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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长发飞扬的日子(53-5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4月04日20:51:05 星期四), 站内信件

长发飞扬的日子(53)
  再立春时,你打电话来叫我去吃你妈妈做的春饼。我一直都喜欢你妈妈做的春饼,
可是,那天的春饼我没吃出滋味。。。离开的时候,你陪我到门口。你说:春天来了,
我们该有个新的开始。我说:所以我们得结束了。我们还是结束了吧,结束吧。。。又
是春天了,确实该有个新的开始,我要去寻找新的生活了,就不再等你的决定。在眼泪
就要流出来之前,我迅速转过身,向胡同口走去。。。这就成了我们的最后一个季节。
春天不该是分手的季节,所以,在我的记忆里,那是秋天。。。。
  那年圣诞节的晚上,我去一家迪厅跑场,在后台的化妆间候场的时候,另一个歌手
告诉我,D和她在包房里。。。新年过后,D打电话来,问我圣诞和新年过得怎么样,我
说:可能包房里更好玩儿一些吧。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他说:这个世界太小了
。。。
  下最后一场雪的那天午后,我还在蒙头昏睡,却被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惊醒。我
打开门,门口没有人,却放着一盒必胜客的pizza饼。我弯身捧起那个盒子,它还是温的
。我开始四处巡视,然后,G背着他的旧皮囊,出现在上一层的楼梯口。那一刻,他的笑
容很灿烂。。。原来,因为要去日本演出,他们提前回北京了。在出租车驶进市区路过
东直门的pizza饼店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来,那是我最爱吃的。。。你们一定猜得到的
,后来我们又去了红墙咖啡厅。G说在那个小岛上的日子里,他最想的地方就是那儿。
   出了楼门洞儿,就进入了那白色的世界。那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就象我曾经寄
予它的期望:覆盖过去的一切。我就曾那样期望过,并且与他并肩穿过街心公园,在飘
落雪花的路上,踏出新的脚印。。。那天,我们头一次聊了那么多,我还记得G曾把爱情
比做一面镜子。他说:我这么比喻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我们都听说过那些说法儿:“
破镜难圆”或者“破镜重圆”。可是,即使是后面那个稍微好一点儿的结局,裂痕也不
可能完全消除掉了,而且,它就会成为日后重蹈覆辙的隐患。。。爱情应该是这世上必
须完美无缺的一样东西,因为一到了这件事儿上,我们的心就会特别敏感,眼睛也没法
儿视而不见。他说难道你没看见吗?我们以前的那面镜子,都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了,
而我们却都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沉浸在一种根本无济于事的修补和始终不愿脱离的幻境
中。。。可是我们的生命并不长,又为什么要用来悲伤呢?既然那已经变成是不再是我
们想要的,又为什么要空存幻想呢?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再换一面新的。他说他
愿意试试,问我愿意吗?我答应了他。 其实那天真正蛊惑我的,不是对于一份崭新情感
的期待,而是G对于我和他之间尚且未知的共同未来的态度。他的态度是冷静的,说实话
,那样的冷静在从前的我看来绝对是与爱情无关的,可是那一天,叫我相信的反而正是
那样一些冷静的话。。。不知道当我们不再诉说誓言,也不再相约永远的时候,是不是
就叫做成长?反正从那时侯起,我就不再那样说,也不再那样奢望了,也不再要求对方
说出承诺,因为我觉得那样很傻,因为我知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明天。可是我还是那么
怀念那些那么认真的说着誓言,也那么认真的相信他(她)的日子,那样的爱情,无论
对谁来说,这一生,大概也都只不过那么一次吧?然后,我们就都回不去了。。。然后
我们就开始改变,就象我和G,虽然我们依旧不能抵御爱情,可是,我们却会在开始的时
候就设想到以后的种种,甚至结束。。。因此我们相约的不是永远,而是永远都不要谈
论永远。G说他只相信一点——我们都失败过,所以应该更加懂得怎么去保护我们的镜子
。他还说:我们不要象从前那样,在一份情感里面交付盲目的热情,我们唯一需要交付
的,只是自己心里面的坦然。。。这个世界的诱惑很多,可是我们必须明白,每一次心
旌摇动,即使对方不知道,那面镜子却照得见,而且它就会出现裂痕。所以,如果我们
只想一味的任随心意,就不要在一起,如果打算在一起,就不要欺骗那面镜子。。。这
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几个人是这么开始一段儿恋爱的吧?我和G却就是这么开始的:我们为
一些道理决定在一起;我们都还没有那么强烈的爱上对方,也都清楚对方和自己一样,
我们都还根本没有把握,却说好了要在一起;我们是为了一块儿忘掉都想忘掉的一件事
情;我们是为了停止不长的生命中不该继续的悲伤。。。可是,我们当然不只是为了这
些就在一起的,因为没有人真的可以因为这些在一起,我们是为了可以爱上的预感在一
起;我们是为了相亲相爱而不是因为相怜相惜在一起;我们为了验证我们曾经相信的不
朽情感的存在在一起,我们为了重新快乐起来的本能和对于不该继续丧失的明天的美好
期寄,在一起。。。所以,我们还是为了爱在一起,不死的爱,不死的希望。。。可是
我们确实冷静极了,我们根本没象从前那么热血澎湃,我们谈话的方式更象是在分析一
件与我们都不太相关的事情,甚至有点儿象谈判,我们还说好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我们的镜子还是不幸的变成了从前那面的样子,要答应对方,别再试图修补,也不要
悲伤。扔开它,再去找一面新的。。。
  后来我们不再说话了,桌上,咖啡静静的冒着热气,窗外,雪花静静的继续飘落在
我们生活在其间的城市。。。我曾经以为这么明白的两个人碰到一块儿就不会再有什么
解不开的疙瘩,就不会再丢失爱情,可是,我们还是失败了。。。不知道这样的观点算
不算做悲观,可是我真的越来越相信,其实爱情是与自以为身在其中的我们没多大关系
的事情,它根本不会听从我们的意愿,也从不征求我们的意见,它是脱离我们独自存在
的事物,它只是它自己,要来便来,想去就去。。。
  立春那天,D打电话来叫我去吃他妈妈做的春饼。他在我接起电话的第一瞬间说了句
:“春天快乐!”,要不是他的提醒,我还真忘了那一年的那一天。他说:我知道你肯
定还在生我的气,可这是我妈妈的邀请,所以你一定要来。那天他的情绪听起来不错,
就象已经接收到了春天的信号,他似乎很想把那种情绪传染给我,他说:“你不能因为
不想见我,就错过了迎接春天!”。。。那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每一年的这个时候。。。
我去了,可是那当然不是为了春饼,也不再是为了我和他的爱情,正好相反,我去,是
为了结束它。
  那并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那是一次“为了告别的聚会”,那是我与生命中某
段永远无法抹去的时光说再见的仪式。。。我只是想再见一次那个曾经给过我母亲般的
关爱的妇人,再看一眼那个盛载我青春中许多欢笑,泪水与晨昏的小院儿,我知道,那
以后,我们的轨迹将就此脱离。。
  永远忘不了那个小院儿里飘散着饭菜香味儿的黄昏,那是属于我和他的最后的黄昏
。那天的晚霞,出奇的艳丽。进了院儿门,怎么能不百感交集?尽管以为一路上已经做
好了心理准备,泪腺实在太过发达的我,鼻子还是不争气的酸了。我定了定神儿,继续
往里走,一边儿仔细打量着,一切都还是老样子:自行车还放在老地方,大白菜和蜂窝
煤也是,上边儿也都还盖着塑料布,压着砖,只不过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那原本高高
的落儿已经所剩无几了。。。天边的晚霞为那个梦中几经回顾的地方染上了一层似幻非
真的色彩,那让我迷惑,仿佛这一次的回来,也不是真实的。院儿东边儿的那家敞着门
,还没摘掉过冬用的兰色棉布门帘儿,对面的厨房也敞着门,正冒着炊烟。D的妈妈正在
忙活,我走过去叫了声“阿姨!”,挺长时间没见了,免不了要相互问这问那,然后,
不打紧的话说完了,一时间都没话了。我知道,有些话题,虽然明摆在那儿,两个人却
都更愿回避着点儿。。。D的妈妈正在炒豆芽儿,白白嫩嫩的一锅,还衬着几个油汪汪红
