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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蝎子号 亦舒 (4)
发信站: 飘渺水云间 (Fri Jun 25 23:22:22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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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们缩到窗帘背后。
经理室的门被打开,一个西装焕然的秃头男人拥着个艳女进来,他们嬉笑着,对这个环
境似乎非常的熟悉。
蝎子问:“怎么一会事?”
我暗示她莫出声。
他们两人在小型酒吧,取出酒喝,播放音乐,亲热地跳起舞来,看得蝎子大惑不解。
我心中暗暗好笑,这是公司的经理,带女人到办公室来鬼混,碰巧撞见我们,倒给我一
个机会。
我把声音压得很低:“蝎子,你能不能制服那个女人?”
“现在?”
我笑,“傻子,不是现在,等他们再陶醉点。”
那个经理把艳女拉到高背椅坐下,艳女压在他大腿上,吃吃地笑。
高背椅就在我们前面一两尺。
我给蝎子一个暗号,我们俩几乎是一起扑出去的。
我用枪指住那经理的太阳穴,蝎子在她女伴脖子上的大动脉一勒,来不及尖叫就昏了过
去。
我低声问:“什么是‘火箭’?说!”
他哭丧着脸:“‘火箭’的设计图早三天就失去了。”
“什么?”我大失所望,“失去了?”
“老兄,你的枪移开一点,老兄-----”
“慢着,”蝎子打断他,“火箭到底是什么?”
“哎呀,”他说,“你们原来是外行,‘火箭’是德比尔斯公司参展的作品!”
“什么展览?”蝎子又问。
“钻石首饰展览。”秃头经理提起勇气。
我与蝎子都不能置信,怔在那里。
“你的意思是,‘火箭’是一套首饰的设计图?”蝎子问。
“是。”秃头经理提起勇气回答。
我的面孔转得煞白。
我跟蝎子说:“我们走吧。”
蝎子犹豫追问:“你是如何失去设计图的?”
“也有人像你们这样潜进来,偷了去,所以我们赶紧换电脑锁,谁知你们又来了。”他
苦笑,“佩服佩服。”
我说:“够了。”
蝎子问:“失去设计图,你们怎么办?”
“放弃原图,另行设计,这种商业间谍的行为,屡见不鲜。”他挺了挺兄,“我们有应
付的办法。”
蝎子说:“J,我们走吧。”她的语气中有无限的失望。
我用枪指着秃头经理,“来,乖乖的跟我们走。”
我们胁持他下楼,出大厦门口,等上了车,才把他撇在路边。
一路上我非常沉默。
我们没有回酒店,直接往飞机场,离开了阿姆斯特丹。
在飞机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对蝎子说:“很抱歉,原应顺道带你去巴黎看看风景。”
她说:“那就要趁快了,我的寿命很短。”她的脸朝在窗口,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咳嗽一声。“对于这件事,你的结论如何?”我尽量镇静地问。
“组织太庞大,有了错误,给予某些人有不法行动的机会。底下层的工作人员根本无法
与决策层人士接触,缺乏交通,是以C7派给你任务,实际上中饱了私欲,而你历年来其实只
为C7服务,上头可能完全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卖了命也是活该。”
我打了个冷颤。
“C7需要一窜钻石项链设计图的目的,也许只是想他的情妇在派对上出一夜风头,”蝎
子说,“于是你彻头彻尾的被蒙在鼓里,自己出了死力,替组织卖命。”
我悲哀的抬起头来,“设计图了?”
“已被他捷足先登了。”蝎子说,“他手下也许还有我们不认识的J5J6。”
“他要消灭我?”我问。
“也许,”蝎子号忽然笑了,“瞒上不瞒下,他总拍他的脏事给上头知道,把你铲掉,
他就无后顾之忧了。”
“为了这么小的事就牺牲我?”我不置信。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国与国之间发生战争,成千成万的人死去?”
