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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sm (龙儿),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巴西狂欢节18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Sep 30 17:34:20 1998), 转信

                  (十七)

  美国总统尼克逊这几天正访问中共大陆,这个新闻成了报纸杂志的焦点所在。
电视台也播出了很多二十余年难得见到的珍贵镜头,所有的华侨都废寝忘食地守在
电视机旁,渴望满足那一刻思乡之幽情。

  这些事原本是我所关心的,遇到凯洛琳以后,好像心头再也塞不进什么了,我
这才领会到生命的威力。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多了,其他再珍奇的事物,都可以
重新获得。她却好似秋天的浮云,等到风起时,云便散了,再也拚凑不起来。

  我看得非常清楚,再经过这一次的洗礼,修道院已是我必然的归宿。她要走,
我不能挽留,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把她留下来。当前的感觉,恰似正在西落的残阳
,要把它所有剩余的色彩,全部返照在余程中。她可以说出现在我生命的终站,我
要把残留的余情,尽情地浇灌在她身上。

  我不能否认心中尚怀着一个梦想,她曾说过:「秀子是个女人,可怜连个家都
没有。」难道她不是女人?不想要个家?

  谁会愿意和她结婚呢?她现在的生活,局限在这一群不接受家庭观念的嬉皮之
中。东尼垂涎的只是她的肉体。即使她回到美国,或到其他的地方,必然也脱离不
了这一片天地。我为什么不努力争取她的欢心呢?我们可以建立一个与大自然谐和
的家,继续追求灵□与物质相平衡的生活。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成功了,我可以得到一个神仙佳侣。就是不成,我
也得以怀藏着这段珍贵的回忆,安心地遁世独立。对一个已经一无所失的人,向憧
憬的幸福伸出试探的手,并不会有更大的损失。再说,若只为了怕失败,而错过这
个机会,在未来漫长的旅途上,难道我就不会责怪自己吗?

  落日恹恹地坠入了西天的温柔乡,我踏着余辉,怀着异样的心情,又爬上了危
楼。

  屋里只有尼奥在,他告诉我,入会的事原则上已经通过了。明天清晨我就可以
来参加学习,假如可能,最好搬来同住。

  我没有感到一点兴奋或激动,参加与否的权力,毕竟还是掌握在我的手中。尤
其知道了凯洛琳不在后,我的心海里早浮起了圈圈涟漪,连尼奥的话也变得非常遥
远了。

  等了很久,凯洛琳才回来。她先去洗了个澡,湿淋淋的头发滴着水滴,衣服半
干,神色黯然地、嗒然坐在我的对面。

  我被她的情绪影响了,也默默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沙市的名胜之一,是联接上城与下城交通的大电梯,全程约有五、六十公尺。
四座巨型电梯,日夜不停地升降,以维持上下城之间的来往。

  附近的娱乐事业由此应运而生,有一家俱乐部就在我们这段斜坡的上方。每天
入夜后,扩音器便成了大地的主宰,不断地播送各种流行歌曲,一直要吵到午夜。


  照说这种噪音理应取缔,但这一带住的都是贫民,巴西人又喜好音乐,大家正
好免费欣赏,就是开始听不惯的,多半也能久而不闻其音了。

  这时音乐又响起,凯洛琳一听,烦躁地说:「这些人真没有公德心。」

  「不错,但却给附近的穷人带来免费的娱乐。」

  她没再说话,显然被重重的心事紧紧地缠绕着。好几次她想开口,又把话□了
回去。我也无言以对,尤其是对她已有所求,绮念渐渐升起,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
翼的斟酌。

