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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水火歼战(8)--苏逸平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Aug 15 16:19:45 1999), 转信
第八章 大神羿的武学之道
被这样的眼神瞪了一眼,狄孟魂不禁怔了怔,正打算缩回树丛后方时,胁下陡地一
凉,然后眼前的视界突地改变,变成了一片湛蓝的天空。
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居然已经被提了起来!
但是狄孟魂并不是个易与之辈,在二十四世纪特战队中,他本就是个一流的技击高
手,这时候的变故虽然让人来不及反应,但是他却在腾空的那一瞬间,便反身一记倒踢
踢向后方,而且双手护头,以免受到进一步的攻击。
可是,这反应极快的一脚并没有踢中任何目标,只是“唰”的一声踢了个空。
然后,一股极大的力量从身后涌至,狄孟魂整个身子便已然被抛向空中,向大汉演
练的人群中扎手扎脚地飞过去。
就是这样一个空中回转,他已经见到了身后的人,也知道把他抛向天空的究竟是何
方神圣。
将狄孟魂抛向人群的是两名身材也不是太高的汉子,但是两人的动作却彷佛一气呵
成,从将狄孟魂提起、闪躲他的回击,到顺手将他抛开的动作极其流畅,一点也不觉迟
滞。
人群中的大汉们纷纷发出暴喝,伸出手来就要抓住狄孟魂。狄孟魂一时间也忘了自
己能够飞翔,在空中的时刻他心念电转,看清楚了落下的势子,也看见人们纷纷伸手来
抓的情景,于是他看准了其中一名反应较慢的大汉,趁他还来不及伸手的那一刹那,双
腿使劲一蹬,便在他的头上重重踩了一脚。藉势又跃了上去。
众大汉看见这一个精采的动作,有的人忍不住便喝起采来,但是更有人在一旁高声
喝骂。
狄孟魂也因为这一缓冲,背上的翅膀适时拍动,便在众大汉的上空飞翔起来,看见
他的这一副奇特形貌,众大汉的喝声逐渐变小,只是用诧异的神情仰望着他。
狄孟魂在空中环视了众大汉一周,便往大神羿的方向看过去。大神羿朗声大笑,双
手向狄孟魂招了一招。
突然之间,令人难以置信地,狄孟魂只觉得自己双臂陡地一紧,鼓荡出强烈的气流,
也看不见有什么特异之处,整个人却缓缓地被“抓”向大神羿的方向。
大神羿以同样的凌厉眼神看他,随着距离的接近,狄孟魂却发现平台上不只是大神
羿一人。
在平台之上,像是即将有场宫廷盛宴似地,摆满了各式的山珍海味、美食佳肴。
而且,在众多美食的旁边,还有好几个看起来像是侍从的年轻男女。
不过仔细看了看,在这些人之中,却没有看见大神羿妻子的身影。
狄孟魂在那股巨力的簇拥下,缓缓接近平台,他不死心地又挣扎了一下,知道无法
挣脱才颓然放弃。
羿的双臂缓缓拨开,继续将狄孟魂拉近,将他拉至身前不远处才放下手臂。
狄孟魂只觉身边的气流和制住自己的力量陡地消失,这时候他距离地面的高度并不
高,于是一个蹲身,俐落地着地,惊疑未定地看着羿,一时之间,也不晓得他接下来会
采取什么行动。
羿冷然地看着他,眼中神光湛然,看了一会,却突然开口。
“我见过你,很久以前!”他粗豪地说道:“你是那个在演习厅打恐龙的小兵!”
这句话一出口,便明显地透露出羿的身分,果然,他也是个因为磁暴来到这个时空
的生化警队队员。
狄孟魂缓缓地站起身来,不晓得该怎样接口。
大神羿转头,向台下的众大汉呼喝一声,原先已经停下动作的大汉们,这时又精力
十足地开始演练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羿朗声大笑,示意狄孟魂走到他的身边。
“你……”狄孟魂迟疑了一下:“你是潘朵拉核酸警队的成员?”
听到他这样说,羿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那种事情,我是不会再记得的。”
突然之间,狄孟魂忍不住心里一直存在的疑惑,冲口问了个问题。
“好久好久以前?”他问道:“有多久?”
羿皱了皱眉。
“这种事,我从很久以前就不去想它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但是在那之前我
倒是算过,算算那时候也已经四百多年了。”
虽然这一个答案狄孟魂早已经知道几分,但是此刻听了还是有点令人震惊之感。
“不过我说过了,我以前是谁,早已经不太记得了,现在我是天庭的大神,而这些
人……”他自豪地指着台下的大汉:“都是我的好儿郎。”说到此处,他的眼神变得更
有神采:“看,他们打的拳还可以吧?”
