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ckroll 版 (精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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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标榜--在原平 我们听SONIC YOUTH (一)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Nov 21 15:08:11 1999), 转信
<朋克时代>
--娘子关
在原平,我们受到歧视,甚至对于亲人我们都丧失了解释的热情。我们放弃了其他朋友,
他们都很正常,他们认为我们很反常,我们与他们再也找不到彼此交谈的兴趣。我们有时
聚在一起喝酒,有的每次都醉,有的一滴不沾。我们谈论很多事,当然关于摇滚的会多一
些,有些话题我们谈论
了许多遍,但仍然会白痴般不停重复。有时我会想,若我们不听摇滚了还会不会是朋友?
答案很悲观。我们在一起更多的是想从对方呆板的脸上嚣张火烫的眼睛里享受一种自欺似
的被了解的快乐,一夜抽掉半条烟,喝一捆啤酒,把嗓子都说哑了。我们贪婪地利用着对
方并毫无节制地消费着
自己,因为除此之外我们几乎已消失了张嘴的能力。“我们“是一个表示复数的词,但我
们谁也找不到一丝有依附感的群体感觉,最致命的,依然是孤独。
晚春的一天我去M家,他试图向我表明他对一场全国人民都很爱戴的晚会的看法,他咬牙
切齿地说:“我宁愿去看我刚拉出的一泡屎。“他将手合为捧状举到我面前仿佛那是他刚
拉的一泡屎,他恶狠狠的表情让人想起一只在阴影里鼠药发作的耗子。我们厌倦国内的流
行文化,觉得恶心,对
很多事感到愤怒,而更多的是无奈,觉得没有出路。沉默寡言的Z,一次我与他走在街上
,他微笑并用颇抒情的语调说:“这是我最喜欢的声音。“他指的是一家装修店里传出的
锯铝合金的声音。他最喜欢紫色、BLACK SABBATH、卡夫卡和锯铝合金的声音。
在我象老二那么大的时候正在听赵传和高明峻,而老二那天竟然拿了张PHLIP
GLASS向我炫耀,其实他喜欢喜欢的是AEROSMITH和CURE,他愁眉苦脸的说:“不知为什么
,我就是听不了GRATEFUL
DEAD。“摇滚是他的图腾,他正处在想将他这种狂热流于形式的年龄。是通过我他开始接
触摇滚的,但他开始骂我是傻逼,一天我问他为什么一只鞋有鞋带,而另一没有;还有他
为什么穿那么破的一条裤子......他为自己在学校成为怪人而窃喜,他意识到女同学的庸
俗而为自己年轻的性冲
动的空置找到极具说服力的前提,他开始用耶稣的口气训诫那些听张信哲的中学生。他身
上散发着荷尔蒙的焦躁与赤诚,他脸上缀着呼呼冒油的粉刺,骄傲地混迹于我们这群颓废
、并已刮了好几年胡子的人中间,他招致无数潜在的妒忌。他的优越感是我们难以找到的
无须解释的悲哀、叛逆
、结结巴巴的冲动及发疯般的狂笑。他正在毫不忐忑地对我们大喊:“别相信一个超过三
十岁的人员!“
在远方画画的D每年放假都来原平同我们喝酒,他带来许多外界的消息,就像一只信鸽。
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冷静、非常非常内向的人,因此很少被动,很少用表情、语言来表白自
己的情绪。D在这里读中专时曾同我一起坐硬板去广州买打口,那里的阳光在记忆中就像
但丁的地狱第七层第三球
里用来惩罚渎神者、鸡奸者与高利贷者的火雨。现在他上学的地方就能买到打口,他收集
了许多SUB.POP早期的东西,很让我眼红。D是学艺术的,他的客观生活与他的理想主义性
格比较贴切些,他愈来愈表现出对文化理论的兴趣。过年时,我们一人收到他一张明信片
。好几年了,一见到D
就是去喝酒,而酒醒后他已经离开。
酒不能解决酒醒后的问题,用最大的声音听FUDGE
TUNNEL,耳机听爆了,耳朵却只聋一会儿就好了,脑子依然管用,身边的事情仍旧是那么
荒谬。几年前C托人买回一张NIRVANA的不插电专辑,我们一起听,听到最后C嗓子里发出
怪音,眼眶也是红红的。他是我的大学同学,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用比老师更大的声音说话
。他现在的生意很红火
,甚至没时间接好他买回的打口带,我想他接好了也没时间听,他吸起了曾一度戒掉的烟
,决定留那种乱糟糟的,一般中学男语文老师较喜爱的发型,他说那像征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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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云在暮天上散锦
溪水在残日里流金
我瘦长的影子飘在地上
像山间古树底寂寞的幽灵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hit-cim3.hit.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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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标榜--在原平 我们听SONIC YOUTH (二)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Nov 21 15:09:08 1999), 转信
我们都觉得委屈,因为我们谁也没做错事,但却被孤立,而且一个比穷,最主要是很痛
