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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kathy (丫丫),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中国 女孩看美国》5-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Nov 21 18:14:37 1997), 转信

发信人: bluejay (Tomorrow Never Dies), 信区: story
标  题: 《中国女孩看美国5-2》
发信站: 饮水思源站 (Fri Nov  7 11:25:09 1997) , 转信

* * * 

假如瑞士不是紧接著意大利的下一个目的地,我可能会有更好的心情和更清楚 

的头脑去感谢幸运之神的眷顾。经历过那些事情的我不免有些心力交瘁。但瑞士的 

空气似乎也与别处不同,其中的一丝清娴直触到人的心底,抚平著最深处的伤痕。 

另一件很令我开心的事就是我又可以听到自己非常喜欢的语言——法语。即使听不 

太懂,我也乐于感受它带来的浪漫气息。顺便向你汇报一下我的耳朵的近况。自从 

离开了瓦尔第塞尔后,我又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了,我的听力也有了长足的进 

步。到那个时候我几乎可以正常地与他人交谈(当然最好是与一个和我有著共同语 

言的人交谈),而不需要每隔两秒就让人家把话重复一次了。真可惜听不懂周围的 

人在用那悦耳的语言讲著些什么,但是如果真正听懂了,它们可能也就不会再有那 

么悦耳了。朦胧总是最美的境界。 
意大利境内发生的事情不可避免地会为我们办理签证手续带来麻烦,不过那是 

到英国后的事了,现在再急也无济于事,所以应该放轻松才对,我开导著自己。其 

实我们快乐的旅行才刚刚开始,不应该让曾经的乌云遮住双眼。更何况,瑞士是怎 

样的一个花园般的国度啊,为每一个人无私地展示著她的美丽。一对住在洛桑的夫 

妇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们新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我非常期望能够见到他们。要是 

