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力量
<p>认识王磊的音乐是从96年的《夜》之后，那时听了朋友的推荐，买了一盘磁带
来听，很容易便被打动了，由此便记住了这个随处可见的名字，其间关于他的报道还很
少，只得知这位漂泊异乡的四川人在更早的时候还出过一张名叫《出门人》的处女作，
也没有刻意地去找，只是总在期盼着他的下一张作品。98年上半年的时候在熙熙攘攘的
超市里偶然看到了他的《一切从爱情开始》，很不起眼地摆在货架上，和其它商品一样
码放整齐。拿在手里，才发觉封面上一颗上插玫瑰下裹人民币的血红心脏其实很扎眼。
立刻便喜欢上了这个创意，心料音乐也不会差。果然，《一切》没有让我失望，不仅从
视觉上，更从听觉上
"给了我一个刺激"。关于王磊的文章也多了起来，逐渐地，他好象
被捧作了南方摇滚的领头人，地下音乐的旗手，平心而论，以王磊的才情与创造力，毕
竟在杂乱无章的"新音乐"队伍中，真正以心与血来创作演唱并打动听者的为
数不多，而王磊绝对可以算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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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久，看到了他的全新之作《广州的春梦》的广告，于是又开始了耐心的寻寻
觅觅。可是真到将这张唱片放进CD机，并反复聆听之后，心底竟升起了一丝失望——是
我的期望过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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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十七岁开始四处闯荡的王磊似乎积累了太多的话要说:关于异地的生活，关于
他人，关于自我，关于爱情……至于对待朝夕相处的广州，王磊的态度是矛盾的。这座
经济高速发展，文化停滞不前，并以"吃"闻名天下的城市既触发了他的灵感
之源，又令他身心俱疲，显得格格不入。所以他才会一方面在采访中夸赞"广州是
中国最好的城市"，一方面又写尽唱全了那里的浮华冷漠、物化堕落。当然，广州
是所有嘈杂拥挤，物欲横流的大都市的缩影，它所提供的精神与现世的巨大落差成为了
王磊创作的最方便的模板。通过对它的临摹，王磊整理着自身对整个表面上日趋繁华，
实质里逐渐黯淡的外部世界的思考。在作品里，他的心境通常是晦暗、绝望的，隐隐夹
杂着一点无奈的愤满，应该与他到达那座城市之前和之后的经历紧密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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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受到Pink Floyd/Roger Waters启发的《夜》显然倾注了王磊太多的感受。这
张概念性的唱片是我所听到的最为低调悲凉的国内作品，相比之下，窦唯的低沉不过是
他悄然遁世的悠然自得罢了，而王磊却在个体与环境、人性与物性、理想与欲望间的剧
烈冲突中借烈酒浇愁，撕心裂肺地独自神伤。只有细腻丰富的音乐才能使王磊找到可以
倾情相诉的避难所，自然而然地，几乎《夜》中的所有歌曲都有着一种动人的力量。从
痛苦无助的"夜"到自嘲无奈的"模样"，从反复呼喊的"嘿&q
uot;到气势逼人的"天堂"，王磊的歌无法不叫人动容，而躲在结尾短促的&q
uot;哭"更是将这种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当王磊悄声唱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为
整张专辑划上了完美的句号，也为自己赢得了竞争"摇滚才子"的资格。王磊
的这种力量是那些无病呻吟的另类青年与故作坚涩的前卫先锋们远无法企及的，虽然这
正是他们绞尽脑汁尽力追寻的。它来自王磊对自身及外部环境一系列诚恳朴实的探究。
他是自觉的观察者，也是自愿的剖析者。在他眼里，周遭的世界是如此地混乱不堪，肮
脏难耐。他将人比作动物:不是凶残伺机捕猎的狼，便是狡猾不知廉耻的鼠，人类贪婪自
大的本性被嘲弄得体无完肤。而从他有时近乎残酷的自白中，我们同样可以轻而易举地
窥视到整个时代行将溃烂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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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切从爱情开始》原封不动地延续了王磊所关心的主题，他的灰色情绪及直
向的语言和悦耳精致的旋律。不同的是简洁的箱琴拨奏和简陋的八轨录音代替了复杂刻
意的编配。王磊好象下定决心挣脱形式的束缚，仅靠真情动人。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这仍是一张概念化的专辑，只不过贯穿的主线简化作了爱情。在一大堆貌似失恋歌曲的
衰鸣后面，依然跳动着他固执的良心。王磊渴望爱情，更渴望爱，尤其在霓虹闪动的高
楼大厦之间。又一首短暂的清唱小品"进化"加深了我对王磊那独特力量的感
受。《一切》与《夜》一样，都是可以让人在独处时听得出神的难得唱片。
相较而言，《广州的春梦》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它也许预示了王磊的某种转
折。他不仅从音乐上选择了电子时尚 (但愿他不是在赶时髦)，并且过去的黯淡心绪从暴
躁的鼓点中部分隐退，取而代之的是直露的愤怒。《广州的春梦》中不乏佳作，比如分
别用四川话和普通话演唱的"晓不得"与"不晓得";比如名副其实的
"忧伤的度数";比如渐次有力的"春天来了"……然而总体而论，这
张"涉猎电子禁区"的新作却莫明其妙地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在新
一轮的对自我的超越中，王磊没有很好地把握住方向，一路激越下去的电子脉冲了无新
意，电子技术的稚嫩伤害了王磊本应深沉而又激情洋溢的个人风采，这次他选错了突破
口。"四川方言"俗套的戏拟只能搏人一笑，却无法像
"广州老鼠的对话"那样引发你心领神会的开怀;"文化"、
没有了。这样的词作与其之前的风格迥然不同，这与全国上下全体闲人共同起哄造就的
土制朋克运动不无关系;轻松散淡的"石牌村"真的有些言之无物，而"广
州的春梦"更是有不知所云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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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王磊的每一张唱片都能给他的听众带来意外，不变的是他 "用心，甚至
是用生命"创作的艺术道德与责任心，我相信，在《广州的春梦》里，他仍旧坚特
了这一点。只不过在望着唱片内页他那张干净整洁的照片时，我感到这次他确实缺少了
昔日那撼人肺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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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抛开那些自以为是地加在王磊身上的头衔，我依旧会盼望他的下一张专辑，原
因很简单——这位从未谋面的南方人曾经深深地打动了我。 </p>
<p>(作者：胡海涛 )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