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oteasy (胡不易),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天怒2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8月05日15:03:20 星期六), 站内信件


                               第二十章
    郝相寿香港来信──法国来的特快专递──方浩找焦鹏远对证──沈石被迫交
出他扣压的举报信──市委常委会气氛沉重──千钟明批、暗保、实压制的发言策
略──市委副书记不同意千钟的看法──组织部长谈机关“顺口溜＂──林先汉突
然提出辞去市长职务──焦鹏远拒不接受林先汉辞职──通过六点决议──沈石泄
露召孙奇回国述职的机密──市委书记秘书嫖雏妓
      1
    市委副书记方浩的桌子上摆著两封信，一封是郝相寿从香港寄来的《致市委领
导同志──我的几点说明》，另一封是来自法国的举报信。
    再过一个小时，市委常委会要讨论郝相寿的来信，他又一次阅读被他称为“混
蛋逻辑＂的信件：
    致市委领导同志──
    我的几点说明
    焦鹏远书记并市委常委领导同志：
    我的私自出境，想你们都已知道，愤慨之情我可以想象。为澄清事实，我深感
有必要作以下几点说明。
    一、出走是为了躲避迫害
    有人借反腐败之名，打击迫害站在改革第一线的同志。别有用心的一些人，专
挑别人的毛病，并不择手段地罗织罪名。我不愿意成为这样的牺牲品，出走实属无
奈。但我不会作任何有损于党和人民事业的事情，所求度过余生而已。
    二、出走纯属个人行为，与他人无涉
    出走前，我没有与任何人，包括我的亲属，商量过，纯属个人的选择，希望不
要使这一事件成为别有用心的人打击迫害他人的借口。是我让沈石办理所有的手续，
他以为是正常工作，并不知情，也希望组织网开一面，不要株连我的亲属。
    三、出走并不意味叛国
    我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事业，被迫出走，纯属为了个人安全，没有任何不良
的政治动机，我更不会叛党投敌，恳请组织体察我的苦衷，不要给我妄加罪名，以
免祸及我的亲属，影响他们的前途。
    最后祝同志们身体健康，工作愉快。
    再往下是签名和日期。方浩又拿起第二封信看：
    尊敬的市纪律检查委员会领导阁下：
    我是一名旅法华侨，开赌馆为生。两周前，我曾给你市党委书记写过一封信，
揭露了你市钢铁公司来法的孙奇先生，在我的和别的赌馆狂赌输掉巨款的事实。我
与孙先生素无仇隙，目的只有一个，不忍看到国家钱财被他如此挥霍一空。但不知
何故，没有收到你们的来信，也没有见到孙奇先生的赌兴有任何收敛。近来，他又
在我的赌馆输掉了八百万法郎。我心疼之至，故而投书贵委员会，因为听说你们是
专门打击违纪犯罪的党政干部的组织，希望这一次投书不会落空。同时，请贵委员
会为我保守秘密，因为我已注意到孙先生与旅法华人黑社会人物有较亲密的来往。
    顺致
    崇高的敬意
    旅法华侨黄雅兴
    1995年7月1日巴黎
    方浩把法国来信装进国际特快专递的大信封，拿著它离开自己的办公室，走进
了焦鹏远的办公室。
    “焦书记，我向你反映个情况，可以单独跟你谈谈吧?＂
    焦鹏远见沈石正忙于撰写他的一篇发言稿，就说：
    “反正一块开常委会，我们先去会议室吧。＂
    焦鹏远与方浩进入了空无一人的会议室，挨著坐下后，焦鹏远说：
    “老方，你就是个急来风，一会儿大家一块议议不是更好吧，说吧，什么情况?＂
    方浩把国际特快专递信封从桌面上推到焦鹏远手边。
    “这是法国一位爱国华侨寄来的特快专递信件，实际上是一封举报信，举报钢
铁公司的孙奇在法国狂赌，输掉巨款。这位写信的黄先生是开赌馆的，当然不会嫌
赚钱多，但他的中国良心却使他不愿意看到孙奇在他的赌馆里输国家的钱，所以才
来信举报。＂
    “噢，有这事，＂焦鹏远从信封抽出信纸看，“你接著说吧。＂“特别引起我