那小偷尚存一丝良知把我们的欧洲通讯录留下就好了。我实在无法想象在一个连语 

言都不通的陌生大城市中如何能够找到一个普通中国留学生家庭。等到我们费劲力 

气找到他们时也差不多该离开瑞士了。 
幸好,妈妈爸爸比我多了一份胸有成竹的乐观。他们把坚定的步伐迈向了身边 

的一位警察先生。警察极其友好地接待了我们,一边保持著微笑一边努力地去听懂 

我们的语言。听懂之后,他又费了一番力气给我们提供参考性的建议,说我们可以 

去查电话薄。我十分不以为然。诺大一个洛桑市的电话薄中怎么可能找到一个中国 

学生的电话呢?我们在布法罗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在当地的电话薄上登记,简直是 

大海捞针。然而妈妈爸爸却径直走到临近的一间电话亭中,翻开电话薄,轻而易举 

的找到了需要的号码,令我目瞪口呆。看来九岁的小孩还是应该对事情保持住坚定 

的信心,不能够武断地做出童稚的结论。活到老真的是要学到老的。 

* * * 

由于时间关系,只能在洛桑做短暂的停留。今天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尚抱有一丝 

淡淡的缺憾。我很后悔那时没有留意洛桑的火车站,没有留意那个三毛的魂魄曾经 

出没的地方,而现在它只能成为我模糊的记忆中遗下的一片想象与神往。 
洛桑的下一站是日内瓦。如果说瑞士是世界花园,那么日内瓦一定是其中拥有 

最艳丽花卉的花圃。大自然毫不吝惜地将它最神奇的芳华赐与这座城市,每一个身 

临其境的人都会陶醉在一片花海中流连忘返,鲜花喧宾夺主地使周遭的建筑黯然失 

色。而花儿中最沁人心脾的芬芳则要你屏住呼吸用心灵去嗅,去体味。原来美不仅 

是可以看到的,也是可以闻到的。 
紧张的行程只允许我们在这花的城市里暂停几个钟头,但短短的几百分钟究竟 

应该如何利用才能不虚此行呢?朋友提议我们去看日内瓦湖上130米高的大喷泉, 

在那里可以集中领略瑞士的秀丽风光和风土人情。于是我们欣然前往。 
小孩子和大人关注的事物往往有著不小的差别。当父母沉溺于闻名于世的日内 

瓦湖的“美色”时,当他们感叹于大喷泉的独特气质时,我却被湖上的鹅群深深吸 

引。他们集中在湖泊的一角,“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地周旋于游人之间。人 

群围著鹅群,前者给后者食物,后者给前者欢愉,形成著一幅和谐的画面。我按捺 

不住,翻出午饭剩下的面包跑了过去。爱玩的我把一块面包伸到身边一只鹅的嘴边, 

当它把嘴凑过来要吃时,我却又顽皮地把手缩了回去。看来在那个年龄时还有些“ 

没改性没记性”,我似乎已经把在大冒险野生动物园时的经历忘到脖子后头去了。 

不过这次运气还不错。即使他可以报复地咬我一口,他也没有这么做。真是一只好 

脾气的鹅。为了奖励他的善良,我特意拣出一块最大的面包喂给了他。他一边嚼得 

心满意足,一边向我微微地笑著。我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念头,想把他带回家去养起 

来。我会给他起一个响亮的中文名——叫“鹅蛋儿”怎么样?他可以住在我的屋子 

里和我做伴,我每天都会去溜鹅,让大家看看我心爱的宠物。晚上我要抱著他睡觉, 

早上我要骑著他上学,不知道妈妈会不会答应…… 

* * * 

通常提到瑞士,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日内瓦了。在到达波恩之前,我竟然从未 

曾听过它的名字。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城市即使是国家的首都也不见得是个吸引的人 

地方,我当时这样想。纵然我孤陋寡闻也不至于对一个美丽的大都市会一无所知。 

不晓得小孩子犯错误是否情有可原? 
初到波恩使我有一种重返日内瓦的幻觉,不过波恩似乎因为政府大楼的存在而 

多了几分庄严和肃穆,然而那百花齐放中的一片宅紫嫣红却与日内瓦如出一辙。市 

中心的一条街是我钟爱的,因为街道两旁插著世界各国的国旗,色彩纷呈地将地球 

融成一个大家庭。马路中央每隔一个路口就有一个花坛,群芳争艳,与旗子相映呈 

辉,为整条街营造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快乐气氛。 
看到路上的两个正在对奕的棋友更使我兴奋难奈了。其实对于国际象棋我既不 

算精通更不算痴狂,然而对那里的那种和真人一般高的棋子却是有著发自内心的浓 

厚兴趣。两个人的身边围著很多旁观者,前去凑热闹的我发觉大家原来是在排队等 

待亲身体验下巨型象棋的滋味。经过一番请求,我终于得到父母的准许排到队伍中 

去尝试一下那一生难有一次的游戏。 
等待总是漫长的,旁观者的等待更会在焦急中伴随心痒和手痒。这种怪病只有 

摩拳擦掌英勇上阵后才能消除。我的灵单妙药便是那一粒粒棋子。幸好等待总是有 

尽头的,我在棋盘上推推搡搡,拖拖拉拉地做开了实地战斗。原来当棋子和你一样 

高时,你竟然会如此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仿佛真的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挣扎一般。规 

定中的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妈妈爸爸拽著依依不舍的我匆匆离去。我不断地回著 

头,直到发觉茫茫人海已将“前沿阵地”彻底淹没。 
那是一次短暂的经历,但却真有可能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它改变了我对象棋 

的印象,也改变了我对波恩的印象。九岁半的我确实未曾听说过这座城市,但是活 

过了两个九岁半,三个九岁半的人却不一定不知道它。在欧洲的旅行中我似乎经常 

意识到自己的幼小与无知,无论是面对恐惧、惊讶、快乐还是兴奋都带著稚子的心 

态。但没办法,我毕竟才只有九岁半。 


奥地利——维也纳、萨尔兹堡 

奥地利与音乐有著不解之缘。多少位不朽于世的著名音乐家生于斯,长于斯, 

成名于斯,辉煌于斯。这是一片蕴育著永恒的音符的沃土。对于音乐有著疯狂热爱 

的我欣悦地到这个国度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旋律。原来美不仅是可以看到的,也是可 

