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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NIKHIL BANERJEE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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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KHIL BANERJEE访问
翻译：Lawrence

一位听印度音乐超过二十年，自称可在5秒中内判断出一首印度音乐的好坏的朋友
说，Nikhil Banerjee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西塔琴演奏家（不是"之一"）。Nikhi
l已于1986年逝世，他的唱片非常难买，各位可到www.raga.com浏览他的唱片单。

1985.11.9，Nikhil在美国最后一场演奏会（在卡耐基音乐厅）的前一天接受Ira
 Landgarten的访问。


Ira Landgarten: （下简称IL）首先，请问你是何时于何地出生的？
Nikhil Benerjee: （下简称NB）1931年，加尔各答。

IL：你的背景如何？你是来自一个音乐世家吗？
NB：我来自一个牧师等级的家庭------婆罗门。我以前并没想过要把音乐当成职
业。但我父亲是音乐家，我的祖父过去也常常弹奏西塔琴，因此我们家有音乐传
统，但我们没想过要靠这个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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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那么他们不是职业音乐家，是什么使你对西塔琴产生兴趣的？
NB：从我很小的时候------我也记不清具体的时间了------从我一出生我就能听
到我父亲练琴，他每天练习不辍，感染了我。

IL：他是向他的父亲学习的吗？
NB：对，同时他也向其他的伟大音乐家学习。

IL：你的音乐训练是怎么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
NB：这可是个大题目------你必须对我的背景有所了解才行。首先，我们家族的
人一般是不把音乐当作职业的。我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看父亲练琴，深受吸引。
我很想弹但那时父亲是不让我弹的。我们数世同堂：我父亲、我婶婶、祖父、祖
母，全部住在一起。祖父当时反对这些东西（音乐），他认为如果我对待音乐太
认真就会荒废学业，那可是个大问题。因此，很自然地，当我提出想学西塔琴时
，人人都给我泼冷水，特别是祖父，他是家里的老大，人人都得听他的。所以有
那么几年我一直无法弹琴，连碰都不能碰西塔琴。但一直不变的是，只要父亲开
始练习，我就会坐在他前面听。终于有一天父亲被打动了，他问我："其他孩子
都出去玩儿了，为什么你就静静地坐在这儿听我弹琴？"我说我想学弹西塔琴，
于是他就买了一把小西塔琴给我，那时我大约5岁，我开始学了，但还不是十分认
真。一两年后------即我7岁的时候，父亲开始对我进行深入的教学，他想："这
小子真的很爱音乐。"从那时起他开始系统地教我音阶以及其他东西。

IL：你被当做神童看待：在全孟加拉西塔琴比赛上获奖，9岁时成了被全印度广播 * [Rock
电台邀请演奏的最年轻的音乐家。你第一次公开演出是什么时候？
NB：9岁我首次登台演出，人们称我为神童，我也常在电台演出，同时还开演奏会
。

IL：你有没有在印度巡回演出？
NB：不多，在孟加拉的靠近加尔各答的地方有一些，那时我还要上学，我的祖父
是个非常非常严厉的人，他一节课都不许我缺。

IL：当时你有没有灌录唱片？比如说黄蜡唱片(wax)？
NB：没有，那时没有------才9岁，当时录音机还没发明呢！我在全印广播电台有
些黄蜡唱片，但只能播三四次。

IL：任何一种艺术领域中，年轻的艺术家们都会受到其他艺术家的影响，在那些
日子里有哪些音乐家影响了你？不论是器乐家还是声乐家。
NB：很自然地，我参加印度所有的音乐节，在那儿我听到了许多非常伟大的音乐
家的演奏，每一个都是那么伟大，我无法形容他们给了我多大的影响。那时很难
判断谁更好一点，每个音乐家都对我有着巨大的影响！特别是这些人：Omkarnat
h Thakur, Faiyaz Khan, Kesarbai, Roshanara，在器乐领域自然是Allauddin
Khansahib。当时我觉得能接近他们简直就象个梦，太出乎意外了。我们家并非音
乐世家，所以这就象梦一样。

