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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ishWeng (幸福之路【禅】), 信区: Russia
标 题: 追溯哈尔滨的由来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Wed Jun 22 18:52:20 2005)
追溯哈尔滨的由来
——编译自《哈尔滨.俄罗斯树干的枝杈》
作者:拉丽萨,克拉夫琴科
1903年7月1日, 俄罗斯境内开通了一条途经西伯利亚和满洲的新兴铁路干线:莫斯科
—太平洋沿岸。这是欧洲至亚洲最近的路途,它的开通得利于当时最大企业的一项工程—
中东铁路的竣工。
当时,正处于世纪之交,可能很少有人会预测到,这条由俄罗斯工程师在中国土地上
铺设的钢铁干线将会有什么样的历史命运。
它的命运是不平凡的,同样,作为它的行政中心—哈尔滨市的命运也是不平凡的。20
世纪初,哈尔滨不仅是俄罗斯划归铁路用地带、同时也是整个满洲的大型铁路枢纽和经济
中心,它几乎半个世纪都处于各种时代和文化的交汇点。20世纪上半叶,世界上发生的一
些变化和该地区所有的重大历史事件都对哈尔滨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所有这些已载入俄罗
斯和中国的历史史册。历史上鲜为人知的一页便是俄罗斯的哈尔滨文化生活。早在20年代
,哈尔滨已经成为整个远东俄分散侨民的文化中心。历史的进程证明了这一点—数万名各
代俄罗斯侨民在这里不仅保留了本国文化的传统信仰,同时也努力发展了它的精神实质。
这方面的例子很多,其中之一—俄罗斯的哈尔滨文化遗产。目前,俄罗斯的旧书、旧报、
旧杂志和旧丛刊、汇编的泛黄扉页上还保留有这笔遗产,可以看出,它的年代已经久远,
数十年了,但就某方面而言,它是俄罗斯侨民在远离祖国的漫长岁月中精神生活的唯一写
照。
如果想了解和评价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生活和从事俄罗斯文学创作的人所带来的文化
遗产,就应该设想一下他们当时所处的环境,还是让我们回到20世纪初,那个产生该城市
的年代吧。
作为中东铁路划归地带的行政和经济中心,哈尔滨的建设飞速发展起来;随着铁路的
开通,昨天还是布满塔头墩子的泥泞草地和难得一见的中国村庄,铁路建成后迅速涌现出
许多多层建筑,机关、银行和商店大都设在这里。怡人的、具有俄罗斯建筑风格的尼古拉
大教堂吸引了每一位外来者。教堂那直耸云天的圆锥性屋顶似乎在告诉人们:这里是俄罗
斯的一小部分。
事实也是如此。俄罗斯建设者们根据与中国政府签定的合同(1896年9月8日俄-中银行
和中国政府签署了合同,合同规定:俄方有权在租让合同的条件下建设和经营中东铁路)来
到满洲,在最短的时间内铺设了贯通满洲的2373多俄里(1俄里等于1.06公里)的钢铁干线,
就这样开通了当时铁路连接欧洲与太平洋的最短路途。
俄国慷慨的财政拨款,富饶的自然资源,大量的当地劳动力,再加上工程师大胆的设
想,使得这条铁路顺利建成完工。关于这一点,20世纪初所有关于中东铁路的历史随笔中
都记载过。
那时的俄罗斯对这个遥远地区又了解多少呢?
在《尼瓦》杂志和早期中东铁路的指南中可以找到,最初对这条遥远的谜一般的路线
只是通俗描写,不过,内容少得可怜,甚至旅游者都找不出有用的内容。
1904-1905年的日-俄战争引起俄罗斯各界人士对满洲的兴趣。由于当时哈尔滨位于前
线的大后方,因此它临时充当了军需库和战地医院角色,此时不单纯当地报纸《哈尔滨之
叶》—当地第一份俄文报纸开始报道哈尔滨。
当时,在俄罗斯,人们对这个城市和整个铁路划归地带的生活了解的还很少,虽然它
已经有了一些名声—这是蕴涵巨大机遇的地方,是《远东的克朗代克》,是《东方的圣彼
得堡》:连街道的名称都与圣彼得堡的一样—花园街,第一大街,第二大街,大直街。晚
些时候,在其他一些方面也出现了类似情况—哈尔滨具有丰富的音乐与舞台生活,革命以
前,有许多知名演员来这里演出。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笑话—当然,谁能认真地将这个遥远的地方,更象旧俄罗斯省会
的城市,与圣彼得堡相提并论呢!毕竟它并不完全象任何一座俄罗斯城市。这里是东方,
是与西方神奇融汇在一起的地方,当时俄罗斯人很少了解这个地方。
那么,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哈尔滨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准确的说不上来,实际上是俄罗斯人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只有少数的土坯房),在高
高的松花江岸边,建设起这座城市,这之前,世界地图上都找不到它的位置,这一点历史
是不会抹杀的!
