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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生命在魔幻蓝天下激扬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Dec 27 11:19:52 2002) , 转信
生命在魔幻蓝天下激扬
——-高旗访谈录
1996年8月,中国Thrash Metal的代表乐队“超载”发行了他们的第一张专辑《超载》,在
历经多年的艰难困苦之后,他们把对人性的体察和对生命的思考全都爆发在这张唱片的每
一个音符之中,充满新式文学的冲击力且极具哲学深度的歌词以及宽广的曲风和爆发性强
劲的节奏,无不从灵魂深处绽放出了强悍的冲动与力量。
关于“超载”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一次高旗给女友打电话,女友不断地说自己怎么怎么忙
,高旗随口说了一句“你的生活真够超载的”,高旗觉得这个词挺有意思,于是就成了乐
队的名字,它的含义就是指人们始终在一种超载的情况下生活。超载自从1991年诞生之日
起就被一些人认为是不吉利的乐队,他们光乐手就更换过十几个。对于“超载”的灵魂人
物高旗来说,乐队成立之后他所经历的艰辛、困顿、坎坷、压抑、无奈是超乎他的想象的
。
时间进入二十世纪的末尾,加速度变化的时代让一切都变了,重金属早已被抛在脑后成了
一个被讥笑的代名词。经过反反复复的思考和变通,“超载”终于卸掉了层层重金属盔甲
,他们在今年5月份推出的第二张专辑《魔幻蓝天》中以清新吉他的英伦摇滚形象出现,向
着感伤、细腻、敏感、唯美的层面回归。
分化与选择
王磊:你们乐队成员怎么变了?
高旗:在录完第一张之后王学科就走了,吉他后来就是我自己弹了嘛;小韩(韩鸿宾)技
术挺好的,但是后来在感觉上也不是特别贴,所以很自然地就这样了。但小韩人特别好,
我们一直都还是特别好的朋友。现在其实我们也就换了一个贝斯手欧洋(欧洋每年有几个
月要在英国度过,他不在的时候就邀请蒙古族女贝斯手斯琴格日乐来临时客串),我跟鼓
手王澜、吉他手李延亮还都是一直都在一块儿,因为欧洋他以前就在我们乐队嘛,而且这
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特别好的朋友,所以现在我们这四个人在一起挺舒服的。他们仨作为乐
手也都挺成熟的了,我们一块儿排新歌、编曲、录音什么的,感觉都挺通的,大家在一起
合作挺愉快的。
王磊:现在为什么不叫“超载”而叫“高旗&超载”了?
高旗:其实这张《魔幻蓝天》作为高旗的专辑完全可以,作为“超载”的专辑也可以,只
不过是一种说法罢了。实际上第一张专辑就是以我个人的创作为主的,第二张就更是这样
了——我个人的成分在加重,就是完全以我个人的创作和想法为主。实际上“超载”也是
由一些职业音乐家组成的了,“超载”这个名字已经是一种音乐的代表了,而现在也无所
谓这种代表了,因为我们已经有第一张《超载》专辑体现这种感觉的东西了;现在之所以
还叫“超载”,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合作特别好的音乐团体,四个人是一个比较有机的组合
体,大家各司其职而且合作得特别好。当然,整个的音乐都还是为我的创作和思想来服务
的。
王磊:现在回过头来再谈第一张专辑,你觉得当初你所想要表达的东西都已经表达出来了
吗?
高旗:我觉得差不多吧,有一些还有点过。因为当时制作人和我想爆发的感觉特别强烈,在
音色上的制作我个人觉得有一点太裂了,可能会影响有些人的听觉。别的我觉得没有什么,
各方面都还是挺不错的。
王磊:你们的第一张专辑出来之后有很多乐评人都把它大骂了一通,这是不是让你有点儿
动肝火?
