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ckroll 版 (精华区)


 炭火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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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kappa
    Kappa 在黑暗里,我老是有一种感觉,他会忽然地穿过一切障碍
物,像是来自海底的幽灵般,立在我的面前,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
奇异的紫色的光,如同两簇微红的炭火,就象是过去,我一直可以在
他的眼睛里看到的颜色,他立在那里,却不说话,用一种极其优柔的
眼神看着我,就象是只原始的小动物一般,一览无余。然而,我一霎
眼,他就象是那沼泽地里的蒸汽似的,又遁入一片永劫不复的黑暗里,
这情景如电影般每晚必定播放一次,丝毫没有差错,周而复始。
    平安夜过后,就真的是冬天了,上海就象许多的沿海城市那样,
很少可以看到雪,只是冷,尤其是在经历过流浪和死亡的人来说,那
就更是一种可以侵入你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的潮湿,绝望的寒冷。在
这样没有课的天气里,我照例是不出门的,我开着暖气,躲在被子里,
看三岛由纪夫的《假面的告白》,CD机里放的是x- Japan  的crucify
my love ,这是我和小室都很喜欢的一首歌,他曾说toshi 天生就有
那种哭泣的嗓子,最适合唱伤心的曲调。
    小室有着严重的幽闭症,他怕光,怕风,就象是一只黑色的蝙蝠
一般,终日休憩在黑暗里,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衫和已经磨的很破的仔
裤,看书,听C D ,或是拿着一个星象盘,不知在摆弄什么,他一直
喜欢邪法,巫术,幽灵,吸血鬼,占星术这些古怪的东西,在这点上
我老是怀疑他具有妄想症,在占星学里,他属于上升星座为摩羯座的
巨蟹座,恰巧和戴妃是同一个星象,他说他的星象是所有的配对中,
最寂寞的星座,也许永远要戴着面具,过着非所愿的生活他说话的时
候脸孔很澹然,仿佛是在说着最不紧要的事情,可是,眼睛却很荒凉。
现在想起来,这好象是很久远的事了,如今,死去的人,死去了,活
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着,我仿佛已经将他忘记了,可是,每次看到
与他休憩相关的物件,我还是忍不住想起我的好兄弟,是的,好兄弟,
然而,在平安夜的晚上,他象只真正的蝙蝠一般,从空气中划过了死
亡的弧线,然后,“砰”的一声,一切曾经恨过的,爱过的,悲伤过
的,痛苦过的,一切的一切情感,在这一瞬间,被他轻率的抛弃掉*
没有悚然的回音,一切悄悄然地发生,悄悄然的结束,就象是任何一
种存在的规律。
    我听到门铃声,就趿着拖鞋去开门,原来是艾可,她寂寥的站在
门口,惨白着一张脸,就象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水妖(水妖Echo爱上了
少年Narcissus ,但Narcissus 爱的只有自己,于是,伤心的Echo把
Narcissus 变为了一株水仙花,因为水仙花只能在水中望见自己的倒
影),但在看到我后,立刻对我妩媚的一笑,手指在眉头上很潇洒的
一掀,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也笑笑,让开身体让她进去,她径直走向沙发上坐
了下来,半晌,她才咕哝到她想拿一些小室生前的遗物。
    她和小室之间的关系一直是模糊不清的,我记得那次新生入校,
我很远就看到艾可,她穿着很简单的白色裙子,有着很丰泽的身体,
她有一张白色的圆脸,脸上有种轻描淡写的美丽她第一次见到小室时,
我和小室正在长椅上说话,她跑过来,对着他说,你好,我叫艾可。
小室很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艾可似乎有点失望,我是中文系的,以后有空去吃个东西吧。她
说完就走了,我嘲笑的瞥了小室一眼,他却有点受伤的看看我,然后
倦怠地笑笑。他对于人似乎缺乏热情,甚至是艾可那样天真,温雅的
女孩子。然而,艾可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就象是人与影子一样。
    当然可以拉,我可以给你一些他的书,上面有他的笔记和他做的
书签。我说。
    那太好了,她撩了一下头发,又露出先前愉快的样子。
    我从冰箱里拿出果汁,扔给她,就到书架上去捡一些书,时间太
久了,我和他的书怎么也分不清楚了,我就随便拿了几本他常看的,
昆德拉的《不朽》,大江健三郎的《性的人》,村上春树的《挪威的
森林》,《青春的舞步》,小室喜欢日本文学,因为他喜欢一切与死
亡有关的东西,而从小生活在狭长的日本岛的凶狠阴郁的日本人又是
最善于描写死亡的。
    当我把这些书给艾可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她的手指
很瘦,很冷,竟没有丝毫的肌肉感,我心想,她什么时候变的那样瘦
来??原本丰泽的脸孔上的肉似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了。
    很吓人吧。她抚了抚自己的脸,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哪,短短几天,
象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没有没有。我慌乱地移开眼睛,拿起烟盒里的烟,
胡乱地吸了起来,这是个银制的烟盒,上面有x-Japan 的图案,是小
室在香港名品街买的,那是一个北京人开的小店,专门卖一些映有乐
队图案的T-shirt ,烟盒,旗帜什么的,他一看到这个就很喜欢,也
不管自己却不吸烟,因为讨厌闻烟草的味道。
    等你老的时候,你的手指就会发黄,牙齿就会布满黄斑。他老是
戏谑地对我说,脸上还会有一种好笑的悲悯的表情,似乎已经看到我
迟暮之年时的落魄和丑陋。
    他真的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吗??例如,她顿了顿,遗书之类的??
