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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长发飞扬的日子(13-1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4月04日20:39:11 星期四), 站内信件
长发飞扬的日子(13)
姜昕
关于我和D之间的故事,在我经过长达两年痛苦的徘徊终于决定彻底放弃之后,
当我已经逐渐的走出那件事情的阴影并且可以把它当作一段历史去回忆的时候,在某一
个独自一人的悠闲的下午,我曾经因为一些蛛丝马迹的触发将它平静的记录下来。我给
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六个春天》,而最初的两个春天,是这样的:
开始的春天,种子是在那条大街上播下的。
我们去过的那家小饭馆儿还在,不过现在已经装修得认不出当年的模样。记得那一
次你一直占着我身边的椅子,不让别人坐得离我太近,你曾经在空旷的夜里第一次约我
的那个车站也还在,分开的时候我看得出你多想自己再多一点儿勇气……
如今,相信你也看到了,那条街的变化太大了。我们的变化也太大了。
第二个春天,那个早晨你突然对我说:跟我一起去那个公园拍照片吧。有个摄影师
约了我,我想我们也该有些合影。
那时我们刚刚开始不久,俩个人都几乎没有拍情侣照的经历,在那些汉白玉台阶上
,在那些长椅上,我们被摄影师设计着勉强的摆出一些相偎的姿势,面对照相机的镜头
,你和我都显得有些拘谨。
现在那个公园也已重新油饰一新了,可我怎么觉得,我还是更喜欢那些陈年旧迹?
那一年春天播下的种子到了冬天终于有了结果,在我应约前往的那个晚上,D终于在最后
的一瞬间问出了那句话:"能不能……不回去了?……"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到他笑了…
…
那是一个雪花漫天飞舞的夜晚,人说雪天是适合谈恋爱的,而我们的爱情也终于发
生在那个整个城市都是一片洁白的晚上。
那是我第一次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车静静的滑过夜的都市,风撩起我们的衣襟和
头发。记得那一路上,他反复要我把身体尽量向他靠拢,这样他可以帮我挡住些许的风
寒……那个冬天的晚上,我还不好意思象他说的那样做,可是,我却没有问他去哪儿。
我知道他会带我去一个地方,不管那个地方是怎样的,我已经想好了我愿意跟他一起,
而且他也告诉我说:这是他第一次没跟妈妈打招呼就不回家。
D不象峻峻和刘健他们,总爱跑到学校来找我,他从来不去X院,只是打女生宿舍楼的
传呼电话。那时候他还没离开XXX团,还要时不时的随团去外地演出,每次一回到北京,
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告诉我他回来了。有时候碰上我刚好不在,他就会让传达室的阿姨
在小黑板上留言给我,告诉我他在哪儿或是打什么电话找他。有一段时间,女生宿舍楼
二楼的留言板上,经常会出现这么一行字:509的XX同学:D先生说他回来了,请速……
!!!他总是用"从速"两个字并且让值班的阿姨在最后加上三个"!!!",每次看到他
的那一套把戏我总是觉得又开心又好笑,而他在北京的日子,几乎每个晚上我们都在一
起。说起来也很好笑,和他在一起之后,每个早晨我忽然"一本正经"的爬起来去上课了
。当然那只是做样子给他看看,(因为他每次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说到我是X院的学
生时语气里总是透着一股骄傲,而他的朋友们也总是啧啧赞叹……那时候大学生还是挺
"值钱"的。所以我的虚荣心又开始作怪了。)其实我经常是回到宿舍又蒙头大睡了。(
我才不想去上课呢!)。D是跟家里人住在一起的,因为年龄还小,所以他不敢带我回家
去住,正好他的一个哥们儿家在东直门有一个四合院,是用来出租的,而其中一间一直
空着以备它用。他的那个哥们儿挺够意思,帮他偷偷配了一把那间屋子的钥匙,于是在
一起的晚上我们就去那儿。后来这件事被"小脚侦纠队""制止"了,(因为我们都几乎还
长着孩子的面孔,所以在她们看来是"不法行为"),那些"可爱"的老太太居然在那间屋
的门上贴了一张颇具威胁性的白纸黑字的"大字报"。那是八十年代末,我们的穿着打扮
本来就够"招摇"的了,再加上D那股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的爱情从不加以掩饰的劲
儿,难怪不被那帮老太太盯上和看作"有煞风景"。D似乎并不想予以理睬,可是我却被"
吓住了"。毕竟我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学生啊!我死活都不肯再去那儿了。几天之后
,D忽然极其郑重的说他做了一个决定:带我回家!
