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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redfox (食人族),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地球杀戮》第二部：末世纪(5/6)[李思远]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06月15日13:19:43 星期四), 站内信件

●第十一章　心中的女神


岁月象一本翻开的书，当她流逝以后，人们都以为她离我们而去，其实应该说，
她化身无数，继续眷恋在每个人的记忆中，恺撒宫国立博物馆的管理员是位慈祥
的老者，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照常注视着前来瞻仰这座美丽的宫殿和整个欧洲
最伟大的艺术家留下的珍品的人们。

现在时间很早，还没有多少游人，明亮的地板，宗教样式的落地的巨大的门窗使
整个大厅里光线充分，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又站在那尊青铜雕塑面前，管理
员心里暗叹，摇了摇略显灰白的头，"他真的着迷啦。"

管理员已经在这里工作了２５年，而这个熟悉的身影是在５年前的一个冬天第一
次映入他的眼帘的，那天，天气真冷，整个城市都仿佛冬眠一样沉睡了，而他在
中午的时候，惊讶的看见一个年轻人，走进了博物馆的大门。

这个年轻人穿的很朴素，但是有点单薄，明显可以看出，这恶劣的天气让他吃了
不少苦头，年轻人被冻的几乎说不出话，当他表示要买票时，管理员告诉他，周
末国立博物馆是免费参观的，他便走了进去。

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个年轻人是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而且很可能是为了逃避外
面的严寒。他轻轻跺着脚，在空旷的博物馆里面抱紧双臂，漫无目的来回走动着
。

年轻人苍白的脸在博物馆温暖的空气中终于恢复了颜色，当他发现管理员正在注
意他时，他慌乱的收回目光，停止自己不停跺动的脚，放松了一些抱紧的胳膊，
笨拙地欣赏着对面的一副油画。

"可怜的家伙，他怕我赶他出去呢。"管理员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懦弱、平庸，
但是富有同情心。

那天，那个年轻人一直在里面停留到博物馆下午关门，然后，管理员看着年轻人
的身影消失在冷风呼啸的街道尽头。

在这个世界上，冬天对于某些人，特别寒冷，也特别漫长。恺撒国立博物馆的管
理员每个周末都会看见那个年轻人，后来，那个年轻人开始用整天整天的时间，
走遍博物馆里面的每个藏室，仔细端详博物馆里面的每件展品。

在一个冬天的早晨，管理员终于向年轻人问道，"要喝点热水吗？我这里有杯子
。"

年轻人点了点头，好看的笑了笑，很恭谦的说道，"太谢谢您了。"

管理员心想，看样子很斯文，应该受过挺好的教育呢，这么年轻，如果他的父母
看见现在的他，一定非常心疼啦。

管理员递给他一杯热水，"孩子，叫什么名字，还在读书吗？"

"我叫雷德蒙.森奇，正在读书。"

"哦，是读的大学吗？"

"是的。"

"哦。"管理员发现他喝完了水，有点想离开，似乎不想和他多交谈，于是，就
没说什么啦。

雷德蒙匆匆离开了管理员，远远站在一副画前面，他太需要那杯水啦，给了他不
少温暖，这个冬天真冷，如果这样的天气在外面，一定会被冻病的……，而自己
，万万不能生病的。

从小开始，自己就害怕冬天，冬天给自己带来太多痛苦的回忆了，５岁的时候，
家境贫寒的他，就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失去了父亲，而母亲将自己和两个妹妹留
在父亲的穷亲戚家，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日子每一天都很难熬，那不是家，至少不是自己和妹妹的家，四面吹风的房子，
亲戚是个裁缝，每天晚上一方面要忍受稻草里面的虫子，一方面又要忍受无休止
的喧闹。

平日里，自己和妹妹们经常挨打，尽管自己已经非常小心，可以仍然不行，唯一
能做的，就是帮两个妹妹承担些过失，挨几记嘴巴。

到自己十岁的时候，才和邻居家的孩子学会写字。上学，是自己最想的事情，可
是，是不可能的。雷德蒙经常想象着能有机会读书，但是，这只是梦而已，这个
世界上，永远有东西把人分成富人和穷人。用钱的多少规定有些人可以做什么，
而另一些人则不可以做什么，而且堂皇的说是公平的。

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命运有了变化，亲戚将两个妹妹送到朋友那里去做工，赚了
不少钱，居然有一天答应让他读书，当天晚上，雷德蒙将脸埋在被子里高兴的哭
了。

读了两年补习以后，升了高中，那时，自己已经二十岁了。学校里面和自己的世
界不一样，很少有自己这么邋遢的学生，他们拥有很多东西，知道很多，知道巴
黎、纽约，国家，理想，政治，商业，未来，幸福，自己很少说话，因为发现两
个世界居然如此的不同，他们有的人父母不用做什么，就有无数的金钱送到面前
，而自己和自己知道的周围的人，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饥饿和死亡。

在高二下学期的一天，回家后发现出事了，家里来了很多人，还有很多警察，自
己问谁，谁都不告诉他，但是他感觉到，肯定出事情了，而且肯定和自己有关系
，不然大家不会瞒着他。

他最后给一位中尉先生快跪下啦，中尉才口词含混的告诉了他，他的两个妹妹在
首都拉里昂的一家夜总会做小姐，给客人提供性服务，一个月前，有两名亚洲客
人来到夜总会，他的小妹为这两名客人服务，结果出现了意外，非常严重的意外
，第二天，其它人发现了她的尸体。