  她发梢垂挂的晶莹水珠,在沉静的空室中,点点滴落。我眼睛看着她,皮肤感
觉到她,耳朵伸得长长的,几乎贴近了她的心畔……

  突然间,似有一个重重的东西摔在地上,震动了松散的楼板,我们都吓了一跳
,菲力和白蒂出现了。

  「怎么又回来了?」凯洛琳很惊讶。

  菲力一屁股坐在地下,不肯说话。白蒂也兜着孩子,靠着墙,怔怔地不发一言


  「怎么啦?是车票有问题吗?」

  菲力痛苦地扯着长头发,面色显得苍白可怕,摇着头。

  「白蒂!告诉我怎么回事?」凯洛琳只好换个对象。

  尼奥也赶过来,带着奇异的神色望着他们。

  白蒂无奈何地说:「菲力听说车子是十三点钟开,我们到了车站,才发现车子
在早晨三点就走了!」

  葡文的十三与三的区别,在尾音的Z与S,很多外国人都弄不清楚」

  我说:「这也难怪,我也常听错,但是票上应该有时间才对。」

  菲力余气未消,连吼带叫的说:「巴西人写的字,连神仙都认不出来!」

  我不信,说:「拿来我看看。」

  菲力根本不理我,抱着头一动也不动,白蒂有气无力地说:「他把票塞给我,
结果被我弄丢了!」

  「丢了?」大概凯洛琳想到了那幅画面,突然间开怀地哈哈大笑,我难得见她
笑得这样前俯后仰,气都喘不过来。

  菲力一肚子火:「你还笑!东尼回来一定要发脾气了!」

  凯洛琳连泪水都笑了出来,说:「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上次你们连尼可都
给弄丢了。」

  白蒂想想,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们谈话时,尼奥因不懂英语,只睁着眼睛望
我们。我用巴西话向他解释,他听了大为不快,一句话也没说,回到前面房间去了


  凯洛琳还在笑:「也好,我们还可以再聚几天。」

  白蒂忧心忡忡地说:「这两张票,花了东尼不少心血,现在怎么办?」

  我说:「不是搭便车很容易吗?」

  白蒂摇着头:「有了尼可,谁都怕麻烦,不肯载我们。」

  大家愁颜相对,菲力叹口气,对白蒂说:「只怪你太不小心!」

  白蒂反唇相讥:「你怪我?凭良心想想,倒底是谁的错!」

  「当然是你,你应该细心些!」

  「你倒会推卸责任!凭什么就我该细心些?」

  「你真的不要,可以说呀!」

  「你一向只顾自己,什么时候管我要不要?」

  「笑话!你如果实在不要,我还能怎样?」

  我看他们要吵起来,便对菲力说:「别怪她,再小心也难免,这种事我常碰到
!」

  他们一听,不再吵了,都睁大眼睛望着我,我被看得发毛,不知自己又说错了
什么,只好举个实例:「我丢东西是有名的,别的不说,光是眼镜就丢过好几副。


  话未说完,他们三个竟笑成一团,想不到我竟是如此幽默,我也只好跟着干笑
。大家笑得连小尼可都被惊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白蒂忙解开衣扣,把雪白的奶
子塞在张大□小嘴中。但她还是忍不住笑,笑得浑身抖颤。

  凯洛琳看到我尴尬的模样,忍住笑对我解释:「你真是傻瓜!他们说的不是车
票。」

  我更不懂了,菲力几乎笑断了气,凯洛琳再也说不下去,满面飞红。直觉地,
我知道他们指的是性事,但那是弄丢了什么呢?白蒂只好推推菲力说:「你说吧!
不然这可怜的中国人要闷死了。」

  菲力强忍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我们在说尼可来这里以前的事。」

  「啊!」尼可来以前?我简直钻进了死胡同,难道是指尼可丢了的事?我懒得
再追究,顺口说:「尼可来之前也丢过什么?」

  这又引发了一阵爆笑,几乎把他们笑死。

  这时格林哥来辞行,他身上斜挂着一卷铺盖,并没有立刻进来。他无精打采地
靠着房门,一字形的浓眉下,有无限的愁情。

  我还以为嬉皮来去自如,离别时一定是干净俐落,眼前所见,却恰恰相反。室
内的笑曳然中止,各人若有所思地坐着,没有人理会他,彷佛门口空无一人。

  时间是最无情的杀手,随着扩音器中几首森巴舞曲的滑过,格林哥的浓眉锁得
更紧了。他咬着挂铺盖的绳子,低着头,扭扭捏捏的,几乎是一寸一寸地移了进来


  菲力看他走近了,故意仰面靠着墙,闭着眼。格林哥摸摸他的头,过了一会,
好像绕过了千山万水,才问菲力:「你不走了?」

  菲力只摇摇头,没有解释。

  格林哥又走到白蒂面前,也摸摸她的头。又蹲下身去,呆呆地看着尼可。过了
好半天,他才转过身,面对着凯洛琳。凯洛琳伸出手去,与他相握。

  好多次,他好像要开口,却似口中有千斤重量般开不得。最后,他下定了决心
,站起身来,和我握了握手,梦游似地走出门口。身体又斜靠着门,低首咬着绳索


  直到他踽踽地消逝在大门外,楼梯吱吱呀呀的声音也停止了,室内还是沉重得
喘不过气来,我故作轻松地说:「他倒是无牵无挂的!」

  没有人理我,也没有人动弹,我看到菲力脸上两行清泪,汨汨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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