艳艳的干辣椒,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我包儿也不放,就靠在厨房门框儿上看。“怎么不
进屋去呀?”,D的妈妈一边儿用炒菜的铲子翻落着豆芽儿一边儿说。“我想在这儿陪您
说会儿话。。。”,我一边儿回答着,一边伸手从锅里捏出根儿豆芽儿放进嘴里:“真
好吃!”,“好吃明儿去我那儿入伙吧!”,D的妈妈笑了。以前,我也总忍不住这样,
D的妈妈做的饭确实好吃极了。不过这一次,我却是有点儿故意的,那只是为了使气氛再
次轻松起来。“行了,别在这儿陪我了,屋去吧,他在呢!”,我了解妇人的心思,她
一直希望我和他能和好如初,她说过:她不喜欢那些没边儿没沿儿的事儿。。。“阿姨
,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仍不打算进屋,“不用。这不就得了吗?别在这儿傻站
着了,去,屋去吧,噢?”,“那,我先把这些端进去吧?”,我拗不过,就指了指炉
灶边已经弄好的饭菜,那儿,春饼已经烙好了厚厚的一落,用个盘儿扣在盆儿里,却露
出诱人的边儿,几样配菜也已经炒好了两个,同样扣着盘儿。“也行。。。叫他来帮着
端!什么也只指不上,整天跟丢了魂儿似的!”,她的后半句话,从前我也是经常听见
的。。。
  屋里,D正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对着对面墙上那些他心爱的海报出神,其实,就算没进
屋我也猜得到他跑不了就这样儿呢,这种黄昏的时间里,他一多半儿都是这样的。其实
他根本不是在看那些海报,这我也知道。这一点我们两到是挺象的,都有爱什么也不干
的干坐在那儿发呆的习惯。D的妈妈还没搬去新家那会儿,我自然不好意思象他那样,他
可是不管不顾的,他一发起呆来,就跟入定了似的,任天塌下来,只要他懒得答理,都
会任随其便。他妈妈一看他这样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可是也拿他没办法,可还是忍不住
要唠叨。D的妈妈妹妹搬走之后,我的这个“爱好”自然也“
光明正大”了,那时侯,每到屋里的光线渐渐昏暗了,我们多半儿就会丢开正在看的书
或别的什么,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然后亲亲热热的凑到一块儿发呆。我们总是宁愿挤
在一个沙发上,多半都是他斜靠着,脚搭在沙发边儿的写字台上,我把头枕在他身上,
腿耷拉在另一边儿的沙发扶手上。录音机里放着盘儿带子,声音压得低低的,他对着墙
上的海报,我则对着窗外的天光。有时候他说累了,我们就会换过来,那时侯,就换成
了是我对着墙,他对着窗。。。那样的时光,每一次,两个人都显得出奇的“齐心协力
”,大有准备那么一直待到地老天荒的意思,即使天完全黑下来,两个懒蛋也都想不起
来稍微挪挪窝。当然,我们也有挪窝的时候,那是因为做爱,那段日子,在那个忽然变
成是完全属于我们两个人了的小小天地里,这件事情也变成了是根本不再束缚于时间地
点,而我们的肌肤,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另一个人的,渴望着与那相同的灼烫重叠
的温暖。。。那些日子,每一天都是蜜月,而那间小屋,就象是天堂,一切都是多余的
。。。可是我们毕竟都还只是凡人,终于,有人肚子咕咕叫了,那多半儿都是他先开始
的,而我的头因为正枕在他的那个地方,所以那“咕咕”的声音听起来就特别清楚夸张
,我总会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然后,他自己也笑了,却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还侧
着耳朵听,并且为那个声音展开联想;有时候,笑声还没停,我自己的肚子也叫上了,
那时侯他就会说:“看你还笑话别人吗!”;还有的时候,那“咕咕”声此起彼伏,两
个人也笑得前仰后合。。。
  那天,屋里的情景也倒还是老样子,只是时间变了,心情也变了。而那天的D自己,
也发生了一个在他来说不能不让人想去探个究竟的异常变化:他剃了个光头。不过我却
忍住了心中的好奇,我没忘了我自己是为什么来的,那天的我,是去跟他说再见的。既
然如此,就别管那么多了吧!
  那天D好象没入成定,因为我一进门他就扭过头来了,紧接着,他的脸上荡出了笑意
:“我知道你会来的。”。我也勉强的笑了笑,算做回答,当作没发现什么,径直进里
屋去了。放好了手里的盘子,又摘下包儿,转身准备再去厨房,D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
我身后:“怎么着?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呀?”,他看着我,象生怕自己那个光秃秃的
脑袋被埋没了似的,还特意顺手摸了摸,“发现了。什么时候剃的?”我淡淡的说,“
今天。给你打完电话。”,“觉得怎么样?还看得过去吧?”,D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样
子,我看了他一眼:“还行吧。”,口气依旧淡淡的,然后,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觉
得。。。”,我想这会儿正好对他说,可是话到嘴边儿,却又咽回去了。还是等到晚饭
后吧,免得破坏了大家的情绪。“什么?”D问,“没什么。我得去端菜了。”,我绕开
他,打算再去厨房,还没走出两步,D一把拽住了我:“你要说什么?”,“我。。。我
。。。”,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侧过头,不敢再看他,手却紧张的绞着衣襟儿。正在
为难着,门帘儿一挑,D的妹妹回来了。。。她帮我解了围,他只好松开手。看见我,小
妹妹高兴的跑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儿,紧接着,就发现了自己哥哥那个醒目之极的大秃头
:“唉?你怎么把头剃了?”,“啊!从‘头’开始吗!”,在哥哥眼里,妹妹是永远
长不大的,他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你没病吧?”,“你这是又怎么了?”,妹
妹可是了解自己的哥哥,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伸手去摸摸哥哥的额头,被他挡回去了
:“你才病了呢!这叫‘去—掉—烦—恼—丝,落—得—一—身—轻’!懂吗?学着点
儿吧!”,他居然象个老学究似的摇头晃脑起来。“那你也等等啊,天还没暖和呐!冷
不冷啊!”。。。
  后来我就一直没再找到跟他单独说话的合适机会。晚饭后,我抢在D的妈妈妹妹离开
前先走了,这是必须的,我不能等到只剩下我单独面对他,我有点儿害怕那样,我甚至
不打算当面跟他说了,或许电话里更容易些吧。相信那天D后来也有了预感,因为我离开
的时候,他忽然提出来要送我。那正是我希望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儿门,天边的晚霞还没有褪尽。我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看
天空,然后,D用鼻子使劲儿的嗅了嗅:“闻到了吗?”,“什么?”,“春天呀!春天
的味儿!”,我怎么会没闻到呢?它就在风中,在空气中。。。就是在那样的时刻,他
说重新再来,我却终于完成了那次的“任务”:说出了那两个字——结束。
  我几乎记得那个傍晚里那一刻的一切:天空的样子,风的样子,我们相对着站立于
其间的那条胡同的样子,他的样子,当然,还有他说起的味道。。。那一切在我的记忆
里就象是镶进了镜框,并且挂在永远的墙上。我也记得我们在那一刻里的每一句对话:
“你说的是真的吗?”,“对!”,“你肯定?”“我肯定!别再给我打电话,也别再
找我,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她挺好的,你应该对得起她。”,“那你呢?”,“我
也不想对不起别人。”,“你爱上别人了?”,“对!”,“怪不得呢!他是谁?”,
“我这么决定不只是因为这个。”,“我只想知道他是谁?”,“何必呢?”,“我有
权利知道!”,“你会见到的。”,“我们认识?”,“对。”。。。对话进行到这儿
的时候,他忽然象疯了一样掐住我的脖子,把我顶在墙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松开了手:“就是打电话的那
个人吧?”,“对。”“什么时候开始的?”,“刚刚。”,“我用了两年都没做出来
的决定,你这么快就做了?”,“我用的时间比你长。”,“你比我狠。”,“就算是
这样吧!可是,我觉得是咱们要的不一样。”。。。那一天的我是坚定的,可是,眼泪
却不听从我的意志,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必须马上离开,因为我的眼睛就快湿了。。