注意的是黄先生半个月前曾给你寄来一封举报信，不知道你收到没有?＂
    我从来没批阅过法国来的举报信。你是知道的，信件凡是寄给我的，都由沈石
分门别类拆阅后，重要的才送给我看。是不是问问沈石，他收到过信没有?＂
    “是你问呢还是我问?＂
    焦鹏远对方浩咄咄逼人的方式心里很不满，但也不好表示什么，说道：
    “好吧，你打个电话，把沈石叫来，我们一块问。
    方浩拿起内线电话拨号说：
    “沈石同志吧，请你立即来会议室，焦书记找你。＂
     方浩放下电话，似有歉意地说：
    “焦书记，我知道你很忙，但孙奇的事情至关重要，我建议列入市委常委会议
事日程，所以才急切地想落实，态度有些急躁，请你谅解。＂
    “没什么，只要常委们能团结，共同把工作做好，急躁一些不是什么大错。＂
    沈石敲门进来，焦鹏远板著面孔问：
    “小沈，最近你收到一封从法国寄来的信没有?＂
    “凡是重要的，我都送您审阅了，信件很多，我记不住每一封信。＂
    方浩说：
    “信是很多，但从国外寄来的信不会很多吧?＂
    “也不少，差不多都是想合资办厂的咨询信，也有什么产品目录，展览会邀请
书之类，一般都无关紧要。对这类信件，一般我都不送焦书记审阅。＂
    焦鹏远不耐烦地说：
    “你马上回去给我找找，有没有巴黎来的一封信，要是找到了，立刻给我送来，
去吧。＂
    “我这就回去找。＂
    沈石离开会议室，回到他的办公室。他脑海里迅速盘旋，既然焦书记和方书记
问到巴黎来的信，说明他们已经知道，刚才在桌子上看到的特快专递信封和上次收
到的信封一模一样，很可能姓黄的华侨又寄来了第二封信。再说，特快专递收发室
都有登记，我不承认收到也不行，幸好这封信没有听焦东方的意见销毁。
    收到黄雅兴举报孙奇的信的当天晚上，沈石到地平线饭店让焦东方看了这封信。
    “东方，你得告诉孙奇，让他作好思想准备，也别在法国赌了。＂
    “他去法国后再也没和我联系过，＂焦东方不住地摇头，“这小子只顾过他的
赌瘾，不往回打电话，我一时和他也联系不上呀!＂
    “那你说怎么办?这封信能送你爸审阅吗?＂
    “你扣下是很对的，孙奇出了事，你我都要受牵连。把信销毁了吧。＂
    “那不好吧，特快专递是登过记，盖上收文章的。万一将来有人查怎么办？还
是先锁在我的保险柜里吧。＂
    沈石打开保险柜，取得信，锁好保险柜，又从处理过的信堆中找到了另一封法
国寄来的合资咨询信，与黄雅兴的信放在一起，来到会议室。
    敲门进来后，沈石把两封信一块放到焦鹏远面前说：
    “焦书记，这是两封法国来信，我当时粗略看了一眼，是封咨询合资的信件，
就扔到了一边，不知哪一封是您要查找的。＂
    焦鹏远先看压在上面的信，果然是法国一家公司咨询合资的信件，就转给了方
浩说：
    “是咨询合资手续的，你过过目。＂
    焦鹏远抽出第二封信，是黄雅兴的举报信件，便生气地说：
    “这一封信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不送我审阅?＂
    沈石故作惊奇地说：
    “您从来不看咨询信的，我是怕耽误您时间。＂
    “乱弹琴，你看，这是咨询信吗?是举报信!＂
    沈石低下头说：
    “我没细看，也许当时有点犯困，是举报什么呀? ＂
    方浩接过焦鹏远递过来的信，先看看信封，是用剪刀精心剪开的，他又看看信
纸，纸面已经有手印的压痕，显然是读过。他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但没查证之前，
他不想让焦书记难堪，也不想打草惊蛇，就说：
    “找到了就好。焦书记要是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焦鹏远用手敲著桌子说：
    “小沈呀小沈，你最近怎么晕乎乎的?郝相寿让你办出国手续，你照办不误，该
送我审阅的信件你又不送，下去好好给我检查!去吧。＂
    “是，焦书记，我以后一定注意。＂
    沈石离开会议室，长出一口气，总算又闯过一关，平安无事啦!