IL：你现在的演奏风格是否反映出上述人对你的影响？ *9岁时成了被全印度广播 * [Rock
NB：当然，绝对是！我受某几个音乐家的影响非常大。我的老师Allauddin Khan
sahib是个非常保守的音乐家，但他常说："收集一切好音乐，无论是任何地方的
任何音乐。"Allauddin是个非常严格和保守的人，每晚------我清楚地记得---
---每晚9点到11点，他都会坐在收音机前听全印广播电台的西方古典音乐节目。
他是那么喜欢西方古典音乐，常说："听听这音乐，人家花了多少心血去雕琢一
个音符！每个音符都恰到好处，多么和谐！"因此他总是说要尽一切可能收集一
切音乐。自然，我听各种各样的音乐，但有两个音乐家对我影响最大：第一个毫
无疑问是Allauddin Khansahib，我认为他是无与伦比的，非常地有深度！一切都
是联系的，作为"人"的他，作为音乐家的他。他对谁都是那么善良，对动物也
是，无微不至，他的一言一行都触动我的心。如此伟大的一个人，各方面都如此
伟大！我也跟Ali Akbar Khan学习过，受他的影响也很深。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活
着的音乐家中最伟大的之一！歌唱家中影响我的有Amir Khansahib。

在印度，很多人都告诉我这些，但我对自己很了解，我知道Amir Khansahib给了
我很大的影响。这是因为在我小的时候，Amir定期来我家教我姐姐。我姐姐大概
是Amir最早的学生之一------那时他还默默无名！我是指1946-47年间，那时Ami
r在印度还不是很出名，但他当时定期给我姐姐上课，上课时我就在旁边听，获益
斐浅。

IL：你在跟随Baba（译者注：即Allauddin Khansahib ）以前还有其他的老师吗
？ Pandit Jnan Prakash Ghosh在他的文章中写到你曾经在Mushtaq Ali Khan门
下接受完整的初步教育。 穹从吵錾鲜鋈硕阅愕挠跋欤* *9岁时成了被全印度广播 * [Rock
NB：是这样的：我们可以说是穷人，我们家非常穷，这里的穷是指经济上的----
--我们有12个兄弟姐妹，而我父亲是家庭唯一的经济来源，因此，他负担不起我
学琴的费用。我小的时候，父亲的许多音乐家朋友经常来我们家，由于我很小的
时候就开始弹琴，他们总是说："来，坐过来，拿起你的琴弹一首给我们听听。
"等我弹完了他们便会指点一下。就这样，我和不少的人学过，只不过不是那种
定期的正式学习。我和Mushtaq Ali Khan只学了三个月。我父亲虽然是个业余琴
手，但他跟Mushtaq的父亲的一个学生------Ashiq Ali Khan------学过一段时间
。因此，当我父亲提出要Muschtaq教我的时候，他起初同意后来却又说："不行
，我不准备教他。"后来我还学了塔布拉鼓(tabla)，当作节奏方面的训练，又跟
Jnan Prakash Ghosh学了歌唱技巧。我也和一位伟大的业余音乐家学了不少年，
他是印度一个州的王------Birendra Kishore Roy Chowdhury。他是一个非凡的
音乐学者，也是一个了不起的音乐家，但他过去只唱dhrupad（译者注：dhrupad
是一种声乐形式，16世纪由服务与阿巴克大帝宫廷的坦森发展），and instrume
nts sursringar, rabab, and sometimes been and surbahar.（译者：这两句不
好译，请高手指教，大致上都是指Birendra唱的一些古老的乐曲形式）

当然，那些只是古老的音乐或是非常传统的乐曲，没有加上塔布拉的gat或是其他
什么------古老的Dhrupad风格。但他非常博学！他很有钱，经常邀请Ustads，即
印度各地的大音乐家来，对他们说："来啊，你要多少钱？来教我吧，要多少钱
尽管说。"我亲眼见过他把大音乐家请来，给他一大笔钱、一辆车、和配有浴室
和一切周边设施的大宅，服务得尽善尽美。通过这种方式他收集了许多曲调，我
觉得在这方面没人比得过他，没人有这么多曲子！在一首Raga里他可以弹奏至少
200首古曲调，可能是来自Tansen, Baiju, 或是Gopal Nayak，比那古老的多都有
可能。这些曲调全都是来自那些Ustads！他真是了不起，作为一个业余音乐家，
又那么富有，可他从来不会将这些知识据为己有，不肯传授。任何人都可以去找
他："老师，您能否教我弹这段Raga呢？"没问题，他会给你唱起码一百支曲调
！一百支来自不同地区的曲调。他还会告诉你音乐家们是如何处理这支调子的。
在这方面他简直是不可思仪。我也跟他学过那些古老的曲子，声乐的和器乐的都
学，过了一段时间，考虑到自己并非职业演奏家，西塔琴技术也不精，他便建议
我还是去Maihar找Baba Allauddin Khansahib学琴吧！他是第一个把我介绍给Al
lauddin的人。




