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ckroll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ike (IDM), 信区: Rockroll
标 题: 长发飞扬的日子(17-2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4月04日20:40:31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姜昕
在"霓裳宫"的那段日子(我在那儿一唱就是三年)我进步得很快(因为起点较高,
所以得以耳濡目染)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我已经渐渐拥有自己的风格。因为受D的影响,
我的演唱曲目逐渐更换为清一色的英文歌(不是我吹牛),那时候在北京的歌厅、夜总
会演唱的歌手大概还很少有会唱那么多英文歌的。我当然不是在说外国的月亮就是圆的
,我从来没这么认为过,但是实事求是的讲,那会儿大陆流行音乐的发展才只不过短短
几年的时间,好的东西凤毛麟角,作为一个在歌厅唱copy歌的歌手自然应该是还没有什
么好学的,至于港台,当然不排除优秀者的存在,(做出那些东西的人除了天赋、灵性
之外也绝对是一些极具悟性和辨别能力的人)但是如果你稍微了解一点流行音乐的发展
史的话,那你应该知道那路线基本上是日本学欧美,港台学日本,然后大陆又学港台。
所以,与其你绕一个大弯儿,还不如直接从源头学起。(学并不是丢人的事儿,关健是
你要将?quot;为我所用"然后有朝一日最终玩出自己的味道来。我可没说我是个"好学生
",不过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我们都知道,欧美流行音乐发展已有近百年的历史,不论从
制作经验、水准到歌曲内涵、乐手和演唱者的个人技巧、表现能力亦或舞台灯光、音响
的构思和配备都不能不让人承认到位得多。那么做为一个刚刚起步从事这一行业的新人
,在他(她)必经路程中没有兜太大的圈子,她为?quot;沾沾自喜"一下,这大概也没什
么不可以的吧--在这一点上我绝对要感谢峻峻、刘健他们,尤其是D,在我入门的阶段,
我不能不承认他的确给了我很多方向性的关健影响。
在流行音乐这一领域里我并不属于出身科班,事实上,我们这一拨从事于这一行业
的人中,除了一些本来在音乐院校和音乐团体中学习或者演奏其它器乐(具备一些功底
)进而小幅度转行(还在一个大领域里)的之外,大部分人都是凭着对它的"一腔热血"
和自己的悟性逐步进入的(现在也基本上如此)。中国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学习流行音乐
的专门学校,除了可数的几家规模、条件都相当有限的私人学校,而这也是近几年的事
,而且据我所知也都是"岌岌可危"的在勉强支撑)。而且我们小时候,也没有几家买得
起钢琴,可以让孩子从小就受一些系统的音乐教育的。(我们的音乐基础,大都是在小
学、中学课本里学到的有限的那一点儿基本教育)。那是一些并不重视音乐,也不需要
音乐的时代,可是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中国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尤其在城市里,
港台、欧美流行音乐迅速涌入,我们忽然找到了另外一种感动,发现了另外一种美好,
我们忽然知道,原来音乐可以让我们的生活升华。
为此有一些年青人开始蠢蠢欲动(我指的是那些目的纯粹的人),尽管基础有限,
一切都刚刚开始,而且也不知道明天(明天不是想的,是做的,它是无数今天的延续)
,他们还是做出了决定。我大概就是这样,在我的血正热得发"烫"的年龄,不管不顾的
奔着自己想去的地方就去了,然后忽然发现自己底子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好在我正年轻
,悟性也还不错(又得感谢父母了),歌厅里一个女歌手介绍我拜了一位老师(她的老
师)学习视唱练耳发声的基本知识,再加上D的妹妹也正好是学音乐的,经常可以帮助我
,我渐渐开始应付得来用谱子排练(一开始排新歌儿我都得对着录音机学无数遍,完全
死记硬背,即使这样还总是错拍子),知道了唱歌光有感觉还不够,还需要注意音准、
节奏、发声方法(否则会很累而且弄不好会把嗓子唱坏)。不过后来我又明白无论如何
感觉却是第一位的,因为唱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将歌曲中的情绪传染别人,让别人一起
快乐或者忧伤。现在我最反感的就是那?quot;唱歌机器"型的歌手例如Mariah Cary--喜
欢她的歌迷请别气岔,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音位、节奏、音色都无可挑剔,可我就是
不感动。还有就是一味的炫耀自己的高音--我也曾为自己能唱到哪一个高音美得不得了
过。说实话,原来Whitvey Hoston、Celine Dion的歌我也不是没唱过。可是我就是不明
白,为什么有些观众总是莫名其妙的一听到高音就兴奋不已,就疯狂鼓掌和吹口哨,全
然不管那究竟好在哪儿,唱歌不是用来炫耀自己的技巧的,它应该是自自然然的有感而
发,象那些山歌,那才是真正美丽的。忘了是谁跟我说过一句关于唱歌的心得话,我觉
得他说得特别精彩。他说你要想把歌唱好,先要忘了你是谁。--唉,怎么又扯远了。So
rry ,Sorry.
