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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xian (渔歌唱晚) on board 'Reading'
题 目: 白雪红尘(10)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Wed Oct 1 07:09:04 1997
出 处: byh.bbs@melon.gznet.edu.cn
寄信人: ship.bbs@north.njtu.edu.cn
标 题: 白雪红尘(十) (fwd)
发信站: 华南理工大学 BBS木棉站
日 期: Sun Jan 5 01:36:24 1997
*** Forwarded file follows ***
Posted By: FB (Free Boy) on 'Novel'
Title: 白雪红尘(十)
Date: Mon Dec 30 12:53:37 1996
十
这天思文去了学校,我在房子里闲得无聊,懒洋洋地在街上走。我毫无感觉
地走过了许多街道,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想起应该回去了。对走过来的路我完
全没有印象,就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下来,拿出地图查看,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
都快到港口了。我干脆再往前走,去看看大西洋。到了港口才知道这是一个海湾
,对面的山遮挡了那波涛的一望无际。我靠在水泥栏杆上看下面的船只在卸货,
吆喝声一阵阵传来。北方的太阳温和地照在我身上,有了一点醉薰薰的感觉。我
解开衬衣敞着怀对着太阳,海风吹鼓着衣襟哗哗地响。我忽然想起了阿Q,靠着
墙根在太阳下捉着虱子,在嘴中咬得毕剥的响,身上也麻酥酥痒起来,心里知道
不会有那小动物,仍在肩上背上摸索了一回。又想起那个太阳就是这个太阳,永
远照耀人间却永远无动于衷,这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可笑。我摸索着身上想着阿
Q如果真有其人,他再也想不到,在几十年后在地球的另一端在同一个太阳下,会
有我这么一个人想起他来。那年他肚子饿着在末庄看见熟识的酒店熟识的馒头,
都走过去并不想要,原来是他知道那都不属于他,正象我刚才走过那些挂着Help
wanted招牌的小店,却木然地走过并不想进去问一声,知道那都不属于我。我在
心里把阿Q当作了一个朋友,又想起去年自己写的那篇论文对这个朋友的批评太
严厉太苛刻了一点,无可奈何的人总要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正想着忽然有人碰了我一下,我一看是个长着雀斑的白人小孩,他伸着一只
手望了我说:“Give me some money。”我觉得可笑,我自己正恨不得跟别人讨
点钱呢。我摇摇手说:“No money,I'm poor。”他仍固执地伸了手。我咬着牙
做了一副凶狠的嘴脸,又张大了嘴望空中咬一口,把他吓得一退,飞快地转身逃
跑,逃到安全的地方又回头来望我。我在心里一笑,摸一摸口袋还有一些硬币,
又招手叫他过来。他迟疑着走到离我几步的地方,眼盯紧了我随时准备跑开。我
手伸进口袋把硬币捞在手心,仔细摸一摸把两个二毛五一枚的弹出去,把那些五
分一分的掏出来,手掌合起来摇得哗哗的响,又把右手捏成一个空心拳头,再把
那些钱摇得哗哗的响,伸向了他。他走上来在我拳头下伸了小手。我让硬币一枚
一枚地从手缝中漏下去,每漏下去一枚停顿一下,去享受那一声轻微的脆响,心
里有着一种痒痒的快意。有一枚二毛五的漏到他手中我才看见,伸了左手想抓回
来,小孩把手一捏拢,捅到口袋去了。我摇一摇拳头还响着,他又伸了手。最后
几个我拖延着,他以为没有了手想缩回去我又漏下去一枚,最后我手中空了仍在
他手心上悬着,他等着见没有动静,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我。我慢慢张开拳头朝他
一笑说:“No more。”他说声“Thanks”,就马上跑开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
计算着刚才大概送出去了有一块钱,有点后悔起来,但又觉得一块钱也值得,到