文学作品中出现的第一个主人公形象—工程师什德洛夫斯基,他率领自己的勘探队在
松花江流域勘查,实际上是他在1897年夏天选取了老江桥作为江面上的交汇点。
第一个使城市面世的人—是建设中东铁路的总工程师尤戈维奇.阿.伊,是他批准了这
条路线的北线方案(正如新西伯利亚.加林.米哈伊洛斯基在该城的花岗岩“峭壁”处建了一
座桥,违背了колыьанских商人的意愿).如果采用"南线方案",在老沙沟跨越
松花江,则是另外一座城市了,它的面貌和命运,想必也大不相同了。
1898年3月,天气干燥而寒冷,脚下的土地依然坚硬,乍暖还寒(滨海边区的春天一贯
如此),走在上面吱吱作响,工程师阿达姆.什德洛夫斯基带着一支队伍开采了有25名工人
、队医、气象工作者,同时还有半连的库班河哥萨克警卫队,载着30辆大马车,最主要的
是沙皇政府送给他们两普特重的银锭(制成小块,用于在别国的土地上花费,因为俄罗斯卢
布在这里是不流通的)。什德洛夫斯基从海参崴出发,穿过乌苏里斯克和边睡小镇波尔塔瓦
—三叉沟,沿宁古金大道进入满洲,然后正常沿着泥泞的乡间土路不知不觉间来到松花江
沿岸,在这里应淮备出地方和房屋,以迎接顺黑龙江开来的第一批货船。
“……白天已经很热了,山上的雪化得很厉害,通过山口的路变成了小河底,有时一
天走10-15俄里都很困难,只是在4月初才走出山谷,进入松花江平地的乌拉加伊城—距吉
林市20俄里。从这穿过了干燥的路面,经过桂榆树、谢树江和拉林镇到达阿什河比较容易
…”
在阿什河,什德洛夫斯基了解到,在旁边中国烧酒酿造厂的院子里住着几个俄罗斯人
—他们勘测队留下在满洲过冬的人—正在等他!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场景,迎接他们,就象
迎接俄罗斯的“鲁滨逊”一样。没什么说的,喝酒吧!旁边就是烧酒厂。
在这个小院里,由于长途跋涉而长出大胡子的男人们相互拥抱着(4月11日),友好地拍
着肩膀。于是,这个被踩实称了的农家小院和泥抹的房子—在烧酒厂附近,被认为是城市
的雏形,也就是日后的“老哈尔滨”。
“哈尔滨”一词由何而来,这是个具有争议性的问题。
1899年最初的平面图中记载着:“……这里有一个叫松花江的小镇……”。不过,已
经具备新城(现在的南岗区)平面图的所有特点了:铁路街呈弧形伸向东方,满洲里街和松
花江街形成交叉路口,大直街笔直的方向上有一个带十字架的圆圈,那就是教堂。穿过一
片空地,眼前呈现的是弯弯曲曲的河岸以及上零零散散的码头建筑物。这里日后被称做“
老哈尔滨”,而哈尔滨本身并不在这张平面图范围内,离着还很远。在圣尼古拉教堂(在它
被破坏以前的确存在过)里有一块竖在地上的铜板,上面记载着:“……自从盘古开天地以
来已有7407年,从圣诞节之日算起—1899年10月1日,在建筑师阿列克谢依.克列缅基耶维
奇.列夫杰耶夫,护卫队教堂祭祀的神甫在铁路松花江小镇上”……(以下为人名)。铜板下
方落款:“临时松花江作坊”。
不禁要问,那时的哈尔滨又在哪里?
专家们证实:“哈尔滨”不是中国词,从发音上象汉字的哈-尔-滨,翻译时没有任何
意义:“高高的河岸”,“快乐的坟墓”。有一种观点,认为它是满洲语,意思是“涉水
”、“渡口”。从本质上讲也合乎逻辑,因为什德洛夫斯基选择这个地方建桥,就希望起
个风调雨顺的名字。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它是蒙古语的“哈阿巴”—“羊胛骨”,这个名
称似乎已经久远了,之后在高地上建起南岗区。可能是该城市的鸟瞰轮廓图象羊胛骨吧…
…在那种原始时代,在航空飞行纪元前,谁、又用何种方式,能够鸟瞰城市呢? 之所以称
为羊胛骨,意思是有慢坡的岸上的高地,小丘? (高地的现代,名称:南岗—南部的土丘)
。
还有一种说法比较接近现实。1896年,俄罗斯旅行家阿涅尔特.埃.埃在满洲河流域游
历,之后记录到:“起初在松花江的两岸能看见小树林。在右岸离它四俄里的地方。
有一个小村庄哈奥-滨,它的旁边有一座酿酒厂(1896年被洪水摧毁)。东北方向,在
距离七俄里的阶地上有另外一座大型酿酒厂。哈奥-滨是阿城市的码头(阿什河),距前者4
5俄里(1俄里等于1.06公里)。1897-1898年期间,两座工厂极其周边土地被中东铁路购买
,随即变成铁路货运.码头和铁路建筑…”
我们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接近了阿城市—第一大站,接近了那座烧酒酿造厂(不是阿涅尔
特所说的酿酒厂),虽说有些奇怪,但城市的起源还是在这里。大概需要指出,按满洲说法
那座烧酒厂是什么样的。带稚堞和炮眼的黏土堡垒墙是用来抵御红胡子进攻的,因为酒厂
的烧酒(味道象家酿酒,不过它可以燃烧,象酒精一样很有销路)红胡子们也是需要的!
