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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随风飘零的蒲公英(4)(转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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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随风飘零的蒲公英(4)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Feb  9 16:56:06 1999)



过去,我们总是说「老兵不死」,我们总赋予从战场上退下来,在横贯公路、在

山地、在海滨,铺路造桥,从事国家重大工程建设的无名英雄,以深心的感念,

对于牺牲奉献,以鲜血写下历史的供奉在忠烈祠的国殇,则致以最大的敬意;

至于老弱伤残,寄居荣家,安养馀生的荣民,我们则多予慰安。

我们对于战士的精神,总不会吝于推崇和歌颂,即使到了九零年代,戴文

采到了四川,看到出身黄埔军校,跑过半部中国近代史的「舅舅」,即使垂老于

大时代的一隅,寂寥潦倒,然而依然保留黄埔坐姿,腰杆板直,高唱军歌,乃

大为感动,写下〈最后的黄埔〉(《中华日报》副刊1992.9.22,收入戴著《天才

书》,九歌,1994),此文获得梁实秋散文奖。

可是,康来新对此文的批评却是,除了肯定其军人魂的再现与生动,并且

在题材开发上作出贡献之外,却也对其不能写出「战争的荒诞,以及历史的吊

诡,欠缺哲学层次的反省与探索。」虽然鼓励作者续写系列,但也希望她不要

落入「忠义榜」或「忠烈篇」的窠臼。(康来新:又是一尊兵马俑出土了——我

看〈最后的黄埔〉,收入《天才书》)

由此,可以看出八○年代以后的台湾散文,即使不否定军人魂,然而对于

战争的荒谬,时代的悲剧,却是飘零的老兵形象所引发的战后出生一代的散文

作手感受比较真切的。而即使像前辈作家司徒卫,对于老兵,虽然仍含藏较多

的尊敬和肯定,但是,面对1987年老兵的街头运动,他在〈老兵〉一文中,仍

然写下了如下的悲悯文字:

在人生战场上的老兵,和我们具有同样的困恼和悲哀:在无休止的与时间作战

之中,根本获胜无望。……倘若本身已至老迈,而仍然上无片瓦之覆、下无立

锥之地,则他们的惶恐与忧愁可知;及其由郁闷转趋激动,也情有可原。

这样的话语,可以说是台湾社会对于老兵还乡运动的同情共感,这也是海峡隔

绝四十年后,政府终于不得不作出开放老兵还乡探亲的决定的社会背景。虽然,

还乡之后的后续问题,仍然有许多问题,这部份或许应列为「探亲文学」去考

察,此处暂时不予讨论。

苦苓可能是战后出生的一代最早突破禁忌,而且又以最多的篇幅来写老兵

的作家。包括「这些士兵,承担了历史的苦难」系列作品的别集《禁与爱》(出

版于1985年,1990年再版,改名《谁能查禁我的爱》);1988年他又出版了包

括六篇老兵题材小说为主的作品集《外省故乡》(希代版),具现其对老兵的关

注和用心。

虽然苦苓很早就以「托斯基」的笔名在党外杂志写政论,碰触禁忌,1983

年开始写作的老兵系列短文,可能受李师科事件的启发,〈月下老兵〉文中提到

「最近因抢劫杀人被处死的一名退伍军人」;《外省故乡》收录的第一篇小说〈柯

思里伯伯〉主角的名称—柯思里—实际上就是倒转李师科姓名的谐音,题材也

是事件的再虚构,而该文末特别点出「思里,就是想家的意思。」显然也是呼

应写作时的还乡运动。

《外省故乡》是小说,写作时间较晚,姑且不论。而苦苓在名满天下之后,

仍然回过来肯定「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本书」的《禁与爱》,书中对老兵的思维,

是值得特别加以分析的。

「这些士兵,承担了历史的苦难」这一分卷标题,可以看出苦苓对老兵整

体的悲悯关怀。全卷共收七篇短文,专叙老兵者则如第一节所列的五篇。这五

篇,每篇各写一个老兵:〈老黄与老黄〉写几个小孩与士官长—老黄—以及他的

狗—也叫老黄—的交往故事;〈北平烤鸭〉写北京人老赵对大陆风土美食的怀念

与其孩子口味对立的故事;〈凤凰花下〉则写战场英雄锺国强退伍后屈居学校洗

厕工友,而羞于见人的故事;〈月下老兵〉则描写老士官退伍后,虽居溷厕中,

仍坚持荣民精神,醉中仍然挥刺刀攻击前进的故事;〈小店七日〉则写一个老兵

开小吃店,生意清淡,无人闻问,七日后,无声无息死去的故事。

这五篇都有故事性,篇幅都不长,基本上属于人物素描的性质。苦苓基本

上采用客观白描、节制而不滥情的笔调,以不同的个案来烘托他们所承受的历

史的苦难:孤寂无伴,只能与狗、小孩交往,甚至于完全无人闻问地悲凉死去,

或者在其残生中,要不是背负记忆的辉煌—故土的温馨与炳耀的战史—与冷酷

的现实冲突,则是完全摆脱不了国家与战争紧箍于其脑海的桎梏,月下老兵,

仍然在光彩灿烂的水花中,像著了魔一般的向虚空作战……

  总之,苦苓笔下的老兵,荣耀尽褪,剩下的则是孤寂悲凉与荒谬吊诡。

不管是李敖,或者苦苓,即使他们对老兵都有很深的同情,都有不容已于

言的悲哀,但是,其写作策略皆置身于老兵个人或群体之外来观察,没有主体

与客体具体交往,以至于主体情感的流露,所以,老兵的思维,只是外在现实

的省思。

胡台丽的〈淘汰边缘〉写基隆港要淘汰码头上运货的马达三轮车,引发老

兵业主抗争的事件,作者以「我」面对事件的思维,与老兵口头的抗辩、牢骚,

双线并行陈述,在倾听老兵心声包括「退伍军人自卑心非常重」、「找不到工作,

去自杀还是去抢银行?逼上梁山嘛,要死也得死得轰轰烈烈。」「虽说是我们一

小群人的问题,出了事就是社会问题了。」等激烈的话语和在淘汰边缘挣扎的

弱势族群,我「增添了一层令我悸动不安、挥之不去的阴影。」

可见,老兵问题不是外在的,可以视而无睹,或者可以完全客观对待,冷

静思维的对象。他们遍在于台湾社会的底层,他们的声息实际牵动著这块土地

上共同生活的多感的心灵,无法抹拭乾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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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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