D的家在一个长长的胡同居中的部位,围墙是灰色的,院门朝南开,漆着浅棕色的油
漆,已经有些斑驳。院子不大,除去房屋,几乎没有多少空间,当中是一个公用水笼头
,东、西、北三面分别住着三家,而东边的就是D家。因为胡同很长,所以虽然居于闹市
却显得很安静,再加上院子里的住家少,所以不象那些大杂院那么凌乱、是非,院子里
很整洁,自行车、峰窝煤、大白菜等杂物都摆放得井然有序,三家人的关系也相处融洽
。
(待续)
长发飞扬的日子(14)
姜昕
第一次去是夜里(现在回想起来,怎么一个大姑娘家第一次登男朋友家的门,即没
带礼物又赶着睡觉的点儿去?看来我和D都够缺乏生活常识的),院子里其它的两家都熄
灯睡觉了,只有D家的窗口透出灯光,大概是D的妈妈在等儿子回来,所以还没有睡。D撩
开挂在门外的棉门帘,推开屋门叫了一声:妈!然后闪身冲我挤了挤眼睛把我让了进去
。"妈,这是我女朋友。"D说了我的名字,"这是我妈"。他又转过头来对我说。"阿姨您
好"我也忙接着说。我看见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正背身蹲在蜂窝炉前掏炉子,听到声音放
下手里的活计转身站起来。"阿姨您好"我忙又说了一遍,尽量装出一付乖巧和讨人喜欢
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见男朋友的妈妈,心里真是紧张得不得了)?quot;就是你前几天
提过的那个大学生?"妇人冲我点头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问儿子。我和D都急忙点了点
头。"妈,我有事儿和您商量"。D拽住妇人的一只胳膊,然后转身指着炉子边儿的沙发对
我说:"你先坐会儿。"就把他妈妈拉进了里屋。
一阵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之后,我听见D的妈妈略微提高嗓门说了一句:不行!,接着
谈话声音又压低了,然后D的妈妈又大声了一点的说了一遍:那也不行!再接下去俩个人
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大了起来,"妈,我们是真心相爱!不是闹着玩儿的!""正儿八经谈
恋爱我不反对,可是象你们这样就不行!你才多大呀?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对人家父
母交待?你负得了责吗?""我怎么负不了责?!我已经过了十八岁,是一个成年人了。
""成年人就干点成年人的事儿,别这么半夜三更的往家带女孩儿!让街坊邻居知道都成
了什么了?你不在乎,我的脸可没地儿搁!""我怎么半夜三更带女孩儿了,这是我的女
朋友,将来有一天我们会结婚的!现在不是不到年龄吗?再说,我以前这样过吗?quot;
"噢,你也知道你不到年龄啊?结婚再说结婚的,现在不行!""妈,这都什么时候了,您
怎么还这么保守?怎么跟那帮老太太似的?人家国外……""你别跟我提国外,这是中国
!我就知道那个什么摇滚乐没教出你们什么好来!"。……一阵沉默之后,我听见D又说
:"妈,我已经想好了,我这辈子就是她了!她以后可就是您的儿媳妇,您要是不让她留
下,那我也走!"D似乎使出了杀手锏……"今天就算了,这么晚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我是为你好,你现在还不懂。"D的妈妈口气似乎有些缓和?quot;妈,您应该相信我!"D
重重的关上里屋的门走了出来……
大概每一个年青人都曾为了爱情和父母们进行过一些"斗争"吧,做父母的经过漫长
的岁月,也许已经渐渐淡忘了他们最初也曾有过的冲动,从而无法理解做儿女的那份稚
嫩的激情,也许生活已经让他们终于明白,年轻时那些无比美丽的爱情只是一些虚幻的
风景。经验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去干涉,去制止,让他们总想提醒和保护自己的儿女以避
免他们遭受他们曾经遭受的伤害和铸下他们曾经犯过的错。可是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的呢?有些事情是不能以自己的经验为参照来强加于人的,尽管那些也是出自于爱。在
一些问题上,所有人都是要去磕、去碰,甚至头破血流,然后才会明白的。况且,对于