      2
    市委常委会议从来没有像这次浓雾一般的阴沉。焦鹏远坐在首席上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对其他委员构成了潜在的威胁，在这微妙的时刻，人人都知道说错一句话
将意味著灭顶之灾的来临。但人人又同时知道，自己在本次会议的表态是无可逃避
的，很难用以往“是呀，这样做很好；当然，那样做也不错＂之类模棱两可的态度
来应付，你或者站在焦鹏远一边，虽然焦书记并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立场，但人人
都明白市委书记不想扩大事态；你或者站在中央政策的立场，彻底揭开腐败的盖子，
但这就不可避免地与市委书记处于对立的状态。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使他们懂得，
打一个打不倒的人，打而不倒的后果将是面临可怕的报复，这就如同拳击比赛一样，
你不能把对方一拳打倒在地，那么就必然要遭到对方重拳的袭击!
    林先汉一支接一支的吸烟，他心里很明白，虽然会议室里只有七八个人，但有
无数只眼睛盯著这次会议，盯著他的表态。像以往一样无保留地支持市委书记吗?
如果焦鹏远确实对何启章和郝相寿的问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么也将使自己处
于越来越被动的局面；支持方浩提出的“以郝相寿为突破口，深入追查腐败＂的建
议吧，难免会被许多同志说自己忘恩负义，说成是在斯大林健在时叫爸爸，死后搞
秘密报告的赫鲁晓夫。
    千钟不住地喝水，咀嚼茶叶根，怎样保护焦鹏远而又表示出对中央政策的拥护
态度，是他苦思的焦点。焦鹏远万一倒台，那么自己从政治舞台消失是或迟或早的
必然结果，但阻止反腐败的深入又绝非个人能力所能奏效。
    另外几名委员也在内心权衡这一场斗争的胜负，他们不甚了解情况，但仅就目
前所揭露出来的问题已经感到非常严重，他们每人都有一份郝相寿的来信和法国华
侨来信的复印件，郝相寿与孙奇都是焦书记的爱将，那么焦鹏远对此是仅负失察之
责还是要负更大的责任?还有何启章的问题又当如何解释?组织部长心里非常清楚，
中组部几次没有批准对何启章任副市长的提名，是焦鹏远力排众议的结果，这怕不
仅是“失察＂吗?
    方浩静观同志们的反应，期待著每个同志都能摆脱个人得失的纠缠。他对这场
斗争的最终结果充满信心，但克制著自己的态度，避免咄咄逼人，应该给每个同志
留有再认识的时间，所以他的发言很短。
    打破沉闷的是市委常委、市长助理千钟：
    “焦书记，同志们，我认为我们手中这两封信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郝相寿是
为自己狡辩，一个叛逃分子还大谈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既可气又可笑。爱国华侨
不图自己挣钱，举报孙奇狂赌，黄先生的爱国精神令人感动。郝相寿的信说得很清
楚，他是背著焦书记，背著市委，自己出逃，那么他个人应当承担全部后果。我相
信，包括焦书记在内，我们大家都长期被郝相寿的工作热情所欺骗，而放松了对他
的警惕，我们大家都要承担失察的责任，焦书记也不能例外吧?＂
    焦鹏远插话说：
    “我接受千钟同志的批评，失察的责任首先让我来承担，跟大家没有关系。＂
    千钟接著说：
    “焦书记敢于承担责任，给常委树立了一个好榜样，我也应该作检查，至于孙
奇狂赌，还需要进一步落实，党的政策一向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冤枉一个好
人，我建议把孙奇召回。还有何副市长的问题，他和郝相寿一样，背著焦书记和我
们大家，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具体做了什么坏事，方浩同志没有详细解释，
