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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随风飘零的蒲公英(5)(转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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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随风飘零的蒲公英(5)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Feb  9 16:59:30 1999)

陈克华、陈列、黄克全等人的文章正是从生命的交感中去思维老兵。

陈克华童年时看见吊挂在大榕树梢晃动的身躯，而成为梦魇，长大以后的

行医接触，更深刻感受到老兵嚎啕的大悲哀，非麻醉品所能舒解的大时代悲剧，

而其童年梦魇则是时代的梦魇的一部分，虽然无声而缓慢，却是一生一世的积

欠。

陈列的〈老兵纪念〉虽然是为纪念老兵而写，实际上也是他个人自少而长，

与战士、老兵交缠的心灵记录。他曾经充满好奇与向往，对于代表勇气、荣誉、

正义、牺牲之类抽象概念的好汉英雄的世界，怀抱著辽阔缤纷且奇异新鲜的感

觉；对于风云汹涌的年代里的惨烈战役，兴起效忠的义理；曾经搜索文字里的

山河以对应他们乐道的故乡平野大江草原和雪国……这一切少年时期的幻想，

曾经丰富坚实了他年幼的岁月。

也正因为如此，在陈列逐渐长大，而战士老去；在面对一张张老脸皮逐渐

枯褐皱缩，意志逐渐消沈黯淡；在他们从军营退到荣家、步入社会，在阴暗角

落，凑合过日之后；在时代改变，他们终于以腕背黥墨、绝决反共的姿态，难

堪地重踏故土……这一切，给予陈列思想信念的极大冲击，历史的暗淡、不光

荣，甚至于欺罔、恐怖；信念的荒谬、诺言的嘲讽，大混乱时代的热情，信仰、

正义、忠奸之终归于幻泡，而时代的血泪沧桑，仍未止息。陈列在纪念老兵因

以自念之馀，不觉脱口而出：

啊！苦难的大地生灵。

童年在金门岛乡长大的黄克全，跟老兵相处的机缘，就更深且广。所以，

虽然执笔写老兵，时间远较上述诸人为晚，但是，从已经发表的篇章来看（除

了上述两篇散文外，收在小说集《夜戏》的〈最后的士兵〉与〈新娘子〉也都

是以老兵为题材），老兵在他生命底层的激荡，尤其深刻无涯，因此文章的咏叹，

显得特别宽广强劲，像漫天盖地的阴影，笼罩老兵群体，也遮蔽其生命的时时

刻刻。

一名班长因忿懑伤狂，在土埕投掷手榴弹，炸死不少阿兵哥的事件，黄克

全虽未亲历，土埕的一切也早已烟消云散，但是，想像与记忆，使一切全都留

下，织入作者记忆的网罟，并联结事前事后的人事，伤痛与戒惧，甚至于让作

者在怀想、纪念、怜悯、尊重中，幻化成扔出手榴弹的老芋仔阿兵哥，完全体

验领受他的悲苦怨怼。终于体悟到自己生命中不安的因子，他说：

原来，我用与日俱增的、遥远的怀想与揣摸疗治了自己的疑惧，是对人性，

以及对人的不堪、痛苦、悲哀的境地的疑惧。我到底体知到，人在人世既无限

孤独，但终非孤独，你并不存活在无爱无念之荒海，因为，有人永远用怀想，

用想像，用记忆，纪念著你。（爆炸后的时年里）

这也就是他在电视机前、在公园里，在垃圾车旁、在街头……随处都会

对而触动其心灵的脸孔与身影，而且活生生演示时代悲剧的集体象徵—老芋仔，

他说：

我本来是个无知无邪的欢乐少年，如今却因观睹你们的戏剧而启引了一道知

窍，使我对自己及其他人生的幸福再也不能安坦接受。

也因此，他会为他的这一类文字写下〈老芋仔，我为你写下〉这样生命交缠的标题，

会禁不住的呼唤：

    那群，那名蒲公英随风飘零的老芋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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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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