--
IL：你以前听说过他吗？
NB：听说过。

IL：那么，那时你已决定将音乐作为职业了吗？
NB：对，这得归功于我的父亲。当我9岁还是10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对我说："看
看我们，只不过是很业余的音乐家，你要是真的想学音乐就必须把它当成事业，
否则将一事无成。"我记得他说了这些以后祖父和全家人都极力反对！他们斥责
我父亲："这孩子的未来要被彻底毁了！"另外你要知道，四五十年前，音乐在
印度被认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以告诉你另一段这方面的历史：Moghul王朝时
期（即17世纪晚期）的最后一个国王------Aurangzeb对音乐下了禁令，规定任何
演奏音乐的人都必须立刻处死！这可以说是印度音乐史上的一段黑暗时期。在Au
rangzeb统治的时期音乐在印度被全面禁止，而印度的音乐文化的保存要归功于"
妓女阶级"------妓女这个词不准确，她们被称做"baijis"。正是她们在Aurang
zeb时期使这们艺术保留了下来。Baijis阶级保存了当时的地下音乐，而结果就是
，后来的文明阶级、受教育阶级采取了这样一中态度：你可以学音乐，但学来自
娱就行了，不可把它当作职业。因为如果你想深入学习就难免要接触那些"妓女
"，你的人格将会受到污染。因此，由于我是来自牧师家庭，追求职业音乐生涯
的愿望自然受到了遏制。 狂), 信区: Rock* V 进入投票                 讨论区 [Rock

IL：但Dhrupad的起源还是来自寺庙祭拜而音乐还是被当作一条精神之路......

NB：当然，但这是另一面。这是西方人要了解印度音乐必须知道的一点：印度音
乐是基于spiritualism（译者注：此词有"唯心论"，"招魂论"，"灵性"等
几个意思，不好翻译，因此保留原文。） 之上的，这是第一位的，你必须时刻牢
记这点。很多人误认为印度音乐和宗教有关，错了，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和宗
教有关，而是spiritualism！学习印度音乐是为了参悟至高的绝对真理(Supreme
 Truth)。来自南方的Mirabai , Tyagaraja，还有Haridas Swami, Baiju所有这
些伟大的作曲家音乐家都是流浪的圣人，他们决不融入社会，也决不会在社会中
扮演什么角色。 这就是印度音乐的历史，学习这种音乐的目的是为了追求绝对真
理。这就是印度音乐的背景，必须时刻牢记。在庙里，每天都有人在雕像前演唱
这音乐。在Mathura-Brindaban------Dhrupad的家乡，这中音乐仍然在被到处演
唱。另外一个具体的问题是：你知道Dhrupad分为4段------asthai, antara, sa
nchari和abhog。但，如果你去Mathura-Brindaban，你会发现那儿的Dhrupad有7
段，你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才是起源。夜晚，拜祭偶像的活动结束后，人们会开始
唱歌，纯粹以Raga为基础，唱7段的Dhrupad。如果你真想听这种Dhrupad，你就必
须去当地的寺庙。我们的音乐要么由流浪的圣人演奏，要么就是在寺庙里。这就
是印度古典音乐的背景，几千年来一直是那样。后来，当12世纪穆斯林教侵入印
度后，音乐被作为娱乐在帝王的面前演奏。激情就是在那时出现在印度音乐里的
，在那以前印度音乐实际上是没有激情的。激情和对帝王的崇拜------帝王是仅
次于神的------你会发现古曲中的词几乎全是对帝王的赞颂。帝王是发号施令者 区 [Rock
：做这个，做那个。所以，在穆斯林教进入后，音乐成了娱乐的一部分，在那以
前可不是，绝对不是。古代的乐曲全是关于Krishna和Radha的永恒的爱情，全部
是基于这爱情故事的，但当穆斯林教侵入后就有了戏剧性的改变。