让我们从新看一下见证人韦谢洛夫佐洛夫是怎么说的:“在我们到达的第二天,我们
一行几个人,骑着马,在什德洛夫斯基的带领下向松花江边进发。马在一块高地边停了下
来,我们迷惑地望着前方。极目远眺,正前方流淌着一条大河,沿着河流伸展着一条相当
狭窄的高地(第二块高地),站在我们这可以看到它上面有一所小城堡(营盘)……”
这就是4月20几号早晨我所看到的景象。满洲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远方的地平线上漂
浮着玫瑰色的烟雾,向阳的坡面上,浅红褐色的土地温暖而又尘土飞扬,去年的枯草下掩
映着嫩绿的幼芽和淡紫色的紫罗兰花蕊。
我看见那批马队沿着阶地边行走,阶地的形状象羊胛骨(轮廓)。“工程师,敞着衣领
,斜挎着水壶和卡宾枪,……”,什德洛夫斯基真的是站在“荒凉的岸边”,韦谢洛夫佐
洛夫带着眼镜,看起来有点象知识分子,冲着太阳眯起那双好奇的眼睛……站在高处一目
了然:地势呈梯状,向下延伸至岸边(营盘设在这里)。空处都是水,无论是长满荒草的小
岛上,还是褐色的芦苇丛中。斜坡上的小树林,光秃秃、黑渤渤的(后来这块地方建起了环
形路),远处有几座孤零零的小村庄,土墙、瓦顶,这就是正阳河、付家店。往身后看:一
条小河淙淙流过,这就是马家沟……他们所在的高地已被开垦出来,在松散的垄沟里种上
了蔬菜;独木被盘根错节的树权压弯了腰。在稍靠右部的山脚下(之后此处架起了高架桥,
(即霁红桥,译者著),粗矮的者榆树挂满了破布条,一座小庙隐匿在树林中,低矮的房
屋被磷状的瓦片覆盖着。河前方的水面很宽,水天地溶为一体,泛着银色的波光(离远看,
看不到沙滩和浊流……)。
韦谢洛夫佐洛夫又写道:“没有任何通往岸边的马路标志,我们不得不通过朝鲜翻译
向从田间走出、围观驻足的庄稼人打听道路。他们说,沿着道路往前走,高地(新坟区)的
尽头就是岸边,只此一条路。道路虽然被水淹了,但它毕竟是条道,沿着它我们选择了稍
高一点的地带到达岸边”。
颇有趣味的是—什德洛夫斯基带领的队伍到达了营盘:我们面前的是一列中国的税卡
队伍,有100多人,背着各种口径的火枪,还有一门大炮!他们身着民族长袍,前胸后背的
衣服上各有一个圆圈,圆圈里用彩色线绣着中国字(类似兵、佣、关等字样,译者著)。头
上包裹着蓝色布巾,有些象伊斯兰教男人的缠头”。
让我们看一下选址的结果。
什德洛夫斯基查看了河岸地形,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屋作为中东铁路建设的总指挥部
,中东铁路的工作人员和尤戈维奇本人(总工程师)应于5月份随第一艘货船到达。一切需要
从头建设—除了建几间草棚子外,别的都来不及修建了。返回的途中,一名中国领路人使
他注意到了那座废弃的烧酒酿造厂(红胡子洗劫后的),在离它不远的大车店内上演了那永
久的一幕。阿涅尔特在距码头哈奥-滨七俄里的船上就看见了这座工厂。
“香坊”工厂就象个微型城,有32间土坯房和满洲灰砖房。什德洛夫斯基当即作出决
定,从阿什河叫来工厂主谈判,用8000两(中国的重量单位,相当于50克)银子买下了整个
工厂(用掉了两普特重银锭的一部分)。
由此看采,最近的居民点叫哈奥-滨,由于俄罗斯人头一个单词发音不准确,因此在俗
语和公文中开始把指挥基地称为哈尔-滨,“老”哈尔滨一词似乎具有某些深远意义,占据
了松花江沿岸全部的土地,划为已有。现在可以争论各种说法及相关的意见,但似乎已经
统一了。无论是“高高的河岸”、“羊胛骨”,还是“渡口”,从某一点上来说,城市已
经开始存在,唯一的,如果讨论它的起源和命运的话题。
第二个具有争议性的问题—哈尔滨的建城时间是哪一年?
有一种说法(1987年彼得洛夫.夫在美国出版的《松花江畔的城市》中谈到:“1899年
5月16日,在距松花江畔8俄里的地方建起第一间铁路建设者工棚,周围很快形成一个小村
,这个地方后来被称做老哈尔滨……”
地质学家阿努钦在自己的书中(1948年)写到:“……工程师什德洛夫斯基在现在的桥
庄(36棚,译者著,位于道里区偏脸子,此处距离差8公里)建起第一间工棚,应把这个日子
视为哈尔滨开始建城的日期”。在工棚建成方向上有很多分歧,我想,没必要理会这些。
什德洛夫斯基具有旧时学校工程师责任感的特点,多半是下达了同时建设两个工棚的命令
,当时的出发点是一切为了工作,但他没有想到,日后的历史学家们将会认真地寻找:第
一所工棚建在哪?
另外一种说法:4月26日(他们到达后的第三周),城市(将来的)气象站的第一位站长韦
谢洛夫佐洛夫·弗·恩在他的观察日记中做了第一描写,因此,可以把1898年4月26日这一
天看成是哈尔滨的建城日(跟最初记在文件上的一样)。
还有一个日期—5月28日(按旧历):“布拉戈维申斯克”号货轮抵达松花江岸边,随船
到达的还有以副总工程师伊格纳齐乌斯为首的中东铁路建设指挥部(货物提前三天就随“圣
.因诺肯基”号运来了,储存在码头垛里,用草席扇盖着)。也就在这一天,在什德洛夫斯
基准备的屋子里,指挥部开始了正式办公,因此5月28日顺理成章应该成为中东铁路建设的
起始日期,自然也是城市的初始日……
对这个问题又开始了争论……
我认为城市的起始日期—是当什德洛夫斯基率领的马队从高处俯瞰低地灰黄的色调以
及江水浑浊壮丽的场面的时候:“这里将建设一座城市……”。如果我没领会错韦谢洛夫
佐洛夫日记的话:“到达的第二天”—1898年4月12日。
指挥部住进了草棚子里,而尤戈维奇和伊格纳齐乌斯本人住进了土坯房中:只来得及
铺上木地板,拆毁了火炕,砌上了“荷兰式”壁炉子。从哈巴罗夫斯克和伊曼顺水运来了
货物。这时正值满洲地区的雨季,虽然有守卫看护,也不能再把货物放在岸边了。于是建
起了第一座瓦城铁皮仓库,实际上这就是码头的雏形。
低地变得干涸了。建筑工人把土堤的土运往松花江大桥:我看见人们穿着统一的灰蓝
色衣服(中国人,满洲人?),肩上挑着扁担,两侧的筐里装着土,沿着搭板上上下下忙碌着
,有节奏地摇晃着。
背着“三角水准仪”由码头向哈尔滨(老哈尔滨)进发:马路从光秃秃的丘脊“松花江
村”穿过,直达远处的土坯房(其中一间己在6月份成立为俄-中银行分行啦!我们怎能不向