我自然也不清楚，但我支持把何启章的问题查清。我想指出一点的是，我市在焦书
记亲自领导下，各方面工作都取得了很大成绩，这是九个指头，个别干部的腐败与
我们工作中的失误，是一个指头。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的关系历来是原则问题，我
们的中心任务仍然是改革开放，不能出现冲击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偏差。同时我
们要爱护广大干部，不能抹煞他们的成绩，也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首要的是安
定团结，而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的安定团结就更为重要。离心离德、背后搞小动作
，乃至拆台，都是要不得的。我们要做到补台，而绝不是拆台。最后，我要向焦书
记、林市长和诸位同志作深刻的检查，我分管城建，但由于工作中的疏忽，也由于
港商违反协议，擅自在国际市场炒卖地皮，使五彩广场出现了国际纠纷，对此，我
深感惭愧。焦书记在这件事情上严厉批评了我，我虚心接受批评，并将继续深刻地
认识。我的发言发完了，请焦书记、林市长和同志们对我提出批评。＂
    方浩在心里立刻掂出了千钟发言的份量，认为这是一篇“明批、暗保、实压制＂
的范文。表面上批评了焦鹏远有失察之责，暗地里表扬了焦鹏远在已取得的成绩中
不可抹煞的领导地位，你要深入追查下去吗，那么“用一个手指否定九个手指、影
响安定团结、搞小动作、离心离德、拆台、打击广大干部、冲击一个中心两个基本
点＂等等一大堆帽子就等著你。方浩沉住气，暂时不想反驳，且看他继续有什么表
演。
    焦鹏远脸上的阴云消散了，千钟的默契使他很满意，特别是千钟的发言给常委
会议定了调子，照这个调子往下唱，就出不了大圈。但他嘴上还是说：
    “同志们畅所欲言，难得开一次思想见面的会议，过去议论具体工作太多，务
务虚也好，先务虚才能更好务实嘛。谁来谈?＂
    孔祥弟把烟头拧灭在烟缸里说：
    “我谈谈。我的看法可能与千钟同志有些出入。我认为反腐败不存在冲击一个
中心两个基本点的问题，小平同志一再强调□□手都要硬，不深入反腐败，反而会
断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焦鹏远脸上又浮起阴云。孔祥弟接著说下去：
    “刚才我说的是务虚的一面，就务实来说，已经揭露出来的腐败是触目惊心的，
李浩义、郝相寿、孙奇是局级干部，郝相寿又是市委委员，这么多重要干部出了问
题，怕不是简单的失察所能解释的，它暴露了我们工作中存在这样和那样的漏洞，
权力得不到有效的监督，在某些干部手中就变成了权钱交易的工具。他们所干的每
一件事，都有权力作后盾，冯艾菊的非法集资案件就是一例，为什么李浩义先后两
次从我市挪用高达两千万的资金那样顺利？财政局一亿元的计划外资金至今还没有
下落，孙奇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把大笔资金转移到国外供他挥霍？郝相寿到香港后为
什么有恃无恐，竟然寄来这么嚣张的一封信？五彩广场事件的幕后有没有不合程序
的操作?＂
    孔祥弟谨慎地选择了“不合程序的操作＂，没有用他原本想说的“幕后交易＂，
给千钟留了余地，但这已经让千钟暗吃一惊，心突突地乱跳。
    孔祥弟接著说：“文过饰非，不是我们应有的态度。□□委市政府的工作确实
到了该认真总结的时候。成绩当然是主要的，但这并不意味著在某些单位，某些局
部，会出现九个指头都烂掉了的事实。如福建闽江工程特大贿赂案，案犯包括闽江
工程局党委书记、局长、四名副局长等七名厅局级干部，占处级干部总数的21%!是
