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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杂音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0月04日13:56:32 星期三), 站内信件
杂音
颜峻
事物的循环发展总是令人吃惊。当年人们发明和声学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
有一天它
又会回到不同音高的声音叠加而成的感觉上去,是啊,只是感觉,建立在纯音基础
上的和声没
用了。
这种事发生在人们制作某些先锋或先锋-流行音乐的时候,和声、旋律和节奏
发现自己像
3个敲错了门的邮递员,开门的人说:“对不起,我不叫迈克尔·戴蒙德,我的名
字是克劳伦
斯。”或者:“对不起,罗宾 ·兰波住在隔壁,我是‘扫掠者’。我依靠街上人
们的谈话来
工作,我不认识你们。”有时候,节奏的运气好一点,它在诸如“碎拍”、“丛林
”、“鼓与
贝司”之类的地方被研究,有时候它被分成十几轨叠加起来,噼哩啪啦,自己都找
不到自己,
它想:“从东家借来个镲,从西家找一个鼓,连弹球落地的声音都不放过。这样一
层落一层,
我倒是像和声了。”但是好景不长,真正有趣的人们大多和舞曲保持着距离,他们
使用节奏的
方法更像是删除所有器乐背景的说唱者,在辅音和元音、重音和省略、合并和延展
、滚动和清
晰之间找着感觉。把这种音节之间的关系放大到整个作品中去,我们就可以听到一
些被称为“
后现代音乐”、“拼贴音乐”或者“采样音乐”的东西,尽管它们未必从说唱乐那
里获取灵感
,但从结构的角度来看,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拼贴”本来只是战术,但现在似乎被普遍当做战略术语来用了,这也挺好。
就像威廉
·巴勒斯在磁带上推广他的达达式结构一样,剪刀加浆糊,在偶发或半偶发或不偶
发的策略下
很多艺术都被改变了。时间上的拼贴意味着大友良英式者大卫·谢那样的著名的花
心音乐,你
可以在同一首曲子中挨着顺序听到硬核、金属、爵士、卡通、乡村、古典,等等,
或者像斯托
克豪森在<青年之歌>里重组人声那样;空间上的拼贴也大致如此,因为调已经乱了
,甚至不存
在了,调和调之间的关系也就跟着乱了。乱了好,有些人早就觉得和声这玩意就像
道德和习惯
一样,对人性束缚太多,还是试一试他们所说的“不知谐”吧;另一些懒得上街斗
争,也不想
死得很难看的人,写书阐述了音乐和政治之间的关系,他们认为打破和声和曲式,
甚至选择“
脏”的音色,都是人类通往自由之路。总的来说,拼贴就是拼贴,如果用一万个小
像章拼成一
个大像章,那就应该是组装了——尽管斯特拉文斯基在《春之祭》里将节奏开发到
了极限,但
这和瓦格纳的不和谐又有多大区别?众所周知,后者后来的变身是重金属摇滚,或
者说,另一
种和谐、集中和轶序。
至于拼贴是不是一种实用的哲学,或者人类普遍的本能,或者现代主义之后艺
术的通用
原则,似乎很少有专门针对这个词来讨论的。但这不要紧,关于第一点,现在正热
门的一批法
国哲学家的书已经说得够多了;关于第二点,在人类社会尚未组织化和高度组织化
前显然没这
么一说,人们还向往着巩固婚姻、接受庇护、制定契约,要不是非人化的倾向越来
越从表面转
向内在,他们哪里有这等想象力?关于第三点,往往是越说越糊涂,爱 住 坡在他
的小说中拼
贴了“布莱克伍德文章”和胡说八道,马塞尔·杜尚给蒙娜丽莎拼贴了胡子,约翰
·凯奇往钢
琴里拼贴着橡皮和木条,倒是安迪·沃霍尔发财之后的主流后现代主义艺术越来越