底还是值得的。
(以下略去1800字)……
我正策划着怎么把发豆芽这件事好好做一下,这天思文回来兴冲冲地说:“
今天有好消息,真的好消息。”我问她她不肯说,要我猜。我说:“会有什么好
事轮到我?最大的好消息就是豆芽有人要了。”她还要我猜。我想着是不是奖学
金有希望了,却说:“别弯弯绕了,你!”她说:“你只管往最好的方面去猜,
胆子大一点。”我心想,你弯弯绕我也绕弯弯,于是说:“那一定是家里有信来
了。”她摇头得意地笑。我猜来猜去就是不猜奖学金的事,她自己忍不住了说:
“奖学金得了!”我问:“你见到逊克利尔啦?”她说:“见了!”逊克利尔是
历史系主任。这些日子思文一直与逊克利尔联系,总是告诉他说,高力伟就会来
加拿大了,却不让我出面,怕一见面我的英语露了底就没有希望了。在国内时我
按历史系的需要设计了课程,编造了成绩单,又在杂志上找一篇论文请别人翻译
了自己抄一遍,把中文原文上别人的署名用自己的名字贴了,复印后作了技术处
理再复印一遍,毫无痕迹,然后几样东西一起寄出,得了录取通知。没料到现在
奖学金也有了。思文说;“逊克利尔一见我就说,keep smile ,我知道奖学金有
了,马上告诉他你昨天已经来了。明天陪你去见他。”我沉默不语。她问:“又
怎么呢?”我说:“我的英语出不得场还是出不得场。结结巴巴的英语也讲不来
倒敢去见他,那不是不要脸吗?”她说:“我已经说了,你的口语不好,读和写
没有问题。”我说:“那又能骗几天,暴露是迟早的事。外国人他再也想不到,
成绩单和论文还可以编造,连文凭是造出来的还不知多少,我至少还有文凭这一
样东西是真的。”她说:“现在都定下来了,你再出面也不怕了。”我说:“我
心里畏怯,压力好大。别人在心里笑呢,这种水平还读研究生!我一辈子也没做
过这么不要脸的事!”她说:“你呢,你呢!你那张脸是什么脸,倒比总统的脸
还威武些!你那么多自信都到哪里去了,恨不得就吹口气把你吹起来。反正人都
不认得,你怕什么怕!”我说:“我跟自己心里说,不怕,不怕,可还是怕,这
是没办法的事。”
她生了气说:“跟你搞好了现成的还不敢上阵,那现在连我都要靠你这个男
子汉怎么办?”我心里一动,象有什么东西要拼着冲出来,又象被什么压住了,
吸一口大气把闷气强压下去。她说:“出国,拿到奖学金,别人拼了半条命才得
得到呢,你倒是坐在这里就有了。好多人要他少活十年他也会愿意!生在福中要
知福。”我说:“好怕听不懂课,丢了中国人的脸。”她说:“别想着自己就代
表了中国人,你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英语不行不会学吧!万一拿个文凭也好向
国内交待,万一不行了退出来再找工作,就当是拿了钱学几个月英语,进语言学
校还要交钱呢。”我心里沮丧得要命,豁出去说:“明天一定去,坚决彻底去!
大不了不要我,会死人呀!”思文笑了说:“看,看,这个人!要你去读书又不
是要你去上刑场,有那么可怕吗?”我说:“只是我又欠你的了。”她上来捂了
我的嘴说:“你我是什么人,说什么欠不欠的!”她就在我身边。我想一把搂了
她,含蓄地表现一下感激,可心里那鬼鬼怪怪的力量在反抗着。她顺势在我腿上
坐下来,搂了我的脖子撒娇着说:“只要喜欢我就什么都有了。”我抱了她倒象
抱了什么,别别扭扭着很不自然。她凑在我身边说:“到底是天无绝人之路。”
我也应了说:“天无绝人之路。”一下子我想起二十年前,文革中学校不上课,
我和另一个孩子去捡玻璃卖钱,有一天看见一整块玻璃碎在地上,欢呼起来说:
“天无绝人之路。”都二十年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正想着思文仰了脸问我:“
又怎么呢?”我掩饰着搂紧了她,在她肩头一下一下拍着。她闭了眼一动不动。
看看她的脸,我想,不知别的男人是不是也象我一样,没了心理优势就没了情绪
?现在我是死鱼一条了。有什么办法,我想活,可活得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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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自由的...I am your friend,he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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