“这种东西,”狄孟魂问道:“就是所谓的“武功”吗?”
听了他的问题,羿欢声大叫。
“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叫做“武功”?”他兴奋地睁大眼睛:“你也知道这种东西是
什么?”
“只知道一点点,”狄孟魂由衷地说道:“而且,以前我并不相信世上有“武功”
这种东西。”
羿的心情显然因此感到非常愉悦,他从四下满满排列的食物中,提过来一只烧烤得
香喷喷的乳猪,递给狄孟魂。
“吃!”
这几日以来,狄孟魂并没有什么机会吃到什么正常的食物,顶多只是采采野果,渴
了就饮山泉,眼前烤猪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所以他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开始大
口咬嚼。
羿也顺手取了个不知什么动物的腿肉,便和狄孟魂面对面大吃起来,台下的汉子们
仍然卖力地演练各种动物姿态的拳术,呼喝声四起,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狄孟魂畅快地嚼食烤猪肉,那肉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烤成的,味美多汁,吃着吃
着,芳香的汁水从脸颊流下,他也顾不得样子好不好看,只是努力地吃着。
两人这样无言地相对大嚼了一会,羿突然间开口问了个问题。
“你也会功夫吗?”
狄孟魂诧异地看着他,摇摇头。
“对了,”羿点点头:“你刚刚还说不相信有这种东西。”
一声暴声传来,狄孟魂猛地回头,发现又有一棵大树从中断折,正惊人动地地倒了
下来。
看来,又是什么人失手击中那棵树,将它拦腰打断。
但是,这种力量毋宁是非常可怕的,因为那算是棵相当大的树,要用器械锯断的话
也要花上好一阵子的时间,此刻却被人空手打折下来。
像这种血肉之躯产生的力量,连听都没听说过。
“为什么他们有办法这样呢?”羿喃喃地问道:“为什么有了武功,力量能够这样
强呢?”
狄孟魂困惑地看着他。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武功不是你教他们的吗?”
“是我教他们的,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力量。”
狄孟魂狐疑地看着他。
因为,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那么,”他问道:“这些功夫又是什么人教给你的?”
在狄孟魂的思维中,凡事一定都有既定的脉络,一定有找得出来的蛛丝马迹。
这泰半是他从科学训练中养成的认知,但是这样的思考模式遇到奇怪的时空世界却
处处碰壁,不时遭到严苛考验。
数不清有多少次,绝不可能出现、又和自己认知南辕北辙的现象,却活生生地在眼
前悠哉游哉漫步踱过。
就像这次也是。
因为羿的回答居然是这样子的。
“没有人教我,”他大声地说道:“是我自己会的。”
说着说着,他又拿起一只烤鸡,豪爽地撕下一块肉,大口咀嚼。
而身边的几个少男少女像是训练有素的侍从似地,立刻抬过来一大盆芳香四溢的好
酒。
“什么叫做“你自己会的”?”狄孟魂好奇地问道:“这种东西,没有人教过你你
就会了?”
羿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酒捧过,就着大嘴“骨碌骨碌”地将那一大盆酒喝了个
干净。
醇酒、美食。
还有一旁随侍的少男少女。
狄孟魂突然发现,这个大神的行径与禺强他们绝不相同,与其说像个大神,倒不如
说像是个尽情享受酒食之乐的豪客土王。
将那一大盆酒饮尽之后,羿满足地拍了拍胸腹,放声大笑。
“我自己会的,意思就是说,”他的声调透现着自豪:“所有的功夫都是我想出来
的!”
“但是……”狄孟魂仍然固执地问道:“这种东西,你怎么可能自己想出来呢?”
方才,大神羿虽然眼睁睁喝下那么多的酒,但是粗豪的脸上却一丝醉意也没有,精
神反而更加抖擞。
此刻,他便以这样的晶亮眼神瞪着狄孟魂。
“我想,在二十四世纪的时候,你们对生化人都有一种根深柢固的观念,觉得生化
人一定都是死板板、硬邦邦的木头,没有想像力,也不太会联想,对不对?”
狄孟魂愣了愣,勉强地点点头。
这样的说法虽然不太友善,但是生化人的确有羿所说的这些特性。
“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因为我的父亲是个正常人,我的血液中
有着正常人的血液,而且,我还有着锡洛央大学的医学学位,”羿沉声说道:“所以,
我希望你知道,接下来我描述的状况,并不是我凭空想像而来的,那是我千真万确的经
验!”