  不知道离开过多少次,也不知道下过多少次决心,可那一次,是不同于以往的任何
一次的,因为那一次,是真的。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可以为我作证。
  穿过熟悉的长长的胡同,来到大街上,忍不住回头再看时,暮色里,有个人还站在
远处,他背后,是天空里的最后一抹云霞,很耀眼的云霞。。。我知道,从此以后,无
论何时何地,只要再看见同样美丽的云彩,我都会再记起那一刻的情景,还有他。
  几天以后,G他们动身去日本了,我去机场送了他。那一天,我们得到了大家的祝福
。。。临出发的头一天晚上,我一半儿玩笑一半儿认真的在G的箱子上写了一句歌词:“
Every game U play,I’ll be watching U”,当然,那个“I”不是我,而是那面镜子

  G回来后说,那个箱子让他在那次旅行中出尽了风头。。。
  
(待续)

长发飞扬的日子(54)
  我有点儿累了,想停一停。
  我一直想停下来,我需要一段儿安安静静的日子。
  我不是在说现在。现在的我是从容的,因为我已经知道我们是根本不可能停得下来
的。这是一条不归的路。。。
  我指的是从前,那些回忆里的日子,当我再次进入一九九五年的春天,我就记起了
那种疲倦,很清晰的疲倦。是的,那是疲倦,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准确的词去形容那种
感觉,我只是累了,需要休息。我曾经以为当我终于转过身去,就能够再次获得那样的
日子:可以真真正正的坐在窗前看云。我曾经有过这种日子,那时侯我几乎熟悉一年四
季中每一天的每一刻里云的变化,光影的变化。。。那是许久前的日子了,那时侯我是
坐在教室里或者操场上的。那时侯我什么也不想,除了盼望长大。。。可是后来这样的
日子就越来越少了,再后来我的心情就停不下来了,事情也一桩接着一桩,我只好埋着
头往前走。。。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看得累了?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很抱歉!作为补救的办法,
我提议,如果是在白天,那么,就去窗前看看云吧;如果是在夜里,那么,就睡去吧。
。。我们在不同的时空里交错,在这纸上交错,在我的故事里交错,这是我们的缘分,
可是,我知道你们也有你们的故事,你们的疲倦,所以,如果我的叙述无意中加重了你
们的这种感觉,那么,就尽管离开吧!可是我却不能离开,我还得往前走,走到在前面
等我的人的面前,然后离开他(她),继续向前走。。。我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永远都无法预知明天甚至即便是下一个千万分之一秒钟,可是,这
是我的轨迹,我怎么能离开呢?。。。
  我在回忆中迎风前行,走在一九九五年初春某个夜晚的路上。因为这是从前,所以
我了解那些即将出现的风景和将要发生的事情,可是那时侯,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就
象现在。那一天我知道我走起路来的样子依旧挺漂亮:我有父母给予的欣长身材和随着
步履的律动起伏飘动的头发。我依旧年轻,我的心依旧会汹涌,眼睛里也仍然有希望。
。。
  现在的我也差不多还是这样的,时光对我是宽容的,它还没有让我的外表发生太过
显著的改变。可是我知道有一天我的样子会与曾几何时的我面目全非。可是,让我庆幸
的是,现在的我已经相信,即使是那个时候,只要我的心不麻木,视线中仍然有亮点,
我的姿态就可以一直漂亮。我向前走着,那同样是一条记忆中曾经熟悉的路:出了伊甸
园,步下楼梯,穿过大堂,走出保利的大门,就来到夜的街头。我坐上一辆出租车,抬
手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了。城市正在入睡。这个时间,对于这个城市里的大
多数人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吧?可是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在这个时间上过床了。即使是在
回忆里这样的日子也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五年了,五年来,每天的这个时候,我几乎都是
正站在台上,面对着台下的眼睛和耳朵。这样的生活是我当初选择的,谁让我天生就是
个夜猫子呢?
  今天G发烧了,所以我就跟别人换了顺序,想早点儿赶回去。 汽车驶离霓虹闪烁的
地方,上了二环路,车速加快了。我摇下车窗,三月的风是柔软的,可是因为速度,我
的头发有点儿乱了。我侧过头,盯着自己那面的窗外,那儿,那些流动变换的街景,说
不清为什么,我总也不会看腻。街道不断被抛在身后,路灯下,桃树和迎春又开得如火
如荼,那些手牵着手连绵不绝的枝桠,即使是在夜里,也让人没法儿不联想到它们白天
的颜色。月牙儿高高的挂在天上,只有它没有离开,它很忠实的跟随着我,远远的沉默
着。。。就象是谁在暗夜里射出的一支箭,又开始毫无缘由的想起他。。。或许是因为
那条路吧,还听得见上一个冬天,也是下雪的时候,我们撒在这条路上的笑声,那些被
他的雪球击中的一度枯干的枝桠上,如今已经花团锦簇了。。。从前的某些片段又开始
在夜空里上演,那都是一些从前的事情了——如果从现在算起,那就又是从前的从前了
。这条迷幻列车通过的隧道啊,如此漫长,却又如此短暂;那路上的风景啊,明明已经
离开得遥远,却全都那么清晰。。。可是,它们却经常会被某一个画面打断,那是那个
黄昏里我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那个画面就象那种不停插播的广告,在每一个不能提
防的时刻里没完没了的重复着,肆无忌惮的破坏着故事的进程,根本不管我愿不愿意。
然而,那个站在我视线尽头的影象却是模糊的,没办法,那一天的那一刻里眼眶中不能
停止涌动的泪水让它定格成了那样,何况,我的眼睛又不是性能良好的高倍摄象机,隔
着那么一大段距离,他脸上的神情,我又怎么能看得见呢?当然我的眼睛做过努力,可
是它们付出的努力我不但不感激,反而有点儿怪它们——因为在那个最后的时刻里它们
背叛了我的心。它们也没管我愿不愿意,它们打算自行其事,它们想让我改变主意,它
们很天真。。。可是,它们也是无辜的吧?它们大概也只不过想要道别罢了,毕竟,那
些即将被我抛在一去不返中的一切都是它们看惯了的,渴望的,它们也有情感,也会舍
不得。。。可是我已经走出很远了,已经来到大街上了,已经不能满足它们了,已经回
不去了。。。然后,有一辆出租车停到了我身边,它提醒我该去下一个地方了,我就那
么转过身,不让它们任性了。不要看了,别再看了,反正已经看不
见了,永远都看不见了。。。我摇上车窗,拢了拢头,停止吧,那是必须切断的思念,
忘了吧,就当作从未发生过,出租车已经拐上了一条新的路线,它就要到达我新的家,
在那儿,有个男人说要认真的爱我,所以,我也要认真的爱他。
  红色的夏利开进旧鼓楼大街小石桥胡同的某个居民院儿,在紧挨院门右手的那栋楼
前停了下来。我付了钱,下了车。走进面前那栋楼中一个写着三单元的楼门洞,步下几