我抬起头,“我很疲倦。”
“不要失望,你又不是这世界上惟一的小人物,”蝎子号说,“大结构那么多,你又不
是惟一的牺牲者。”
我啼笑皆非,“谢谢你又一次证实了我的渺小。”
蝎子说:“你若不想生生世世被人摆布,就得站起来,向前冲,设法去摆布人。”
“不能和平相处?”我绝望的问。
“没听说过。”蝎子摇摇头。
我叹口气,“我的好梦粉碎了,过去那十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继双零七以后最权威的
密探。”
“呵,J3,生活与小说有很大的距离。”蝎子说。
我失笑,拍拍她的手,”你的语气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J3,”蝎子看着我,“博士说,你对生命的看法非常浅薄狭窄,当然我像人,因为我
也有思想,J3,你凭什么觉得生命等于两只手两只脚,一副眼睛鼻子嘴巴?”她说,“生命
可能只是一束游离脑电波。”
“我只是一个庸俗的人,蝎子,别再向我逼供。”我用手抱着头。
“J3,你何必因此丧失对自己的信心?你还年轻,可以作其它的事,从头开始。”
“我?”我苦笑,“我不想再开始。”
“J3-----”
“我现在打算睡觉,到家叫我。”我说。
然而我睡不着,用杂志遮着眼睛,嘴巴苦涩,我不能使自己诚服: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
小角色。
我拉下杂志,“蝎子,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她问。
“现在你变得一点用途也没有了。”我说。
“我想我也决定辞职,”她说,“J3,我们共进退。”
“谢谢你。”我说着握紧她的手,我受她感动了。
到家之后,我决定与蝎子去见博士,把事情的始末与他说清楚。
蝎子劝我休息。
我拒绝,如果我会到下来,就让我到下来好了。
我不再关心,我已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乐得自暴自弃。
蝎子说:“你看上去是这样的不快乐。”
“你呢?”我问,“你快乐吗?”
她想了很久,然后说:“我希望我能够有眼泪,也希望有体温,那么我就快乐。”
“多么奇怪的愿望。”我说。
“对你来说,是的,但对我来说,我希望有人的一切。”
“那么你就会很不快乐。”
“能够有不快乐的感觉,未尝不是一种快乐。”蝎子说,“我的过去是一片空白,我的
未来也是一片空白。”
“你怎能说这种话?”我震惊,“你的生命原应是一片空白。”
“这种说法,未免太武断了。”她别转面孔。
我不再说话,我的精神极端亢奋,但是身体非常疲倦,沐浴后我与蝎子赶到医院去。
我们踏进博士的病房,床位是空白的。
我一愕,怔住在房门口。
蝎子的双眼炯炯生光,马上转头询问地看着我。
我连忙出病房,抓住一个护士:“法兰根咸默博士在什么地方?”我的声音在发抖。
“谁?”护士问,“你是指一一三四的病人?”
“他不是一个数字,他的名字是法兰根咸默!”我厉声叫。
护士瞠目注视我。
蝎子出来按住我。
一个见习医生匆匆地过来,“你是该位病人的亲属?我们正在找你,他昨天清晨三时死
于心脏麻痹。”
“不!”我大叫,“不!”
“J3!”蝎子制止我。
“谋杀!”我对蝎子说,“谋杀,三天前博士在复原中,这是谋杀。”
医生说:“心脏病人的病情千变万化,先生,你要节哀顺变,控制你自己。”
蝎子问:“死者的遗体呢?”
“在冷房,”医生说,“请随我们来办手续。”
蝎子说:“我们有急事,现在不能办手续。”
我浑身颤动,我失去了博士,他们杀了他灭口-----
蝎子低声说:“J,我们得马上赶到博士的住所去。”
“缪斯!”我的血一凝。
蝎子点点头。
我拉着她冲出医院,以最高速度赶到郊外去。
一路上握着驾驶盘的双手簌簌地抖,无法控制,我要疯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离开博士的屋子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我听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我的心往下坠。
蝎子低低地叫:“缪斯!”
我们看到火光融融,平房的屋顶随着浓烟堕下,木屑灰尘四散。
我说:“我要进去。”
“我跟你。”蝎子说。
我脱下衬衫,在莲花池里湿了水,蒙住头,拉着蝎子冲下去。屋子内的温度极高,火烧
得那么旺,我心中只有缪斯。
“缪斯!”我大叫着扑上去,“缪斯!”
缪斯的荧光屏尚能操作,它说:“J3,我怕。”
“缪斯!”我哭起来,我拥抱着它,“缪斯,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J3,快与蝎子号离开这里,当心通道阻塞。”
“缪斯,你要与我们一起走,缪斯,你的脑子在那里?”