    没有。我烦躁地吸了一口烟。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死呢??艾可犹豫着把话讲完。
    不知道。我有点不客气的回答。老实说我实在不太想谈小室的事,
我每天会有莫名其妙的玄想,还开始出现了轻微的幻听,晚上又有那
个准时报道的梦,这样旷日持久的痛苦,我实在有些忍受不了。我从
抽筒里拿出一卷纸,开始吸鼻子,艾可知道这是我不高兴的表现,就
显得不安起来。
    我说,艾可,我用指巾捂住鼻子,咕哝道,忘记小室吧,他什么
也不能给你。说完后,我就觉得自己挺卑鄙的。
    我知道,她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呀。我一惊,我一直认为她
挺麻木的,原来她始终看得很清楚。可是,我也从来不希求他能给我
什么东西,人活在世上,不过短短的几年,爱,也不过短短几年,我
忘了谁说这句话了,在小室离开后,这种想法就更强烈了。
    我忽然感到难过起来,艾可真是个好女孩,可小室从来没有喜欢
过她哪,到死也没有说出爱的话,他一直是生活在都市最暗,最隐秘
的地方,就象是一只小动物一样,需要别人的照顾,事实上,一直是
我在照顾他,他又有什么力量去负载别人的爱情呢有一次,晚上打雷,
他抱着一个枕头,从他的床上坐起来,立在我的面前,在电光里,我
看到他碎碎的短头发,和苍白的脸孔,象一个小孩子一样问我,怎么
办,打雷了!!然后,不顾我的反对硬是要钻进我的被子里,他老是
说怎么办,几乎是他的口头禅,说的时候,眼睛里还透着一股悲苦的
神气,而那些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呢,例如,把黄芽菜错当成卷
心菜买回来,例如,The cure的CD摔坏了,例如,他的皮肤上长出了
一个红色的小泡。总之,他是个那么不黯世事的孩子,又怎么懂得爱
情呢。
    艾可似乎要走了,你要搬走了吧,这样子挺伤心的艾可好心的提
醒我说。
    是,正准备理东西,决定搬回宿舍里。老实说这里昂贵的宿舍费
我一个人付不起,我灭了烟蒂,起来,帮她把书装进包里。
    那也好。艾可再看了一眼放在墙上的一张画像,在画里小室穿着
一件黑色的衣服,头倒向右侧,头发也随着,倾泻一边,脸色很白,
嘴唇几乎看不见了,眼睛黑黑的掩压在头发里面,暧昧的眼光,奇怪
的是在他的背后燃起了星星的炭火,这使他的脸孔更加阴晦不清,还
有点诡秘的味道。艾可怔怔地盯着画像,仿佛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似的。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我说。
    他自己画的,在这上面,他挺有天分的,是吗?