除了演唱,舞台形象上我也渐渐的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说实话,我不喜欢什么"造
型",我觉得这个词应该是给模特或者舞蹈行业用的。较之于那些在舞台上把自己包装得
花花绿绿的歌手,我还是比较倾向于喜欢那些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原原本本、朴朴素
素的类型。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再加上"浩浩荡荡"的伴舞队也许是会让你觉得眼花缭乱
,应接不暇,新鲜刺激,但那往往会让人舍其本求其末,忘了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你是
去听一个人唱歌,不是去看他(她)有多漂亮、多抢眼。真要是玩得到家到也罢了,最
起码你还玩出来了点名堂(不管是什么名堂),让人眼睛舒服了,最可怕的是觉得不伦
不类,把那些不管适不适合自己,反正是自以为"花枝招展"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身上一
裹(说的狠点儿,可是我觉得我们大陆的好多歌手真的是太没有服装品味了)。而且还
就这么要求,几乎所有的"歌手大奖赛"都要设一个"服装分"。曾经参加过一次大奖赛(
唯一的一次,一九九二年)那次我的服装分是"0"。记得我穿了一条黑色的牛仔裤,一件
白色的T恤和一件黑色的便装西服上衣,比赛开始之前(我进入了决赛)一位对我很好的
文化局负责人问我穿什么衣服,我说就是这身。她说那怎么行,赶快去跟别人借或者去
换衣服。可是我抽的号是4号,根本来不及了,而且我也觉得我穿得干净、整洁,也适合
自己的演唱曲目,没什么大不了的(到底什么样的衣服才属?quot;演出服"呢?)可是我
最后就因为服装得分是"0"而拉下了总分,没有拿到名次(那以后我就决定再也不参加什
么"大奖赛"了)。当然最初我也不是这么想的(也没想过)。
刚进"霓裳宫"的时候我也曾学着别的女歌手做过几身"演出服",后来我开始放弃它
们,穿一些简简单单的牛仔裤、T恤、衬衣之类,头发也既不盘也不束,更不插带什么发
卡,缎带之类的东西,只是自自然然的披散(现在这样也许并不稀奇,可是在九十年代
初的舞台上这也应该算是少见了)。好在那会儿我在歌厅还够"火",老板也就没太在乎
这些。当然我对于舞台着装的这点"歪见"也是"得益"于和D看的那些国外乐队歌手演出的
录像带,我觉得那种自自然然的样子比把自己完全"武装"起来要让人舒服多了,于是就
受到了"启发"。说到这个问题,(不仅限于舞台着装)一向认为衣服是为人服务的,"人
"是主"衣"是次,衣服并没有"灵魂"穿衣服是人赋予了它一切。可是很多人往往认为自己
一定要穿上一件什么样的衣服才会被人高看一眼,我觉得这不免有些浅显了。还有,不
论是台上或者台下,都不要去追什么"潮流"、"时尚",要知道那都是那些背后的操纵者
来骗你荷包里的钱的,坚持自己的风格,有自己一惯的鉴赏标准,才是真正"与众不同"
。
(待续)
长发飞扬的日子(18)
姜昕
父母那一关是终究得过的。
九0年九月的一个周末,当我又一如往常一样"装模作样"的例行每周末至少回家吃一
次晚饭的规定时,我从我父母脸上的表情里看出了"形势"的"严重性",我预感到:大概
"纸终于包不住火了"。
现在想起来我爸爸妈妈真是一对修养极佳的人,不愧于"知识分子的称号",他们的
女儿干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他们居然能压住气先给她做上一顿同平时周末对我的"待
