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ckroll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mamaya (我是一只屎克螂), 信区: Rockroll
标 题: 朋克与新朋克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7月23日15:46:01 星期天), 转信
你以为在这样的年代,在这样的土地,还会有20年前另一个半球的传奇重演吗?那被称
作英格兰之梦、或者小痞子发疯的狂潮竟然又一次攫住了人们的心脉,而且,竟然是在
这不常带电的、善于迂回的、象形的东方。可是,你真的会以为我们需要用三个残损的
和弦和一颗鸡冠的脑袋来风行于社会、修理青春直至街巷里拥满了愤怒的乌托邦分子么
?
没有人说得清谁是中国最早的朋克,但肯定不是介于小飞人彼得·潘与PIL之间的何
勇,他不过是和其他摇滚人士继承的不同罢了——有人继承了胸毛,也有人继承了天真
。从一开始,摇滚和朋克就没有被区分过,直到破裤子、耳环和紧身T-Shirt混为一谈,
新朋克与后摇滚混水摸鱼,才开始有人警醒于盛世,追寻到如丝如缕的火药味,想要揪
住舞台上那斜眼歪嘴的小子问问你丫到底朋的什么克而且还是新的?
正如一切原发的冲动都不堪深究,那叫做Billie Joe或者高伟的新贵并不能告诉你
,197X年人们提起“Punk”这个词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它将被系统化、汇成运动和学
问?当“Punk”、“Suck”、“Fuck”这些词在肮脏的床单上寻欢作乐的时候,谁都顾
不上解构更为肮脏的资本主义;当兰州的穷小子在唐朝演唱会上高举恶毒标语而他们的
女同事在黑豹演唱会上投掷新鲜的、热乎乎的妇女用品的时候,已不能说是什么音乐的
事了——后者倒是不妨拿起法律武器嘛 。只有米歇尔·福柯的追随者可以对上述话题进
行提升:有些声音已被我们隐匿,我们之所以厌恶、惩戒、研究,其实是出于深深的、
根植于整个“现代”体系的恐惧。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就是扎米亚京的《我
们》,而哈莱姆区藏着好些个王小波?在“Punk”转变为“Punk Rock”和“Punk Move
ment”的地方,原发的材料其实就已经得到了提升,文化理论的晦涩真正有了形状,大
伙当然也就有了直接的机会去发现本能,或者胡说八道。朋克的真相是很难像摇滚乐那
样被正视的,人们乐于赞美的只是舞台英雄和资讯月刊,他们像热爱曼德拉一样,一本
正经地热爱着自我厌恶的Sid Vicius,甚至还以为Kurt Cobain是个佯狂的模范青年呢!
按照禅宗的误读者的说法,真正的朋克干脆就不该去玩什么音乐,“就让他们以身
试法,在英国绅士的文明史上写下脏乱差、疯狂、愤怒和自毁的一笔吧!”可是Johnny
Lyndon却兜头一盆凉水:“真正的朋克只存在于舞台上。”在两者之间,我们依稀可以
从伦敦往事中提炼出艺术理论的一块里程碑,朋克在美学方面的价值并不逊色于什么社
会学——粗糙、新鲜、丑陋的生命体会到了压抑,于是破坏性的音乐随之诞生,让成千
上万没耐心去艺术圣殿兜风的灵魂直接感动了。这感动,可以是刺激,可以是解放,可
以是发泄,也可以是震撼,关于本能,诸位老师可以随便解释。有时候,说人家抄起吉
他向腐朽社会制度开火也只能是我国中学生的信口开河,这种人被学校开除之后既不能
组建乐队也无法静思文明的得关,他只会高举叛逆大旗耍流氓。而Ramons征服了英国战
友的地方,却只是快速、简单、狂热,和没有废话……如果朋克不可以从肉体上感知其
美,那么,圣马丁艺术学校门外拥挤的又会是谁?来自巴黎大学的教授讲演团么?