    艾可似乎很感激,于是,我帮她把画像取下来,给她,她小心的
收好,就走了。
    我回到客厅,猛然间看到掉落在沙发上的星象盘,这是小室生前
老是拿在手里的东西,竟然没有给艾可,算了,就自己留着吧,这房
子到底是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租金是一个问题,(以前都是小室
付的)只能回学校了。
    屋子里的空气滞重而浑浊,CD机里仍然是x- Japan  的歌,只是
这次,再没有Toshi 深情的声音,Hide的电吉他,疯狂的叫嚣着,我
注意到这首曲子是I*ll kill u ,音乐里有一种奇怪的枯糜的味道。
    很久没有回到宿舍,我已经不习惯于过群体生活,久违了的肮脏
的宿舍和男厕所里特有的那股燥味。幸好,我们宿舍里有小渡,他有
点儿洁癖,才得以弭患,宿舍里一共4 个人,都是好朋友,我走了以
后,竟然没有人填补空位,小渡,李荪,绝儿,都是老样子,他们都
知道小室的事,都觉得可惜或是不理解,却没有明显的难过,我讶异
于几个同窗的薄凉,只有绝儿不时的蹦出一句,哦,我那可怜的小宝
贝。绝儿正忙着组乐队,其他事什么也管不着,听说一直在找一个主
唱,乐队才迟迟无法组成,他成天往宿舍里带一些装扮古怪,行为夸
张的男孩,拿着吉他疯狂地叫嚣。
    小渡和李荪正在忙着毕业论文,小渡已经在物色工作了,他是那
种很物质的男孩,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东西,并会不择手段,甚至是
沽名钓誉也要得到他所谓的金钱,地位和荣耀,至于理想或是情感在
他眼里不过是生活的附属品罢了,当说到小室时,他总是,蹙着眉头
表现出极为不理解的阴沉态度,在他看来,只要上天让他多活一天,
他也可以不断地使自己活的更好,最后他象是幡然顿悟般地总结到,
小室的家庭环境太优越了,根本不知道生活的维艰,因为拥有了太多
东西,反而,无法了解活着的诸多好处。我突然想跑过去狠狠的奏他
一顿李荪稍稍有些不同,他大大的震惊,然后,一个晚上愁眉苦脸的,
可是,到了,第二天,他仍然一早就爬起来,去食堂买了二十个肉包
子,我看着他幸福的吃着包子的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红色的肉汁顺着
他的嘴角划落下来,无比满足的样子。我想起那次我足足有3 天吃不
下东西。而绝儿仍是,那样,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偶尔差上两句,哦,
我那可怜的小宝贝。
    没有过几天,我就厌恶起这个逼仄的宿舍和枯乏的群体生活了,
小室在最绝望的时候,我没有能向他伸出援手,而是看着他眼睁睁的
溺水而死。他不能过想过的生活,不能去爱所爱的人,当然,这些都
是我在后来才慢慢顿悟过来的,然而,如今,已经为时已晚。
    艾可打电话告诉我说,左左从澳洲回来了,我没有什么感觉,真
的没有,即使有,也只是,昔日的爱,逐渐蜕变成了友情,两年前的
一个夜晚,左左告诉我,她要离开我,和另一个男人去澳洲,因为,
我什么也不可能给她,她走的时候吻了我,我感觉的出她是爱我的,
只是,某些我无法给她东西到底还是要比感情来的重要的多。那时,
我心里是厌恶这个讨厌的伪善女人的,我甚至怀疑我是怎么会爱上她
的,然而,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我毕竟还是个男人。
    她回来的那天,我没有一同去接机,因为,那天,恰好是小室的
追悼会,在追悼会上,我第一次看到他母亲,她披星戴月的从日本赶
回来,听小室说,她母亲在老公死后不到半年就嫁了一个日本男人,
那个离了婚的日本男人也有一个儿子,并且不希望与小室一起生活,
于是,他母亲就仍下儿子,一个人去了大阪,每月寄许多钱来。我们
就靠这来付并不便宜的租金,这里先说明一下,在这之前,我并不认
识小室,我在学校的公告栏里贴了一张想合租房的告示,在学校的图
书馆里,他跑过来对我说,如果不建议的话,就一起吧。那时,我并
不认识他,他说话的时候,头一直低着,也不看我。我只是觉得他好
象脸熟,但确实没有交往,后来,他说,他看到我过好几次,一个人
坐在长椅上,很落寂的样子,那时,他想,也许,我们会是一样的人。
    她母亲确实长的很好看,在这点上,小室倒是遗传了她母亲的眼
睛,很干净,男人的眼睛很少会很干净的,不是浑浊不堪,就是充满
了欲望。然而,他母亲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冷漠的表情,似乎对任何