狄孟魂点点头。
“当年,我初到这个时空的时候,这个时空还不像现在这么平静,整个大地像被重
击过的沙盘模型似的,处处充满破败的痕迹。而且,我几乎可以断定,那很可能是被我
们的磁暴击中而产生的残破世界。”
“嗯!”狄孟魂点点头:“这点我和姚笙也谈过,我们也是一样的看法。”
“我是所有人里面最早来的,在那时候,大神之中只有南斗和我在这个时空,尹徐
荷、庞格鲁、余力强他们……”他接连说了几个大神们的本来名字。“都是后来才到的。”
狄孟魂“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点惊讶地低呼出来。
看来,南斗果然比所有的大神还要更早抵达这儿。
“我刚来不久,就发生了“混沌””羿望着远方,有点不自在地说道:“而且我那
次的“混沌”并没有顺利变换过去,最后整个身子化成了透明的液体,流入江河之中。”
狄孟魂望了他一眼,知道他所言非虚,这种“混沌”不成功的情形。他在不久前就
曾经亲眼见过。
“一但化为透明,就是上百年的岁月,那种感觉是非常可怕的,你的意识和感觉存
在于每一滴液体里边,但是却没有任何的肢体、动作可以用,只是不自主地在平野间流
动,只能仰望着天空,任它日晒、雨淋、风吹、雨打。
我在这上百年的岁月之巾,像是关在二十四世纪的无声刑室一样,在我们警队的手
中,不知道送了多少人到无声刑室中去过,虽然自己没待过那种地方,但是却知道那是
什么样的滋味。”
狄孟魂有点惊讶地点头表示同意。在公元二十四世纪中,因为灵魂组转移的科技已
然成熟,“死亡”的定义早已和古代截然不同,所以,在那个时代中,最严苛的刑罚已
不再是死刑,而是让犯人长期处于各种诸如断头、枪决、鞭打的虚拟刑罚,等到刑期届
满,再让犯人回到正常世界。
而所有的犯人都公认,在这些刑罚中,最难忍受的,便是在服刑过程中全然听不到
任何声响的“无声刑”。
因为早在文明的启蒙初期,人们就发现只要将犯人放在全然无声的环境之中,不出
几天,就会让人发狂。
“严格来说,我在那段“混沌”的岁月中,是绝对听得到声音的,不只是声音,连
触觉、视觉、嗅觉都清清楚楚,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受不了。”
“这样子有什么受不了的?”狄孟魂疑惑地问道:“不就是不能动而已吗?”
“你说得倒轻松,”羿瞪了他一眼:“你有没有试过,身体上某一个部位痒得受不
了,但就是没有办法去抓?有没有试过某个地方痛得难受,就是没有办法去揉一揉?”
说着说着,他突然激动起来:“你什么声音都听得到,但是眼前就只有那片大空,连要
换个角度都不行,因为你只是一池水,没有办法站起来看这个世界……”
狄孟魂想了一下,开始觉得这的确是非常可怖的经验。
而羿仍然有点激动地继续说下去……
“每一天早晨,你看着太阳从眼前一分分的过去、下山,月亮升上来、再下去,就
这样再过了一天,”他说道:“天上偶尔会有奇怪的飞鸟飞过,有时会有奇怪的生物从
身上涉水过去,但是我不骗你,那却是我在这上百年的时光中最快乐的时候,因为你在
最寂寞的时候,就是看到一只苍蝇飞过,也会高兴得要命。”
狄孟魂愣愣地听着他的叙述,不但已经能够领会他的感觉,还在心中隐隐然出现一
个清瘦俏立的身影……
陷身在小岛光幕中的姚笙,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姚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微微的心痛。
羿彷佛已经说得兴起,浑然没有注意到狄孟魂的失神,还是侃侃地继续叙说那百年
的孤独。
“于是,我学会用想事情来过日子,想我的朋友,想我的童年,想我的求学时代,
想生化警队的事。后来无聊得连警队门口看过的车牌号码都想过。
后来,我开始去想我在医学院中读过的医书,连一个字、一句话,只要是我记得的,
我就去想,总要将它回忆得清清楚楚才肯罢休。
我们在医学院中曾经读过一本古代中国的“针灸经脉概论”,但是因为我们并不是
很看重这种古代医学,所以内容并不是记得很清楚。
后来,实在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可以想了,于是我又开始去回忆另一种医学理论,
是那种从古代以来便是主流的西方医学,我在念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其中的一门
“大解剖学”。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闲得无聊,就拿“大解剖学”和“针灸经脉概论”比较起来,
这一玩就玩出了心得,因为在基本上,这两门学问有很多冲突之处,但是我反正闲得无
聊,就整天想找两边的毛病,但是却因此想出来许多很奇怪的想法。”
“什么想法?”狄孟魂这时回过神来,刚好搭上这个问题。
“我想到,也许这两种理论说的都是同样一件事。因为我整天看着天空,看着它刮
风、下雨、打雷,然后放晴。”
“本来就是这样啊!”狄孟魂耸耸肩:“那有什么稀奇?”