先人们的效率致意呢!)这条道是出了名的烂泥塘,大马车在现在的火车站前陷住了,泥都
高过车轱辘。傍晚时分,中国马车夫索性卸下马,说了声“再见”回家去了, 他让乘客自
己选择:要么在马车上露宿,要么自己穿过这烂泥塘。1902年这条道的情况就是如此,当
年我的祖母奥利格.伊万诺夫娜坐看出租马车到中国大街购物……
现在我们要弄清楚,码头-主要街道-中国大街-的名子由何而来?原来:1898年秋天,
还有一条被踩实了的乡间小路与原来的马路平行(这条马路是什德洛夫斯基发现的)。据见
证人讲,“发生了擅自设计事件”,换句话说,不知从何处来的一伙做工挣钱的中国人擅
自在地面上订上小木桩,并以惊人的速度建起了他们的土房。(当时俄方负责人还不了解,
中方工人不仅能在一夜之间建造房屋,还能在一夜之间将整条大街上的房子拆得一处不剩
!)中东铁路段长希尔科夫公爵用俄罗斯惯用的指挥方式命令到:把小木桩全拆走!白干了
。小木桩一个埃一个地重新排列,“中国大街”建成后,土坯房也建了起来。希尔科夫公
爵挥了一下手(表示无可奈何的意思),地段测量工作有法律效应了。 ·
我祖母1902年来的时候,从老照片上看,这条街多少有些变化……
让我们去拜访一下见证人—那些唯一流传到今天的照片,随着时间的推移,照片已发
黑并且变得模糊不清了,但还是真实地反映了19世纪初城市的风貌……
前景—中国人,看起来象木匠,身穿深灰色的民族“大袍”,头上缠着密实的布(象帽
子,又象头巾——根据工作条件而定),使用的工具—有些象刨子。
后景—太阳闪着金色的光辉,象是中午时分,一年中的暖季,但四周还是很荒凉,没
有一片草丛—后景中有两根木头已搭接好:在空窗孔上安上了窗框:看得见梁板雕刻的一
端:卯凖处削成“平的”,不同于俄罗斯到处采用的“圆卯凖”法(只提到过位于哈尔滨市
中心新城岗顶端的圣.尼姑拉教堂具有古罗斯喜欢的建筑风格—作为一种象征和回忆)。依
稀可见木材圆切面处标记的号码—这是安装的顺序!就是说,俄罗斯的工匠们在沃洛格达
修建的不只是大家都熟悉的一个教堂,他们将教堂拆开,运到哈尔滨重新组装,其它小房
子也是如此运到远处,然后用轮船从海伦泡运来半成品材!因为附近没有建筑用的木材。
应该尊重我们的前辈——确切地说,是他们所从事的事业以应有的评价。晚些时候,当地
工厂开始供应砖:中国从阿什河运来砖,而俄罗斯——从顾乡屯军需处分装过来大块浅粉
红色的砖,上面印有凸形标记—中东铁路。哈尔滨原来是从小圆木开始建设的!
照片底部落款:“松花江街处始段,哈尔滨,1901年”。我记得松花江街上楼房的各
层己加上了框:“大宾馆”一带有阳台的正面凸花雕刻,它的楼角正对着过去带有圆形屋
顶的“метрополь”(宾馆名称,意思为:中心。目前莫斯科还有相同名字的宾馆
,译者著)。稍远处,环形街心花园(什德洛夫斯基从高处看见的那片小树林)后有矗立着一
座单层的红色砖房,具有新城公家住宅的特点。(现在那里是什么样子呢?不知道,听说,
城市经过第三次建设,己变成现代化都市了……)
还有一张可爱的照片:《哈尔滨第一座火车站一1900年》。扳道房占地半平方俄丈(俄
丈:俄国旧长度单位,等于2.134米)。
而俄罗斯的习惯叫哈尔滨人称它为“带馅的”法——“填料用的”,订上板条的泥抹
土房!也可以把它视为城市的起点!照片的左面可以看见某车厢的局部,确切地说,是“
小平台”—尤戈维奇(中东铁路第一位工程师)本人乘坐的挂车!总的来说,是历史画面…
…
这座火车站三年之后:有些变长了,类似货栈的样子,装卸台的屋顶下挂着一块牌子
,上面用小写字母书写:квжд(中东铁路),其下方为俄罗斯花哨的字体——“松花江
1号”。站台上依稀可见拥挤的人群,在难以辨认的相片暗处——有几个穿长襟马褂的中国
人和穿长披肩大衣的俄罗斯军人。这不是我的祖母奥里卡.伊万诺夫娜从火车上下来,跟在
丈夫——一位年轻军官的身后,迈步向我们走来吗(穿着波尔塔瓦.哈里科夫地方的矮靿皮
鞋)?或者他们从火车运行临近的车站—哈尔滨站(老站)下车?外阿穆尔区警卫队司令部就设
在那里。
我有一位确凿的证人,他和我祖父同一年来到满洲,同时在外阿穆尔区警卫队服役,
只不过在邻团:我祖父在西线1旅——博古图站,见证人及回忆录的作者巴伊科夫.恩.阿—
—在3旅,负责保卫从哈尔滨到满洲里沿线的安全。这位见证人在许多方面都很出色——出
身于世袭的军人家庭,与高加索的传奇英雄(沙米列伊)有亲属关系。他本人在高加索服役
,从那来到满洲,升任少尉军衔,之后是外阿穆尔区警卫队,德国前线,在加里齐亚和我
祖父一起并肩战斗。
主要是另外一方面:从前线归采后,他成了一名猎人、作家,拥有大量读者的“大王
”一书的作者,书中描写了雄虎和雌虎,同时还对女猎人进行了出色的描写。
巴伊科夫站在雪地上,拄着枪,身着双排扣的军大衣,羊羔皮帽子推到脑后,唇上留
着小胡子,领下蓄着大胡子,从脸上看还很年轻。老虎拉开架子趴在他面前,充分展示着
自己斑纹的美丽。据说:老虎额上的“王”字象征着权力,只不过看不清楚。山坡在白雪
的覆盖下伸向远方……,我认为,他1902年写的回忆录是可信的,因为有些情节与我家的
情况相似。
从西部穿过赤塔来到满洲,经过边境车站—满洲里(看来,要想走近路,就得走这条铁
路)。 满洲里车站是国外第一站:在这座村庄里,铁路员工们住在匆忙钉好的棚子里,兵
站和车站警卫队设在毡蓬里,没有火车站,有的只是尽头线上红色的取暖厢。四下望去,
满眼都是光秃秃的草原,丘陵起伏,缓慢向下延伸着。这是蒙古的一角,实际上是转乘中
东铁路线的中转站。
“……深夜,——巴伊科夫写道,——昏暗的煤油灯摇曳着。火车第二天早上才能到
,得找个地方过夜。严寒刺痛了耳朵和手指,不能再在露天地里呆下去了……”
“长官们由于日夜不换班而显得筋疲力尽,他们只是摊开手,无可奈何的样子。站长
、边境警卫队大尉巴拉诺夫建议到取暖厢中找个地方过夜,因为他的帐篷已挤满了人。巴
伊科夫让警卫员米哈伊尔给女士和怀抱孩子的保姆开道。女士们在铺开的斗篷上睡觉,而
男人们则睡在过道肮脏的地板上。汗液味、熟羊皮味、呼吸味,寒气从墙边袭来。关键是
大家都很沮丧:我们要去哪?铁路员工们的妻子和家眷都从俄罗斯来了……,可以想象到当
时的情景!”