遇"相差无几的晚饭,然后耐心的看她咽完。然而我可是怎么也吃不出滋味儿了,我一边
"勉为其难"的在饭桌上硬撑着,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苍天保佑但愿他们今天是为了别的
事儿,先让我逃过这一关。我甚至想如果真要是如我所愿那样的话那我以后再也不要回
家了。当然我也明白能让他们的脸色变得如此"异样"(这就叫"做贼心虚")而且是明显
针对于我(我的敏感度足以让我察觉这一点)的是不会有什么别的事儿,可我还是宁死
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在我"逍遥法外"的这半年里尽管我曾无数次的设想过事情败露
之后下定决心干脆豁出去了一吐为快(反正都这样了你们又能拿我怎么办?)可是事到
临头,我还是慌了手脚,把所有我曾经自以为组织得天一无缝,堂而皇之的言语和"大义
凛然"如刘胡兰的勇气抛到了九霄云外。
饭桌上静得出奇(一定是我的听觉因为紧张出现了异常反应,否则至少也应该能听
到筷子碰到餐具的声音,因为大家的确都在埋头吃饭,可是记忆里那一刻真的是安静得
要了我的小命,我只听见我自己那夸张得不行的心跳声,我觉得那么大的心跳声一定都
能被他们听见了,而这心跳声就不打自招的证实了我所有的"罪行"。我怎么也不能让那
心跳声变得小点儿,我都有点儿后悔了,我那会儿不是挺毅然决然的吗?我不是还为此
挺佩服自已的吗?我开始意识到自已的确是太过份了,我的爸爸妈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
人,我干嘛一定要把事情搞到这一步呢?我这不是跟自已过不去吗?我也太有点儿过一
天是一天了,(让你乐吧!这回看你怎么办?)我想我的脸大概都埋到碗里去了……
一顿饭吃得我觉得大概头发都愁白了,晚饭后,我连献一下媚帮妈妈洗碗的心情都
没了(以往我一但犯了什么错总是用这一招)我一动不动的坐在饭桌前,任凭爸妈收拾
碗筷,把它们一一挪到厨房或洗碗槽, 然后,我听见爸爸说了一句:过来一下吧,咱们
得好好谈谈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真是有福气,生在这样一个对教育孩子从来不讲究动用武力的家庭
,若是换上一对对孩子动不动就大打出手的父母,大概我如此的做法在那天早就被打得
稀烂了。可是说实话,那天我倒真希望我那一对修养极好的爸妈干脆痛痛快快的给我来
上一顿了事,那种忽然把我当成外人一般谨慎的询问,那种压抑得就象一场暴雨即将来
临可是又死活都不来的气氛,还有他们注视我时的那种含义复杂之极的目光让我觉得还
不如一头撞死了事,可是一想到我那正如火如荼的生活,我实在又舍不得死。最后我找
到了一种方式,那就是沉默,淮说的来着:沉默是最有力的武器,是最好的回答。我只
是在开头当他们向我核实学校反映的情况时点了点头,然后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些我不要
上什么大学,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之类的话然后就不再开口。
"谈话"进行了很久(其实不是什么谈话,只是他们苦口婆心的说教问询再加上大段
的沉默和都快把我的心揪起来了的叹息而已),我忽然发现天色已晚,意识到大概快到
了该去歌厅上班的时间,于是开始着急起来。我开始想怎么脱身,而这一想我发现再沉
默下去是不行了。大概因为前面爸妈已经反复说明了他们绝不会对孩子强加一已之见,
有什么想法至少应该跟他们商量,应该信任他们,他们愿意做我的朋友之类的话(我想
他们在和我谈话之前一定已经商量过很久了),所以我渐渐的摸清了其实最让他们耿耿