事都不会过分的悲哀,然而,现在她还是啜泣了,到底是留着相同血
液的儿子,这点上无法轻易的改变掉,儿子的肉体是自己的肉蜕变而
来的,如今,却硬挺挺的躺在那儿,成为一堆死去的肉。
    安也一起来了,她是我的女友,我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她网名
叫kappa ,她说我是在网上惟一能说出kappa 意思的男生,因为,我
一上来就对她说,你好,河童。她觉得凡是能通读过芥川龙之介的
《河童》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其实,我只不过是看过三毛的小说
月夜而已,然而,我们又发觉竟然在同一个学校读书,之后,就很自
然地交往起来,她来的很勉强,她不太喜欢参加葬礼,认为不吉利,
在奏哀乐时,我模模糊糊感到有点害怕,周围的一些人在咕咕卿卿的,
我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地方,隐隐约约的看到模糊的苍白轮廓,我没有
再靠近,因为,我害怕会很没有出息的哭出来,安走过来,把手放在
我的手里,我一把拉着她走进阴翳里,紧紧地搂住她,她把头靠在我
的肩膀上,我却震了一下。
    怎么啦??安抬起她一张好看的脸不解的问我,没什么,我讪讪
地说,我低下头,霎了霎眼睛,忽然,我把右手上的戒指脱下来,套
在安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安有点吃惊地看着我,却没有说什么,
看到戒指松脱在她的指头上,我轻轻地说:“我只想套住你。”安悄
悄的又把戒指脱下来,重新戴回我的手上,然后,静静地用手环住我
的腰,我感到强烈的不安,我有种预感,她也要离我而去了。
    接下来的仪式,悼念词,我都处在一种混沌的状态里,隐隐约约
听到一些啼哭声,里面包括了艾可,碰到她时,她一直没有说话,红
着一双眼睛,用一种另我不解的奇怪眼光望着我。
    后来,走的时候,照例送丧后,要发一点儿简单的千层糕什么的。
    安说,那种东西扔了吧,反正也不会吃的。
    我没有理她,突然发觉其实安也属于很冷酷的人我把糕放进了大
衣的口袋里,  不停地揣着,摩擦着,渐渐变软了。我送安回家,在
半路上,我忍不住对她说,等我们毕业后就结婚吧。
    她笑了笑,却没有话,仍然看着窗子外面。我一下失望极了,拿
出千层糕,放在嘴里面,木肤肤的,吃不出什么味道。
    接下来就是一大片,白他他的,波澜不惊的日子,我的心里空落
落的,那个逼仄的宿舍里,人和事仍然没有改变,小渡依然一副利禄
熏心的样子,李荪交了一个和他一样痴肥的女朋友,绝儿则不停的偷
偷溜出去,整宿整宿不归,而我仍旧在看三岛的书,或是坐在长椅上
发呆,有空就陪陪安,生活就象是这指顾间的事,迅速地溜走了,以
后大约也一直如此吧,后来我发觉安最近似乎心神不宁,我和她说话
时老是走神,有一天,绝儿告诉我说安和一男生走的很近,我没有吭
声,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绝儿现在真的成了一小朋克了,头发短短的,
一根根竖起来,两腮还蓄了星星点点的胡子,动不动就是“我操!”,
身上透着一股子颓废气,他告诉我明天有他们的live show ,问我要
不要去看,我其实没多大兴趣,朋克精神好象在这个时代又复苏过来
了,任谁都喜欢说句:“哦,我是朋克。我怕谁???”然而,再怎
么样,那个糜烂,疯狂,恐怖,破坏,颓废,虚无的朋克时代不会再
有了,现在的人已经慢慢的被生活磨光了锐气,再不可能,有那个胆
量去颠覆社会的主流,人人都象生锈了的吉他弦,“碰”地一声就轻
易的断掉,苍白而脆弱的。
    乐队的名字叫“圆寂”,绝儿说那是根据nirvana 的“涅盘”而
来,我嘲笑的看了他一眼,说,呵,那你们不都成和尚了!去了后,
我发现那里真有个和尚,他是三年级的学生,长的挺清秀的,却理了
一个大光头,那样子真的很好笑,他是drums ,不过打鼓的样子确实
很帅。
    Vocal 是里面看起来最正常的男孩,短短的黑发,脸色在灯光下
近乎了惨白色,听绝儿说他是一年级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他那样声线
好,长的也好的vocal ,他唱歌的时候眼睛从来不看人,只是,穿过
了墙壁,一直看到很远的地方,有点儿神经质,我忽然发现这种眼神
很象小室,就象他第一次在图书管里说要是不介意,就一起吧,也是
那种神气。
    绝儿拿着一把贝斯,在那里不停的耍帅,这家伙就是爱现!