我们家到没发生类似的情况,虽然还是满洲里站。或许因为巴伊科夫是2月份走的,而
“我们”晚一些,大学毕业和任命后才动身,大约是5月份吧?5月的满洲里呈现出其温柔可
爱的一面,山坡变得绿绒绒的,春风和煦,花香怡人,晚霞映红了半边天,(这一景观使康
斯坦丁西莫诺夫很吃惊:“头上是蒙古的绿色,夹带红、黑的晚霞”)。我的祖父,军衔-
中校,为自己妻子创造的条件也不会比恶臭的取暖厢好到哪去。或许他们还都是年轻人,
可以坐在长凳上。在群星璀璨的满洲夜色笼罩下,暖意融融。或许因为奥里卡.伊万诺夫娜
、奥列卡姬,最终摆脱掉了贫困的家庭,出于自然本性——富有朝气和易受感动的,对新
鲜事物欢欣鼓舞,而对困境熟视无睹?并排坐着她的丈夫,一名不出名的军官,严肃地沉默
着……
让我们重新回到巴伊科夫的回忆录:“黎明时分开来了满洲列车……”列车由十节客
车车厢和五节货车车厢组成,列车尾部——加温车,车上配有20人的边防军护卫队,“穿
着难看的短皮袄,长毡靴,戴着毛茸茸的皮帽子”。“老护路军人威武雄壮的样子,胸前
佩带着乔治十字勋章绶带”。
这一段情形看来也可加入到我们年轻夫妇的旅途中,只不过没有毛皮帽子和短皮袄,
因为春天已经来到。那节车厢非常古老,木式风格,刷着地板漆(女人当然在下铺),茶壶
里热水沸腾,盛满食物的篮筐敞开着。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一缕光线洒入窗内。
窗外是无尽的草原,草原上最显眼的是:一大堆老式武器——鹰炮、火枪、弓、剑、
矛,也有几乎全新的步枪——驳壳枪、温切斯特式连珠枪、比驳特枪(巴伊科夫以一名军人
的眼光判断着)。所有这些都是义和团起义留下的(1900年),搜集到一起,看来是作为一
种胜利品的标志。“……这些武器被冰雪和尘土覆盖着——巴伊科夫写道,——它似乎在
提醒人们,回忆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提醒将要发生的事”。窗外的情景完全反映了车厢
内的情绪……
“……不远处,沙土半埋下,胡乱堆放着炮架,有带轮子的,也有不带轮子的。大部
分炮体都是用青铜、生铁制成的,还有木制的。后者是义和团用来吓唬敌人的,类似于作
战前,高举纸龙,冲锋陷阵”。
的确,从省会哈里科夫一下子进入到了中世纪时代!
可以说,巴伊科夫回忆录与我们《家庭记事》第一点吻合之处在于:奥里卡.伊万诺夫
娜乘火车到达目的地——博克图车站。按照奥里卡·伊万诺夫娜的吩咐,勤务兵用义和团
运动后扔得到处都是的竹箭,制成了一件件手工艺品,箭头是竹子的,箭尾是灰色的鹅毛
。国家分给的住宅里的所有家具——橱柜、放花的小柜、软座凳子,都得包上从“货郎”
那买来的中国产的“闪光发亮”的丝绸。它会使所有的军官夫人和团长夫人感到惊讶和嫉
妒的!它会使所有的男人为之发狂。在整条西线上再也找不到第二间类似的“中国式客厅
”!这不是丈夫为自己年轻的妻子产生骄傲的地方吗(保存至终)?