级台阶,就看见了那扇漆着浅黄色油漆的门。春节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那扇门上却还
赫然贴着一个倒立的“福”字,“福”倒既是福到,这虽然是一种老说法儿了,可是对
于新的一年的美好期望,屋里住的自诩前卫的年轻人,大概也是宁信其有的吧!是啊,
我们一年年走过来,难道不是因为那个期望吗?其实这儿还不能称为“我们的家”,那
是G的一个朋友的家,也是租来的房子。那个酒醉后的早晨,G离开我那儿之后,这儿就
暂时成了他的家,现在,也暂时成了我的家。G从日本回来后,我本来想让他搬到我那儿
去的,可他说要想忘记想要忘记的事情,就得先离开会让你想起那些事情的地方。我觉
得他说的有理,于是,就变成了我搬了过来。不过,G说了,我们只是暂时住在那儿,他
说他已经托了些朋友,也给中介公司打过电话了。不过我倒不着急,因为对我来说,幸
福的内容,从来就跟住什么样的房子没多大关系。回头想起来,那个临时的家倒更象一
个“收容所”。那是一套三室一厅半地上半地下的房子,一进门的厅里放着一张巨大的
工作台,上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各种各样的尺子,三角的,半圆的,直的。。。
各种各样的笔,铅笔,彩笔,碳条笔,墨水笔,圆珠笔。。。橡皮,裁纸刀。。。反正
是我们可以想象到的各种各样的文具;用来做参考的书和杂志;画着未成型图案的草稿
纸;见缝插针散布着的喝了一半的咖啡杯,总是迅速塞满烟头的烟灰缸,吃得精光只剩
下汤就顺便变成烟灰缸的方便面盒,钥匙,BB机,手机,等等等等。其实这些东西并不
是没人整理的,可每次刚刚收拾好五分钟,桌面上就又变成了这副德行!工作台的左前
方夹着一个可以上下左右移动的台灯,后面是一把同样可以自由运动的椅子,周围的三
面墙上,充满了主人自认为满意或者尚在斟酌阶段的图稿,用透明胶条和图钉胡乱的固
定着。。。这些东西大都是主人的,它们最初是待在我和G住的那个房间里的,后来,因
为接二连三的有“避难者”登门造访,它们就被“调整”到了这儿。三间屋子中最大的
一间里住着主人自己,那是这个家里唯一有着几件象样家具的房间,可是也是乱七八糟
的;我和G的那间,据说是专门收容“流动人口”的。因为住过这个房间的人确实都是临
时凑合,所以几乎空空荡荡,只是靠墙扔着一个床垫,地上铺了一张草垫儿,墙角放着
大小不一的几个柳条筐。现在,那几个筐旁边还堆着我和G的大包小卷儿;最小的那间里
住着主人的另一个朋友,许许多多个行李里装满澎湃激情和天真梦想,义无返顾的冲到
北京投身艺术却吃了闭门羹的彷徨青年中的一个。他的房间就更没什么可描述的了:一
张行军床,一条军绿色棉被,一件当初离家时的行李,除此之外,一应全无。那个房间
,看起来倒是简洁明了,不过,你要是真的见到了,就会觉得那有点儿象他那时侯脸上
经常挂着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心酸。可是那时侯的我能看得见他脸上的表情,却看不见
他的心情,我知道在北京有很多象他这样的人,他们的世界,实在又是我不太了解的了

  主人是个平面设计师,叫朱亚平,因为他姓朱,也确实太胖,又特别爱吃肉,所以
爱画漫画的G就又找到了灵感。G的大作是一只胖得不得了的小猪,带着副眼镜(因为朱
亚平也带眼镜),还系了一个花围裙,正在专心致志的炒肉。锅也大得不得了,里边的
肉都冒了尖儿,小猪嘴角的一堆哈拉子里有一个特别大的,里面是三个字“真香啊”!
那幅大作自从完成之日起,就被G选了一处最显眼的位置钉到了墙上。每次有新的客人来
,在“参观”主人的作品之前都会先站到那幅画儿前乐上半天,朱亚平自己也站在旁边
陪着乐,还说:“过瘾!”。彷徨青年叫程明,和主人是同乡,当年一起学画的。他来
北京两年了,投靠到朋友这儿也已经有大半年了。一个大男人,沦落到吃住都要靠别人
供给,心里总不会是个滋味儿,所以,他是这个家里最“勤快”的人。可是他却死活都
不肯回去,他老是觉得“曙光在前头”。。。如今回头想起他来,我觉得有点儿抱歉,
因为说实话那时侯我心里有点儿看不起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北京生撑着,我觉得
他这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那时侯的我还没有意识到,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唉
!不知者不怪吧!如果我曾经无知的话曾经加深过他的无奈。不过,我当年看不起他的
原因还有另外一点,那在当时的我看来可是很重要的一点:他虽然也留了一头长发,却
不勤洗头。他的头发老是一屡一屡的粘在一块儿,还毛毛草草的,这是我最看不惯他的
地方。我特别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他反倒不勤快了?我觉得这是对“
我们的队伍”的玷污。在这一点上朱亚平比程明好多了,虽然他一天到晚一副忙得不得
了的样子,家里也乱糟糟的,却至少不忘了把自己弄得利利落落的——尤其是头发——
没错儿,他也是长头发!当然,我知道他们心情不一样。可我最不喜欢看人不利落,在
这一点上“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对我不适用,因为我心情再不好,也不会忘了头发!
还有一点需要声明:请不要以为我是在故意宣扬一种现象或者是在玩儿什么反复扣题的
写作手法。说实话,要不是回头细想,我还真没发现这一“普遍”现象:那时侯,我认
识的每一个男孩子几乎全都留过长头发。事实也如此,到九十年代中期,长发男青年在
北京的大街上已经不再是一种象当初那么罕见的“现象”了,那已经确确实实得到了普
及,成为那个时代的记忆,一种那一拨的年轻人中渴望与众不同的一群的选择。当然,
这一群人始终是少数,可是他们却是那么鲜明的一群——这肯定不止是在我的眼里。我
无悔于在这样一群人中间走过的岁月。。。。
  我开始敲门,因为我没有钥匙,当然,我也不需要钥匙,因为程明是不出门的。程
明来开了门,朱亚平还没回来,G也出去了。我有点儿奇怪,他不是发烧了吗?不老老实
实在家待着,又跑到哪儿去了?程明告诉我G出去吃东西了。可是我上班前给他打包了吃
的呀!何况家里也不是没有人,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保姆”吗?他干吗病着还往外跑?
他可烧得不轻,三十九度多呢!我懒得问程明,他也早就溜回自己屋去了,他总是这样
,一个人闷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G的BB机扔在桌上,我也就放弃了寻找。我卸了
妆,打开冰箱拿出听可乐,就舒舒服服的坐到工作台前。那儿有大堆现成的纸和笔,那
两天,我也正上瘾画画呢!刚画了一个小人儿,门开了,G回来了。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
什么,又传来敲门声,我跑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我当然知道她是谁,我一时
间有点儿蒙了,紧接着,还没等反应过来什么,G就在我身后定时炸弹似的“暴发”了:
“谁让你跟踪我的?”。。。
  