一起典型的｀窝案＇，领导班子基本烂掉了。再如辽宁铁岭市粮食系统财务检查组
一行四十人借到基层检查之机，竟吃喝玩拿59万元，检查组40人全部受贿，无一幸
免！这样的例子还有。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不可再搞教条主义。值得我们大家深
思的是我们的权力究竟受到了多少有效的监督?我同意方浩同志的意见，以李浩义、
郝相寿的问题为突破口，深入开展我市的反腐倡廉工作。不对的地方请同志们批评。
我的发言完了。＂
    焦鹏远绷著脸站起来说：
    “大家先谈著，我上趟厕所。＂
    当会议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及时地去厕所，是焦鹏远多年来操作会议有效的一
招，第一把手离席，等于宣布会议休息，就像篮球教练发现比赛对自己不利及时叫
暂停一样，利用短暂的休息调整会议的节奏，使紧张状态松缓下来。
　　焦鹏远离开去厕所后，会议进入休息状态状态，有的抽烟，有的起来起来活动
腰部，有的聊天，聊的都是与会议无关的琐事。这时候如果三三两两地继续交谈与
会议有关的内容，则是非常不明智的，有话会上不说、会下乱说，往往被认为是非
组织的行为，是官场最忌讳的毛病。
　　千钟在焦鹏远走后三分钟也去了厕所。他不能紧跟着去，会给别人留下去厕所
密谈的猜测。去厕所，也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不要跟一把手或者上级同时进入厕
所，不论拉屎或者撒尿，举止都难以雅观，看着首长做解裤子、擦屁股的动作，有
伤首长的尊严感，不会给自己带来好处，所以有尿有屎都得憋住，等上级出来后再
进去。憋屎憋尿也是一种官场功夫。
　　焦鹏远有尿等待和尿滞留的前列腺病，站在小便台上半天撒不出尿。千钟站在
小便台上一边撒尿一边说：“焦书记，看起来有人不服你呀！”
　　“山不转，水转，等着瞧吧。”
　　焦鹏远抛下一句话和几滴尿，先出了厕所。
　　林先汉等焦鹏远和千钟回来后起身去厕所，他不想在他们交谈时在厕所撞见。
其他的人还要耐心等待他们上厕所的时间。这虽然不像出席会议、宴会、接见劳模
等等那样隆重的场合，谁走在前面，谁走在中间，谁走在后面都有严格的规定，但
也要遵守无处不在的等级规则。
　　会议继续进行，发言的是组织部长张广大。
　　“我讲几句。我是做组织工作的，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从干部选拔的角度谈几
点看法。李浩义、郝相寿、孙奇包括何启章他们问题的出现，不仅有个人的因素，
也暴露了我们组织工作的重大缺陷，我分管组织工作，应当首先作检查和提高认识
。多年来，在提拔干部上好像有一条理所当然的规定，给部级干部当秘书的，不是
处级的要提为处级，工作几年后，一定要提拔为局级。造成当秘书好升官的普遍看
法。李浩义就是一例，他当秘书时就不很称职，所以才换下来，但还是提到了局级
，好像不提就过不去。郝相寿属于有能力的那种人，但他的组织观念一直就很淡薄
。由于我们在选拔干部上的一些偏差，某种程度上助长了机关里捞官意识的泛滥，
似乎捞到了官，就捞到了房子，捞到了车子，有些人确实也如愿以偿。咱们机关里
流行这样一句顺口溜──‘表扬了指鹿为马的，提拔了溜须拍马的，苦了当牛做马
的，整了单枪匹马的’。顺口溜是尖刻了点，但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选拔干部中存在
的种种不正常的现象。那些善于钻营的人奉行的是‘理论联系实惠，密切联系上级
，表扬与自我表扬’，他们说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要善于推销自我，目的是捞实惠。
在反腐倡廉上，我也听到一句顺口溜──‘装错了口袋掏出来就是好同志，搭错了
车往回走就是好样的’好像对小腐小败已经习以为常，掏出来又变成好同志了。这