于怀的是我的"不告而别",和对我这半年来的"现状"的一无所知,而且我也明白事到如
今大概他们也不能再把我怎么着了(说了这么半天也该消气了吧?),我终于决定开口
了。
我告诉他们我已经长大了,是十八岁以上的公民(我郑重的强调了这一点),有权
利决定自己的一切事宜,所有的后果与他人无关(现在想起来我这一番话虽然在理, 但
当时我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无情无义的话来,真是忘恩负义透了)。我还告诉他们我已
经有了工作,是做歌手,这是我喜欢的工作,也是我此生决定了的方向,希望他们能尊
重我的选择。说到了这半年的生活我忽然骄傲起来(腰板儿也挺起来了),我告诉他们
我完全能负担得了自己,而且收入不俗,这以后就不必他们担心了,我甚至还对他们说
下次回来我将把上大学以来每月从他们这儿支取的钱全部如数归还。我说我与另一个歌
手合租了一 处房子。有空可以邀请他们去玩儿,(我权衡再三没敢说出D的事儿,我觉
得还是分期分批的让他们接受的好,否则无疑是雪上添霜)。说到这儿,我说对不起我
该走了,因为我要赶去上班。
竹筒倒豆腐般说完了这一番话,我忽然轻松了下来。我甚至为自己那一番话里"不卑
不亢"的语气和周密的逻辑性暗暗得意。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把头抬了起来而且开始平静
的注视他们了。我看到我爸爸妈妈面面相觑,一时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那以后很多年(当他们不得不接受我所做的选择之后),我爸爸总是会提起我高中最后
一段日子的光景:那时候因为我即将面临高考,他怕学校食堂伙食跟不上,所以经常会
在早晨骑自行车跑很远的路去我每天晨练的河边(那时候我一直坚持着每天早晨跑三千
米的习惯),给我带上两个煎鸡蛋、几个炸肉丸子或一块煎鱼。他说他总会看见一个脸
儿红扑扑的马尾辫跳来跳去,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的轻快的少女的身影。那是他的小女
儿,他人生最大的骄傲和最深切的希望。我爸爸妈妈一直不欣赏文艺界(是不是偏见倒
不必探讨),他们最大的希望是自己的两个子女受到高等教育,然后有一个实实在在的
人生。有时候他们开玩笑说怎么会生出我这么一个女儿一定是当初在医院里抱错了,我
甚至都能听出那些类似轻松的话背后隐藏着的一种无奈。
的确,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让他们放下心来,无论任何一个方面。事到如今我依
然住着租来的房子,孑然一身,做着也许在他们看来真的是不着边际的梦。
(待续)
长发飞扬的日子(19)
姜昕
对于父母近两年来我开始越来越感觉到歉意。因为的确自从我自以为翅膀硬了之后
,似乎就很少再顾及过他们的感受(原来好象也没有顾及过,只是尚未具备伤害他人的
能力,甚 至有时候我还认为他们的想法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有些事情跟他们商量只会
白白的浪费时间和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添没有必要的麻烦和障碍。我是一个除了自己更多
一些信奉朋友的人,大概从上中学的时候开始,我就很少再把学校里的事情和自己的心
情和想法对父母说(除 非迫不得已)上大学以后对于他们的询问我更是只限于应付和敷
衍,惯用的答法一般只是这几句:"挺好!","就那么回事儿","没什么,还能怎么样?