(待续)

长发飞扬的日子(55)
  
    事情的确是一桩接着一桩。就在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硝烟”再次弥漫。我没想
到我“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他的事情”却还不能结束。。。可是,我却没法
儿再象从前那样置身度外了,因为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他的事情”已经不再与“我
的事情”无关——谁让我答应和他在一起呢?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当一个人的情感履历不再是空白的时候,开始就会变得象结束一样难。当然,等到
改变变成了“家常便饭”,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至少,皮实了!可是很多年前的
我还有点儿禁不起,那时侯我觉得实在是“有点儿烦”,我没料到开始竟然比结束更难
,因为,不管怎么说,结束终归还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可开始,却变成了是三个人甚至
更多人的事情——尤其是在那种两个人各自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新的事情又开始了的时
候。一旦两方面的这两件事情再碰到一块儿,那就太难了!那是一种比任何高难度的数
学难题都更难解开的混乱关系。我说过了我不喜欢混乱,可是,生活却不会因为我单方
面的期望而变得简单,而且,往往抽身也很难。谁让我们到底还是一些不能从根本上区
别于那些完全被感性驱使的低级类别呢?在情感的世界里,理智这个词是太难派上用场
了!而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我偏偏就经历了那诸般种种,尽管每段情感的具体细节并不
相同,可是,角色的戏剧性变换却让我虽不心甘情愿却也终于无奈的领会到了什么叫情
感万千!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具有可以原谅一切的“高风亮节”,可是,比戏剧还要充满
巧合的生活却让我仅仅花了十年就释然了,因为我最终发现,没有谁是故意的。
  我和G的开始就是以上诸般中的一种,那段儿日子实在是折腾得比从前还要厉害,由
此我算“品味”到了什么叫“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些日子,只要稍有风吹草
动,我总是会迅速想到两个字,而且只是这两个字——“撤退”!没办法,我当然不希
望那样,可是,我累了,也怕了。。。可是我没有撤得了,由此我又明白了一件事:这
世上确实存在缘分这样东西。 我不知道G和她是怎么交代的,我只知道去日本之前他去
她那儿取回了属于他个人的一部分衣物。从日本回来后,他又去了一趟,说是去取剩余
部分,可是那一次他是两手空空返回的。那天他回来后情绪明显的急转直下,对取东西
的事也只字不提,所以,那显然就成为了一个敏感问题。他既然不说,我也就没问,因
为我明白,这种事情,本来也应该是他自己处理的,我不该干预。
  紧接着,也就是第二天晚上,就是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就出现在“我们家”门
口。这倒也并不奇怪,G已经一语道破了,那是“跟踪”!当然,跟踪之前的经过我多少
也得先交代一下,否则这件事是说不明白的。 恋爱中的女人确实各个都是“福尔摩斯”
。如果你看过《福尔摩斯探案记》,就会知道一般在实施跟踪计划之前先用的那招儿叫
“引蛇出洞”。当然,对于她来说,如此这般大概也实属迫不得已,她大概只不过想把
他再找回去罢了,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出现竞争,身价马上直线上升;一旦觉出
要真的失去,又会反而舍不得;一旦真的回去了,就又不值钱了!(可是在一起的时候
却偏不好好珍惜,老以为还有更美满的奇迹)——这就是爱情里面的规律。。。我猜想
她就是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给他打了电话,那个电话是在我去上班之后打来的,我当时
并不知道,当然,也不可能听到。不过,因为G后来并没瞒我,还是做了必要的交代,所
以,我也基本可以猜到那些对话的大致内容:她在电话里说她想通了,要他去取剩余的
部分东西(想先把他“骗”回去再说)。他说这样很好,可是他病了,所以只好过两天
再去(他说的是实话)。她说既然这样那我给你送过去吧,既然已经这样了,而且,你
病了,我也该去看看你(只好改为先见了面再说了,而且颇具情理)。谈话进行到这儿
G大概就不由得又伤感了,毕竟,她还是关心他的啊,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他当初期望的,
可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好聚好散了吧!于是他们约好了见面,G大概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就把她约到了我们住的那条街外的一家饭馆儿。“蛇”就这么“出洞”了。她当然没给
他带东西,因为那压根儿就不是她见他的目的,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G恍然大悟到这一
点后不禁有些恼火,可是,她却给他带了药(打算动之以情),于是,他就又无法转身
离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就在那个饭馆儿里坐到了我快要下班的时间(那
样的相对肯定挺耗体力的,可怜G还发着烧,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然后G记起他得回
家了,他说他本想在我到达之前再躺回到床上去,他觉得不必让我知道那次见面。可是
他没想到我提前回去了,他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有“下一步棋”。 接着就是我前面提到
的那个场面了。我看得出G是真的生气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脾气,可是当时我
当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从天而降。她并不理睬他(大概心里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了)
,径直走进来,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塑料袋放到桌上:“你忘了这个。”——那是她带给
他的药。“你太过分了!”,G又发出了极为愤怒的吼声。她依旧不理睬他,却顺势一屁
股坐到工作台前那把椅子上,自管自的转着圈儿欣赏起墙上的图稿来。她当然也很快就
发现了G的那幅大作,她居然笑了,还指着那幅画儿回过头来问G:“什么时候画的?”
。。。说实话我挺佩服她,真有股“临危不惧”的劲儿,不愧是“大腕儿”!她当我根
本不存在,G也一直怒气冲冲的盯着她,两个人就是那样:一个悠然自得不管不顾;一个
剑拔弩张却显然束手无策。我觉出自己有点儿多余了,我学了回程明,一溜烟儿“躲”
回自己屋去了。说实话我真不想掺和他和她的事儿,也没打算破坏谁的感情,我和G开始
是因为我以为他们之间确实已经结束了,却没想到事情又变成了这样。我实在想不出更
好的办法去应付那个场面,也只好“躲”了。。。可是人有时候真的是无路可逃,没过