“J3,缪斯的脑子有半吨重,你搬不动它。”蝎子号在我身边哀痛的说。
又一声爆炸,地下室的天花板不住震荡,泥灰纷纷落下,火苗在楼梯口四窜而下。
“J3,我的生命就要中止了。”缪斯说,“J3,快点离开。”
“缪斯!”我撕心裂肺地叫它。
“J3,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将我关闭,不要令我痛苦,赶快离开。”它已到了生命的尽
头,荧光屏闪烁不定。
蝎子号伸出手,“再见,缪斯。”
“再见。”缪斯说。
我恐惧地叫:“你不能关闭它,蝎子,你----”
蝎子一手关掉缪斯,“走!”她扯起我。
蝎子力大无穷,将我拉出地下室,她挡在前面,拨开灾场的杂物,但我的皮肤以有一定
的灼伤,我们甫逃出平房,整间屋子“轰”的一声炸开来,我们被气流卷倒在地,博士那幢
精致的寓所化为碎片。
蝎子抱着我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她的长发飞舞,双眼亮得像受伤的野兽。
我只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疼痛,骨节像寸寸断开。
“缪斯----”我断续地呻吟,“博士----”我大哭。
然后我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堂。
张开眼睛,我看到一片宁静,舒适,柔和的白色,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心中有好几
分钟的诧异,但是我很快恢复了记忆,一切烦恼与愤恨纷沓而至,在那一刹那,我是失望的
,我明白,这不是天堂,我没有死,我又回来了,巴不得可以永久失去知觉,只有在这一刻
,我发觉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我又发觉自己全身不能动弹,躺在一张床上,头可以转动,我轻轻试着转向左边,看见
窗外一片青葱,窗台上种满了一排三色花,一个少女的背影伏在桌子上书写,她黑色的长发
在阳光下闪烁。
我马上又高兴起来,像孩子迷途后见到亲人,我张嘴,“蝎子号,蝎子号。”
她一怔,随即站起来,转身面对我,她的表情是狂喜的。
“蝎子,”我哽咽,“蝎子----”
“J3,你醒来了。”她急步走过来,“你觉得怎么样?”她握住我的手,充满关注。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你昏迷已近七十二小时。”
“啊。”
“你身上受多处灼伤,已经经过治疗,可以慢慢修养复元,J3,我好不担心。”她恳切
地说,“如果我失去你,这世界对我没有意义,我在地球是一个陌生人。”
“别怕,我还活着。”我安慰她。
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谁把我送进医院?”我问。
“我。”蝎子说。
“你?”我说,“难为你了。”我又看了看这间舒适的房间,“我们在什么地方?”鸟
语花香,简直人间仙境一般。
“这是卢昂。”
“什么地方?”我一时没弄明白。
“J3,我们一定要逃,于是我把你带来卢昂。”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法国?”我愣住了。
“是的,J3。”
“你怎么把我偷渡入境的?”我傻了眼。
她说:“我有朋友,它们帮助我。”
“你的朋友?你没有朋友----除非它们是各型类的电脑!”
“是的,电脑帮助了我,”蝎子说,“我将我的情况与困境告诉它们,它们帮助我。医
院的病历电脑使你合法地成为接受治疗的病人。移民局的电脑私自发出我们两人的正式护照
,所以我们顺利地来到卢昂。”
我听得发呆。蝎子号与全世界的电脑又交情,任何又电脑存在的地方,她就行得通,她
与同类有共同的语言。
她的势力多么强大!我有一丝恐惧,倘若蝎子号失去控制,要为非作歹的话,她不必抢
劫银行,她有办法使银行承认欠下她一笔天文数字。
我清清喉咙,咳嗽一声,“所以就这么简单,我们便来到了卢昂做游客。”
“不,我们现在是法籍人士,事实上三年前已经取得法国护照,电脑一直有记录,文件
却失去了,不过这是领事馆的错,与我们无关。”她眨眨眼。
我笑。
“你能不能坐起来?”她扶我。
我挣扎着靠在床上。
“我们自由了。”蝎子说。
我沉默一会儿,看着自己的左腿与右手,都还有用纱布包扎得像木乃伊的肢体,我说:
“我不认为如此,蝎子。”
“为什么?”