样，我们在推广一种经验或者实行一种政策时也往往出现顾此失彼的偏差，孙奇就
曾是我们在报纸、电视上大大宣传过的一位改革典型，结果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想
要纠正，难免会在群众中造成误解，甚至对孙奇同情。还有这样一句顺口溜──‘
刚刚学会了，又说不对了；说是不变了，又来文件了。’”
　　连焦鹏远也被逗乐了，他说：“广大呀，你真是神通广大，从哪儿搞来这么多
顺口溜？”
　　张广大笑笑说：“顺口溜可能顺口不顺耳，其中两条是批评我们组织工作，所
以记得很清楚。我先说到这儿吧。”
　　林先汉没有心情笑，他的语气很沉重。
　　“焦书记，同志们，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向组织作检查，由于我的水平低，虽有
做好工作的主观愿望，但实际工作没做好。已经暴露出来的李浩义的问题，何启章
的问题，孙奇的问题，五彩广场的问题，都在我分管的范围之内，我不能以失察来
原谅自己。由于这些恶劣事件的发生，给我市带来了损失，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群
众对我们的信任，这个教训是非常深刻的。我好好地反省自己，提高认识，做好工
作。同时也提请上级组织对我进行审查，我准备在组织上认为适当的时候，引咎辞
去市长职务。”
　　会场气氛骤然紧张，林先汉提出辞职，这是包括焦鹏远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
到的。
　　焦鹏远惊愕地说：“老林，你是唱哪出戏？并没有谁让你一个人承担责任，天
塌下来不是还有我顶着么！”
　　“我是真心实意，从党和人民的利益出发，才考虑提出辞职的。但在没辞职之
前，我会继续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下面，我提几点建议。“一，以回国述职的名义
，立即召孙奇回国，对他狂赌及别的问题进行调查。“二，对李浩义揭发交待的问
题，由纪委和检察院继续调查、取证，无论涉及到谁，都不能手软。“三，开除郝
相寿出党，撤销他所有的职务，把他的材料移送国际刑警组织中国中心局，采取措
施，把郝相寿缉拿归案。“四，对何启章的问题和死因继续进行调查，取证。“五
，对计划外一亿元的去向，组织人力着手调查。“六，五彩广场遗留下来的问题，
由我、千钟负责善后，责任要查出来，如果有腐败，一定要同时查清。“以上是我
的建议，请焦书记和同志们考虑。最后，我再次向组织提出辞去市长职务的申请，
我会写出书面检查和辞职报告。但我庄重地向组织保证，在任一天，就干好一天的
工作，该我承担的责任，我绝不推到别的同志身上。我的发言完了。”
　　焦鹏远说：“现在休息，十分钟后继续开会。”
　　　　　　　　　　　　　　　　　3
　　人们陆续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焦鹏远和林先汉。焦鹏远双手插腰，来回踱步
，他停在大地图前说：“老林呀，你事先也不和我通个气，冒冒失失地在会议上提
出辞职，你这不是拆我的台吗？死了一个副市长，我已经够狼狈的了，你又提出辞
职，这不是给我雪上加霜，存心要我的好看呀！”
　　林先汉闷头抽烟说：“焦书记，市里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总要有个人站出来承
担责任，我是市长，我不承担谁承担？再说，我的确感到自己才疏学浅，难当重任
。我刚说了，组织没批准前，我会继续做好工作。”
　　焦鹏远挥着手说：“乱弹琴！乱弹琴！你才疏学浅，是正牌大学毕业的，我这
个扛枪出身的人又怎么样，回去站岗？老林呀，我一再说，天塌下来由我顶着，你
要和我同舟共济，渡过难关。你不当市长，让我从哪儿抱一个市长来？让上级再派