“雨下久了,天上的气放尽了,就要放晴,对不对?”
“对。”
“因为下雨,地上多了许多江、河,江河的水气随着阳光蒸发,又到了天上,等到
天上的气积够了,又要下雨,对不对?”
“当然。”狄孟魂有点不耐地说道,觉得他说的无非都是废话。
“那么,整个大地像不像一个人?”羿朗声笑道:“饱了要饿,饿了要吃,在过程
中,人会放屁、打嗝,像不像就是刮风、下雨?”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粗俗不文,但是却有点道理。
“有点像。”狄孟魂点点头。
“流在大地上的水,像不像是人的血管?吹拂在草地上的风,像不像是人的呼吸?
白天和黑夜,像不像人的清醒和睡眠?”
“像。”
“我记得,领悟到这些事的时候,是我“混沌”状态前十年左右的事,但是,后来
的几十年日子却过得非常快,因为我将所有时间都花在思考这些人和天地的关联之上,
而且,不晓得是不是幻觉,虽然当时我只是像一池水一样的“混沌”,感觉上,就好像
可以感受到身上所有的血脉、经络正在蕴藏无穷无尽的力量,我的思想好像可以连结到
每一条血脉,甚至还可以清楚地看到细胞的深处,不过,那当然只是抽象的感觉。”
狄孟魂出神地听着他的叙述,隐隐觉得好像其中藏着很重要的讯息,但是要具体思
考起来,却又模模糊糊。
“后来,我将所有的血管部位都想得清清楚楚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叫以做到一
件有趣的事,那也就是说,虽然我还是没有形体,也没有行动的能力,但是我却能够依
照自己的意志,在任何一个部位激起水花,卷起涡流,有时还可以将路过的飞鸟打下来。”
“但是,你那时候仍然只是一大池的水?”
“没错,”羿点点头:“这个时候,已经是大约八十年的岁月过去了。”
“八十……”狄孟魂喃喃地说道。
“对,整整八十多年,而在这段岁月之中,尹徐荷也来了,因为我有时候可以看见
她带着那群金毛乌鸦在天上跑来跑去,而丹波朱红应该也是这段日子过来的,因为我也
曾经见过她和南斗经过,不过那时候她的形貌也还没变化,是一条极大的火龙。
弄清楚全身的脉络血管之后,我开始仔细观察所有经过的动物,在以往,我只是看
它们一眼,也没有多留神,但是有一次,却让我产生了无比的兴趣。
当时,天空上有只苍鹰正在追捕一只燕子,那只苍鹰飞翔的速度并不快,算得上是
相当悠闲,要比快的话,是比不上那只逃命的燕子的。
但是,说也奇怪,那只燕子怎么甩也甩不掉苍鹰,我仔细看了好久,才看出其中的
奥妙。”
“什么奥妙?”
“原来,那只苍鹰的速度并不见得比燕子慢,而它之所以不用和燕子比快,是因为
它可以巧妙地飞几个定点,就让燕子逃不开它的掌握。”
“我知道,”狄孟魂点头:“这个在古代的战略上也有同样的说法,叫做“不战而
屈人之兵”。”
“不只是这样子,我还发现,苍鹰可以掌握燕子的动作,而且因为这样,无论燕子
怎么躲,苍鹰都可以挡住它的去路,出手时刻虽然比燕子晚,但是到达定点的时间却比
燕子快。”
同样的,这在古书上也有相同的说法。
“后发先至,攻敌机先。”狄孟魂喃喃地说道。
“所以我在后面的岁月中就一直在观察,观察这些自然生物的动静行止,也从中领
悟到许许多多巧妙的动作。”
“那也就是为什么,你说没有人教过你这些功夫的缘故?”