“你不知道组织的特性,它不会放过我们两个。”
“至少我们争取到时间,别忘记,组织越庞大,工作进行越慢,除非C7独立利用他个人
的手下来对付我们,这种情形,我又不怕,”她坚毅地说,“我可以应付。”
“你只有一具轻型迫击炮。”我提醒她。
“我有朋友。”她也提醒我。
我叹口气,“你所有的朋友也不能带回缪斯与博士。”
“缪斯----”蝎子黯然。
“缪斯知道得太多。”我悲愤地说,“人们应付朋友的手段,往往比敌人更狠辣。”
蝎子不响,过一会儿她问:“你可饿?”
“是的。”
“当你在医院的时候,我学习烹饪,颇有成就,现在可以一显身手。”她活泼地说。
“真的?”我欢喜,“大快朵颐的时候来临了?”
“是,根据资料上的记载,你原籍中国浙江宁波镇海,可是?”
“完全正确。”
“你可有想念令堂亲手调制的葱烤鲫鱼与猪油芝麻汤团?”
“哗!”
“J3,让我们忘记过去的一切不愉快,以后的日子,咱们俩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待我
煮几味好菜以示庆贺。”
“说得好!”我想拍手,但是手足不能动。
在巴黎近郊的卢昂,我与蝎子号过了近十天大吃大喝,无所事事的享乐日子。
她可以买到最好的酒与最好的水果来配她那手无懈可击的好菜,我身体复原得很快,而
且胖了很多,饭后喝一杯标准咖啡,或是龙井茶,坐在白色茅舍的门前看猫儿打架,要不坐
在曼纳画过的卢昂大教堂前的草地憩息,淡淡的阳光,无忧无虑的日夜,活着应该是这样的
。
我跟蝎子号说:“让我们在此终老吧,直到头发灰白,你可以扶我走路。”
蝎子号温和地答:“J3,我的生命看不见你头发灰白的日子。”
听了她的话,又明知是事实,但不禁心如刀割。
博士已经去世,无法获得延长蝎子号生命的秘诀。
蝎子号反而安慰我:“J3,我只是一具混合型机械电脑,我甚至没有一个动听的名字,
我只叫蝎子号。”
“不!”我握住她的手,“蝎子,当然你不止是一具机械人,你甚至比一些女人更像一
个好女人。”我由衷地说。
“真的?”蝎子问。
“百分之百真。”我说,“你是我惟一的朋友,蝎子,我不能想象失去你我该何去何从
,我们俩注定要相依为命。”
“呵J3,你不再讨厌我?”她感动地说,“你终于接受我了。”
“蝎子,以前那些事,真是误会。。。。”我懊恼地说,“那时。。。。总而言之,我
小觑了你。”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J3,老实说,现在我已开始喜欢你们的世界,我也愿意做你们
的一分子。”
我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把自己当作一个人好了。”
“你是说,我们一直可以住在一起?”
“当然。”
“太好了。”蝎子号欢呼。
我笑说:“只怕你与我住久了,名誉不好,以后嫁不出去。”
她一怔,即刻明白了,也笑道:“你的心情仿佛大好了,又恢复了油腔滑调。”
“其实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叹一口气,“以前我以为自己是个风流倜傥的特工人员,
所以徇众要求,扮演着玩世不恭的角色,现在发觉不是那回事,”我摊摊手,“一刹那失去
身份,非常彷徨。”
她温和地问:“为什么你们要扮演角色?”
我生气地说:“因为我们是虚伪的人类,我们性格上都有缺陷,不比你们电脑:智慧,
友爱,互助,真挚,单纯。”
她大笑。
蝎子号的笑声一直这么悦耳,像夏夜金铃子鸣声,博士一定根据他的旧情人的声音为蝎
子号下过心思。
我告诉自己:J3,你的运气并不坏,在这种时刻还能找到一个好伴侣。
我渴望住在卢昂,不再入世。
一日我陪蝎子上街买杂物,水果店的老板娘显出已与她混得烂熟。
我看着蝎子讨价还价,拣货比货,心中无比诧异。
老板娘摇着依习迥镆∽乓淄贩ⅲγ忻械囟晕宜担骸澳阏媸呛酶F⒌靡桓龊闷拮
印!