    看样子圆寂乐队很受学生欢迎,在一片尖叫声中,我忽然瞥见了
安,她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上面的几个人,身体微微发颤,眼睛里
闪着异样的光,又是兴奋,又是温柔,我的心忽然被抽了一下,有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绝儿说的是真的。没有让我等多久,那个光头
就从简陋的舞台上跳下来,亲了安一下,hey ,我的小甜心。然后,
安兴奋的勾住他的脖子,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有嘴唇在翕动,似乎
在说,哦,哦,真的很棒!!她看上去很妩媚,跟我在一起时,她从
来就没有那么可爱过。
    人很多,他们一直没有看到我,我忽然说不出的孤单,果然,果
然,安最后还是离开了我* 就象几年前,左左一样。
    我一个人悄悄地往外边走,忽然,那个主唱走过来,用沙沙的声
音对我说,我知道你很久了,你就是中文系很会写诗的那个,上次你
朋友的追悼会,我和绝儿都去了,可是,没有跟你说话。
    我模糊记起那天绝儿旁边似乎的确还有个人。
    呵,那个就是你呀,和今天看起来可不一样啊。我淡淡的说,准
备走了。
    一起去吃个东西吧,他说,好吗?他抬起脸,问,他很年轻,是
那种刚从高中走出来的男孩,很纯净。
    哦。我其实不怎么想去,但是,不忍拂他的心意,想想还是去吧。
    外面很冷,刚刚下过雨,我望着自己被路灯打在地上的影子,怔
怔地想,最后,我还是孑然一身。
    他告诉我他很崇拜我,喜欢我的诗。
    那些都是习作,没有什么特别。我有点儿心不在焉你自己有没有
发觉呢,你的诗里面有点儿颓废气,我经常看到你在学校的长椅上发
呆。
    哦,我点起了烟,想起这句话好象很耳熟。
    他瞥见了我那个烟盒。立刻象个小孩子似的很兴奋。
    噢,很漂亮哪,是x- Japan  吗??
    恩,那里还有卖sex pistols 的,你大概会喜欢那个。我看着他
那张容易兴奋的脸,忽然悲哀的想起这正是我曾经自身的一部分,而
如今却失却的东西,这种东西在我身上已经没有了,在小室身上也没
有了,在小渡身上恐怕也没有了。
    你失恋了吧??
    呵,你似乎知道我很多事啊。我看看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孩,真的
很年轻,而我19岁的时候,就好象很老了,是的,我16岁就开始老了,
是厌倦了这种生活了吧,这样年轻的男孩又懂得什么呢?
    她很喜欢果子哪。原来那个光头叫果子。
    不过,果子也许马上就会腻掉的,他可从来没有缺过女孩子,没
有一个能长久的。
    我发觉我的心里有某种东西在悄然腐烂,一点一点的,从我16岁
就开始了,而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淡淡的说。
    哦,我叫李璨。璀璨的璨,不过上海话有点儿饶口。我在心里念
了两遍,果然很饶口。
    他一直在笑,脸颊竟然还有酒窝,那脸孔逐渐变成一片白光,耳
边是他沙沙沙的声音。
    接着,我也开始忙着毕业,没有多久我就要离开上海了,去江西,
我的家乡,那里有庐山,有瀑布,一切都是我向往的东西,充斥着金
属气味的工业城市上海,一切故事,将会在瀑布声中慢慢慢慢消失。
包括左左,包括安,包括小室……我开始整天整天的呆在逼仄的宿舍,
在黑暗里,抽烟,一根一根的,我的手指已经很明显有了烟草味,我
放在鼻子前嗅着,这温和的味道,独自回忆什么一天,绝儿走进宿舍,
手上拿着一张被包着的东西,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Hey ,艾可让我给你一样东西。绝儿说着打开纸包。
    什么。我躺在床上懒懒的问。
    哦,是画像呀,咦,这不是挂在你家以前的画像吗??
    我坐起来,记起我似乎是已经把画像送给艾可了怎么了?我不解
地的问。
    她让我告诉你,看看画像的反面,还说,这张画像属于你,让你
留着。说完,他就自己拿了一把吉他弹了起来。好象是x-Japan 的
crucify my love 你也会这首歌。他笑笑,不回答。
    画像的背面是一片短文。
    那天夜里,我问你为什么算命先生都是瞎子,你说,那时因为他
们的天眼是开着的,所以,上天就弄瞎了他们凡间的眼睛。
    我问,如果我说我的天眼告诉我我的前世是女孩子,你相信吗??
    你只是笑而不答。
    为什么我是个男孩子,而为什么既然我是男孩偏偏又只爱男风?
    众神默默。众神默默。
    我顿时呆住了。
    只听到绝儿唱了起来:crucify my love,leave my love before,
crucify my love ,if u set me free,never know ,never try。
    上面说什么哪??绝儿好奇的问我。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慌乱的回答。
    我把画反过来,只看到了一张炭火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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