涉世未深的儿女们,又有什么比初尝禁果的喜悦更让他们欣喜?这样的问题是每一代人
都会碰到的,可是,我却觉得在这一点上毋须花费精力去探讨所谓正确的答案,就让我
们去爱,让我们去遇到问题然后学会解决,让我们去成功或者失败,这样我们才能成长
,才会真正的懂得爱,才会真心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去对待爱。就让我们自己走吧!爱是
压不住的,否则爱就不会成为永恒的主题。
虽然我和D后来的确分开了,而且彼此都给对方造成了伤害,可是我却从不怀疑他曾
经对我说过的誓言(虽然后来我知道了:誓言是不见得会实现的。时间会让你有一天忽
然发现:年青的誓言其实是你一生中曾经绽放的最绚烂的花朵。等到有一天你再也听不
到它而且自己也不再说的时候,其实那也是一种悲哀。)而且我也从不怀疑我们的确曾
经相爱(包括后来的爱情)。那些留驻的美好让我觉得:所有的丧失都是必要的。
后来D的妈妈慢慢接受了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关系也从僵持到冰消雪化渐渐融为一体
。在那个小院里我一住就是将近四年,在那段时间里,D的妈妈给了我类似于对女儿的关
怀和照顾。而我,也感受到了几乎很少感受到的家的温暖和深深的胡同里的可爱的人情
世故(因为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住校,后来退了学就一直独立在外,所以在自己父母
身边的时间几乎很少)。我的妈妈总说:她做为一个妈妈该给女儿的教导有很大一部分
是D的妈妈替她做的。
长发飞扬的日子(15)
姜昕
90年初,我退学了。
那是大二上半学期即将结束,正在进行期终考试的时候,我勉勉强强地考了两门,
然后就突然下定了决心(相信你们能理解一个一学期根本就没怎么去听课的人面对考卷
的那份尴尬)。后面几门考试我索性就不参加了(因为我知道,即使我走进考场,后果
也是一样的不堪设想)。那是一个冬日里阳光出奇的好的上午(关于那一天阳光的记忆
,大概多少也有点心情使然)我一个人在格外安静的宿舍里(所有的人都去参加考试了
)第一次没有感到负担的睡足醒来,不紧不慢的洗漱完毕,然后把所有的课本以及乱七
八糟的复习资料统统打包,丢到床下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轻轻的拍了拍沾在手上的尘
土,我跟它们"永远"的说了声"再见"。(那些画面在回忆里变成是慢动作进行的,就象
是在进行一个庄严的仪式)许久未做出的决定就这样终于付诸于"行动"。我感到"如释重
负"的轻松。(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从考试的恶梦里惊醒,冷汗一身了。事实是很多年
后我仍会做答不出考题的恶梦,看来那一段日子给我造成的心理压力还真是挺大的)当
然,最终促使我"勇敢起来"的原因还有更关键的一个,那就是我已经开始唱歌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时候D有几个朋友在东单的一家歌厅做伴奏乐队,有一天我们去那
儿玩的时候有一个女歌手因故没来,情急之下他们就想到了我。那几个朋友是从小和D一
块儿长大的(提供东直门四合院钥匙的就是其中之一),又一直爱好相同,没事的晚上
D带我去找他们,有时候客人走光了,又没到下班的时间,大家就贝斯去弹吉它,吉它去
弹健盘的窜着玩儿,D那种时候总是去打鼓(他大概就是那时候喜欢上打鼓的),而我也
被他们撺掇着唱过几次歌儿(其实我心里早就痒痒的了,只不过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罢
了)。D的那帮朋友听了一致认为还不错,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我说:歌儿唱得挺有点
意思的呀,干脆晚上来我们这儿唱歌得了。当然这只是一半玩笑中的话,我也不太好意
思接什么碴儿,可是,我开?quot;有心"了,再去玩的时候,我开始很认真的听那些歌手
唱歌,没客人的时候也会主动争取多一点机会练习(不过,我心里还是"没底",我不知
道如果台底下坐满了观众的话我会不会紧张,是不是还能"发挥"得出来)。而那天晚上
,我那么被"赶鸭子上架"的真正试了一回,居然盯了下来,不但没有喝倒彩,还意外的