“好妻子?”我一怔。
“嗳,你们是中国人吧,你听她的法语讲得多地道,”老板娘说下去,“人又勤快,天
天一早八点来买菜,有一次送了苹果饼来-----真是好手艺,我活了六十二岁,没尝过那么
美味的苹果饼,她很喜欢孩子呢,抱着戚太太的女儿逗半天,其实你们自己也应该生养了,
男才女貌的父母,小宝宝还会不可爱?”
我目停口呆地听。
“J先生,我与你太太是好朋友,”老板娘说,“她说了很多你们的事与我听,你可别
介意。”
“哦,不不不,我不会介意,”我大梦初醒,连忙回答,“谢谢你的关心。”
“不客气,自己人一样。”老板娘用手肘撞一撞我,眨眨眼笑。
我把双手插在裤袋里,向蝎子走过去,“我们回去吧。”
“我在挑苹果,”她说,“请等一等。”
“马上走。”我说。
她看我一眼,放下苹果,跟我上车。
“什么事?”她有点做贼心虚。
“你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妻子?”我问她。
“我俩出生入死,同甘共苦----”
“这是一回事,”我说,“妻子是另外一回事。”
“我又不能说是你妹妹,”她说,“我俩长得不像。”
我叹一口气,伏在驾驶盘上,“蝎子号,我该怎么向你解释才好?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这不是真的。”我立刻否认。
“那么就让我们在卢昂度过短短的一生。”她说。
“可是缪斯与博士----我们就让他们含怨而终?”
“你要复仇?”她吃惊地问。
“我想让C级以上人员知道C7的谬行。”
“你想AB级惩罚C7,为缪斯伸冤?”
“是。”我坚决地说。
“J3,我也知道你们的事:滚钉板去告御状需要很大的勇气,这些历史,永远不变,你
以为时代进步,实则上跟一千年前一般黑暗,官官相护,都完全一样,A总得帮C7以便自圆
其说,J3,如果你对组织不满,只有两个办法:消极一点,离开它,积极一点,爬上去,改
变它。你以为凭你见到AB极人员,短短数句话,他们会相信你?不可能。”
我失望,因而愤怒,我说:“我不是一具电脑,我没有那么冷静。”
“有时我真希望你是一具电脑,”蝎子号也动气,“事实上我希望这个世界可以由电脑
主宰,那么一切会比较公正合理。”
“我爱博士,我爱缪斯,你明白吗?蝎子号!你的知识越来越丰富,但是你明白什么叫
作爱?”
“不要侮辱我!”她咬牙切齿地推开车门。
“你到什么地方去?”
“离开你!”
“蝎子!”
她头也不回地走开。
我赌气地驾车回家。
蝎子号劝我放弃向组织抗议,但不能阻止我复仇的意念,我总找得到C7,一枪结果他。
我从没杀过人,我怕,但我觉得我必须如此做,人类的意旨受感情支配良多,风俗习惯
上,这么大的仇恨总要有个了断。
那日蝎子没有回来,我独自做了三文治吃,黄昏忽然落下潇潇雨,打在碧绿草地上,三
色花在风中摇摆,白色的纱门一下一下拍打着,摇椅上没有蝎子号。
我寂寞得要死,深悔得罪了蝎子,以致她离家出走。
可是我应该怎么对待她呢?对她如女人,但她明明只是具电脑,对她如电脑,她明明又
是女人。
熬到九时正,蝎子号影踪杳杳,书房中的卜咕钟叫了九下,我忍无可忍,决定驾车到镇
上去找她,不是为了她曾救过我的性命,而是因为我实在思念她。
我把车子开得很慢,一路小心留神,心中很担心她会出事。
J3,我跟自己说,蝎子号的生命已过了一半,她的日子有限,迁就她又不是太困难的事
,这次把她找到,不要再逆她的意思。
我逐间店铺找,询问,打听,终于在图书馆的门口,看着她呆呆地站在那里。
“蝎子,”我奔过去,“蝎子!”