像组装了…
…由“拼贴”引出的东西太多,“偶然”、“陌生”、“平民化”,结果无一例外
都进了《小
世界》里写的国际学术会议。倒是与科学(学术)背道而驰、或者将之另辟蹊径的
艺术家来得
实在一些。日本青年Bisk(贝鸟汤)把“伦敦未来之声”的组装术拆开,在自己的
作品中拼贴
着杂乱的声音和音乐片段,那些急促的进入、没来由的转向、即兴的重复和轻松的
断裂,将听
觉从混乱带入原始和自然,这一点倒是让人想起Bisk拒绝使用日本传统音乐元素的
事,原来这
厮已经得了道,化元素的剑为传统的气了?而当“扫掠者”、大卫·谢、福尔摩斯
、图比亚斯
·哈詹、李劲松这些人窃听般偷录他人谈话,并将录音安插和铺放(甚至制成节奏
)的时候,
大卫·图普却干脆把他在委内瑞拉南部收录的萨满教仪式公开发表——这不是拼贴
,可为什么
听起来像是人类的声音绕了一个大弯子,让Bisk直接继承了土人?那么Main(主体
——是这么
译吗?)、“火星鼠”、吉他手灰野敬二搞出来的那些长音、“松下”(后来的
Pan Sonic)
的带次声波的噪音以及更多人喜欢的微分音又该怎么说?从理论物理的角度来看,
他们倒是把
拼贴的无序感推行到了接近无限的地步,以至于混沌学在这里找到了美学依据。
严格来说,“后现代音乐”、“采样音乐”之类的说法已经渐渐显出了局限性
,它们太
笼统,有时接近于废话。中国的文人还用“后现代”指称流行音乐呢——等一下再
跟他们算账
——而“采样”做为技术并无争议,做为音乐形式,有时候则被前卫音乐网这样的
现代竹林所
反对。的确,“采样”变成“组装”之后就不是狭义的“采样”音乐了。“裸城”
和“倒塌的
新建筑”这些极少使用或不使用采样技术的乐队,要比有些电子原音舞曲或热爱采
样的阴暗浪
潮乐队更“拼贴”,也更后现代。
好了,最后一道菜就是“后现代”。在重新翻阅 岳川所著《后现代主义文化
研究》的
时候,我正琢磨着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在今天的同一性。因为一只早来的蚊子,我
想起用冷兵
器消灭、用药物、用超声波直到用基因工程的消灭史,我没有苍蝇拍和蚊香,也来
不及研究细
胞,因此只好想象自己是个教授(起码是副的),可以通过歪曲和命名名消灭蚊子
以及别的威
胁到秩序的的玩意。中国知识分子,作为附庸和命名者,怎么可能容忍金字塔的消
失和拼贴的
到来?话语权力被分散,就像音乐被拆散、还原成声音一样可怕。把自古就有的贩
卖与消费归
结为后现代,是他们的策略之一;然后把对发达的贩卖与消费的反思歪曲为贩卖与
消费,是他
们的策略之二;把贩卖与消费作为统一发号施令的延伸,把卡拉OK作为古典音乐在
控制上的延
伸,把现代主义和现代自由主义通俗化、实用化以便从日常生活的细节上巩固体制
,是他们的
策略之三;把他们所依赖的通俗的权力形式——例如卡拉OK——推到后现代名下,
以便绞杀,
同时用他们所依仗的高级的权力形式——例如学术研究——来龚断对后现代主义的
发言权,这
是他们的策略之四。而拼贴作为颠覆音乐秩序并间接颠覆权力秩序的手段,在它的
对手面前,
已经被解释为礼崩乐坏的噩梦,可以想象,在大学电台试着播放一首由感觉而不是
科学、由杂
音而不是旋律、和声、节奏构成的音乐,会对权威及其追随者造成多么巨大的伤害
。
其实,王老师已经忍不住在他那长达20页的文献书目前喊了出来:“我们大可
不必在中
国推进后现代主义”!嗨,我们都是善良的,谈谈罗兰S—760采样器吧,何必让人
家再喊一次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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