“我这样说,绝对没有错吧?”羿自豪地说道:“本来就没有什么人教过我这些武
功,勉强要说的话,如果我真的有老师,那些虫、鸟、鱼、兽才是我的老师。
从鹰的身上,你可以学到以静制动、一击必中的功夫。
从蛇的身上,你可以学到左右游移、抓到敌人的破绽那一瞬间,致敌于死命。
从鱼的身上,你可以学到巧妙的水中攻击方式,顺着周遭环境,事半功倍。
从蝶的身上,学到的是优雅的步法,迷惑对手,从蜂的身上,则可以学到如刺般的
杀手。”
“这些功夫,全都是从动物的身上学到的?”
“那倒不一定,”羿朗声笑道:“你在什么东西上头都可以学到领悟,水的流动、
风的吹拂、打雷的声响、树叶的摆动,只要是你看得见的东西,都可以得到灵感。”
“就这么简单?”狄孟魂好奇地问道:“你就是这样发明了这些功夫?”
“当然没这么快。”羿仰望着蓝天,摇摇头,脸上有着困惑的神情:“一切还要从
我再度从“混沌”回复形体开始说起。
后来,我当然再一次出现了“混沌”的现象,这一次我顺利变化成功,变成了现在
这个模样……”
突然之间,狄孟魂冷不防想到一个疑问,便脱口问了出来。
“等等!”他好奇地间道:“一次就成功了?就变成现在的模样?”
羿谅解地点点头,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真正用意。
“我们几个人的“混沌”状态个自不同,像丹波朱红他们,有的经过了好几次的
“混沌”,有的则到现在还没有幻化完全,”顿了顿,他说道:“就像禺强,他就还没
有能力真正变成我这样的常人形状。还有,他们也很少有人像我这样,在“混沌”的状
态中停留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他们的“混沌”大概都要多久?”
“一般来说,不是很久,快的话只要几天。”
狄孟魂想起了阳风,前一天见着他的时候,禺强便说他正处于快要出现“混沌”的
临界状况。
“你还要不要听下去?”羿有点不耐地说道:“发什么呆?”
“听!听!”狄孟魂忙道。
“后来,我变回人形,发现自己的能力也变了,变得更强,而且能自由地转换形态,
除了现在的人形之外,像丹波朱红他们那种巨大的火龙形态,我也可以做到。
但是,有一次我站在大海旁边看着海浪,看着水波的方向,突然想起我在“混沌”
的时候领悟到的人体、自然之间的道理,也想到了那些动物的形态,想得入神,便随着
动作手舞足蹈,后来打到兴起,便凝聚手掌上的气流,让它随意念打出去……”
狄孟魂望着他,出神地连话也忘了问。
“然后,我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沙滩上居然给我打出一个大口!”
“这也不见得,”狄孟魂谨慎地发出疑问:“你们生化警察本来就有这样的能力啊!
你们的力场,不也能做到这样吗?”
“没有错,”羿赞许地点点头:“本来我也以为是这样,虽然打出去的力量比原来
大得多,但是我并没有将它联想到别的地方去,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形貌变了,所以能
力也为之增强。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为什么?”
“我这样闲着没事,就常常练着同样的动作玩,有时还加入许多自创的动作,后来,
以这样的常人形态出现时的力量越来越强,能够空手杀狮毙虎,能够在水面上疾步行走,
能够在树林枝叶间轻盈掠过,我渐渐发现,这种力量和我的生化组态“风”并没有直接
的关联。”
狄孟魂摇摇头,书呆子爱辩的习性又不自觉流露出来。
“可是你自己也说,很可能是你的生化能力产生异变的结果啊!”
“不是这样,”羿斩钉截铁地说道:“因为,后来我又发现,这种洞悉自已经脉,
发挥极大能力的方法是可以转授的,那也就是说,不只在我自己的身上有用,连在平常
人的身上也有用。”
狄孟魂还想和他争辩几句,但是想到平台下那些大汉们匪夷所思的巨大潜能,却又
住了口。
因为那些大汉们的力量的确很可怕,起码在狄孟魂的印象中,就没有听过什么人可
以空手斫下整棵大树!