苦,是那种无论怎样掩饰都想破口大骂的痛苦。Z是独生子,在他床头有一盏能放出惨绿
色光的台灯与一本<关于精神病的预防与治疗>,他能用比较粗糙的语言写出很揪心的诗
来。Z与M都有一把电吉他
,Z的本是红色,后来被他涂成黑的了,他用它成天扒BLACK SABBATH和NIRVANA,如今他
过了一年枯燥的小学美术老师生活后,准备成立一支乐队,但缺少鼓手、贝司手与主唱。
我一直这样想,吉他像征着一种责任感,特别是把拉上嵌满黑指印的非名牌吉他,它就象
杀富济贫,“十步取人首级,千里不留痕“的侠客的剑,在满月的夜里会无风而吟。M的
吉他是白色的,他属于少数民族,眼窝有些深,眼睛又小,泛出灰蓝的光。他的小黑屋子
里有一盏三百瓦的大灯
泡,还有其它各种灯,那些灯需要总亮着,因为大白天他也不把窗帘拉开。他最热爱的艺
术家是米开朗琪罗,一个同性
者,一个已死了很长时间的雕塑家。每次剃完头或洗完澡后他的精神都会很好,他会来找
我一起抽烟一起听音乐。他说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上学,最厌恶的人是漂亮女人。有趣的
是,老二与M的爱憎恰恰打了颠倒。老二的学习不
是很好,他母亲比较仇视摇滚乐,同我们所有人的母亲一样,说摇滚是导致所有不祥的毒
草--而父亲们也这么想。大多时候,我们在家中的地位公由那根早已腐烂的脐带维持。
我们为自己的变异而尴尬,希望能过很正常的生活,我们可以抛弃摇滚乐甚至为人的资格
,象史前的一只蜥蜴那样生活。有时大家会说一些很绝望的话,说疯掉或者烂掉算了。而
第二天的早晨,Z还得去祸害小同学,M还得拉亮他那盏大灯泡。我们总认为这个社会存在
许多问题,并不时找到
一些;可不知为什么,在这有问题的社会中蓬勃生长的有问题的人们看起来越来越没有问
题,而我们自己的问题似乎再不解决就会死掉。我想我们中其他人也同我一样,心里总感
到很别扭,很难受,火烧火燎--好象总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去做,但一直想不起那是件
什么事。听摇滚乐听得
越久,反而越难受,我看波德莱尔、卡夫卡、米勒、金斯伯格、加廖、巴塞尔姆......但
发现它们同摇滚乐一样就像海洛因,舒服劲一过去就是痛苦,可惜我们已经上瘾了。我想
这里应该谈“清醒“这个词,这就是症状,像裸体躺了冰或火里,像刀子向肉里插,这就
是摇滚与其他艺术传染
给我们的癌症,我们爱这个病,我们不打算好了。
我想我们有必要确立保持自己生活状态的自尊心,并适当的建立一种不能表达得很清楚,
但却明白是非常有用的责任感,虽然我们是一群懒汉,没有信仰与布道士热情的人,但我
们都还算善良,想去拥抱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这里我不愿过多地把我们的生活与摇滚搅和
到一起,我一直认为这
里不存在必然的逻辑,但一定有一些潜移默化的类似癔病、冥想、附身之类的东西。摇滚
文化作为一种宗教太虚弱了,而且它对身体健康没什么好处。我们没有勇气做突破大气层
在真空中玩窒息游戏的鸟群,我们起在拥挤的人群里,怀着诅咒与爱、回忆与绝望、还有
饥饿。在现实里,我们
放弃了目标,就像农民被放逐到了长不出玉米与小麦的柏油路上。JIM MORRISON、IAN
CURTIS、还有KURT
COBAIN的音乐与人生是多么恶毒而鲜艳的诱惑,那并非需要很高学历与智商的事,但无论
怎样也很难把他们从外国的海市蜃楼拽到我们破旧廉价的录音机里,声音再大也似乎远远
的听不清。在荒漠的原平,过街鼠似的我们听SONIC
YOUTH,听我们良心拖泥带水的跳动,与四周尸体的呼吸声。朋克绝对荒谬的,它像从云
里垂下的绞索,是倒拿的枪,是醒来就会死去的梦,它是一声表演,演员用一切--生命
与灵魂去唤醒怜悯、爱与自重。
事实是,我们愈来愈缺乏愤怒,愈来愈不古怪了。剪了长头发,将破裤子扔了。绝望是必
须被放弃的,我们知道那是一种无益的肉麻,是荷尔蒙的产物,特别是缺乏推理的绝望纯
粹是变态的自悯情绪,它不会导致任何后果,就像一个玩笑。可能,随着第我们都将逐次
去体验告别乌托邦时内
疚又无所谓的心情,我们的SUICIDE与MELVINS的拷贝带会蒙上尘土,我们会告别激情,变
得麻木,象期待屠宰的猪一样在圈里哼哼,成为不想立牌坊的婊子,成为<第二十二条军
规>里内特利的妓女。这种命运像潮汛一们正常,我们还没有丢失存在的兴趣,尽管对这
种兴趣丧失了最根本的
理解。我想这就是悲观,是对时间迷宫出口放弃寻觅的倦怠,是老LYCON唱无政府主义时
的表情,是U2的舞曲。就算是很恶劣,但这一切都会很真实,我们的视力没有被抹去,智
慧没有被诈骗,灵魂没有被强奸,我们其实几乎比所有人都幸福。揭开愤怒、颓废的表征
--人性、诚实与坚持
,竟是朋克最终沉淀并盛开到我们灵魂里的东西。
最后再煽情地标榜一句,到死的那一天,我们中的谁也不会放弃对摇滚文化的感激。
在原平,SONIC YOUTH的拷贝还会不断地出现在某个,某十个,某百个脸色苍白,眼光灼
人的孩子的衣袋里、枕头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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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云在暮天上散锦
溪水在残日里流金
我瘦长的影子飘在地上
像山间古树底寂寞的幽灵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hit-cim3.hit.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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