一会儿,G先跟了进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头倒到床上,嘴里嘟囔了一句:“我实在
顶不住了!随她的便吧。”。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大概怕我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
可没请她来。这事儿以后再解释吧。。。我现在真的顶不住了!”。。。G自然更“逃”
不了,她又不是冲着墙上那些画儿来的。不一会儿,她也跟进来了,手里还端了杯水,
她居然就能这么快找到这些东西!她依旧当我不存在,径自走到床边,蹲下身:“把药
吃了吧!”。他不理她,把头侧到了一边,她放下杯子,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他正冲着
另一边,所以没有意识到她的那个举动,她的手已经接触到他的额头,他才忽然反应过
来,他很不耐烦的把她的手拨开了。“真烫啊!”,她却并不介意,又端起杯子:“听
话,先把药吃了,噢?”,他没有反应,她又说:“我知道我错了还不行吗?别闹了,
看看你住的这是什么地方啊?跟我回家去吧,噢?”,她的口气象哄孩子,他的样子也
象极了一个赌气的无助孩子,我完全被那个场面弄傻了,我甚至觉得,他或许真的是在
跟她赌气呢!然后我就看到了他眼角里静静淌出的一滴眼泪,我是无意中发现的,我交
代过,我们住的那个房间除了那张床垫儿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坐的,除非干脆坐在地上。
我当时正在床垫儿靠墙的那面坐着,他躺在中间,她在另一面,所以,我可以看到它,
她却看不见。我不知道如果她看到那滴眼泪会做何感想,可是它却让我惊心动魄了。我
猜不完全那滴眼泪的起因,可是至少,那说明他心里难受了。他是面对着我的,应该知
道我能够看到它,而她却不会。他没有忍住它,也没有隐藏它,是在暗示我吗?或许他
也已经忘了我的存在吧?既然她的话还能让他那么难受,那我在他心里又是什么位置呢
?人在那种时候是很难把一件事情往明朗处想的,何况我的信心刚刚受到过重创,我读
不出他眼泪中更多的意味,我只是觉得,他一定更爱她。。。我以为我窥见了他心中的
秘密,那让我无法再待下去,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迅速离开了那个房间,又逃回到门
厅里。我站在那儿,茫然四顾,心情就象那张工作台上乱糟糟堆放着的东西。。。我根
本还没来得及稍微理清一下思绪,就听到屋里传来G更为愤怒的声音:“晚了!现在说什
么都晚了!”。紧接着,G红着眼睛冲了出来,他没理我,径直冲到门口,“唰”的一下
拉开门,对着我们那个房间:“你走!马上走!!”。。。她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走到
他的面前,异常平静的看着他:“你让我走是吗?”,“对!马上!”,她的眼泪唰的
涌了出来,她没去管它们,依旧平静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他看着她,他们对
视了几秒钟,然后,他忽然一把拽过正愣在一边儿象个傻瓜似的我:“你看见这个女孩
儿了吗?你看见了吗?我现在已经和她在一起了,所以,晚了!你明白了吗?”。她转
过头来看了看我,那是她进门来第一次正视我,然后她又转回头去,她垂下头,擦了擦
眼泪,再次面对他:“你已经爱上她了吗?比爱我还爱她吗?”,我看出他迟疑了,他
确实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然后,我听见他对她说:“可是,我要忘了你。我会象曾经对
你那么对她,我不会伤害她。我希望她比你懂得珍惜!”,“你无法正面回答,因为你
爱的是我。”,她冷笑了一声,然后转向我:“你听见了吗?你觉得你在这儿有意义吗
?”,“行了!别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了,你这样很讨厌你知道吗?别再探讨什么
问题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再告诉你一遍:我已经和她在一起了!!你听明白了
吗?!”,“我不—同—意!!!”,她忽然歇斯底里起来。。。 对话进行到这里我得
打断一下了。那是因为这时候忽然冲上来一只要管闲事儿的小狗,那是一只非常小的小
狗,刚刚断奶两三个星期的那种,它“汪!汪!汪!”的叫着,“奋不顾身”(之所以
用这个词是因为它实在还不具备“战斗力”)的冲过去要咬她,却给正找不着出气筒的
她送上了门——被一脚踹翻了一溜滚儿。。。那是G送给我的小狗,他去日本之前买给我
的,说是暂时让它替他陪我。那是一只非常淘气的小狗,是我拥有的第一只小狗,我实
在是一个特别喜欢“招猫逗狗”的人,见到毛绒绒的小猫小狗就走不动道儿(说出来你
们都不信,小时侯我们家最多曾养过六只猫),所以你们应该知道我有多爱它。它叫“
银子”,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特别“贪财”——被抱回来的第一天就咬住G掉在地上的一
张十块钱誓死不撒嘴。“银子”是那种典型的shaggy dog,这么形容并不是因为它真的
很脏,而是因为它天生就是那副小臭德行!可是,我偏偏就喜欢它那种总把自己弄得乱
七八糟的小臭德行!“银子”当然一直都在,只不过前面实在不需要它“出场”,而现
在,它却自己不甘冷落的闯到故事里来了!她踢了“银子”,就轮到我绷不住了,我弯
身抢出已经拿出“拼命三郎”的架势“卷土重来”的“银子”(她正准备给它第二脚)
,把它抱了起来,“银子”更加斗志激昂的对着她“汪!汪!汪!”(有人撑腰就更不
怕了),我心疼的查看了一遍,确认“银子”没受伤,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她:“你干吗
这么狠?!这么小的狗,它能把你怎么着啊?”,“我就踢了怎么了?!哪儿来的疯丫
头?你算老几?轮不到你教育我!”。她是真的有点儿失控了,一开始的大家风范全没
了,我也气急了:“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呀?你是怎么回事儿,别以为别人不清楚!
”。我丢下这一句,知道她明白我指的是什么,我想我这句话足够替“银子”报仇了—
—其实我并不那么恨她,说心里话当时我反倒有点儿怕她,怕G跟她回去,说到底,“人
非草木”。。。她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我也已经不再是那个没体会过类似心情的小
女孩儿了,她怎么说我其实我也并不那么在乎,我之所以生气完全是因为她踢了我心爱
的“银子”。。。不想和她更多争吵,也不想看他们的“战争”,我只想离那个场面远
点儿,我干脆抱着“银子”出门去了。。。
  G的那句话安抚了我,甚至感动了我。我坐在楼前环绕草坪的铁栅栏上,抬头看了看
月亮,又看了看面前亮着灯光的那扇窗,我觉得,它们的光亮忽然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我们住的居民院儿绿化的不错,也种着桃树和迎春,晚风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银子”不一会儿就忘记了刚才挨的那一脚,开始在我旁边撒欢儿了。。。那一刻,我觉
得那个夜晚还是美好的,我就那么轻易的,又开始有点儿满足了——那时候的我真的就
是那么容易满足,我甚至觉得自己没必要去计较他到底更爱谁,也根本不再需要他对我
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就为了他刚刚说过的那句话里的几个肯定,还不够吗?爱情是
什么东西?说“我爱你”有什么用?D从前总是那么对我说,却让我听得更加伤心;我也
没少对他说,到头来自己倒先继续不下去了。。。我还要那些干吗呢?
  
