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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上海小姐》(5-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Aug  5 20:14:36 1998), 转信

发信人: otto (jusko), 信区: Famousbook
标  题: 《上海小姐》(5-3)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ug  5 13:53:54 1998), 转信


  儿媳妇是根病秧子,各季有各季的病,各季吃各季的药。人瘦得像条丝瓜,说

起话来就无精打采的,早早地把腰背佝了。颜家门前的过道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

药罐子。遇见有风的天,便有些辛苦的中药味,从颜家的门缝里漫出来,钻进林家

的门缝里。



  颜家的这个女人,瘦是瘦,却是个能生的婆娘。四年里生了三个闺女,还没有

歇的意思。到了第四胎生下个男丁,方偃旗息鼓,安静下来。颜家的三个闺女,在

学校里也是有学名的。只是那学名,从来也没在家里用过。到了吃饭的辰光,左邻

右舍就听见颜家阿婆的铜锣嗓:“阿大,阿二,阿三,收拾桌子啦!”叮叮当当的

混乱声过后,才响起颜家姆妈的轻言细语:“开平呀,吃饭罗。”



  开平就是颜家的那个独生男孙。



  颜家的男人,在底楼的锅炉房工作。林家的男人,在顶楼的院长办公室上班。

同在一个单位,却碰不上几面。倒是回了家,有时还能在过道里照个面。总是林家

的男人先开口打招呼的:“老颜,好伐?爱人的病好些不?还看医生不?”颜家的

男人把双手在大襟上来来回回地擦着,像是时刻预备着握手似的。直到林家的男人

走远了,也没想好一句回应的话来。



  女人们都不上班,碰面的时间就不同了。是在打发完孩子上学,提着篮子从菜

场回来的时候。颜家阿婆远远地瞟见林家姆妈水上漂似地走过来,便凑过去看她的

篮子:“你这块肉精是精的咧,找不到一丝肥筋呢。这条鲫鱼,几钿一斤啊?”问

完了,飞快地把那个篮子里的价值心算好了,再看看自己篮子里的东西,笑声就没

有先前那么响了。



  颜家阿婆早年在洋人的纺织厂里做过几年工,又在有钱人家里当过奶妈,世面

是见过一些的。碰见林院长一家,便没有儿子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过年过节的,

也敢敲对面的门,说几句大吉大利的话。林家若是男人应门,还能聊上一小会儿。

若是女人应门,话头便接不下去了。颜家儿媳妇在屋里听见了,就臊得慌,怨婆婆

恁地这般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去丢那个老脸。颜家阿婆把笑收敛了,正正经经地说

:“自古有言:远亲不如近邻。不就图个平安和气吗?谁知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求人

呢?多张笑脸多条路。管几千人的院长,在从前也是个大官了,看人家林同志哪有

什么架子?卷帘她姆妈,论说也是个千金小姐的,如今什么都干,也不容易。你若

心不往窄处想,病就好得快了。”说得儿媳妇再也没有可回嘴的。



  有一回,颜家阿婆采了些荠菜,难得地包了顿素菜馄饨。就满满地盛了一碗,

给对过送去。卷帘开的门,自然不敢接。推来推去的,汤汤水水就洒了一身。林家

姆妈这才发话让接了。关了门,将碗放在桌上,热热地飘了些香气。卷帘大些,知

道不该言语。双胞胎到底还小,就把眼睛睁得滴溜溜的,拿指头在碗边蘸来蘸去的

。姆妈见了,就腾地将那碗倒翻个扣到水池子里,又放水冲了个一干二净。才骂:

“哪还有一点大户人家的样子?一碗馄饨,也不是没吃过,就露出这副下作样子来

。瞧那老太婆的一双手,指甲里头都是泥。你吃了这东西,是要作死呀?”望月踏

青吓得哭将起来。爸看不过,就抱着她两个出去了:“给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人家

也没坏心嘛。”



  林颜两家的孩子大了些,都上了一个学校。开平和望月踏青同岁,就编在同班

里。开平还跟望月同桌。颜家的孙子,脑子并不笨,只是懒。平时作业是能躲就躲

,躲不过就赖。望月见他三天两头被老师拎着耳朵,站在墙角里补作业,两条清鼻

涕一进一出的,甚是可怜,便把自己的作业时不时地给他抄些。那头抄了,就念她

好,把他那些没处讲的偷鸡摸狗的事儿,讲给她听些。



  颜家年年养蚕。有一年天旱,桑叶长得稀落,蚕饿得咬人手指头。眼看着两大

板蚕要饿死在蚕床上,颜家阿婆再也没有可想的法子,只好拿榆树叶子去喂。那蚕

居然就吃了。只是到了结茧的季节,竟结出些稀奇古怪的茧子来。开平就拿了一个

给望月看。望月见那东西长不长圆不圆,白里透着些绿莹莹的,甚是稀奇,便宝宝

贝贝地放在铅笔盒里。忽的一天,一开铅笔盒,里头竟飞出一个硕大的黑蛾子,再

看那茧,已破了个洞。望月吓得脸煞白。开平就把蚕仔孵出蚕虫,蚕虫换过四层皮

,结成茧子,茧子又生出蛾子,蛾子又生出蚕仔的过程,细细地给望月讲了一回。

望月在家哪听过这等趣事,一时兴头头的,便也跟蚕结了些缘。



  林家姆妈三申五令,林家的孩子不得和颜家的搅合在一起。踏青老实些,果真

就不和开平搭讪。望月自幼胆儿大些,只要姆妈没在眼前,便和那姓颜的厮混。每

天早上,望月拿手巾偷偷藏起一块抹了白脱油的面包,放在书包里,带给她的同桌

吃。见开平趴在桌上,把渣渣末末都舔乾净了,望月便享受了一回摆家家酒的快乐

。颜家的小子引着她,去五角场的农田里找桑叶。采满了兜,又爬在树桠上,找些


桑椹来吃。吃得一嘴乌黑,就拿袖子来相互擦。擦着擦着,便说了些似懂非懂的小

孩家的疯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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