以听到的。 

* * * 

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当之无愧地成为音乐史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其跳跃的音符和舒缓的旋律如河流般淌过每一位听者的心田。不知为什么,在我的 

脑海中却一直把多瑙河当成一个虚构的地方,可能是因为觉得尘世中不会有如此般 

宛如仙境超凡脱俗的所在吧。然而它竟然那样真真实实地存在于我们这个充满尔虞 

我诈的俗世中。 
只有机会见到黄昏时的多瑙河。孩子的眼睛总会将一切美化,但那个地方的美 

已经经不起任何程度的升华了。无限好的夕阳缱绻于水波的那一端,用金色的余辉 

抚摸著蓝绿色的液体。天空中的云朵也向太阳暗递著秋波,企图用款款深情留住一 

夜的眷恋。而阳光却无情地抽身离去,拒绝著河水的拥吻和彩云的爱恋,在天空的 

尽头淡去,淡去。吹拂过几个世纪的清风习惯地旁观著这年年月月上演的缠绵别离。 

此时,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了一阵隐约的乐声,熟悉的旋律追随著斜阳的脚步跨 

向未知的世界。音乐和光明消失著,遗留最终的黑暗与沉静。 

* * * 

约翰·施特劳斯其人与其作品同样深入民心,在奥地利的心脏维也那便有著一 

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公园。公园内最引人注目的就要数这位伟大作曲家的铜像了。 

他侧身贮立在那里,拉著心爱的小提琴,用无声的音乐向驻足的人们诉说著他的故 

事。与施特劳斯老先生合影留念的我们却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帮忙拍照的好心人按 

快门的刹那间正巧有一只鸽子扇动雪白的双翅飞过镜头前,神奇的现代科技毫无损 

失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的神奇的景象。阳光、雕像、自然、生命共同营造出一种唯美 

奇妙的氛围。 

* * * 

奥地利的萨尔斯堡是另外一位非常有影响的作曲家莫扎特的故乡。我们很荣幸 

地参观了他的故居,一代音乐大师曾经在这所房子里面生活,他的音乐历程就开始 

于脚下的这片土地。我不禁想到了那部曾获多项大奖的影片《莫扎特传》。电影我 

看过很多次,然而其中的一个场景却是从未曾目睹过的,因为我无法忍受那令人绝 

望的悲恸。那是在莫扎特刚刚死去的时候,离他而去的妻子重返家中时见到的已是 

一具毫无生气的驱壳。她扑到他的身边,疯狂地呼叫著他的名字,试图将他从时空 

的另一端觅回,但一切都是徒劳。那嘶心裂肺的痛楚折磨著我的神经,而声嘶力竭 

的呼唤又刺激著我的双耳。每当电影演到这里,我都会从屋子里跑出去,堵上耳朵、 

闭上双眼,拒绝那一抹感伤情绪的侵扰。天妒英才,使一位如此出色的音乐家过早 

地带著那不为我们所知的旋律飘向另一个天地。 
然而他也曾经有过得意的辉煌,快乐、成功一度伴随其左右。我们得以沐浴在 

他用心血精心灌溉的串串音符中确实是一种幸福。当天我便带著这种幸福在莫扎特 

故居的后院里和他的雕像合影。 

* * * 

能够和古典音乐的两位大师级人物合影令我荣幸之极。即使照片中出现的并非 

真人,那种感觉也很接近了。凭著对音乐的满腔热忱,我觉得有些事很难说,也许 

有一天我也会迁居到维也那,在一个美丽的黄昏谱写出一篇惊世之作——《金色多 

瑙河》。 


荷兰——阿姆斯特丹、鹿特丹、海牙、戴芙特、 
派那克、马德鹿丹姆(小人国)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那个在法国和我们一同爬阿尔卑斯山的中国学生。他在荷 