她见到我,抬起头,脸上的雨水使她看上去是像在流泪,我拥抱她。
“蝎子,我后悔,是我的错。”
我急急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怕她着凉。
“让我们回家吧。”我说。
她把外套搭在我肩上,“我不用添衣服,你自己当心。”她轻声说。
啊,我忘了蝎子是电脑机械人,我紧紧抱住她,她的头贴在我胸前。
我说:“蝎子,我要将功赎罪,你若果喜欢卢昂,我们就在这里度过。”
蝎子还来不及回答,有一辆车子经过我们,一位老先生探出头来笑:“喂!年青人别太
热情,有什么何必淋着雨说?哈哈!”
我不知为什么,一张脸马上涨红,挽起蝎子的手便走。
“嗳,走到哪里去?”蝎子号问。
我这才发觉荒谬,我爱上了蝎子号。
呵我在恋爱,我爱上蝎子号。
怎么可能呢?我一生中未曾真正地恋爱过,曾经羡慕法兰根咸默博士,因为他在马来亚
一个叫膑南的市镇,有过一段虽然短暂而丰富的感情生活。
难道我一直在寻找的爱情,竟是蝎子?
为什么不呢?她博学多才,她容貌秀丽,她对我真诚,一心一意,她是个十全十美的女
人,与我志趣相投,年龄相仿,我为什么要对生命的看法那么狭窄?
我们坐在车中,雨哗哗地下,刹那间蝎子明白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颤声说:“J3,
我甚至没有一颗心。”
“当然你有一颗心,”我把脸埋在她的掌心,“你有一颗至美至善的心。”
“我希望我可以活得久一点,”她说,“与你白头偕老。”
我说:“生命只要好,不要长。”
“是的,或许这样也好,那么在我去后,你可以正式结婚生子。”
“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我们不要谈将来的事,现在,记住我们只有现在。”
“我希望我是一个人,J,我愿意将灵魂出卖给撒旦,换取人形,”她说,“但是我没
有灵魂。”
“你有灵魂,你有的。”
“J,我只是一具机械人。”她低下头,心灰意冷。
我开了车子里的无线电,音乐悠扬,一个小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衣服湿漉漉,如果
她是史蒂拉,我会做其它的事,但是她是蝎子,我太敬重她,我开动了车子。
回到家,我淋热水浴,打喷嚏,再看蝎子,她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态。
“J,我有话跟你说。”
“是。”我坐在她身边。
“明天我们开始去找C7。”她说。
我吃了一惊,“不,蝎子,我自己去,这一段时间,我要与你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要待我‘死’后,独自去做这件事?”她说。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不悦,心中刺痛。
她温柔地说:“我会帮助你,J,那么我们可以进行得快一点。”
“人海茫茫,到什么地方去找他?”我说,“我根本未与C7见过面,况且缪斯已经死亡
,无记录可查。”
蝎子抬起头,“我记得他的声音。”
“你不能凭一个声音,在全世界中把他找出来。”我说,“蝎子,让我们放弃这件事,
从明天起,我们一起走遍全世界,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我们除了欢乐,什么也不想。”
她微笑道:“仿佛像陪一个患了绝症的人----”
“蝎子。”
“好,我以后都不说这种话,但答应我,待我像一个普通人,不要怜悯我。”
“怜悯----”我悻悻然,“好心不得好报,天晓得,最后我还是要与你打起来的。”
“别忘记,我有那具迫击炮。”她恐吓我。
“啊,武器是用来对付爱人的。”我气,“还不快去做饭。”
她缓缓地走到厨房,又转头过来,“我喜欢这个世界,当初来到这里,事事瞧不惯,巴
不得像初生婴儿般,天天大哭,后来习惯了,情绪平稳得多。”
我笑:“你认为婴儿哭是因为事事看不顺眼?哈哈哈,多么奇怪的想法。”
“咦,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乎?”
“岂有此理。”我笑。
我疲倦了,想睡一会儿,往摇椅上一躺。
明天我们要动身了,我想,以流浪为生活,我觉得很快乐,于是出力摇一下摇椅,就在
我头俯下的时候,一颗子弹在我身边呼啸而过,射中一只花瓶,炸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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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ing MM
Request timed out.
C:\>Ping money
Destination host unreachable.
C:\>Ping Family
Unknown host 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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