"……
很多年以来,我一直忙着飞我自己的,感受我自己的心情,回家对于我来说只是在
一些公共节假日例行的报到和必尽的义务而已。我总是抱着一种"交差"的心情回家,赶
上心情好的时候还勉强象个回家看爸妈的女儿,赶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皱着眉头一言
不发,被问到敏感处或戳到痛处就六亲不认的一走了之,或以不再回来相威胁。我从来
没想过我那些自以为是不管不顾的决定和不经思索、冲口而出的浑账话曾经对他们造成
过怎样的伤害。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也很少发自内心的反省过和弥补过。有时候我也会
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份,可是转眼我的脑子就被那些自认为更加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就把
那一瞬间觉得多少应该表示些歉意的念头忘记了,我总是觉得: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所以应该会也肯定会原谅我的。下次注意就行了。而时间就在他们对我的宽容和我对自
己的纵容中过去了,当然我不是不想表现得好一些,也不是不爱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是
我的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要求我和永远会原谅我的人,是我最不用担忧改变、最
毋须质疑的一种关系,所以就忽略了。
说起来可笑,如今我良心发现的想到这一点,并不是因为母亲节里充斥各个角落的
那些大小不一、感人肺腑的的广告横幅,也不是因为那些诸如"常回家看看"之类的让我
觉得虚情假意、矫揉造作的VIDEO,而是因为我养了一只小猫,这只叫"VIVI"的猫的任性
、固执、翻脸不认人和充满破坏性让我意识到了父母之爱的伟大,而它那一幅总是不解
的天真神情有让我了解了那份神圣之爱的缘由。幸好我不是一只猫,而人生大概就是这
样,从不懂到懂,从无意的造成伤害到理解原谅和宽容。
我是一个双职工家庭长大的孩子,父亲是做军事医学研究的,母亲是个内科医生。
从生出来那天起就没有爷爷奶奶之类的老人在身边看管照顾,又不肯上幼儿园,所以从
小就放任自流惯了,是那种脖子上拉着钥匙,整天去职工食堂打饭长大的孩子。当然这
并不是说我从小就少人疼少人爱,正相反我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长大的。我父母的爱
情故事若是放在今天,那真是可以说是奇迹,(即使在他们那一代人里也堪称典范了)
。他们是中学同学,十五岁相知相识,十七岁相恋,高中毕业我爸爸考到上海一所医科
大学,毕业后又在北京协和医科大深造,一分就是八年,其间只有每年的寒暑假短暂相
聚,大都依靠书信来往,可是他们谁都没变过。我曾经偷看过他们当年来往的书信,字
里行间真可谓发自肺腑。尤其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那时候我爸爸正在上海上大学,
那时期的信件里充满了他们彼此对对方的鼓励和爱意,我爸爸省下几斤粮票给我妈妈寄
去,我妈妈又托人带给我爸爸一袋烧饼,诸如此类,全然不是一些花言巧语所能替代的
。
九五年秋天我妈妈在买菜回来的路上被一辆摩托车撞倒造成小腿粉碎性骨折,她住
院治疗的那段时间,我爸爸象是一下老了十岁,他几乎每天都是从早到晚的陪在我妈妈
病床前,不到睡觉时间绝不走人。因为北医院的伙食营养不够,他一日三餐都从家里做
好然后送到医院里,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从来没间断过。后来我妈妈腿居然完全恢复,
而且行走自如,这在她的年龄完全是医学上的奇迹。可是我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医学创
造的奇迹,那是爱的力量。就是这样的一对父母,他们给予我的爱是可想而知的,可是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给予我的太多反而让我觉得那是应该的,是自然的,反而让我不懂得
珍惜,也不知道感激。
很长一段时间父母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是这样的:他们一开绐就在那儿,而且会永
远在那儿。就象小时候一旦看上什么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他们买给我一样,我不
了解生活的艰辛,以为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放在大人手里,小孩要用尽管要就是了,
(我们这一代成长的时候几乎所有正常家庭的收入都相差无几,所有人对生活都没有太
高的要求也不会有太多奢望,大部分家庭都是将收入按计划支配的,一旦某一方面的开
支增加,就势必要在另一方面减免,也就是说那就意味着增加了当月计划的生活难度。
我总是会有一些超出一般小孩的无理要求。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看上了一种红、白
、黑三色相间的拉毛围巾,那是当年极其惹眼的款式,可它的价钱却是即使那些赶时髦
的大姑娘们也不是人人敢想的,我却誓死要拥有一条。却没想过我的父母在满足他们任
性的女儿的要求的同时要怎样的精打细算这一个月的开销,又要减免掉多少他们本来也
许可以用在自己身上的计划,同样的,我也以为跟他们撒娇、耍赖、发脾气、撂蹶子都
是自然的,大人是不会哭也不会伤心的。
这种荒谬的观点在我心里一直延续了很多年,然后有一天,我忽然看见白发和皱纹
已经布满了我父母的双鬓和面颊。我知道错了,不管我有着怎样的理由和多么美好的梦
想,我都错了,幸好我终于明白,而说句抱歉还来得及。
(待续)
长发飞扬的日子(20)
姜昕
我不知道很多年以前当我的父母去X院为我办理退学手续并且把我年搁置了半年之
久,落满灰尘的铺盖卷儿拉回家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我想那一定是无奈吧。这虽然同那
句“女大不中留”的老话在缘由上有着本质的不同,但在心情上却一定是有过之而无及
。女儿出嫁,伤感之中多少还会有些欣喜。可我这个做女儿的,当年带给他们的大概除
了那种无可奈何的感伤之情外,就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了。尤其是我的父亲,他大概无论
如何都没有想到两年前同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当他无比骄傲的用自行车托着同一副铺
盖卷,在全院人无比羡慕的目光注视中(我们院儿那一年同届的孩子中只有我一个人考
上了本科)送他的宝贝女儿去大学报到的结果竟变成这样。记得那天他一直送我到学校
,陪我熟悉学校环境并且语重心长把他自己当年上大学时的经验一一传授给我。大概他
本认为至此总算了了他人生最殷切的一份心愿,可以长长的舒一口气了吧!