兰上学,所以我们到了这个国家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先要找到他。我们被火车带到 

一个叫做戴芙特的小城市,在凌晨一点钟清爽的空气中打了将近两个钟头的电话才 

与他联系上。他住在不远处的一座更加微型的火柴盒般大小的镇上,小镇的名字叫 

做派那克。几经周折的我们终于在旭日东升之际来到他的家。途中我借著微弱的阳 

光,透过惺忪的睡眼发现了荷兰的一些特色。这个国家与瑞士有著几分相似之处, 

是一片花的海洋。然而其中的一个不同在于荷兰的花更多地出现在人们的居所内, 

装扮著私人空间。当然,美丽的东西总是在和他人分享时才会更加迷人,因此许多 

荷兰人都把花盆摆在窗台上,在两片半掩著的窗帘间若隐若现,给过路人带去一份 

好心情。 

* * * 

曾经在什么地方读到这样一个事实:当宇航员踏上月球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地球 

上的两处景观。其一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万里长城,另外一个便是荷兰的拦 

海大坝。为此我一直感到有几分不解。我们的万里长城是怎样的建筑呀,怎么能够 

有一座堤坝与之相提并论呢?真正见到它时我方才体会到“大坝”的含义。 
这座拦海大坝全长32公里。站这一端是无法看到其尽头的,跃入眼帘的只是 

天海坝交界处的一片茫然。大坝的一侧是海水,一侧是淡水,而这项庞大的工程在 

六年内就全部竣工,应该也能算是一个奇迹了。它也许没有长城那样宏大的气势和 

伟岸的身躯,但它同样凝聚了劳动人民的血汗与精神。这两者被月亮看到相信也很 

好地展示了地球人的风采。 

* * * 

中国近年来陆续建起了许多微缩景观区,世界上各名胜古迹具体而微者吸引了 

八方游客。然而我唯一去过的“小人国”却是荷兰的马德鹿丹姆。马德鹿丹姆就是 

一个小荷兰,你可以在几个钟头里将荷兰各处风光尽收眼底,不论是阿姆斯特丹的 

政府大楼还是鹿特丹的码头都是按照比例缩小,制作精细,逼真之极。举例说来, 

某地有一座大教堂,其唱诗班很出名。“小人国”的设计者便别具匠心地在一条传 

送带上放置一群身穿红白袍子的小人,每“人”“手”里拿著一本歌谱,“嘴”大 

大的张著,仿佛真的在用心用力高歌,栩栩如生。真正的教堂高高耸立,而那里的 

它却只到我眉毛那么高,唱诗班中“人们”的个头也可想而知了。马德鹿丹姆使我 

能够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在短短的三个小时内已经到过荷兰所有最著名的地方了。 


比利时——布鲁塞尔、安特威普、鲁文 

到了美国之后的我染上一个戒不掉的嗜好:吃冰淇淋。西方的冰淇淋和中国的 

不同,种类繁多,甜美细腻,总之引人上瘾。那时纵然是小小姑娘也担心自己如此 

下去会不断横向发展,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然而它们却是那么难以抗拒。冷食店 

菜单上的图片更是令人产生无限瑕想,但真正拿到的冰淇淋往往会比图片上的小几 

个号码。我一直以为这是一条“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普遍规律,谁知远在欧洲的比 

利时,这条规律遇到了“特例”,而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我们在布鲁塞尔拜访一位在瓦尔第塞尔结识的教授,谈兴正浓时来到一家冷食 

店。凭经验,我看过菜单后点了一客很漂亮的中等大小的冰淇淋苏打。不料小姐端 

上来的却是一只硕大的瓶子,里面填满了不同品种的冰淇淋,汽水和水果。愣了一 

下之后,我拿起武器(勺子)开始战斗。 
两个小时后,一场步履维坚的持久战以我的胜利告终。真奇怪,在那以后不论 

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里,我都没有再以先前的那股热情疯吃过冰淇淋了。 


西德——慕尼黑、波尔尼、科隆 

翻看欧洲的影集是我闲瑕时钟意做的事情,照片上的我千姿百态,千奇百怪。 

不知为什么,在十岁以前我总喜欢在照相时摆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姿势或表情。而那 

