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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ohnathan (乔纳森), 信区: Reader
标  题: 感性的，太感性的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at Sep 26 15:34:37 1998)

五十年前的今天，西蒙娜.波伏瓦给阿格伦写了一封信，信中汇报
她读《战争与和平》的心得：“读了这样的书真不敢继续提笔写
作。”幸好我没有读过《战争与和平》----读了之后让人不敢写作
的小说我们大可却之不恭。毕竟那个时代的经典要由那个时代的人
捧上神龛，而如张爱玲说的：现代的东西纵有千般不好，毕竟是我
们的。

什么是我们的，什么是我们这个时代准备传诸后世，接受顶礼膜拜
献祭冷猪肉的作品呢？我第一个想到王菲。再怎么清高自命，眼角
长到额头上，你十几几十年后忆念的九十年代象征无非是王菲。她
早已理直气壮登堂入室。若果于电影音乐而外要再找个小说作者撑
场面，我想提名吉本芭娜娜。

早前亦对严浩改编的电影《厨房》情深款款，如今又要替原著小说
张目，所为仅是个简单得彻头彻尾的理由：这是我们的。说起来吉
本的小说人物相当平面，直似印在扑克牌上。而这些年青人的生活
也是给抽成真空的：没有经济的逼迫，没有社交的烦扰，甚至没有
惯常成长小说里传统与新生的角搏；情感，死亡，性是唯一，更是
终极。然而，谁说这就不是九十年代寂寞纠缠，隐秘吊诡的青涩记
忆呢？说到底，我们是群只有感性没有思想，只有青春没有生命，
只有记忆没有存在的“私人”，私生活也只好求乞私小说来呈现。

这样坦言思想的零度有可能使人忽略感性的深度：触动，或者如日
本一代人深创般的触动，绝不是空穴来风。吉本的感性固然是感性，
但她感到了我们想感却感不到的地方，她顺理成章成为经典。我说
的经典，是你打不烂，绕不过，你压它陷，你起它弹的那种存在。
无论诅咒抑或感恩，它活在你的血里，死在你的血里。

去年，不谙日文的我就买了文库本的《N.P》，后来是送给了一位朋
友。其实吉本芭娜娜的手段筋节都显得相当大路，有时突然一截棉
絮，让人冲不出。然而她又打破了相当多的限制，不经意间出了奇
峰。在张爱玲那里根深蒂固理有固然的婚姻概念与家庭意识根本与
吉本笔下人物无缘，川端康成《千羽鹤》处理同样乱伦题材的那种焦
灼感也不存在于吉本的清浅笔触，同性/异性的社会意识符码再不能
侵入吉本的私人伦理。吉本的世界是一个“私”的世界，一个只有
爱和死的境域。

《厨房》一集中能深获我心的乃是《月影》和《一种经验》两篇。
相近地以“通灵”的超验去沟通生死大限，生者与死者间的横亘都
飘然而逝。《一种经验》中更凸显两个爱上同一男人的女子之间达
成的神秘的吸引：“我的幸福与阿春的死之间只有薄纸一层”。有
什么经验是不可能的？有什么经验是诡异的？吉本似在回答：只有
感不到，没有做不到。

《枕草子》一五三段是这样说的：“远而近的东西是：极乐净土，
船的航程，男女之间。”远而近，说的是否即是“薄纸一层”？

                                            98/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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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与欢，天之所以鸩人；
              悲与死，天之所以玉人。
                             （明）卓人月
    
    

6m※ 修改:·Johnathan 於 Sep 28 15:19:18 修改本文·[FROM:   166.111.5.150]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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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fzx 于 Nov 28 21:05:00 修改本文．[FROM: gaea.hit.edu.cn]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gaea.hit.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