从12世纪起，印度的古典音乐分为两部分：北印度音乐和南印度音乐。南印度音
乐是保守的，关于这点还有争议但他们一直宣称他们保存了印度古典音乐的纯粹
性。如果你使某种东西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那么虽然也许它是纯粹的，但却是
一潭死水，缺少一种博大。反之，在北印度，由于外族音乐（波斯、希腊、阿富
汗等地）的不断介入，各种民族音乐的融合使北印度音乐大大丰富了。这就是印
度音乐虽然如此古老，却仍能保持力量的原因，反观其他国家，如日本、中国、
韩国，以及其他一些文明古国，传统音乐都已衰落了。北印度音乐一直在流动，
直到今天它还在优美地流动，象是一块"滚动的却沾不上苔藓的石头"。它非常
象一块水晶，而且仍然充满力量。印度音乐家听过许多其他种类的音乐，同时，
他们也在不断地探索，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我喜欢这样。如果不向外来文化汲
取活水，怎么可能真正地丰富自己的意念呢？停止扩充就意味着死亡和停滞。因
此，南印度音乐的现状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现在南印度当然有许多好的
音乐家，但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试图向北印度音乐取经。也许你知道很多经常去美
国演出的演奏家不被南印度所承认，为什么？因为他们去了西方，他们听过了其
他音乐。这是一种非常保守的态度。然而，在北印度，音乐的"流动"始终不息
。

IL：让我们回到1947年，当Birendra Kishore Roy Chowdhury把你介绍给Bada A 区 [Rock
llauddin Khan时，你们的第一次见面是怎么样的？
NB：（笑）那就说来话长了！首先要说明的是，他每年在加尔格答音乐节举办三
到四场演奏会，我每常必到。他一般住在旅店，我也常去，每天都有一大群人去
那儿，真是人满为患！他总是被一些大人物、有钱人，或是大音乐家所包围，而
我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根本没人理我。因此我每天只是坐在那儿听他们说
话，听完就走。很多日子以后，有一次他叫住了我，当时房间里人很少，他对我
说："我注意到你了，每天你都来，一直到大家都走了你才走，你来干什么？"
他是一个极讲原则的人："只要你活着，你就必须练琴。"这是一条非常简单的
原则，假如你不说话、不睡觉、不吃饭，一天24小时都在练习，那他才高兴呢！
实际上他就是那样的人，只知道音乐！他认为，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除了练琴
你什么都别干！不要花哪怕一分钟的时间来闲聊！他实在是个极端讲求原则的人
！因此，当他问我"你来干什么"的时候，我哭了，我摸着他的脚，说："求求
你，如果你不教我，我会自杀的！因为我不喜欢听任何其他音乐！"他却径自丢
下我不理了！他说："别再来打扰我！我老了，我没力气再教其他的学生了。"
当时Ali Akbar Khan在场，Ravi Shankar在场，他的女儿------Annapurna, Pan
nalal Ghosh, Timir Baran，不管是谁，如果他收了一个学生，则一定可以使他
成大业。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人！任何事！他无论做任何事都是那么出色。他就
是那样的人。于是他告诉我："我已经教了那么多学生，没劲儿了，时间也不够
了，我想享受宁静的生活，我已经差不多70岁了，我要放松放松了。所以请别再
打搅我，让我休息吧！"但是我不停地哭，说："我不走，除非你教我一些东西
。"他当时还踢了我呢！可是，当时我常在全印广播电台演出，他想了想，说：
"好吧，今天我没时间了，明天我就离开加尔各答了，你的下一次广播节目是什
么时候？你可以把日期写给我，我会在Maihar听的。"我就照他说的做了，我写
给他在某日某日我将会演奏。后来他写了一封很有趣的信给我，第一行是："我
听了你的节目，你弹的是垃圾！不可救药！从头到尾无一处正确！非常糟糕的Ra
ga！一切都错了！你不知道该在哪儿加装饰音------你是把脚链戴在头上，把发
夹夹在脚上了！"都是这一类的词句。真是非常有趣！"然而，你有一种内在的
隐藏着的力量，这种力量必须被发觉并培育。因此，如果你想来（跟我学习），
我非常欢迎。"不用说，第二天我就上Maihar去了。


翻译：Law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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