辑照片中有一张却更加奇怪,因为我们一家人站在西德科隆市的双顶教堂前竟然都 

张著嘴大笑著,这绝不是妈妈爸爸的一贯作风。我本人在那个阶段也有意识地显示 

出淑女风范,尽量做到笑不露齿,然而这却是我至今仍然努力的方向。不过说到那 

张照片的效果还是事出有因的。 
那时尚有东西德之分。在前往科隆的火车上我们邂逅了一个中国人。身处异国 

他乡的游子见到同胞时总象遇到亲人一般,我们很快便熟络起来。新朋友自告奋勇 

地表示要做我们在科隆的导游。来到那座著名的大教堂前,我们被它独特的建筑风 

格所吸引,尤其是双顶的设计更是别有情趣,于是便站在教堂前的空地上请“老乡” 

帮忙照相。怎料相机却出了毛病,快门怎么也按不下去,急得那人连瞪眼带跺脚。 

他看上去特别滑稽,弄得我们忍俊不禁,起初只是很有礼貌地微笑著,可后来渐渐 

按捺不住,大笑特笑起来。朋友看到我们这样先是愕然,而后也忍不住与我们一同 

前仰后合。 
正在我们都快笑出眼泪时,冷不丁的一声“啪”告诉大家快门已经按下,接下 

去过卷的声音则说明我们几近歇斯底里的笑态已经被捕捉下来了。其实笑一笑十年 

少,但谁看到那张照片都会有机会重返母亲腹中,体会身为细胞的快感。而如果笑 

得连牙花子都展露无疑确实影响美观。因此后来照相时我往往会记得咬住舌头,在 

这种束缚下牙齿是说什么也露不出来的。不过效果似乎也并不淑女。 

(我最不喜欢的实际上是照相时闭眼。我的原则是宁可要红眼睛也不能没眼睛。 
不过我有对策。每次有“闭眼危机”时我都会请拍照者为我数“一、二、三”,数 

“一”和“二”时我会把眼舒舒服服地闭上,而“三”声一起,我便猛地把眼睛睁 

圆。这样照片保准是睁著眼的。但是根据总结出来的经验,我发现在使用这种策略 

时还需要注意一点,就是不能把眼睁得过大,因为那样看上去会象被针扎到了一般。 

) 


英国——伦敦、剑桥 

法语、德语、意大利语都是动听的语言,但当你听不懂时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在我们的旅行中我一直在体会聋哑人的心态,除了与父母可以正常交谈外,几乎是 

身在人群中的一种与世隔绝。终于到了英国。虽然这意味著欧洲之行的结束,但也 

同时意味著我将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又能够听到英语了,纯正的英语。经历了一个 

月的风风雨雨后,我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儿想家,想念那间无数次令不甘寂寞的童心 