(待续)

长发飞扬的日子(56)
  G也很快就出来了,他大概以为我跑了呢吧,一出楼门洞,看见我就坐在对面草坪边
儿的铁栅栏上,他笑了:“我想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不要我了呀!”,他走过来,挨着
我坐下,从地上提拉起“银子”的两个小爪子,把它举到自己面前:“你看你,还以为
自己是个大高个呢吧?吃眼前亏了吧?”,月光下,“银子”两只象黑玻璃球似的圆眼
珠在乱糟糟的“头帘”儿后面(它的“发型”实在有点儿象现在好多时髦的男孩儿故意
弄成的那种)一眨不眨的对着G,两只后腿在空中胡乱踢腾着,依旧一副“不服”的样子
。G又笑了,这一次他是被它逗笑的,面对着心爱的宠物,人不由得就变得天真起来,他
把它移近,和它顶了顶脑门儿,又把它移开来,和它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无比溺爱的把
“银子”揽进怀里,一边胡噜着它乱糟糟的脑门儿,一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行了行
了,我都服了,你还叫什么劲儿呀?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呀?”。。。我一直没说话,
就侧着头看着他。。。他和“银子”玩儿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对着我:“怎么了?
怎么不说话?”,“没事儿!”,我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冷吗?”他问,我摇了
摇头,“饿了吧?”,我又摇了摇头,“困吗?”,我依旧摇了摇头,我知道,他虽然
是在表示关心,可也多少有点儿没话找话。他不再说话了,却抬头对着夜空,然后,他
忽然伸出手臂,有些动情的把我揽了过去,他象胡噜“银子”那样胡噜着我的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眼泪差点儿就要流出来了,可是我没有,我靠
在他的肩头,任他那样做着,觉得很塌实,也很温暖。。。许久,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可是你怎么办呀?你还病着呢!”,他又把我揽了回去:“
放心,我死不了。”。。。这一回我的眼泪真的流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发现,我轻轻的
拭去了它们,再次从他臂弯里挣脱出来,很认真的对着他:“但是你不会跟她回去的是
吗?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是吗?我可以相信它们是吗?”,他点了点头,更紧的拥住
了我。。。 夜已经很深了,所有的窗口都熄灭了灯光,只有我们面前的那扇还亮着,我
们就那样静静的依偎着,无可奈何的等待着,“银子”已经趴在他怀里香香甜甜的睡着
了。。。我实在猜不出她在屋里做什么呢,可是,她一直没有离开,我们也就没法回去
。。。不知道那样过了多久,忽然,从我们的窗口传来“哐啷”一声,紧接着,又有几
样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传来,在静静的夜里,那些声音实在清晰极了,“银子”一下子惊
醒了,又开始“汪!汪!汪!”起来,我当然猜得出那大概是怎么回事儿,可是,那当
然轮不到我去拦阻,奇怪的是,G也无动于衷,而我们亲爱的程明同志,好象也没什么反
应。。。过了一会儿,一切又重归寂静,然后,传来门“哐”的一声被撞上的声音,接
着,楼梯口传来透着怒气(这是我猜的)的很重的脚步声,她出来了,她走出楼门洞,
发现了我们,她没理我们,扭过身,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了。。。
  屋里的损失还不算太大,门厅正当中的地上最惨烈的就是那个杯子,它粉身碎骨在
一滩水渍中,就象那是它的血。除此之外,同时遭殃的是桌上现成的几样可以用来解气
的易碎物品,以及门厅墙上的那面镜子,再有,就是G的那把吉他。。。G捡起那把摔坏
的吉他看了看,又把它重新扔回到地上,他似乎一点儿都不心疼,还顺便又跺了两脚,
然后,他就向卧室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我说:“睡吧,明天再去买新的。”。
。。
  没想到的是那只是第一回合,那以后的一段儿日子,她只要一“高兴”,就会杀奔
过来,而且,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俨然把我们那儿当成了休闲娱乐场所。
朱亚平自然不敢拿她怎么着,他们本来就是认识的,何况,这种事儿,别人也确实不能
怎么着,大不了也就劝劝罢了;程明反正本来也成天躲在自己屋里,这种时候就自然更
加闭门不出了;我和G可就惨了,用“惶惶如丧家之犬”来形容我们两实在是太合适不过
了,而且,在我们这支“落难而逃”的“队伍”里,确实有一只“丧家之犬”,那就是
“银子”,为了怕“银子”继续吃亏,我们只好带上它东躲西藏,今儿在这家挤挤沙发
,明儿在那家打打地铺。她来的时间并不定点儿,可是,却一定是在晚上,这倒也并不
奇怪,我们本来就都是一群“夜猫子”,何况,人最失控的一定就是那种时候。有时候
,我们正准备睡觉呢,她来了,我们这“一家三口”就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奇怪的
是,她也有决的,并不拦阻;有时候,我正在回去的路上,G会忽然给我发一条短消息:
“家里有‘地雷’,我正在XX处!”,我就只好掉头另奔他方;还有的时候,我们两个
都在外边,那就变成了家里的“谍报员”发出警报:“‘地雷’到了!!!”——这真
是一件特别好笑的事儿,我们根本就没商量就一致的把“地雷”用做她的代号,也不记
得那一开始是谁想出来的了,不过,那用在那时侯的她身上确实再合适不过了,因为,
我们确实都不敢惹她!
  记忆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那样的一段儿日子,一天到晚没着没落儿的,应该没什
么好滋味儿可受的,可是如今回头想起来,却不知怎么也变得有声有色了——或许是因
为那些“收留”过我们的朋友吧,又或许是因为那时侯我们毕竟还是年轻。那时侯,我
们周围的朋友,不管是单身,两个人,或者和父母住在一起,大家绝对都是一个状态:
“在路上”。当然,我这么形容并不明确,因为我们都知道,人生本来就是“在路上”
。可是,这两个“在路上”到底还是不太一样的,一种是自觉自愿的选择,前行;另一
种却是不思不想的随预而安。而那时侯的我们,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前一种!那真是一些
热火朝天的日子,那时侯,我们真的就是一个大家庭,爱意在每一个人之间传递,那时
侯,我们都相信,这世上确实存在“理想”这一回事情!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当中的一些人有了车,有了房子,结了婚,生了孩子,剪掉
了头发,发胖了,功成名就了,或者,改行了。。。这些肉眼可以看到的变化当然没什
么好说的,可是,有一些改变却让我心疼,让我如此的怀念昨天:当我看到一个人可以
指着他多年的好友说他不再需要朋友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那些人曾经
给予他的帮助,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如果没有他们,他根本就走不到今天;当我看到
另一些人已经完全丧失掉原则的在那儿胡喊乱骗而且不但毫无知觉反儿洋洋得意的时候
,我真的不能想象,他们还有过那么可爱的昨天!有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儿恨时间,不是
因为它会让我们变老,而是因为它让人们分离。。。我知道我不配在这里说教,我也并
不想指东道西,我是谁?一个无名小辈而已!我明白有些人来看我的文字,他们是为了
另外一些事情,他们好奇的事情,他们并不关心我的心,也没兴趣了解我的观点或者愿
