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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ohnathan (乔纳森), 信区: Reader
标  题: 听一个故事，过一生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Sep 26 14:06:04 1997)

对英国人，心下一直存了个不肯告人的想法：
在他们务实谨慎的外套下面原是藏了颗无可救
药的浪漫伤感的小心脏的。这种浪漫没有气吞
山河的气势，也绝不甜腻腻像奶油点心，有点
“无边丝雨细如愁”的况味。他们的前卫都有
点放不开，象艾略特穿着整整齐齐去银行上班，
象劳伦斯总是算得一笔好的经济账。不过，那
不多的浪漫却是致命，即便是伦敦桥上行色匆
匆的路人也把一抹哀愁涂在脸上。在寂静寥落
时，他会搓一搓双手，弹一滴老泪。当然，等
要账的上了门，他的脸色会一下变的世故。因
了这点情致，他们的势利都像张爱玲那些“小
奸小坏”，“坏的有分寸”。不能体会这一层
意思，对英国人恐怕理解不好，只觉得他身上
有浓浓的肉汤气吧。

在地摊，书肆经行，常常会捧一堆满是尘土的
书回来，那些簇新的书倒来的少了，知道我的
烟火气似的，纷纷避开。但是，这一次倒是有
一册新书，是恺蒂的书话〖酿一碗怀旧的酒〗。

第一次读恺蒂在英伦写下的书话是在〖读书〗
杂志上，那时我正高中二年级，在阴沉沉的下
午读那些熨贴的文字，心中泛起热咖啡的缕缕
蒸气。后来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比我大四五岁的
姑娘罢了，自然的，有一分敬佩暗存着。读的
多了，觉得她那分不加渲染的哀怨似乎愈重，
芥末似的幽它一默也少了，文字越发安静清洁
了，想：“又一颗黯淡的星星”。其实对有才
华的年青人总是爱惜的，虽然大家的脚迹未必
迭踏，但心气总是好近；浩叹扼腕都没有必要，
一点相通，当使众人理得。

恺蒂在伦敦的艺术博物馆里工作，天长日久连
思维都有英国人不失法度的那种分寸。即便是
谈Punch杂志和BBC那样的诙谐文字，也决不走
样，是咖啡煮的久了一倒水就晓得味道酽不酽
吧？

好读书而且有隔着海峡的善解人意，恺蒂把被
日子染的黄脆的故事一一铺陈，让我们在这个
速度的时代可以有一歇息的角落，听上一个时
辰，不论主人公是谁，都像是自说自话，来的
从容。她好像对上个世纪末那些放浪形骸的才
子们有不褪的兴趣，王尔德，莫里斯，比亚兹
莱，穆恰这些无伤大雅的小趣味小精致似乎还
牵动着百年之后女子优柔的心肺。当然，故事
与你我何干？我答不出来，只是听着，就当那
是某种江湖预言。

是女子认证自身性别的意识太强了吧，几乎每
个女作家都关心着自己这个群体的命运，恺蒂
亦不能外。她娓娓道来的克里斯蒂纳。罗赛蒂，
凯林顿，甚至普拉斯都带着忧郁自伤的味道，
爱与痴使这些因了才华而挤不进世俗蜂巢的奇
女子饱尝了生命乖舛。但是，在如是的惨淡生
涯中，她们也渐窥世界之丰盈，孰得孰失倒难
于评说了。有了故事作信物已是意料之外的了，
听者取舍只好随缘。

“看别人饮那碗怀旧的酒，是可以嬉笑可以放
歌的易事，等到有一天那碗酒端到自己的面前，
不知那滋味会是苦，还是香？”不管怎样，那
酒在你面前，看你尝还是不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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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
    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魏） 陈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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