了一件西洋
古钟。卫士拿出古钟放在地上查看,外观没有受伤。他又从纸条中拿出一件黄金铸
造的古城堡,金光灿灿,也没有损伤。赵五州看著古城堡说:
“真漂亮,是铜的吧?"
“纯金打造!赵师傅。这要是碰坏半点,连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这时,焦东方走过来,见状大惊,怒喝道:
“你们要干什么?"
卫士指著瑟瑟发抖的搬运工说:
“这小子把箱子摔到地上,我打开盖,看看坏了没有。要是坏个一星半点,我
剥了他的皮!"
“到底坏了没有?"
“这两件没坏,不知底下的坏了没有?"
焦东方警觉地看看周围,低声说:
“不要拿出来查了,赶快装回去!"
赵五州帮著卫士把西洋古钟和金城堡装回木箱,钉好盖子。
焦东方一脚朝搬运工的脑袋踢去,搬运工像面袋子似的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焦东方命令道:
“把他拖到地下室,关他三天再说。快装车。"
焦东方拍著赵五州肩膀说:
“赵师傅,你什么也没看见吧?"
赵五州赶紧说:
“我是什么也没看见呀!"
“你这就找著感觉了,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看著点搬运工,别再摔坏箱
子。"
“是,老板。"
这些事能告诉陈虎吗?每个月3000元的收入不是到哪儿都能找到的,况且时不
时地有红包呢!
赵五州盯著陈虎的眼睛说:
“陈处长,你们是吃皇粮的,旱涝保收。我是在老板手下当差,今天让我滚蛋,
就拖不到明天早上。我的老板是谁你也知道,跺脚四城乱颤的主儿,焦书记的公子。
我要实话实说,每月三千块的收入立马没戏不说,搞不好连小命都得赔进去。你让
我怎么办呢?"
陈虎点点头说:
“赵五州同志,我特理解你的心情,句句都是实话。砸饭碗的事,谁也得有顾
虑。但我能保证一点,绝对为你保密,不让任何人知道你对我们说了些什么。"
赵五州鼻子哼了一声说:
“你以为我是睡凉炕的傻小子?你保得住密吗?焦书记是你的上级,你能不汇报?
就算你够不上焦书记,小处长见市委书记大人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但你要向你的上
级汇报呀,你的上级要向他的上级汇报,跟踢球似的三脚两脚球就踢到了焦书记脚
下,他是为我保密还是为他儿子保命?这是明摆著我活得不耐烦呀!再者,官官相护
的事多啦,说不定球还没踢到焦书记脚下,半路杀出个拍马屁的官来,为了向上级
邀功,先把我打个栽赃陷害好人,说不定连你处长的小帽子也让人家摘走,我找谁
去呀!得啦,陈处长,就算我这回对不起您,让您白跑一趟,谁让咱们撞上了个硬
主儿呢!"
陈虎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看上去的歪理却真实地揭出了腐败的根蒂,打击报复
屡见不鲜,腐败分子在他们手中的权利没有被剥夺之前,一定会全力运用权力掩盖
罪证,打击好人;但不把罪证落实,又不可能剥夺他们手中的权力。抽象的真理在
严酷的现实中变成了悖论。权利本来是保护人民的,在腐败分子手中变成了伤害人
民的利器。
想到这里,陈虎从板凳上站起来说:
“五州同志,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有些确实是现实。但我们能让腐败分子利
用权利的保护长期逍遥下去吗?今天麻烦你啦,害得你把嫂子赶到了大街上。再见。
至于两块钱茶钱,下回再付吧。
赵五州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得,陈处长,这回是我对不起您啦。您慢走。"
离开大杂院,来到停在胡同口儿的切诺基前,焦小玉努著小嘴说:
“你就这么放弃了?"
“上车。"
汽车驶出胡同后陈虎说:
“你让我怎么说服他?他说的许多是事实,连我都说服不了自己。他砸了饭碗,
你能给他找一个月收入三千块的工作?咱俩工资全给他,刚够他半个月的。涉及到
你宝贝哥哥,谁不害怕?我再逼赵五州,他也不会说。"
“那就这么半途而废?"
“当然不。赵五州嘴上说不说,其实还是给我们说了一些,至少证明木箱子
里装的东西很重要,并且与焦东方有直接关系,所以他才顾虑重重。"
焦小玉灵机一动说:
“乾脆,我直接找焦东方,面对面接触,我不怕他打击报复,他也没那个胆子。"
陈虎看著焦小玉的侧脸说:
“可以接触,但要有出奇制胜的韬略,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焦小玉自个儿突然笑起来,笑得陈虎莫名其妙。
“小玉,一个人傻笑什么?"
“你说,刚才要是赵五州知道我是焦书记的亲侄女,他会怎么样?他惊奇的样
子一定非常好玩!"
“原来你笑这个呀!别说赵五州,连我吃饺子时知道你是市委书记的侄女,不
也吓个半死吗!"
焦小玉拧了陈虎的大腿一下说:
“你才不是吓个半死,是气得半死。"
4
汽车在笑声中驶向易新的妻子张芝兰的家。
几天以前,当焦小玉著手对木箱事件调查的同时,他对张芝兰的经济状况作了
周密的调查,发现易新被执行死刑后她的生活并没有降低水平,新购置了29寸彩电
和一架星海牌钢琴,而且在业余时间作股票生意,证券交易所电脑显示她的股票资
金卡上有20万元资金,其中有15万已经购置了上海交易所的各种股票。以她一个幼
儿园教师的收入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钱的。陈虎曾经怀疑是否当年追缴易新赃款时
有所疏漏,但他再次借阅“11.2”卷宗查看否定了这种想法,当时对她家搜查得
很彻底,那么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呢?
