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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arrior (伴海一生?), 信区: Russia
标 题: 雷日科夫:怀恋过去也憧憬未来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Apr 3 08:55:08 2004), 站内信件
经济观察报
雷日科夫:
怀恋过去也憧憬未来
■本报首席评论员 邵颖波 记者 周璐 莫斯科报道
75岁的雷日科夫·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先生(与本报上期采访的雷日科夫·弗拉基
米尔·亚历山大洛维奇无关系)现在的工作是完全按照秘书的时间表进行的,就好像19
85年他在总书记戈尔巴乔夫领导下担任苏联政府部长会议主席(政府总理)的时候一样
。这位俄罗斯联邦委员会(议会上院)的资深议员同时还领导着一个规模庞大的民间商业
机构——俄罗斯商品生产者协会。当我们正午十分来到他的办公室时,一见面,他就指着
一个插满国旗的圆盘说:“现在有17个重要的国家都是我们的会员,可是中国却没有参
加。”这位颇有风度的老者抱怨说,曾经有过几次接触,可是他们总是一边说着挺好挺好
,一边却回国去了。
仅仅只有十年的光景,难道他就已经完全不再习惯这样的场景了吗?
在俄罗斯的老一代人当中,常常有人把他和中国的周恩来相提并论——因为他也是俄
罗斯历史上最有风度的美男子型政府首脑。不仅如此,两人都经历了各自国家历史上最为
痛苦的时代,虽然参与其中却又无能为力。
当一个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在一夜之间消失以后,会有无数的人感到痛苦不堪。但是或
许只有当时的政府总理向你诉说的时候,你才会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心会猛然一恸,鼻
子不由自主地发酸。当他说出“最大的痛苦乃是苏联的消亡”时,你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
曾经发生过。
面对一个来自遥远国度的年轻记者,他表现出一种令人无可怀疑的真诚。他那样地留
恋那个使他在国家政治中最有作为的年代。但是在客人面前他又必须克制这种情感,不让
它过分地流露。一场巨变过后,国家在诸多方面发生了巨大的进步,但是在另外一方面也
付出了代价。雷日科夫先生只有在遇到那些不如意的方面时,才会提起当年。现在他和别
的普通俄罗斯民众一样把希望寄托在他们选出的总统身上,只是他比一般人的要求更多,
不仅要保卫已经生根发芽的民主政体,还要消除贫富分化,还要实现路不拾遗的社会风气
。
他经历了巨变,自己也随之改变。
“这个转变是非常艰难的,最初三年,我整天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干。但是慢慢地,
我又恢复了工作。”简单而沉重的描述勾起了人们对苏联最终解体的回忆。事实上,当时
很多党政干部在那一刻都感到了刺骨的寒冷,很多人甚至因为想到了斯大林式的清洗运动
会再一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而吓得躲在家里打哆嗦。
但是,事情没有坏到那种程度。有人提出议案,要求禁止前苏联政府的官员参加新政
府的工作,这是最严重的威胁,但是议案没有被通过。再经过一段时间,人们发现,所有
品格高尚并且富于工作经验的人最终都找到了新的工作。有些人为社会做出的贡献甚至比
以前更多。
雷日科夫先生的政治经历和俄罗斯国家的巨变紧密相连,“我认为国家需要改革,所
以,我签属了那些文件。”但是,当改革脱离了他的预见并且成为别人主导的事情之后,
他并没有完全服输。他在1991年参加了总统竞选,他希望能够战胜叶利钦然后保全苏
联的完整版图,但是那一次他输得很惨。1995年,他作为独立候选人参加了国家杜马
的选举,这一次,他成功了。之后又获得了连任。在去年的议会选举中,他在家乡被推举
为联邦委员会委员。他把这个经历写成了一本叫做《重返政治舞台》的书,这本书所能告
诉人们的全部事实,就是一个旧时代的政治家如何适应新的民主政体,并且在适应的过程
中推动它走向成熟的过程。当然,对于雷日科夫先生来说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俄罗斯国
家政治的改革思想有很多都来源于他自己的头脑之中,而且是从他们的改革行动开始的。
在见面结束之后,雷日科夫先生在书的扉面上写了赠语送给我们当作纪念。关于这段
巨变的历史的纪念我们已经见过很多,但是或许只有这一本书,才能帮助人们解除对于变
革的恐惧。
访谈
经济观察报:像您这样一个个人经历和国家变革历程紧密相连的人,在这场巨大的社
会变革中最深切的感受会是什么呢?
雷日科夫:我最痛苦最沉重的个人感受是苏联的解体,我从1984-1990年经
历了这场巨变。我认为,国家是需要改革的,我认为1987年提出的改革思路是对的,
所以我签署了关于改革的文件。但令人遗憾的是,90年代末的变革已经不是按照我们从
前设定的模式在进行,改革的目的完全变了。所以对我个人而言,最沉重的打击是苏联这
个统一国家的解体。那些不现实地设计国家改革道路的政治力量占了上风。今天我们回过
头来看,当时我们已经远离了改革的初衷。
经济观察报:已经过去十年了,您依然对那段时光感到痛苦吗?
雷日科夫:还是的。
经济观察报:过去国家的命运掌握在您和您的同事的手里,但是后来您就失去了发言
的权力,痛苦是由此产生的吗?
雷日科夫:苏联没有了,这当然让人很痛苦。我至今仍然认为,任何解散苏联的理由
都是不存在的,当时那样做是不对的,是个历史的错误。
经济观察报:您当年是部长会议主席,现在是国家议员,这段路或许并不容易走吧?