收到了一首点歌(其实回头想起来,我面对"观众"的经验应该还是蛮"丰富"的,别的不
说,就说上初中的时候吧,因为住校,又还没有小walkman,可是又特别爱听歌儿,爱唱
歌儿,所以每星期在学校我都憋得够呛。那时候几乎每个周末回到家,吃完了晚饭,我
都会"迫不及待"的打开录音机,放上一盘刘文正或张蔷的带子,然后站在阳台上扯着脖
子对着天边的晚霞没完没了的抒发情怀。尤其到了夏天,傍晚时天边云霞的变化总会让
我莫名其妙的激动不已,所以,即使楼下充满了吃饱了饭出来遛弯的人,我仍会旁若无
人的放声歌唱。记得那种时候我哥哥总是在我们家楼下和他的一帮哥们围成堆儿下围棋
、象棋什么的。一开始我这样他总是千方百计的予以干涉和阻止,他觉得我的这一"爱好
"让他"丢尽了面?quot;可是我就是置之不理--因为他永远也无法想象那种时候的我有多
么"快乐"!后来他实在拿我没办法了,每次我再这样,他都得对他的那帮哥们儿解释一
遍:别见怪啊!我妹神经有点不正常……而他的那帮哥们儿也总是边下棋边跟我开玩笑
说:怎么着"歌星"什么时候出带子呀?那时候我们院落儿的人大概都当过我的"观众"。
当然,那些"观众"对我没有要求,而我也没有压力,那是不一样的)。
我至今仍很感谢那天晚上坐在台下的那些观众。在我第一次做为一个歌手登台的时
候,是他们给了我信心,而这最初的信心,对于我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因此,我才最
终迈出了我生命中至为关键的一步(不管这一步是对是错,那时候的我是需要这份信心
来添加我的勇气的)。
一连几天我都兴奋得不得了,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是翻来覆去不断回味那一晚
站在台上那段短暂的时光。我终于决定告之以D我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并且希望他能
理解和支持我。D没有让我失望,他告诉我: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本身,至于你是谁,那
并不重要(我多么希望爱情永远是这样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越来越多的人
最关注的其实是他(她)是谁)。他还告诉我:不管你做什么,我只是希望那是让你真
正的觉得快乐的。D自己也是上了一半退学的,所以他并不在乎我是不是要退学,他说
这应该是你自己决定的事情,至于其它方面,我会尽量帮你。于是D利用他的关系帮我
介绍了第一家歌厅,(他说要唱就尽量争取去好一点的地方,那对以后的发展会有好处
)没想到一试我居然真的通过了。
当然,我现在明白那时候我的歌唱水平其实还纯属业余,关于我当时能够顺利的被
录用的原因后来我才知道主要是因为那个老板觉得我形象好,可以招揽客人(当时我可
为此自以为是得不得了)而乐队里大部份成员都持反对意见,只有键盘手觉得这女孩子
唱歌的感觉很不错,是个好苗子,应该会进步得很快(这当然也是后来知道的)。最后
当然是老板说了算,于是我就这么"混"了进去。
一切都相当顺利,而且我也很幸运。我开始唱歌的第一家歌厅几乎就是当时北京最
好的一家(台湾饭店的霓裳宫夜总会),在那儿驻唱的歌手也几乎是除了已经成"亨儿"
的以外最有希望的,后来在那儿唱过的不少歌手都成了大大小小的"腕儿",当时那儿的
条件和待遇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我能一开始就去那样的地方,现在回头想来不能不
说多少有点儿"命里注定",乐队也是一流的,除了在那儿担任伴奏乐队之外,还时不时
的会在首体、工体为那些"腕儿"伴奏(当时的乐队是"萤火虫"--那可是那时候响当当的
伴奏乐队。后业也换过"广播"的电声乐队)。说到待遇,那儿的"储"也几乎是北京市最
高的(据了解当时很多小歌厅都是一晚上只给歌手十五--二十元,而我一开始的工资是
每晚三十元,后来又涨到五十元甚至更高)记得第一个月连工资带点歌费分成,再加上
小费,我居然挣了两千多元(不要忘了那是90年初这样的月收入在当时可真算不得了了
)。
想想每天晚上只是简简单单的唱几首歌就能挣那么多钱(后来我爸爸知道了曾无比
感慨的说:没想到我大学毕业几十年居然还没有一个小黄毛丫头挣得多),何况又是在
那样一个令那么多同行羡慕的地方做自己早就"梦寐以求的事情,我还能找得着"北"吗?