有人说朋克运动烟消云散十来年后卷土重来了,可我不这么认为。我只知道破坏性
美学的拥护者从来就没有消散过,只要底层还存在、还在养育头脑简单、心灵敏感的瘦
子,他们在任何时候都会用同一架肉体来承受政治、爱情和听觉。潮起潮落之间,鬼知
道是不是唱片公司的兴衰史在上演?Sex Pistols的“脏钱”巡演已经向这潮流扇出了响
亮耳光,我们却还在欢呼什么什么精神的重生,真是有趣。
正如颜峻——好像就是我——所说,一切原发的冲动都不堪深究,但却可以生成、
发散、编织并明确,被建立成对象兼主体,光明正大地进入体系,成为话语,朋克所唤
醒的暖昧光华也像摇滚乐一样渐渐成熟了起来。所谓极端的愤怒、彻底的虚无、简单的
对抗早在The Jam那儿就露出了取悦于大众的可能性,尽管Paul Weller并不像他的岳父
麦卡特尼老师那样老奸巨滑,但当他也到了该有女婿的年纪,他尽可以发现满街都是没
头脑和不高兴了。三和弦理论和Ang One Can什么什么并没有变成时髦,它们只是变成了
自己所反对的东西——体系——的一部分了。朋克的秘密从车库里爆裂而出,经过近20
年的关注和研究,终于广为人知、头头是道,晋升为社会的健康疗法和音乐的活力冲剂
。成千上万新朋克在父辈宽容的注视中冲锋陷阵,攻克的却只是一座座无关痛痒的小城
。
如果还有人说新朋克是体制的挑战者和美学杀手,那一定是别有用心的谎言。Gree
n Day尚未发迹时的录音听起来恰似唐朝简写本,Elestic的成名作只能让老头重温旧梦
,而浪得虚名的Ash,其花拳绣腿分明是金属党所授;更多的小伙子们还在破败公寓里哭
着看《迷幻列车》,可那又怎样?他们的愤怒将被瓜分、消费!我不是想要羞辱这生不
逢时的一代,何况他们还中蹦跳着我为之欢呼的地下婴儿和花儿,只不过,向加菲猫索
要牺牲,实属先生你认错人了。
福柯倒是为我们的新新人类提前做了辩护:“难道历史学家会不懂得,时髦、热情
、激情甚至过火,在某些时候恰恰揭示出一种文化的一个有创造力的中心?”这句话可
以由罗兰·巴尔特、Prodigy和麦田守望者共同分享。体制将体制外的反对力量招安之后
,要经过消化和推广才能把它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可这时候,另一个由内部爆发的力量
却像兴奋的猎犬要挣脱猎人的牵扯,它的确是朝向消费的方向而去,只是……太快了,
就要失控了……时尚的最前端,有人穿着从资本家那儿买来的时装、挥霍着从法律那儿
弄来的自由、享用着从电脑专家和物业管理人员那儿换来的便利,端起碗来吃,放下筷
子骂,煽动着一代消费者的青春。是的,青春,那必将消逝的、盲目的、灿烂的激情,
由于它永恒的乌托邦性质,更由于它在这消费时代的集体性质,成为取代愤怒的新力量
。毕竟,这不是一个对抗的时代,而是一个深度的钳制与解构并行的时代。
新朋克和所谓青少年亚文化(永远都亚着的文化)肩并着肩,盲目攻击、畅快指责
;它又和没心没肺的资本运作手挽着手,传播、兴旺,不需要理解,只召集同盟。它把
朋克的社会学价值转化为心理学知识,而且是一种不稳定的、无法系统化的知识,从而
在文明的天罗地网中植入了一块活跃、危险、随时准备变成什么怪东西的基因。
在一个不能指望大规模群众运动的年代,Rancid、Hole、L7这些怒火战士其实更像
是一队队孤傲的游魂,他们严肃,但却无力。如果要深究这个时代的语言,那么,只有
极端系统化和极端反系统化的声响结构(例如悄然增长的工业势力和四溢的后现代实验
)可以胜任文化的重负,朋克音乐是真的被清洗了。我们还是放下诸社会批判学派的宝
典,看新朋克们放肆的自由吧。
当然,在一个基本压抑尚未解除的环境,我们还有机会目睹不同特色的斗争相互掺
行、混淆的复杂场面。外省的、现代主义的冲突指引着朋克年代的廉价音色和粗陋技艺
,小规模地重演着The Clash的社会责任感;而中心的、国际化的宽容生活则酿造出追求
简单美感和生命冲动的少年心气。至于为什么南昌的盘古对北京的地下婴儿不以为然而
武汉的生命之饼对广州的吹波糖满腔怀疑,那并不是可以在同一个立场上加以评判的事
。甚至乐评者的泛泛之谈也远不能能深入社会生活的真相,去妄谈什么物质与精神状况
,就连自我分化的新朋克阵营,也并不是一句消费就可以判定他们不便深究的背景。但
至少,让我们肯定地说一句吧,如今朋克二字是真的风行了,至少在向神话时代告别的
仪式上,它恰到好处地介入了对强制性话语及其经典文本的破坏之中。甭管压抑的痛苦
爆发,还是压抑解除中的自由叫喊,它都显得方便、快捷、有效,而且符合我们低劣的
音乐教育水平。
就这样,颜峻又把水搅浑了。他说了些什么?朋克?那好,让我们一起狂奔,咬牙
切齿,大笑着用全身说:
——呸!
--
我很臭,所以我很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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