今晚要去揭开这个谜。
张芝兰是不久前迁来新居的,从前是两居室,现在是三居室。焦小玉敲开了房
门。出来的女人是张芝兰。
“你们找谁?"
焦小玉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说:
“我们是反贪局的,你是张芝兰同志吧?"
“我是。"
“我们找你核实几个问题,可以进去谈吗?"
张芝兰犹豫了一下,闪开身说:“请进。"
客厅里铺著地毯,焦小玉和陈虎脱下皮鞋,换上拖鞋。
“请坐。这位是陈处长吧?我们以前见过。"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是陈虎。"
张芝兰阴阳怪气地说: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陈处长。当年,是你带著人搜查我家的,连面袋子都倒
了出来。"
“对不起,那是公务。"
“易新死了快三年了,你们找我还有什么事?"
陈虎示意焦小玉先谈。他不愿意往日的敌对情绪影响现在的调查。焦小玉微笑
著说:
“芝兰同志,我们是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当初你家是两居室,现在怎么成
了三居室?"
“这个你也管?房子是新换的,我嫌原来的房子丧气,邻居又都知道易新的事
情,所以换了房。原来虽然是两间,但是地段好,就换了这三间,怎么,这也犯法?"
“你别误会,随便问问。据我们了解,你换房子,是何副市长帮了忙,你现在
的三居室的产权是市政府的,我说的不错吧?"
张芝兰语塞,忽然掉下眼泪说:“我多一间房子,你们也生气。何副市长见易
新死后,我们孤儿寡母可怜,就帮助调房,增加了一间。你们千万不能收回去呀!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母子吧!"
焦小玉反客为主,给张芝兰倒了一杯水说:
“你别紧张,我们又不是管房子的。既然是何副市安排的,肯定他有他的道理。"
张芝兰擦干眼泪说:
“是呀,何副市长是个大好人,一般的领导,人死了,又是被枪毙的,谁还管
你。但何副市长没有忘记我们娘儿俩,怎么好人就不长寿呢!"
“芝兰同志,你去参加了何副市长的追悼会,是抱什么目的去的呀?"
“当然是缅怀老上级,怎么,这也犯法吗?你们管天管地还管得了活人放屁!"
陈虎见张芝兰要耍无赖,拿出了他的杀手□。
“张芝兰,你的实际拥有的财产,与你的收入不相符合,你能说出你财产的来
源吗?"
张芝兰面色陡地苍白,神情慌乱,无可答对。陈虎乘胜追击,故意说:
“我怀疑,当初搜缴易新的非法所得,有所遗漏,你要如实地讲。"
张芝兰的眼泪又刷刷地掉下来,哭著说:
“冤枉呀!实在是冤枉!当初你们把什么都拿走了,我还能剩下什么?"
“那你解释清楚,你投入股市的20万块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张芝兰吓得止住了泪水,哽咽说:
“好吧,我就全告诉你们,要不你们还以为我也是贪污犯呢。20万块钱,是何
副市长给的,他答应说,易新生前帮助过一个朋友发了财,那个朋友想报答易新,
签应给我35万,由何副市长转交给我。何副市长一死,我想那15万就没指望了,那
天我去追悼会,问何可待知道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我想打听出地址,去找他要那
15万块钱,何可待说他没听说有这么一个人。"
“副市长转交给你的20万块钱,是什么时候?"
“是易新死了一年之后吧。"
“他还给过你钱吗?"
“没有,就那么一次。何副市长说,易新的朋友资金周转过来之后,会再给我
15万,但嘱咐我不要去催,也不要跟别人讲。所以我也一直不好意思追。何副市长
突然一死,我才慌了神,想趁追悼会的机会问问何可待,可惜他不知道。"
“何副市长提起过易新朋友的名字吗?"
“他只说姓刘,但没说叫什么。"
陈虎丢给焦小玉一个眼色说:
“好吧,给你添麻烦了,张芝兰同志。我们告辞,以后有事再找你。"
“张芝兰拉住焦小玉的手说:
“你们先别走,这20万块钱是我们娘儿俩的命根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陈虎说:
“现在你说出了钱的来源,至少证明了两点,第一,这笔钱不是当年易新赃款;
第二,更不是你贪污。根据我国法律,私人馈赠,只要没有损害国家利益,就是正
当行为。至于易新朋友经何副市长转赠的20万元究竟是什么性质,由于我们不了解
情况,也提不出什么具体的看法。谢谢你,
再见。"
离□□张芝兰家,回到车上坐好,焦小玉说:“□□看根本不存在什么易新的
朋友转赠,钱可能是何副市长给的,假托一个朋友的名义而已。何副市长倒是不忘
老部下,很慷慨呀!够讲义气的。"
“我同意你的看法,不存在什么易新的朋友。我在想,何启章答应给张芝兰的
35万,恰恰是没有著落的350万赃款的十分之一,这不会是巧合吧?在何副市长的慷
慨和仗义后面,一定隐藏著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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