谁还会傻瓜似的去啃那些让人看一眼头皮都会发涨的书本(何况那个专业本来我就没兴
趣)?我没有什么好再犹豫的了,在"半工半读"的一个月后,我终于也学了一回项羽--
"破釜沉舟"。
退学手续也没办,铺盖卷儿干脆丢在宿舍里,我收拾了一些"细软",直接搬到了D家
(D的妈妈已经彻底拿我们的"爱情"没办法了)。临走的前一天,我出手"大方"的"宴请
"了我所有的"挚友"(一比起他们仍每月从父母那儿支取一点"可怜"的生活费来,我觉得
自己真是太优越太有"能力"了),然后就这样的跟我的学生时代永远的说了"bye bye!"
当然,父母那儿还有一关得过,这的确是一件让我一想起来就没法不"头疼"的事儿
,但那个太年轻的我早已被那"突如其来"的"成功"冲昏了头脑,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想以后再找机会告诉他们,等到我干出一番"事业"又挣了很多钱,他们一定会无话
可说的。在这一点上,我这个一向无比自豪的标榜"自己对金钱"毫无概念的人还是多少
受了它的鼓舞)。……半年以后,当学校屡次寻人不着(诸如通知我参加补考和决定该
生留级等事项--当然有人通知我,但我根本不予理睬)终于不得不与我的父母取得联系
之后,我的爸爸妈妈才发现他们着实的"低估"了他们的"乖"女儿(我每逢周末和节假日
照常回家,居然瞒了他们半年之久)。但是木已成舟,一切已经来不及挽回了。当然这
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长发飞扬的日子(16)
姜昕
90年春天如期而至,我就象那个春天里一只快乐得不能不展翅,不能不歌唱的自由
自在的小鸟,所有的阴霾似乎都过去了(其实现在想起来,在那之前我所品尝到的那些
"忧伤"又怎么能叫做"风雨"呢?)记忆里那些日子的每一个白天或者夜晚,我似乎都展
露着如花朵般绽放的笑容,即使眉宇平静的时刻,内心深处也潜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就如张楚的那首歌,那是恋爱的季节,是我在生命中最好的时光里只管为他尽情盛开的
日子。而他,就是点化我的春雨,就是我的眩目的阳光。
我的作息时间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初步开始了黑白颠倒的日子,我似乎与生俱来
的对这样的作息时间适应不已。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就是一到晚上就兴奋得不得了,每
天睡觉前,我妈妈得绕着圈儿追我,然后连哄带骗的让我"强行"入眠。而白天,我的精
神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比不上夜里),每天中午足睡醒来,小院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
一早去上班或者上学了),是完全属于我们俩的世界。两个人一边起床穿衣,一边有答
有问的大声笑念着孔明隐居时每天起床时常念的那首著名的诗句(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
从《三国演义》的连环画上看来的,当时非常羡慕孔明那样的生活,所以就对那段诗句
记忆犹新。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大梦谁先觉?于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不觉日迟
迟。(那阵儿我们俩大概多少都有点儿把自己这种与"众"不同的生活规律看成是"大家"
风范了)。接着D会放上一盘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他心爱的 "Heavy Metail"的带子,
然后俩个人在"狂风骤雨"的节奏中完成洗漱、吃"早饭"的程序(从那时候起,中午对我
来说就变成了早晨,而真正的早晨,我则是越来越少而又少的难得一见了)。
下午,赶上俩个人都不用去排练,我们就会有很多计划:去看一场新上映的电影或
者是一个听说很有意思的展览,(各种各样的展览,甚至包括农业展览,我们也能看得
津津有味),去一个朋友家,去一个公园(当然我们去公园的玩法跟那帮老头、老太太
不一样)或者是纠集一帮人在马路边坐着"看人"(猜测每一个路过的人是干什么的,现
在干嘛去,是不是失恋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等等等等)。也许你听了觉得无聊,但是你
要是按我说的思路去试试,你会发现那其实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你得静下心来,