高旗:我认为第一张专辑实现了我那一阶段在音乐上的理想,尽管在听觉和表现上有的方
面有点过火,影响到了它的更广泛地被接受,但仍是一张出类拔萃的专辑。外界的很多批
评者有的甚至没有耐心地听完这张专辑,有的批评者可能与我的音乐或歌词的理念不尽相
同,这种批评倒也不失认真;但所有的批评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阴损刻薄!在
我随意浏览了一些音像杂志后我发现这种阴损刻薄近年来已扩展到对几乎所有流行乐、摇
滚乐旧人、新人的评论上,成为中国乐评界的主导潮流;而少数几个乐评人的观点究竟能
够代表多少听众的观点,这一点令我十分怀疑。这种靠坐在家里绞尽脑汁用文字损人以换
取稿费的文人占据媒体的形象,将极大地损害媒体本身的说服力。
王磊:瞧你现在这架势,就像要向乐评人开炮一样。
高旗:我现在针对的并非仅仅是我自己,而是整个音乐创作群所遭受到的阴损的围攻。这
根本不是音乐批评的正常态度,对这些所谓批评之声我也只能一笑置之,毕竟音乐的历史
是由大量的音乐而非一篇篇所谓的批评文章构成的。真正的艺术应该是大气而且很有包容
性的。他们这些所谓的乐评人老是在媒体上骂我们老乐队夸那些新乐队,比如说“冥界”
乐队吧,哥儿几个玩儿的是Death Metal,虽说这种音乐老了点儿,但是他们玩儿得还算不
错,可是我看到有人的乐评这么写:“‘冥界’的死亡主题已经延续了三个拼盘了,我觉
得他们现在唯一该做的事就是每人找根绳子在树上吊死。”我觉得这已经超出了音乐评论
的范畴了,都已经成了人身攻击了,再这么着下去就太可怕了!我已经预想到那些不懂音
乐的所谓乐评人很快又会对我在《魔幻蓝天》这张专辑里乐风的改变写出一篇篇阴损的评
论文章——光是《中国火Ⅲ》里的《不要告别》因为旋律动听就已经招来许多谩骂——我
正在拭目以待新的批评之声。不管怎样,我的人生历程有我的音乐为证,无论好坏对错,
我都始终真诚而坦荡。
成熟与调整
王磊:谈谈《魔幻蓝天》这张新专辑吧。里边的作品是什么时候创作的?
高旗:最早的歌在第一张缩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写了,《不要告别》在那会儿就已经开始
有些动机了。这些歌都是这两三年陆陆续续写的吧,本来有20首左右的动机,觉得不好的
就淘汰了,觉得好的就都完成了。
王磊:这么说你对这张专辑里的歌都还挺满意的是吧?
高旗:还可以吧,很难找出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来,因为每一首所讲的东西都不一样。
王磊:这张专辑有没有什么主题?
高旗:没有一个特定的概括性的主题。歌词写起来好像不如第一张有信心,那会儿特别果
断,这一张写起来有点怀疑自己,总是想到底行不行。专辑里的《快乐吗?》原名叫《日
记》,这张专辑的述说也像日记一样,记录下了我这几年的感受,每一首歌都有它自己的
一个角度。
王磊:这次你也干起了制作人,感觉怎么样?
高旗:自己做制作人就是一分一秒都不能闲着,特别累。而且要把握所有乐器的演奏和音
色,包括编辑电子乐的部分,也花去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这么做就是希望自己的音乐
能有一些新意吧。其实这都是一些表面的东西,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那些灵魂的东西。做
制作我觉得自己还行,因为以前在“呼吸”的时候和录一些单曲我也都是自己制作,也算
是有些经验吧;而且这次我合作的伙伴也非常好,何飚(录音师)他特别聪明,我觉得他
的技术和感觉都是国内最好的,我们岁数都差不多,沟通起来也比较容易,所以自始至终
是在一种比较轻松的气氛下做完的这张专辑。
王磊:以前听你们的音乐常会有一种浑身爽得发麻的感觉,可是现在听《魔幻蓝天》里的
作品,就明显地感觉到你的那种冲劲儿好像已经没有了,或者是像有些人说得那样变得“
面”了。
高旗:可能是因为青春能量逐渐地消失了吧!哈哈!我的音乐历程一直也不是很顺利,96
年那会儿我二十七八岁吧,第一张专辑里体现的基本上就是20岁以后这七八年的创作。那
会儿本身特别有能量、特别有冲劲儿,也喜欢那种速度快的金属音乐,那么做完全就是特
别自然的,录完那张之后我的那种激情就得到了体现了。我小时候也曾经想过我将来会写
什么样的东西,在20多岁的时候可能就是特别有力量、特别有生命能量的东西,再往后好
多东西都已经表达了之后,你就会让你的脑子渗入生活的各个细致的层面里边,从微小的
细节里面来感受生活的诗意和你生活里各种美好的东西。而且我自己的人生哲学也会产生
一些变化,像我第一张专辑基本上就是很叔本华式的一张,包括歌词和一些感觉、想法,
都是比较悲观的、消极的,音乐上的力度和感受上的这种悲观形成了反差和对比。从那里
边走出来之后,我整个人的感觉就像《看海》里的一句歌词“喜悦来自每次心灵崩溃的结
尾”一样,在这种生活的感知上面重新建立我的很多想法,认识到人如何能够快乐地度过
一生其实是最重要的。在这种理念下我的音乐语言也发生了变化:第一张弄得特别复杂,
包括和声转调和整个节奏的复杂程度做得让我现在回头听时都觉得不可思议;新的这张大
部分的歌就是在比较简单的和声动机上面来发展,增加了很多国外的音色来表现这种素质
。新歌体现得最主要的就是旋律很好听,音乐的律动要强,要的是那种跳舞的感觉。我好
象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写下了这些东西,变动感性了,不再是那种特别强烈向外推的感觉
了。——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按照一种本能延续下
来的吧。
王磊:难道不是因为向市场妥协才做出的改变?