挂在取暖厢柱子上的钟敲响了,乘务员鸣笛并跳上启动的列车——这些都是巴伊科夫
回忆录与我们的旅行记相吻合的地方!火车缓慢地行驶着,有时由于路基故障停在桥上和
路基上。火车只是在白天行走,夜间由于同样的故障原因及沿途各站中提防躲进山里的义
和团进攻才不走的。这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我年轻的祖母是个乐观主义者:“不会被打死
的!”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可以被克服的,只要人活着!祖母和丈夫在一片土房中的海拉
尔车站下了车,好象在商亭中买了点蒙古皮货?或者他不会这么做?兜里装的只是点“旅费
”还不知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从上述可以看出,巴伊科夫,跟我们的前辈一样,几乎是在义和团运动后的第二年来
到满洲的,他们并没有看到哈尔滨被围的情景——包括酿酒厂的决战(位于老哈尔滨),后
来,这座酒厂和带枪眼的墙成为起义者的据点。那次战役中,警卫队夺取了两门小炮(在我
的记忆中,那些炮停放在教堂广场上博物馆的门口)。下面我就不多谈关于义和团运动在中
东铁路上产生的原因和结果了,还是让我们回到旅行中来吧。
火车从缅渡河车站开始向兴安岭方向行驶。
眼前的草原,山丘林立,坡度不大,正值冬季,山坡几乎光秃秃的,洼地被积雪覆盖
着,整个草原成条状分布;春天则是另外一幅景象,满眼全是绿色,小草绿茸茸的。火车
噗噗地喷气,艰难地向上爬行着,深入到这片小山脉交错的地方,仿佛从伸开的手指缝间
吃力地挤过去:按照中国神话讲,兴安岭——是石龙的躯干,它的头伸向黑龙江,尾注入
辽河。中国人把它称作黑龙山,而阿穆尔河相应叫做黑龙江(“兴安岭”——是通古斯语)
。
兴安岭西坡较缓,东坡较陡,多林地带,悬崖峭壁。中东铁路隧道穿过大兴安岭部分
地区(隧道海拔高970米),并连接著名的“环线”——俄罗斯工程师们智慧的结晶。
火车从东面的隧道中钻出采,然后螺旋式地沿着山谷路基边缘逐渐向下行驶(下降300
米),或者反方向行驶时费力地向上爬。回头看——可以感受到悬崖突兀的原始众生相,潮
湿的长满落叶松的山谷在移动,树干由于磨损而显露黑色,山坡上的原始森林荆棘林立。
象在火山口一样,在闭塞的盆地中盘旋。当火车喷出蒸汽时,从远处就可以看见下面一列
火车在行驶。隧道口用粗糙的石头砌成,黑洞洞的,象兽类的嘴,随后在三公里长的漫长
黑暗中行驶(关窗!),一股烟味灌进车厢。灯在隧道中时隐时现,脸得紧紧贴在窗户上,
只听见车轮的敲击声。前面突然露出亮光——兴安岭车站到了,不知为什么总是那么冷,
海拔太高了!钢轨由于带露水而变成瓦灰色。在翻山路口慢坡周围容易使人产生平坦的错
觉。
火车终于从西坡爬到了这块高处平台,这是1902年的事。在这加挂第二节火车头。
隧道还没有结束。行程越过主要干线后,火车沿着斜坡临时修建的铁路支线行驶。从
隧道下方的翻山路口处可以看见临时棚子,带有道碴的站台移动着,人们象蚂蚁一样在地
道口爬进爬出——巴伊科夫实事求是地记下了这一切。
兴安岭下一站为博克图车站,坐落在橡树环抱的山岗中,长满了蘑菇和水越桔。这是
一座小火车站——只有木板棚和栅栏,这一切都是迎火车用的。对我们的主人公来说,近
十年里博克图还是一个不太出名的地方。
远处,满洲里的雅尔河谷飘摇可见,清澈的河水在小柳林中绕石流过:巴里姆上有几
块巨大的褐色礁石,宛如一位高大挺拔的妇女,挺着高高的胸脯,挽着发,身披胡桃木外
衣,俄罗斯人称它为“叶卡捷林娜山”,它身后一马平川。成吉思汗站后全是平原,泛黄
的绿草发出沙沙的响声(根据一年中的季节)。很少看见房子,房子周围跑着黑色长鼻子猪
,样子有些象野猪。猎人们手提着一串串野鸡走进车厢,这是一种罕见的长尾风鸟,颜色
斑斓,十分好看。
嫩江搭桥正在修建。冬天,中国人沿着冰面上的铁轨,“嘿哟,嘿哟”地推着每一节
车厢。夏天——看来也是用这种方法渡的河(旅客徒步或乘小木舨船渡河的?)人们在岸边燃
起簧火,煮开了茶。护路队员们在休息地唱起了赞美阿穆尔河的歌曲,对于20多岁的年轻
人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吗?
中国人,留着辫子,穿着紧身长袍,长袍侧面裁成两片,大部分都向车厢走去,眼睛
盯着很少见到的白人妈达姆(即俄罗斯妇女)!他们自己的媳妇——穿着大棉裤,脚踝处扎
紧,迈着颤巍巍的步子,她们的脚从小就套上足枷(此处指:缠足。译者著)。听说,从前
某位皇帝的妃子跑了,由此下达命令,立下了这条规矩……(勤务兵米哈伊尔认为:“男人
要这样的老婆有什么用?既不能工作,又不漂亮……”。
傍晚时分终于到哈尔滨了!
火车静静地沿着当时还是木制结构的松花江大桥行驶,车上载有铁路护卫人员,桥下
的河水流向远方(2月,江上的冰面肮脏不堪;5月份——水变成红褐色,波浪起伏,喧嚣不
安)。并排正在建设一座永久性的桥梁:钢架构造,俄罗斯安全系数为5,这座桥现在还在
为哈尔滨服务。桥墩由水泥材料制成,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工人们正在潜水箱中往河床打
木桩,气锤的夯击声非常沉闷。
桥面板由于火车的行驶而可怕地震颤起来……前方,岸上灯光闪烁,城市到了!
据巴伊科夫讲,他们从狭长的类似仓库的火车站下车,车站的站牌上写着“松花江1号
”。不得已,他们只能在一等“间壁”(现在的候车室,译者著)里的长椅上过夜,因为马
车夫夜里还没有来,而司令部和宾馆都在老哈尔滨。
天亮后他们动身了。马车沿着小山坡向上跑去,路面坑坑洼洼的,布满了车辙。我们
穿过一座奇特的城市——街道和建筑物都根据地形布置,都是一些低矮的木制房屋。顺着
车的方向有一片空场地,空地上有一些车辙和拆毁的基坑。双轮大车转动着,车上载着砖
。
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消散,太阳升起的地方,霞光万道。在高岗尽头,死地呈现出一座
教堂,那浮有沃洛格达的雕刻的教堂象是一个路标,在异国他乡看见它,心情无比激动。
“老”哈尔滨到了:“城市还沉浸在梦乡中,但所有的烟囱都已经冒出了炊烟……看来
,勤务兵和中国仆人已起来生火了”。
我们主人公的住所到了:“这是座低矮的一层建筑,门上挂着块铁皮牌子:临时住房,
窗户半明半暗(是不是由房子改建的?)。走廊狭长,空气污浊,夹杂着厨房的饭味和男人的
烟草味,总之,糟透了!看门的是高加索人,巴伊科夫和他很快找到了共同语言,这是他
的长项。对于我祖父采说,这房子未必合他的口味,但不管怎么说,《家庭记事》从此为
基础。”
准确地说,房子较长,类似棚子,小房间打成间壁。木板壁是用纸糊的,木板间缝隙太
大,以致于我祖母都不好意思,这怎么脱衣服睡觉啊?隔壁的动响都能听得见!