并且用心体会才行)。而最多的是去秀水,雅宝路或者东四逛街(没办法,那是一个追
求"回头率"的年龄,我们需要不断的添置"行头")那是我的购物欲"汹涌澎湃"的时期。
(因为以前一直是从父母那儿支取生活费,想买什么都得经父母审核、批准)。这一下
兜儿里装的是自己挣的钱(何况又从没见过那么多),没有任何经济负担,又年轻得还
没想到为明天打算(我好象一直就是一个没有储蓄概念的人),简直是喜欢什么就买什
么(只要兜儿里钱够)。
那时候,我们已经开始穿破了洞的牛仔裤和那种标准的老摇滚式样的皮夹克,再加
上一双如咸鱼头似的大头皮鞋(这种鞋市场上是很少见到的,即使有款式也不正宗,我
们都是从军需用品商店里买来的,脚弯处露出白色的线袜)那是一个酷爱黑色的时期,
我和D的衣橱里除了一些Levi's和Lee的深浅不一的蓝色牛仔裤、牛仔衬衣和一些白色及
灰、棕、墨绿深蓝的暗色T恤以外,几乎清一色是黑色的东西。D喜欢女孩子穿牛仔裤,
夏天则是牛仔短裤,所以那一段时期我几乎就没买过什么属于女孩子的浅粉、淡紫、鹅
黄色的花哨衣裳,也几乎没有什么裙子和带花边儿的东西。每次走在街上,俩个人就象
要去开演唱会似的全副武装(D的妈妈经常会开玩笑说:两只大乌鸦又要出发了。那时候
我和D的妈妈已经相处融洽了),大步流星,(印象里那时候D走路总是这样,极富弹性
,速度又极快,而我总是不肯被落下的伴在一旁),我们的发梢(绝不是那种脏脏的一
缕一缕的粘在一起的那种--我最讨厌那样懒惰留长头发的人,那简直是对我们的"队伍"
的一种污辱)也随着走路的节奏唰唰的跳跃着,飘动着。那种时候不用看我们也知道会
有很多的"回头率"(在九十年代初北京的大街上出现这样的一对,没法不让人"回头")
。
也有一些下午,我们会哪儿也不去的待在家里,连续几个小时的看一盘D新弄来的G
uns&Roes或是Bon Jovi现场演出或者Video的录像带,那种时候D总是聚精会神,很少说
话(Bon.Jovi是他那阵儿最迷的一支乐队,我们住的小屋的墙上、门上都贴满了他们宣
传的海报);还有一些时候,我们会一人捧着一本书(王朔或者金庸的),然后各自找
一个舒服的地方歪在那儿看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的偎在一起发呆。还有一件事是我们最
喜欢做的,那就是打电游,我们经常会比赛砌"俄罗斯方块"或者合作"打坦克"。"俄罗斯
方块"我比D得分高,而"打坦克"他却总比我在行。所以如果玩儿后者,他说是让我守?q
uot;老窝"而自己则在前边横冲直撞,嘴里还边喊着:"你别往前走,要不又该浪费'命了
'!""快去吃那个☆!""小心!"等等(那种时刻里的笑声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那样
的下午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会听到院里响起脚步声和说话声,已经到了下班和做晚饭
的时间了……
晚上,我去歌厅上班,很长的一段,只要D 在北京,几乎每天快到下班的时间他都
会骑着自行车来接我。歌厅里的人因此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护花使者”(当时正在流
行这首歌),他听到别人这样叫他总是笑而不答。我总是无比轻盈的跳上自行车的后座
,然后,我们就那样飞快的驶过街道,驶过冬日里寂寥的街景,驶过春暖花开的日子,
驶过繁星满天的夏夜和聆听秋日里车轮轧过落叶的声音。我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自
行车的后姿G辆“永久”牌黑色自行车,我对它充满了情感。我曾经以为我们的爱情会
象那辆自行车的牌子所预示的一样“永久”。可是我们的爱情没有永久(也许这世上就
没有可以永久的东西),而那辆车,也在两年之后被淘汰掉,换成了一辆黑色的赛车。
(不带后座的)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能感受到那种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的温暖的滋味。
再后来打车越来越多,连自行车都很少骑了,(倒是又舒服又省力了)可是有时候偶然
看见一个男孩子骑着车子带着一个女孩子一闪而过,我仍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些最初的
单纯而又朴素的日子(何勇?“钟鼓楼”里写的那句“我骑着单车,带你去看夕阳”我觉
得实在是太“经典”了,大概每一对"爱"在北京的年轻恋人们都有过这样的感触吧!)