高旗:我想肯定有很多乐评人会这么说——就像《不要告别》作为电影《爱情麻辣烫》的
配乐出来以后,就已经有很多人说“超载”什么“跨向流行的土壤了”——我觉得别人爱
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现在做这种音乐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感受。说句实话,现在谁还有耐
心坐下来听那种实验性的音乐作品呢?真正经典性的音乐可能还是得像返朴归真一样,回
到这种所谓表现美的境界里来——只不过当你走了一大圈再回来之后,这是更纯粹的一种
美的境界吧。可以说我早期年轻、生命力旺盛、极端,总想往前冲,而现在则相对成熟了
很多。只有成熟的时候你才能体会到许多瞬间即逝的美好,许多细腻的情感、心灵的律动
以及具象的生活。再有“超载”现在已经不再是重金属乐队了,我觉得金属音乐的动力在
于生命的能量,在于认知人所生存的世界的过程中产生的情感撞击;而随着岁月的流逝我
的这种能量正逐渐转化为平淡和宽容。也许在音乐中体现的生命的过程才是更令人珍惜的
,毕竟无论物质世界如何巨变,一个人都将从诞生到死亡在精神世界里经历充满人类共性
的遨游。现在我做音乐已经没有什么包袱了,今后我想到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冷静与思考
王磊:现在新生代们都已经向你们这些“老炮儿”们开炮了,你怎么看待这个事儿?
高旗:从今年开始的采访都在问这个问题,我也很奇怪,就好像是人为地制造这种对立似
的。我觉得这种人为的对立挺滑稽的,太小孩子气了,因为本来就应该是推陈出新、一代
一代不断地向前走。年轻人想打倒一个世界立起一个自己的世界,他们应该有这种冲劲儿
;可是你要想想你到底要打倒谁啊,根本就没有人跟你作对。现在新的乐队就是有很多好
的,像“花儿”和“超级市场”我觉得就很不错,我还特意亲自去买过“花儿”的专辑。
我也不准备介入这种对立高喊要打倒要怎么样,如果有人愿意拿我当一个目标来打倒的话
,那你就打吧,我也无所谓,反正只要还有人听我的歌就行了。
王磊:从我跟你这五六年来的交往来看,我觉得你为人很友善,性格也很开朗,可是做出
来的音乐——尤其是第一张专辑——让人感觉好像跟你离得挺远的。
高旗:第一张专辑给人的印象可能和我这个人给别人的印象有个反差,但我内心可能是那
样——我是双鱼座的嘛,本身就有很强的自我矛盾性,两面性很强。我觉得自己两方面应
该都是很真实的吧。
王磊:我知道以前你挺迷恋米兰·昆德拉的,现在看什么书呢?
高旗:现在一天到晚都是佛经、南怀瑾什么的,甚至中国古代诗词也看。这两年一直都是
在看思想性的书,从西方哲学到中国古代哲学到佛教哲学都看。
王磊:那你信佛吗?
高旗:可以说我信佛,但是还没有修行。
王磊:是不是因为信佛,青春的能量和激情都减少了?
高旗:没有。我觉得信佛解决了我的很多问题。因为从叔本华的哲学再往前走一步我不知
道该往哪儿走,等到接触了佛我才知道还有一个更为广大的世界。以前我觉得叔本华是一
个终极的哲学,是特别黑暗的那种东西,但我总是觉得还应该有一个东西可以往前走,正
好佛教哲学帮我打开了一个视野。佛的包容性是很大的,所以我不会再否定以前的一切。
通过佛教哲学,也让我认识到艺术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感悟的过程,过程产生艺术,我觉
得我还在继续感悟之中。
■ [北京 王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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