我的爸爸妈妈总是把这件事的结果归咎于自己,他们总是责怪自己当年不应该因为
我考上了本科就认为可以“掉以轻心”,他们觉得在他们自己没有尽好做父母的责任的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女儿被那些搞摇滚乐的长头发的男孩子挑唆坏了
。可是我心里明白,这一切“变故”除了“我”自己的主观原因之外,“怪”不得任何
人。别人(比如说徐薇)不是都好好把书念完了吗?而我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在我的
身体与生俱来潜藏着那么一种倾向,而一旦遇到火种,它就劈劈啪啪蓬勃地燃烧起来,
那一切对我来说太具有诱惑力了。而这件事唯一的错处就是当年我还不具备能力可以把
一件事情考虑和处理得更为周全。事实上现在的我也好不了多少,虽然我也觉得自己该
到了成熟稳重的时候了,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做事欠缺全盘观点
,全凭一时冲动,这大概是到死也改不了的毛病了!所以说如果当年我真的是错了的话
那么一切后果对我来说也都应该是咎由自取,所以对于我今天生活的漂泊不定我处之坦
然。
……还是让我回过头来再交代一下那九月的夜晚。那天晚上,十九岁的女孩儿终于
尽释了长久以来一直积压在她心头、悬而未决的重负(毕竟在这以前我从未如此“正面
”同父母冲突过,也从未有过如此不能折中又绝对不能放弃的缘由)。在从一开始因为
摸不清底而显得慌张、害怕和似有悔意到后来发现不得不“背水一战”的过程中我似乎
迅速“成长”起来——其实今天回想起来在这一过程中我无非采用了一种类似“欺软怕
硬”的招术——当我终于摸清了即使我已经那么做了,我的爸爸妈妈也只有除了担忧、
遗憾和惋惜之外,实在不能把我怎么着的底儿之后,我立刻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那天“谈判”的最后结果是这样:我的父母在明白了事已至此一切已无可挽回之后
,只有“尊重”我的所谓“选择”。可是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我必须带他们去
一一确认我所说的都属实事:唱歌的地名确是确有其处,而且我确实是在和一个女孩子
合住。这当然不可以,首先我根本就没有一个所谓和一个女孩子合租的小房子给他们看
;其次是我觉得自己都那么大了,如果上班的时候还有父母跟着,那一定会被人笑话,
(那时候我就是有这么一个观点,觉得凡事如果有父母跟着那无疑就是说我还是一个总
爱在爸爸妈妈屁股后边的没长大的小丫头)。于是我又急了,我一边装作被人冤枉似的
说:你们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一边采取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的招术,趁他们一不留神,
拎起包就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家门(而且态度看起来十分的“理直气壮”)……
我就那么一“逃”了之了,也全然没有想过对一对做父母的对他们十九岁的女儿的
现状全然无法确定的心情会是怎样……
(待续)
--
经过马路旁成堆的垃圾,经过积满污水的商用占地,
经过整夜痛苦的失眠与不安,跨入美丽辉煌的二十一世纪??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18.7.33.211]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6.875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