最有戏剧性的情节是:黎明前,从这座房子里突然传来了枪声。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大
家都衣衫不整地跳下地,冲击走廊,男人们,基本上是军人,没穿制服,抓起武器!有人
说是红胡子进攻哈尔滨了,有人说是义和团的残余武装攻打哈尔滨了!事情很快就弄清楚
了:有一对夫妻,在住处的床下存放了几大瓶戈瓦斯,这酒是勤快的女主人在俄罗斯制成
并运来的。由于受热,瓶塞飞了起来,发出可怕的声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夜空夹杂着
笑声和某些睡眠不好的人叫骂声。
“穿上阅兵服后,我动身前往外阿穆尔区司令部。司令部坐落在市中心,设在一长列房
子的一间里。”——巴伊科夫的这些记载与我祖父到哈尔滨的介绍完全相同。接下去应该
完全吻合,直到分手戍卫不同的区域——东线和西线。
“在外阿穆尔区司令部上空,俄罗斯国旗随风飘扬,门口停放着两门铁炮,这是义和团
运动时期夺来的(也就是博物馆门口的两门炮),门口站着一位哨兵,穿着没挂面的长皮袄
,脚蹬毡靴,头戴白色的毛皮帽子(冬天的装束)。看见我穿着阅兵服,他立刻挺直身子,
立正。门口上方有块木匾,白底绿字,上书:外阿穆尔区边防司令部”(边防一词通常用绿
色书就)。
在低矮昏暗的房屋里,窗户半明半暗,窗扇紧闭,天花板下升腾起一团一团的烟雾。房
屋暗处有几张桌子排得很密,闷热难耐(冬天炉子烧得很热,夏天为当地气候),一大群文
书穿着制服从早到晚地工作着——起草清单、编制册,津贴、被服、伙食供应表。军官们
拿着文件到文书办公的地方,勤务兵麻利地往来穿梭:文件、命令,一切都需要联络!(有
电报传来,当时,中东铁路沿线工作已经开始了)。
外阿穆尔区长官季捷里赫斯少将接见了巴伊科夫。“半小时后我得到命令,收到前往
满洲里的车票和托运60普特重行李的通知单”。亚历山大.巴甫烙维奇——军衔:中校,高
级兽医,也来到司令部与将军谈论其它业务。托运通知单没以普特计算:他们最多带两只
皮箱。
对巴伊科夫家事的描写先告一段落。
巴伊科夫太幸运了,终于来到了“这个神秘的国家”。当时俄罗斯地理教科书中是这
样描述满洲的:“满洲是个荒芜人烟的多山国家,有茂密的森林和出名的人参,老虎在此
栖息,可以采摘到做靰鞡鞋的草”。巴伊科夫象个真正男人一样,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生
活,——钻进深山,在原始森林中宿营,打猎、钓鱼,信奉海明威的人生信条,还有书,
宝贵的书,基本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资料(它们现在何处?)巴伊科夫在侨居国外时逝世,确切
地说,50年代逝世于更遥远的澳大利亚,他实际上与俄罗斯失去联系。
我认为,对哈尔滨历史追寻的文章可以定格在中国大街(现中央大街——译者著)-这幅
历史画面上,画面上我祖母奥里卡.伊万诺夫娜坐着马车前往中国大街购物。
与巴伊科夫家发生的事情相似:得到书面命令和“津贴”后,自然要上街购物。为什
么不到临近的“丘林公司”购买?谁知道?我想是处于好奇,而去了充满诱惑力的“中国大
街”?《家庭记事》中不知为什么丈夫——亚历山大.巴甫烙维奇没有去,奥里卡.伊万诺
夫娜勇敢地独自上街,当时她的丈夫正在司令部里忙于办理文件。初来乍道,对这个地方
还很陌生,但实际上不是她一个人上街的,她叫了一位那晚“走廊枪响事件”中结识的军
官妻子。考虑到我祖母后来好独立行动,因此这种事情她做得。
需要解释一下,哈尔滨的马车是什么样子的?
有两种类型:第一种——俄罗斯的四轮双座敞篷轻便马车。高高的车轮,带有铁皮挡
泥车盖、马车夫座,上面是可伸缩的皮蓬(类似手风琴形式),乘客脚下有一把给孩子坐的
可折叠的小凳子。还有一种当地的马车,不知何故,哈尔滨人管它叫做“破马车”(即:中
国式马车,译者著)。该马车有两个轮子,套着一匹矮小的“蒙古马”,摇摇晃晃,马鬃剪
得象把刷子。人需从后面踩着悬着的踏板,扶着折叠的座位上车。赶车人实际坐在旁边—
—侧面,挥动鞭子,冲着马大声吆喝着:“驾、驾!”。在我们那个时候,“高贵人士”
都不坐这种车,只是用它往火车站运送东西或搬家而己!第一种马车是否于1902年(专门从
俄罗斯为中东铁路运来的)存在过,我不想去证实,但第二种,确实存在。
五月中旬,温暖怡人,夏季暴雨期还没有采临,一场雨过后哈尔滨的道路变得泥泞不
堪,非常脏(这是由于粉状土壤的缘故)。奥里卡.伊万诺夫娜沿着从“老”哈尔滨到码头(
现在的道里区)的路前行,一路上仔细回头环视这座奇特的、刚刚兴建的城市……
马车在教堂(尼古拉教堂)处画了一个弧形,绕过广场,想必是沿着广场的周长跑了一
圈,拐角处呈现出几幢日后建筑的轮廓——所谓的“教堂房子”(这座二层建筑过去供神甫
和教堂工作人员居住,在现在的少年宫靠路边位置,已拆毁)。山坡下就是我们所熟悉的火
车站(这并不是最后的“带半圆形窗户的白色建筑”)。过了立交桥(现在的霁虹桥),或者
那时还没建桥?再往下,有一个道口,道口旁设有岗棚和条纹拦路杆。路旁,沼泽地沙沙作
响并时时闪现。据见证人讲,“这是个打猎的好地点,能猎到鸭子和沙锥”。
这条由小木桩开始“擅自建设”的中国大街,并不简单是条街道——可以说,它是哈
尔滨两大主要商业街之一,新城(南岗区)大直街是继它之后的第二条商业街——中东铁路
的象征。
我还记得:这条街与莫斯科的库兹涅茨桥、甚至与圣彼得堡的涅瓦大街有某些相似的