雷日科夫:这是个复杂的过程,最初的几年(1991、92、93年),我哪儿都
没有去工作。当时整个国家的环境就是这样的,几乎所有的苏联时期身居要职的国家干部
,包括很多部长,都被封杀了,不给予他们工作的机会,甚至有人提出要制定一部关于禁
止老干部工作的法律。虽然这个法律没有被通过,但几年内所有曾领导这个国家的重要官
员都处于一种非常艰难的状况。人们认为应该清除一切。
然后过了几年,我们这些处于艰难境地的老干部慢慢地开始了新的生活,有人开始成
为部长的顾问,有人开始在一些研究机构做事。我从1995年起当上了国家杜马议员。
我先后两次被地区推选为国家杜马议员。在第二届杜马中我是独立议员小组(共有40多
人)的领导人。随后,我被推选为参议员。
经济观察报:1991年,您曾作为候选人与叶利钦竞选总统。如果您当时竞选成功
,您打算如何治理俄罗斯?
雷日科夫:首先,如果我当选,我不会让苏联解体;其次,我不会允许国家的经济被
严重破坏;其他方面,国家不能在原地踏步,应该改革。
经济观察报:那么,您会想办法把十五个分裂的共和国重新聚集在一起吗?
雷日科夫:这是很多人的梦想。但这不是这么简单的,国家在一夜之间被摧毁了,但
要重新建立它,(虽然我非常想这样做),从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因为所有的共和国不
管他们的状况好也罢坏也罢,都是独立的,让他们失去自己的独立性成为共和国,这是一
件不现实的事情。
经济观察报:可否谈谈您的家庭?
雷日科夫:我有一个女儿,我的妻子是位工程师,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我们上大
学时(大学里)有成百上千的中国人,当时周恩来就曾来我校读书。我的女儿是位法律工
作者,是位法学副博士,女婿也是位法律专家。
经济观察报:今天俄罗斯社会是个政治多元和思想多元化的社会,人们想的很多,很
容易发生争论。在您的家里,有这样的争论吗?
雷日科夫:我有两个孙子,一个大学毕业后在警察局工作,一个还在上学,和他们之
间会有一些争论。但是女儿已经不是年轻人了,她是在苏联教育体系中长大的,我们之间
没有原则性的争议。
经济观察报:很多人都能感觉到俄罗斯社会中存在一种急于使俄罗斯复兴的焦躁情绪
,这一点,在您的孙子身上能感觉到吗?
雷日科夫:我们的国家在很长的历史进程里都被世人公认为一个伟大的帝国,“苏联
人”的称呼足以令人骄傲,过去我们是受人尊敬的,而在短短的十来年里,我们的状况一
落千丈,我们一下子成为了“二等公民”。这让人难以接受,而这一切都是国家的政治造
成的。十年之后,当人们看到,在西方人们生活得如此富裕,而自己失去了免费的教育、
免费的医疗,不再可能买得起票周游全国,甚至没钱安葬父母,他们就会表现出这种情绪
。今天人们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他们再不信仰什么,因为他们不知道,等到他们干到退休
时还能否领到退休金。
经济观察报:您提到的问题与我们能看到的俄罗斯社会的种种问题,包括腐败、贫富
分化、教条僵化、官僚主义等种种现象,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雷日科夫:前些年人们可以把这一切算在苏联的头上,但现在就不能这么说了。前苏
联是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国家,而现在呢?谁撤销了人民的警察,让这个国家变得没有
秩序?谁用那么一丁点儿钱就买走了巨型的国有工厂?谁让官员们不劳而获,腐败盛行?
这些都是叶利钦和盖达尔一手策划的。所以现在普京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就很难。
经济观察报:从刚刚过去的大选看,人民好像相信普京能够解决所有这些问题。您认
为普京可以相信吗?
雷日科夫:人民总是智慧的,70%以上的人投了普京的票,这说明人民在普京的身
上寄予了很多的希望。在过去的四年中普京做了很多工作,但接下来的四年他有更多的事
要做。我认为,普京是今天的政治舞台上惟一值得信赖的政治家。
经济观察报:付出了您提到的这些代价,现在的俄罗斯人是否得到了真主的民主?
雷日科夫:我认为,我们得到了更多的民主,我们现在有了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有了
一定的话语自由和出版自由、游行的权利,从这些意义上讲我们是在向前进了一大步。不
过,也发生了一些倒退,比如书报检查,虽然表面没有了,但实际上它是存在的。今天的
大众传媒是掌握在谁的手中,富人们向传媒投资然后操控它的内容,我认为这是一种倒退
。记者应该是为大众写作,应该肩负着教育民众,启迪民众的责任,但是现在很多的记者
都是在为投资者工作或者完全服从于政府意志。
经济观察报:人民为了俄罗斯的复兴选举普京,但总是有人担心普京过于强大可能会
破坏现在的民主,您认为这是民主的倒退吗?
雷日科夫:现在普京正在建立俄罗斯的秩序,我认为这是应该做的,说普京将成为新
沙皇的人未必正确,他们低估了人民的智慧。人民选举的人,是能够在国家重建秩序的人
,是能够带领人民走正确的道路的人,是能够解决严重的腐败问题、贫富悬殊问题的人。
经济观察报:西方的民主模式和俄罗斯的民族文化能够很好地相互适应吗?
雷日科夫:这是个很大很复杂的问题。我们是欧洲和亚洲之间的桥梁,我们有自己的
文化,但是,我们应该汲取西方和东方的精华。应该看到,在西方有丰富的民主经验,有
成熟的民主模式。当然,别人那里也有我们所不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们要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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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injure no man, but to bless all mank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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