一个？你替我想过没有！我明确告诉你，我当一天市委书记，你就给我当一天市长
。等我下台了，你再提出辞职。这个问题，没什么好商量的。”
　　常委们回到座位上，焦鹏远第一个发言：“现在开会，休息的时候，我和林市
长交换了意见，本次会议没有讨论人事问题的安排，林市长采取了‘我不入地狱谁
入地狱’的方式，提出辞职，承担责任，精神是好的，方法是不对的，辞职根本不
给予考虑。现在继续发言吧，谁讲？”
　　方浩打开小本子说：“我讲几句。我同意焦书记的看法，林市长没有理由通过
辞去市长职务的方法来承担责任。林市长上任以来，工作很辛劳，谦让在先，居功
在后，兢兢业业的工作精神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特别是林市长从来没有一次哪怕是
私人用车这样小的以权谋私的事情，他办私事从来是坐公共汽车，或者坐出租，这
一点就连处级干部也难以做到。住房至今也没有装修，是廉政的榜样。林市长对反
腐工作一向积极支持，我完全同意林市长刚才提出的六点建议，这六点建议一旦经
市委常委会通过，是反腐败的大举措，我建议对林市长的六点建议进行讨论和通过
。我的发言完了。”
　　没有发言的常委陆续发言表态，完全赞同六点建议，一致通过。
　　焦鹏远做总结说：“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六点建议已经通过，成为六点决议
，各职能部门要认真执行，特别是纪律检查委员会更是首当其冲，责任重大。最后
我强调两点，一是不许泄密，孙奇还在国外，谁泄密，谁负责。二是在座的谁有腐
败，自己快洗手洗澡，我是谁也不保。现在散会。”
　　　　　　　　　　　　　　　　　4
　　沈石在市常委会通过六点决议的当天晚上悄悄溜到地平线饭店面见焦东方。
　　沈石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被秘密地监视。从沈石离开市委上了一辆皇冠出租开
始，陈虎和焦小玉坐在切诺基里偷偷尾随他到了地平线饭店。
　　陈虎守在车里，焦小玉下车尾随沈石进入饭店大堂。沈石走到内线电话旁，拿
起电话说：“我来了，去办公室找你吗？”
　　传来焦东方的声音：“不要上办公室，我让莎莉去接你。”
　　焦小玉看到焦东方的秘书莎莉走到大堂，冲沈石招手，沈石跟她上了电梯。焦
小玉不敢进入电梯，怕被认出来，电梯启动后，她注意电梯间外面的楼层显示符号
，发现电梯停在6层。
　　焦小玉上了另一间电梯，在六层停下，走出后，发现焦东方进了一间客房。她
走到客房前，见门牌是616号，转身回到电梯间，下了电梯，走出大堂，回到车上。
“陈虎，你猜得不错，沈石是来见焦东方的，我看见焦东方进了616客房。可惜，不
知道他们谈什么？”
　　“我们守在这里，看沈石什么时候出来，出来后又到什么地方去，他是热锅上
的蚂蚁，够忙乎的。”
　　在616客房，沈石慌乱地说：“糟啦！常委通过六点决议，第一点就是召孙奇回
国述职，飞机一降落，他就会被捕！”
　　焦东方熄灭了准备点烟的打火机说：“你参加常委会了吗？”
　　“没有，现在不让我作会议记录了，自从郝主任出事之后，你爸爸对我不太信
任。是我从机要打字员那儿知道的，没错。”
　　“都是什么内容？”
　　“别的都不太重要。开除郝主任出党，继续调查李浩义和何启章，还有一条莫
名其妙，要查一亿元的去向，这事我从来没听说过。对了，还有五彩广场的善后。
对咱俩第一重要的是第一条，孙奇要是抓起来，咱俩就完啦！你得赶紧想个办法呀
！”
　　焦东方无力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沈石见焦东方都没了主意，更加慌乱。
　　“东方，你别不说话呀！我可不想进监狱。”
　　焦东方的思维一刻也没有停止，他已经有了对策，但不想告诉随时都会变节的
沈石。他从床上起来，笑着说：“沉住气，翻不了船。你回去吧，我自有安排。以
后我不找你，你不要来见我，也不要打电话。有非说不可的事情，利用公用电话找