。记得他总爱把车骑得飞快,让我总是有点儿提心吊胆--后来我渐渐爱上了他带给我的
那种似乎随时都会飞起来的感觉(大概我的心早就飞起来了),有时候我反而会要求他
快点再快点。那种时候我已经会很自然的用双手揽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脊上。我
最喜欢的事情是闭上眼睛,隔着厚薄不一的衣服,感受他有力的心跳?“享受”;他身上
那股让我无比眷恋的亲切味道……那时候,我们俩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晴空的颜
色”,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她)会“掉过头去”……
那年春天,我们拍了第一组合影照(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那种类似于情侣照
的照片),照片洗出来之后我们都觉得自己在那些照片里的表现实在是太拘谨太好笑太
不够"酷"了,唯独有一张坐在长椅上我低着头在玩儿手指,D侧过头来看我的被抢拍的照
片还算让人满意,D就把它用按钉钉在写字台前的窗棂上。后来在我们屡次的争吵中那些
照片都被我们撕掉了,只有那张照片,两个人都舍不得撕,这就成了唯一能让那些日子
再次清晰和闪亮起来的记忆。这张相片已经被搁置在我的某一本相册中长达十年之久了
,有时候偶尔看到它,我总会惊讶于自己也曾有过那样饱满圆润的面颊,我就会微笑起
来。这种时候,我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伸手触摸一下自己脸上如今已变得消瘦、苍白里透
着灰、黄的同样的位置。岁月自自然然的带给我这些表面变化,而这一切,反而让我更
加确定曾经有过的那些飞扬的日子的真实性,反而让我更加坦然,因为,我知道,我的
确曾经"用心"的对待过那一切,也的确拥有过无比纯粹的快乐和忧伤,我知道,一切的
改变都不是我们最初所期望,因此,一切都是值得的。
写到这里我想回复那天在"留言簿"里看到的一些留言。
回复一:一位网友说他觉得我很无聊,在这里写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我想他
一定还拥有着让人羡慕的无比年轻的年龄吧!等到有一天你成长到忽然发现记忆里的一
切都会让你觉得温暖和微笑起来的时候,也许你会了解我现在做这件事情的心情。又或
者,我们的天性不同:你喜欢忘记,我却不会忘记。其实无论如何我们都一样的在向前
走,只是方式不同而已。请不要要求我象你,因为我就是我,你就是你。而且,我现在
只是在写一个人成长的故事,这个故事里的"我"并不就是今天的我,也不全是从前的我
。这只是我除了唱歌以外的另外一种尝试而已,而一个写东西的人在他(她)的作品里
多少都会有一些自己生活的影子,这大概也是难免的吧!请忘了那些杂志上写的无聊的
文章,只是把它当做一个作品来看吧!等到最后,你会知道我写作态度是端正的。)
回复二:一位网友说我写这篇东西是在借机炒作自己。
我想如果我是一个擅于炒作自己的人的话,那恐怕我早就不是今天的我了。
我只能说我们还不认识而且也没有机会相互了解。如果你是一个熟悉我的朋友,你
就会知道其实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复三:一位网友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做音乐呢?为什么更多的人认识你是从那件"花
边"新闻里而不是通过你的音乐呢?
问的好!
我是太想好好的做音乐了!可是你知道录一张唱片有多难吗?那是需要钱的!我没
有钱(也许比你还穷),我出《花开不败》时签的也是一家完全是一帮年轻人凭着一腔
热血成立起来的小公司。(--天蝎文化)我们的公司有一批又有才华又有心气儿的工作
人员,可是我们没有钱!"天蝎"只出了两张唱片,我的《花开不败》和《再见·张炬》
。《再见·张炬》发行不到一个星期就出了四版盗版,可是却投资了四十万,那是我们
公司唯一的资金,钱收不回来,所以公司倒闭了!我的第二张专辑的歌儿其实早在九六
年底九七年初就创作完毕了,可是没有钱进棚录音。而且我们也没有钱用于宣传……
这几年我终于明白原来唱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给你抄一段我本来打算用作我写的一些散文杂记的前记的东西:
这是一些我不知不觉就写下来的文字,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本来打算唱唱,因为我是一个歌手。可是,我没有钱,我从来没想到,唱歌也是需要钱
的……可是,我却偏偏是个感慨太多的人……我的那些情绪,就一直压在心里,没办法
发散出来,于是,我只有这一个办法,把它写出来--因为,几支笔,一些纸,这是我现
在除了生存的基本条件之外唯一还不太用心计划去购买的东西。
我只能在这纸上,唱我心里的歌,想那些走远的日子和那些不想忘记的事,还有那
些象云一样飘荡在天上的心情……
至于那些"花边"新闻,如果你也讨厌那些东西,那就让我们一起当作没看见吧!
我的新专辑终于要出版了,到时候倒想多听听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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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我的冤屈能像这满地闪烁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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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雪并非降在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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