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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ohnathan (乔纳森), 信区: Reader
标  题: 读到最后，独到最后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Wed Aug 20 13:53:17 1997)

没有办法使自己的心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不
得不求助于音乐，这几天，我经常一上午躺
在床上，听着舒柏特的〖死亡与少女〗，看
布罗茨基的一卷诗。

究竟我们可以从书籍中得到什么呢？我一直
企图回答这样一个问题，而我不得不说我没
有答案，世间太多的锁空悬，拿钥匙的人早
就不见。又一次读完张爱玲的〖烬余录〗，
我想了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追求其实和窥
私癖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人家要得到乐趣，
而我要揭开疮疤遍尝痛苦罢了。
说到底，还是归结到对人生景观的贪恋上面，
看着流弹飞矢，雪月风花的点点故事，好像
自己也身处其中，陶陶然戚戚然，以为可以
因此脱离了时间的羁绊而达成长久的感应。
这样的痴念，我并不以为比褴褛乞丐望朱门
气象而狂想更高明一点，从对生活的企盼来
讲，可能更加荒唐。
但是呢，人的物理关涉也确乎有限的可怜，
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假期的时候和德国佬一
道游黑森林吧，所以谁不甘于局限于杯盏床
帏之畔应该也不能说是特别的不安分。他想
能活异样的生存，成为别样的人，啊，他真
的是很正常不过呢。

那么书籍会有什么补益呢？就拿勃顿的〖忧
郁之解剖〗来说吧，他在文字中缀满了拉丁
文和罗马智者的名字，他讲那些似是而非的
怪话，居然写了那么多那么厚，结果你读了
以后只觉得惶然：啊，在讲什么嘛？其实，
读书并不能许给你什么，不会使你聪明到左
右逢源，不会给你金屋红妆，没有什么报偿
足以抵御黑夜－－永世的君王。
读书让你糊涂，让你蠢，让你怕作别人都在
作的事情，让你盲信，让你疼，让你在本该
游戏人间的时候徒忧天倾。
反正我找不出理由让你停止嬉乐，拿起一本
书。还是不要读书吧，大家走路，歇脚，走
路，很好。

看到前面有一位朋友谈夏目漱石呢，我对书
籍的无所作为倒减去了几分不安，毕竟我们
在这个究要将我们的骨头重新归于泥土的凡
间有什么可追求的呢？我们难道不是为了在
茫茫黑夜里头能有一双洞烛一切的眼睛吗？
难道不是为了在短短的生存中可以如火焰般
肆意燃尽吗？我读漱石晚年的随笔文字〖玻
璃门内〗的时候，心中有一种如对神祗的敬
畏，也同时感到一种此生别无所求的释然畅
快，生到那样清晰从容的境界，可以休矣！
我不由得想起写〖世界电影名作欣赏〗的那
个日本老头，他在介绍〖最后一班地铁〗的
文字最后写道：“能看到这样的电影，在我，
都感到是一种幸福。”

詹姆斯。瑟伯在〖华尔特。惠尼的秘密生活〗
里面描绘了一个沉浸在幻想里强健智慧而生
活里怯弱无力的小男人形象，我以前看的时
候觉得煞是可笑；或者瑟伯的笔也真的逼肖。
但现在并不感到可笑：只要有梦想，什么还
是要紧的呢？
我踢踏着小径上的石子，一个人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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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是五年前的我，我也会说：“不行！”

※ 修改:·Johnathan 於 Aug 20 13:58:13 修改本文·[FROM:   166.111.5.142]
※ 修改:·Johnathan 於 Aug 27 20:04:54 修改本文·[FROM: tc51.cic.tsin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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