我。在这个时候要特别小心。”
　　沈石还是不放心地说：“你有什么应对措施？说说，让我也踏实踏实。”
　　焦东方冷笑一声：“猪踏实，你想像猪一样活着？狗猫都不踏实，别说人啦。
与天斗争，其乐无穷，与地斗争，其乐无穷，与人斗争，其乐无穷。这是毛主席教
导我们的。我喜欢的就是与人斗，有意思，比玩女人还过瘾。看我怎么耍他们吧。
沈石，我警告你，你从受贿第一块钱开始，你就没有什么踏实日子可过，以后更不
会有，你的罪死两回有富余，你只有横上一条心走这一条路。只要你紧紧抱住我和
我爸爸的大腿，我就不会一脚把你踢开，你要是骨头一软，法院饶不了你，我也饶
不了你。去吧。”
　　沈石灰溜溜地走了。他走出大堂来到门口，招手上了一辆的士。
　　陈虎开车悄悄跟着的士。
　　在的士上，沈石问司机：“嘿，我听说出租司机十个有九个是拉皮条的，你手
里有姑娘没有？”
　　司机嘿嘿一笑说：“看起来您是老嫖客呀，够门清的。”
　　“实话告诉你，我是头一回，你们这买卖，我是从材料上看到的。”
　　司机露出了讨好的神色说：“哟，您别吓我，您是干什么的？”
　　“说出来吓破你的胆子。”
　　“你别逗我笑了，说出来吓破您自己胆子还差不多，当官的打洞，最怕别人摸
他的底。嘿，我今天扫路边的钱全归您了，只要您敢说出您是干什么的，连您打洞
的钱都由我出！”
　　沈石让司机给镇住了，他真不敢亮出市委书记秘书的身份，这些司机，怎么什
么都门清。他笑笑说：“说正经的吧，你有没有姑娘，要乾净的。我不想惹一身病
。”
　　“这位爷，只要您舍得出血，我连雏儿都给弄来，没开过苑，哪能有艾滋？您
带着多少T？”
　　“什么叫T？”
　　“您又逗我乐，T就是钱那。就您这有头有脸的，腰里有T，身边有蜜，出门打
的！是不是您哪？”
　　“找一个处女，要多少钱？”
　　“一般的两千五，盘儿靓的没价。这位爷您把心搁肚里，我绝不蒙您。我提两
成，谁接客我从谁那儿提，按你当官的说法，叫透明度吧？是不是您哪。”
　　“好吧，两千五就两千五，快点。”
　　“您是不是鹿鞭吃多，顶起帐篷来啦？绷住劲，嗵嗵嗵一下子全给出去，不值
。”
　　“有地方没有？”
　　“这位爷，敢情您想找暗门子呀？是雏儿都有家长，您横是不能当着她爹她娘
的面就操家伙吧？要找雏儿，您得在宾馆开房间。宾馆咱们有呀，保卫绝不会麻烦
您，他们还提一成呢！”
　　“你认识这样的宾馆吗？安全要有保障？”
　　“多了不敢说，我手里有七家八家。”
　　出租车停在公用电话亭前，司机下去打电话约人。陈虎的车停在二十米以外。
焦小玉说：“司机给谁打电话？”
　　“不知道，跟下去就明白了。”
　　司机打完电话，回到驾驶座上说：“齐活儿，咱们去接那个雏儿，然后我再给
您送个好地方。价钱我跟人家讲完了，两千五。”
　　“你办事还挺利落。”
　　“利落点，您下回想打洞，不是还找我吗。”
　　出租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上来一个穿白裙子的少女。
　　切诺基里，焦小玉奇怪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个小姑娘。”
　　“跟下去再说。”
　　出租车停在惠康宾馆前，沈石付了车款，带着少女进了大堂。沈石去大堂登记
交款，少女远远地坐在沙发上等。
　　焦小玉和陈虎也跟进了大堂，躲在暗处监视。
　　沈石拿了入住登记单，冲少女一招手，少女跟了上去。沈石带着少女到一楼服
务台用入住单换了房间钥匙，进了125房间。
　　陈虎和焦小玉看见了这一切。陈虎拉着焦小玉的手离开。
　　回到车上，焦小玉不解地问：“沈石和这个少女是什么关系？”
　　陈虎匠右手拧着方向盘的胶皮说：“沈石这家伙不是东西！”

--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4.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