厌烦的斗室,想念那很少有刺激的事情发生的布法罗。不过我推测英国和美国会极 

为相似,因为后者毕竟曾是前者的殖民地。但小孩子的推测往往只是臆测。 

* * * 

下船后登上英国的土地时心情确实是亮丽的。年幼的心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激 

动,年幼的头脑也会因为激动而变得健忘。我很成功地放松了身心,将意大利发生 

的种种抛在脑后,尽情地享受了十几天的欧陆风情。然而现实总是残酷无情的,事 

情终究还是要面对。来到雾都后的第一天便是在当地的美国领事馆渡过的。那是枯 

燥无味而又令人气愤的一天。想著屋外的白金汉宫和泰晤士河,看著房间里黑压压 

的人群和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心里真是很别扭,而别扭又化为对小偷的满腔仇恨。 

要是让我抓到他一定把他的眼珠挖下来!但是我上哪儿去找他呀?原本天真地以为 

向领事馆报失之后便可申请到必需的文件,可谁知他们还要用没完没了的问题埋没 

我们,他们还要打电话回美国,他们还要办理一道道复杂繁锁的手续。他们要我们 

无止境地等待。而等待的最终结果是一句:“明天再来吧。”就这样简单,明天再 

来。我气得诅咒著那可恶的贼人,气得怒火中烧,烧得头脑发热。我竟然在领事馆 

里就发起低烧来了。我的身心受著不同的煎熬,万一不能回美国就让我在这片土地 

上烧成灰烬吧,反正再高上两度就差不多了。不过还好,我们终于还是拿到了签证。 

在五天以后。 

* * * 

领事馆内开始的低烧不久发展成为高烧,它烧光了我积淀了一个月的心火,也 

使我错过了去剑桥大学以及格林威治天文台的机会。有两天我病得卧床不起,成天 

呆在中国领事馆的房间里,连饭都是躺在床上吃的病号餐。到了第三天,突然觉得 

四肢百胲中注入一股崭新的力量无处发泄,于是便起身到楼下去遛达遛达,大概是 

腹中空了,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厨房。一进门便看到一个英国人竭尽全力地向大师傅 

讲著什么。大师傅显然不懂英语,总和他打差。看到两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我 

好心地表示自己可以做翻译。英国人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向我讲了一句话。 
我听完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不可能是在讲英文。看到我脸上的不解,那人又重 

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可我怎么听不懂呢?是烧糊涂了?不至于吧。那可怜的人 

经受不起这个“打击”,无奈地拂袖离去,弄得我很过意不去,连声向大师傅道歉。 

大师傅人倒也豁达,就是太唠叨,这下可抓住我不放了。不用心地听著他的渲泄, 

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回味著英国人的话。那边大师傅声音不断灌入耳中,他在发牢 

骚,说自己打了几百通电话找人来修炉子,但就是请不动那帮人。听他的口气仿佛 

炉子再不修好全人类就要遭遇可怕的饥荒了。然而无意中我留意到一个词:炉子。 

有了!原来英国人讲的那句话是:“告诉他炉子已经修好了。”伦敦的地方口音本 

来就与我熟悉的美语大相径庭,再加上那人可能是附近郊县人士,再加上我可能确 

实烧得有点思路混乱,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迷底终于还是被我揭开了,真是虚惊一场。 
我本已对自己的智商水平产生根本性的怀疑了。因为是我主动提出要为人家做翻译, 

若是不能胜任会显得自不量力。但看来英美两国已经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相似了。 

* * * 

妈妈为了陪发烧的我没有去剑桥大学,但是我怎么也不能让学地理出身的她再 

失去前往格林威治天文台参观本初子午线的机会。这可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了。而母女间有时会存在一种特殊的场,使一些有意思的事同时发生在两人身上。 

我在中国领事馆的厨房中经历上面那件对自身能力和智力重新评估的事情时, 

妈妈正在格林威治拍照。可那张照片却怪得可以。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问我妈妈 

为什么会如此气势汹汹地叉著脚站在那里,其实答案很简单。她正处于本初子午线, 

就是零度经线的位置上,分开的两只脚一只踏东半球,一只踏在西半球。说实话, 

如果换了我去了那里可能会劈叉,一条腿放在一个半球上,那会更有意义。也会显 

得更奇怪。 

* * * 

我为即将拿到签证而高兴,但真正拿到签证后却又高兴不起来了。然而离开英 

国时的心情还是很好的。我们的旅行让我大开眼界,不过我已经准备好回去过正常 

而有规律的生活了。 


美国——布法罗 

旅行结束了,暑假结束了。回到美国后一切归于平淡。耳朵好了,烧退了,心 

中客死他乡的恐惧也烟消云散。留下的后遗症是一段时间的疲惫不堪以及比原先深 

了十倍的肤色,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欧洲之行现在看来就好象一场梦一样,里面浓缩了真实生活中的各种情感体验。 
不得不承认,我已经情不自禁地深深爱上了那一片陆地,爱那里的花草树木,湖光 

山色,风土人情。欧洲和美国不同,就象美国和中国不同一样,然而我们头顶同一 

片蓝天,我们共享同一个太阳,我们共同拥有同样的一颗炽热的跳动的心。这就足 

够了。 
那一片土地将是我今后神往的地方。那段记忆终将磨损,消褪,但梦终究是存 

在著的,是与生命一同存在著的。而在我的生命里,我期待著重拾往夕的旧梦,期 

待著再一次的漫游欧陆。 


初稿于一九九二年七月 
定稿于一九九六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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