后来，过了一个星期，那两名亚洲客人死在宾馆里面，听人说出事前，有个摩登
女郎曾经进过他们的房间，警方取得足够证据，凶手是他的另一个妹妹，现在，
警方正在通缉她。

"什么，你们不是说她们在你们朋友那里做工吗？"雷德蒙揪着亲戚的衣领吼道
。

"冷静些，冷静些。"

"你们这些混蛋。"雷德蒙整个脸庞连同脖子都因为充血变的通红。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们，你以为你上学的钱哪里来的，她们赚的钱，我们更多
的用在你身上啦，好让你出人头地，好让我们不过这样的生活，你知道象我们这
样的人，社会提供给我们什么机会，没有文化，身体又不好，我们不靠犯贱，不
出卖肉体，怎么活下去，怎么供你读书！"亲戚哭着叫嚷道。

"嚎……嚎……"雷德蒙想起自己穿着寒酸的衣服在校园里遭人白眼，在学校组
织的娱乐活动中被人群殴，因为不小心碰到别人被打的遍体鳞伤，伙食费不够，
吃劣等的饭菜，被人用各种方式羞辱，吃尽苦头，受尽排挤，痛苦的在心中问自
己，"我们，我们难道不是人吗？"

许多许多年以后，雷德蒙才知道了答案。

"是人，但是是穷人，或者不够富有，这个世界是价值世界，或者是伪善者的世
界，你有钱，世界可以为你颠倒，或者为了某种需要，比如树立一个道德楷模，
让更多的象你一样的人甘心受辱或者受欺骗，愚蠢的不反抗，而等待救世主或者
理想道德人物降临的时候，可以为你做一定的物质牺牲，帮助个别几个个体，再
大肆宣扬是个爱心社会，道德社会。"

"世界因为物质的分配不公，造成每个人影响世界的能力不同，怎么可能是个人
人平等的世界呢，绑架联合国秘书长的儿子和绑架一个乞丐的儿子，都能得到一
样的关注吗？联合国秘书长的儿子在工作单位偷十万美圆和一个平民的儿子在工
作单位偷十万美圆，都能得到一样的处罚吗？就算一样，人家联合国秘书长有能
力把挥霍掉的十万美圆还清，当然是轻判；万一一个平民的儿子把十万美圆挥霍
掉了，谁家里有能力还清呢，就是找遍自己所有的亲戚，能吗，既然没有偿还能
力，能轻判吗？物质分配的不平等，已经注定这个世界人人不平等！人人平等，
这样哄白痴的话你也相信？"

时间距离妹妹出事已经过去了几年，雷德蒙离开了所有认识和知道自己过去的人
们，独身来到了妹妹曾经生活的都市，这个国家的首都，拉里昂。

白天，靠周一到周六给饭店洗碗，晚上到夜总会当服务生，供养自己读书，我一
定要读书，我要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这样。雷德蒙心中想着。

雷德蒙读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因为学费不够，是个旁听生，学校不提供宿舍等
住读条件，他学的是招生条件最宽松的学科，计算机网络应用。

这个冬天，他在城市边缘的地方租借到相对便宜很多的平房，而在博物馆的温暖
的空气中，他简直快要忘记外面的严冬。

当雷德蒙第一次看见这尊青铜像，他快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所有的伤心象决堤的
洪水一样泛滥，如此的美，却又如此的伤心，这正是我们的女神，我心中的美神
，她代表了我们这些苦苦挣扎的人们，她就是我们的。

雷德蒙在心中纵情的呼喊着，他的面前，正是我们久违的－－－哭泣的蒙娜丽莎
。

他看着那面容，那仰望天空的期望，那被束缚的双手，那并不悲哀的受难图，那
代表着希望的雕塑。所有的女性的美丽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她温柔，有着迷一样
的面庞；她活力，有着青春的雕像；她坚强，以至有人恐惧的用镣铐将她捆绑；
她多情，掩饰不住一滴化不开的悲伤。

如果雷德蒙有可以传递的生命，相信会给予她，毫不迟疑，如果雷德蒙可以熔化
她冰冷外表的火焰，他一定就燃烧它，纵使用自己的血液，如果这样凝视也能交
流，雷德蒙就愿意这样凝视，永远。

雷德蒙的年轻的火山终于喷发了，热情使这个年轻人在日记上留下了每天的心迹
。

岁月流逝了五年，雷德蒙已经大学毕业，可是他仍然在每个周末，来到博物馆，
看着面前的蒙娜丽莎，时间象手指缝中的流沙，快速的滑落着。

雷德蒙再没有碰到过自己的妹妹，也没有知道关于自己以前世界里面任何人的消
息，世界是由无数个切片一样的平行世界组成的。在夜总会当服务生的时候，他
仍然经常碰到自己那个世界的人们，当然，是那些象他曾经的妹妹一样的人们。


他仍然不停的思考，不幸的人们对于社会是合理的，对于他们自己却是不合理的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都一样是活，凭什么要用道德来规定，出卖肉体就比出
卖体力卑贱一些，该死的道德。"

"这些道德只能使不幸的人更加不幸，而使财富的占有者更加坚固的保持自己的
地位，道德到底是为了全部人的利益，还是为了维护少数已经得到利益阶层的利
益呢？"

没有居住的地方，有时候甚至在天桥下面过夜的雷德蒙，终于凭借学历，找到了
一份工作，虽然薪水少的可怜，但是情况好象渐渐好转了。

也就是得到工作的那天开始，雷德蒙开始用自己的想象，在刚租借的的居所中，
用西方油画的画法，勾画心中的美神。

雷德蒙喃喃自语，"我心中的女神，如果你站在阳光下，该有多美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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