地方,只不过规模缩小了。建筑物正面的砖造型精美,屋顶是圆形的,(如:“马迭尔——
现代派的意思。”“Мацуура”。玻璃窗上的遮阳蓬是亚麻布的。“商店”气派壮
观,具有各个民族的特色(从彼得洛夫风格到茨霍梅利德杰.米卡塔德杰、伊普西兰基风格
)。中国大街的街面呈圆弧形,路面铺着大石块;马跑在上面,发出“得,得”的清脆声。
许多人都记得,这条路保存至今,许多旅游者都惊奇:“中国怎么会有俄罗斯的街道?”—
—1902年还没有今天的中央大街。
我仔细深入地观察照片,仿佛走进了一个黑白的世界,不知道这是谁的摄影作品,为
何而拍摄。当时拍摄这幅照片显然做明信片是不适宜的。
与中国大街日后的繁荣不同:我手里保存有一叠明信片,可折叠、可撕下的那种,照
片有些发黄。书的扉页上有一张兴安岭隧道的照片,还有着色的中东铁路图,“茶色照片
”内可看见那座著名的火车站。拐角处——“秋林”,形状象船头。“疗养区”风景如画
——树木枝繁叶茂,树阴下小桥流水,小桥连接着一座凉亭,亭里有几个小石墩子——面
坡、扎兰屯……(《啊!美丽的扎兰屯》——当地盛行一种狐步舞。).
春天伊始,气候干燥,空气中漂浮着微黄的尘土,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照耀着一排
高矮不一的房屋;房顶上方是一片碧兰色的天空。街的尽头是码头——通往松花江的陡岸
。街上过往的行人,根据衣服可以辨认出是哪国人:穿白色制服、戴白色大沿帽的是俄罗
斯士兵;穿白色衣裤的是中国人——他们来来往往地穿梭着,各有所需,站在小商店门槛
旁的“太阳地里”:偶尔露出某些女仆们的艳丽头巾——穿着短外衣,长裙子,胳膊上挽
着篮子,在照片一角呈现出她们快速走路的姿势。
我顺着钉在一起的木板桥或人行道行走,为防马车上人行道,道边立着削尖的小木桩
。十字路口处有一个带栏扦的道口,石头铺成的面可以通过轮式交通工具!步行者怎么办
?绕道沿着小街走,天晴时,到处是土疙瘩,如果下雨,简直就无法通过。
照片上的房屋与远处结构整齐的建筑群离得很远,形成鲜明的对照,目不转睛地观看
:这是一家典型的俄罗斯小商店,刷了白墙。栅栏门打开了,门敞着;从拐角处走一段路
,可以看见一间低矮的长型黏土房,房顶是用泥抹的,是房子(是订小木桩的第一代房子)
?并排有一座气派的大商店——“西伯利亚砌体式建筑”:下面是砖式结构,上面——木制
的,房顶的烟囱在冒着烟——这里有人居住并正在煮饭;那里——看不清什么东西,好象
往下落,但用长杆支撑住了;从街的后面看,端面面向大街有三排房子。第一座是颜色稍
微有些发红的二层建筑——这是一家“商店”,带有圆角阳台,墙面具有一定造型,遮阳
蓬布洁白如玉——好象闪着文明的光辉。还有一个俄罗斯样式的广告柱,上面有大写“я
ть”(古式俄语的一种写法)的几页纸,新诞生的城市在发表什么消息吧?照片的上部分(
背景)——农舍后面的地方好象有一处工地,搭着脚手架,人们正在肩扛背挑地往上运砖…
…
店铺牌子显然顺应中国的习惯,在通道对面两侧竖起两根杆子,杆子上挂着横幅,就
象游行示威时举的标语一样,只不过内容变了;“理发”店里经营三项,“首饰加工-雕刻
——梅特韦捷耶夫和杰姆普里程尔工匠”。满大街都是类似怀表的大块圆表,在做表的实
物广告。可以推测:城市最初从事的行业——理发、刮脸、修理钟表——为外采者提供服
务,可能还有其他生活所需的行业。
不知道我的祖母,奥里卡·伊万诺夫娜,从中国大街买回了什么。她好奇地环顾着,
回头看,丈夫正等着自己,收拾东西准备起程……
这里的交通工具品种繁多:中国人牵着马走在中国大街上。这是一辆从码头方向来的
双轮空马车,蒙古马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中国大车”的轮廓在远处显现,模模糊糊地看
不清楚,但十分相似。穿着制服、腰挎马刀的人横穿街道——是警官?一面白-兰-红三色旗
在某个不高的建筑物左侧上方飘扬,是什么?是俄罗斯帝国标志的堡垒?
我没谈到过声音和气味。有大车的吱吱声,这声音是无法比拟的,敲击声,空间飘过
的很重的喉音,俄罗斯话未必听得见,可能会听见低沉的谈话声和工地上急促的锤声。气
味呢?首先是灰尘,弄得鼻子发痒;满洲的黄土味和清新的木材味;我还记得那特苦的味道
,也许是烧树叶的浓烟,烧干粪块取暖的味道,也许是从某个门缝里飘出来的香油味……
风从松花江畔徐徐吹来,可以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是的,我忘记了那时的中国大街还有一个特征:平均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根带三排
横木的电线杆,横木上一大堆瓷瓶,把街道弄得非常难看,人和街道不能和谐统一,但这
就是生活,生活的开始……对于未开发的国土来说,也许这是一种财富,值得我们对前辈
表示尊敬。
我们在哈尔滨告别吧。岁月流逝,星移斗转。
5月20几日。
拉丽萨,克拉夫琴科
新西伯利亚, 19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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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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