望,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而且也根本不打算明白我究竟是为什么做这件事情。可是,我
还是要说,还是要写,而且要坚持下去。我无比坦然,我不怕没有人看,不怕猜测揣度
,更不怕骂声四起,因为,在我拿起笔开始的那一刻,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想过!我是不
能不拿起笔,因为有一个早晨我视线中无意触及到的无比美好的晴空让我感受到了迷一
般绝望的距离;因为在从这个城市的某条路上奔驰而过的心爱的红色吉普车里我再一次
听到了让我感动的旋律:那昨天,的希望和理想,总在心里,是最美的旋律,而如今,
它再一次响起,仍飘荡着,在我心里。。。我就这么拿起了笔,我担心忘记,所以要记
录;我害怕单纯的岁月以及美好的初衷不能在我心里永久留驻,所以要记录;我不要我
不能再为那些梦幻的声音绽放,所以要记录。。。我当然也不再是昨天的我,可是,至
少有一件事情我却绝对可以肯定:我没有忘记。
  当然,事情其实并不象我在那个早晨感受到的那般绝望,后来我渐渐发现,还有一
些人,他们同我一样记得。为了证明这个我的叙述必须再一次跨越时空,那是峻峻三十
岁生日的那天,也就是二OOO年的五月,时间就是那么无情,即使是那时侯,峻峻也已经
离开大家五年了。可是时间无情人有情,五年来,每一年的这一天,都有一些峻峻生前
的好友坚持相约着去看望他的父母,大家这么做是为了两点:一。特意避开他的祭日,
以免老人家伤心;二。峻峻的父亲和他恰好是同一天生日,就正好代他为老人了表寸心
了。或许后一点是大家更实在的愿望吧,峻峻活着的时候,他们家绝对是“中国摇滚根
据地”的一个大“据点”儿,大家都爱往那儿扎,大概就没谁没去过,那不止是因为峻
峻朋友多,更重要的是,老头儿老太太不仅不象其他的父母那样对这帮长头发的男孩儿
看不上眼,反而特别的赞同和支持。所以,他们家一年到头都热热闹闹的,峻峻的小屋
里更是一天到晚的聚集着一帮“酝酿”“大事业”的战友,那一天就更别提了!峻峻不
在了,至少不能让那一天变得冷清,这确实是“记得”的人共同的愿望。当然,有一些
人忘记了,而且是转眼就忘记了,那其中甚至包括他曾经最亲密的朋友,我真的不知道
,当他们站在台上对着歌迷口口声声的说着缅怀的时候,他们是不是扪心自问过,他们
究竟做过些实实在在的什么?他们是不配在我的记述之列的。我想说的是那一天,和老
头儿老太太分开之后,留下的年轻人都无法平静了(当然,我们也已经不象当初那么年
轻了),我们不能平静,是因为很多事情,因为在那一天里聚在一起的人越来越少,因
为五年的光阴里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太多变换,因为那些永远不能从记忆中割舍而在那
一刻又再度想起的共同的从前,因为峻峻可以永远在我们的记忆里飞扬而我们却在岁月
的流逝中渐渐变得沉默。。。
  每一个人都不愿离去,于是我们决定将那一天的聚会“进行到底”。我们去了峻峻
至死爱着的女孩儿清清家,我们当中有一个非常出色的DJ,他为大家放起了从前的老歌
,一首接一首,那些歌把我们带回了从前的日子,昔日的老朋友们都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话多了,脸红润了,眼睛亮了,笑声开始回荡了。。。可是有一个人却一直坐得远远
的,那是冲冲,平常的他,简直就是个“闹闹”,可是那一天他却很安静,甚至有些伤
感。后来大家问他为什么不加入进来,他站了起来,走到大家中间,说他要说几句话。
他的这个举动又把大家逗笑了,因为这种一本正经的事儿让他做起来,实在是太好笑了
!可是我们都没想到他的声音居然哽咽了,这把我们吓坏了,然后,我们立刻都重视起
来,静静的听他说话。他说:我今天哭了,是因为觉得幸福,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
幸福了。我就想坐在边上,好好的看看你们,我觉得已经有很久很久没看见咱们大家这
么高兴的在一起了。。。以前咱们老这样儿,你们还记得吗?那天,冲冲还说了一句特
别经典的话,他说:自从卡带时代结束了,CD时代开始了,他的幸福就少了,甚至没了
——他是这样划分他的时光的。他说也许我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可是我现在一个人在家
的时候真的已经很少听音乐了,因为我不喜欢CD,我在那里面听不到卡带的亲切。他说
他心中那个温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音乐对他来说也就不再有意义,他说我很羡慕你们
,因为你们还能从音乐中找到快乐。冲冲的话其实有点儿偏执,可是他确实就是那么个
偏执的人,好长一段儿时间,他真就那么愣撑着,大有“拒CD永不沾”的架势,任谁劝
也不听。当然,他并不是真的压根儿就不听音乐了,这一点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因为
他会经常赖在我的车上,“逼”着我带着他在北京城里没完没了的转圈儿,而他之所以
这么做,就是因为我们周围的朋友里,只有我的车里至今听的仍然是卡座。那种时刻其
实我也喜欢,所以我也愿意那样做,何况他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偏执狂”!那段儿时间
的冲冲确实有点儿格外的多愁善感,他甚至跟我说:他现在还害怕一件事情,就是一个
人听音乐,他说那会让他觉得受不了。。。不过,我相信,有一些情绪在他来说一定是
暂时的,我知道他的心里依旧有不能不歌唱出来的旋律,他的身上也依旧蕴藏着爆发力
,因为,他还是个可爱的“小混蛋”! 当然,冲冲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在这个
时代,我们见面确实越来越少了,而且改在了网上,这难道不是一种丧失吗?再准确的
语言,也不可能替代鲜活的表情,再高的科技,也抵不上一次亲亲热热的勾肩搭臂!可
是昨天,我们确实是“老那样儿”,正是在那些“逃亡”的日子里,我反而体会到了更
纯粹的爱意。我知道和D在一起的时候我更多在乎的是爱情,可是,和G在一起之后,我
却开始拥有并且懂得珍惜真正意义上的友情了,我并不是说从前就没有,可是那时侯,
我真的是一个更多沉浸在个人情感世界里的人。所以你们就可想而知了,两个没了家的
人反而倒拥有了更多个家,仅仅一条胡同之隔的大石桥胡同里就有两个:冲冲和杰儿的
家。除此之外,峻峻和老胡那儿也是我们“战斗”过的地方。那些日子,不管是在谁家
,只要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儿肯定是打开音响,然后,就开始有人来,或者,听说谁那
儿有更精彩的了,就一帮人一起再杀奔另外一个人家,总之就是凑到一块儿接着招呼那
老三样儿:听,谈(弹),唱。我的第一张唱片的计划就是在那些日子里开始酝酿的,
那首先是冲冲提出来的,然后,大家就都参与进来,冲冲和杰儿说要帮我写歌儿,老胡
说我给你“打气”,峻峻说,等到拍Video的时候,我一定骑上我的摩托车,给你当一把
背景,好好扬扬“范”儿。。
  当然,“东躲西藏”的日子也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有一天,G提出了一个想法。
。。
  
(待续)

--
                                                                                          
  经过马路旁成堆的垃圾,经过积满污水的商用占地,                                      
                                                                                                              
           经过整夜痛苦的失眠与不安,跨入美丽辉煌的二十一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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