“我试着将自己的感觉教给我这些儿郎们,”羿对这些大汉的称呼方式有点好笑,
也不晓得是什么地方找来的:“起先,他们却笨得很,没有几个人听得懂,但是日子一
久,总有几个聪明一点的领悟出来一小部份,然后,由他们自己转述这种感觉,就领悟
得更快了。
不过真的也要看天份,因为我教了好久好久,也只教出来这些儿郎,但是其中有几
个也真的不错,除了我自己发现的方法技巧之外,他们还能够自己去发现新的“武功”。”
狄孟魂点点头,继续看着台下的大汉们俐落地对打,而那些随着动作呼呼传来的劲
风声响,依然让人动容不已。看来,这的确非常像是传说中的“武功”。
对打的大汉群中,有一名尖脸的细瘦汉子,身量相当的瘦小,但是和对手打起来却
丝毫不落下风。狄孟魂凝神看了一会他的动作,发现他并不和对手正面交锋,而是以巧
妙的方式将敌手的力量卸开。
有时候,突然间一个急速的出手,只是用指尖在对手的身上一捺,却让对手如临大
敌般的避开。
羿顺着狄孟魂的目光看出去,很得意地点点头。
“像他这种手法我就没有教过他,而是自己想出来的,他的个子小,力气比不上人
家,就发明了这种方法。”
狄孟魂看了一会那细瘦汉子的动作,忍不住喃喃说了句话。
“四两……拨千斤!”
羿好奇地看着他,鼓掌叫好。
“说得好!”他笑道:“不就是这样?四两的力,打得动千斤的敌手,说得好!”
狄孟魂苦笑。
“那不是我想出来的,早在几千年的古代典籍上就有过这种说法了。”
的确,眼前所见的武功动作,处处都可以在古代的武术记载中见到。虽然狄孟魂对
这门功夫并不熟,但是却仍然可以想得到无数个名词。
四两拨千斤!
以柔克刚!
“卸”字诀!
还有,在武学传说中,最神秘也最引人入胜的“点穴法”。
正当他在心中努力搜寻这些字眼时,又听见羿在身后悠然地说道。
“我后来发现,这门学问其实是无穷无尽的,只要大自然存在一天,你就可以在其
中找到无止尽的领悟和答案。”
““武功”……”狄孟魂喃喃地说道:“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原理?”
出乎意料,对于这个问题,羿却有着近乎肯定的答案。
“我从长久的武功经验中,感觉到人体似乎有许多不同的潜能,平常发挥出来的,
其实只是小小一部份。”
“嗯!我也听说过这种说法。”
“那可不只是一种说法,在医药文献的记载上,多的是这样的例子,”羿的眼睛发
出晶亮的神采,彷佛此刻他并不是一个大神,而又重回当年研究医学的时光。
“发生急难时,只有五十公斤重的男人,可以空手举起小货车。火灾中,瘦小的老
太太能够独力抬起一架钢琴。这样的例子,所在多有。
医学上说,这是肾上腺素发挥的作用,可是我却觉得,在它的背后有着比肾上腺素
更深奥的原因。
这种原因,我想就和我的“武功”有着莫大的关联。”
“发挥潜能?发挥和肾上腺素类似的潜能?”
“不尽然,”羿摇摇头:“我觉得,不只是发挥潜能这么简单,因为我越深入研究,
越发现人的体内蕴藏的秘密非常之多。
而且,我后来逐渐觉得,说不定我这些武功并不是“发明”,而只是一种“发现”。”
“啊?”狄孟魂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也许这些极强极大的能力并不是经由训练而来的,也许我们的身体本
来就能够做这些事,只是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这些能力被“封”了起来,所以就变成
了一般人平平凡凡的样子。
但是,我领悟到了的这些“武功”,却可以将这种能力重新唤醒,将它释放出来。
而且,不只肉体上的力量是如此,连精神上、智慧上的力量都是一样的道理。”
这样子的说法,狄孟魂总算有点懂了。
但是“懂了”,并不表示自己能够接受这样的说法。
“这只是一种推论吧?”狄孟魂固执地摇摇头。“没有真正的证据可以证明,对不
对?”
“我的确没有证据可以直接证明,但是却有很多的例子叫以支持我的说法。”
“请说。”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经过训练的钢琴家,可以在一秒钟内敲击键盘达近百次之多,
但是常人却没有办法。
一个训练过的体操选手可以在空中翻斗,但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常人,十个里面却有
九个做不到这件事。
而经由学习,产生的差异更是可怕,一个全然没受过教育的新几内亚野人,可以一
辈子像是只兽类般浑浑噩噩过去,可是如果你将他送到文明国家受教育,他一样可以念
大学,过文明的生活。”
“所以这才叫学习,才叫做训练啊!”狄孟魂皱眉说道,一点也不觉得他的例子有
什么出奇之处。
“那你告诉我,这世上除了人类之外,有什么动物经过训练,可以产生这么大的差
异?经过学习,也可以产生天渊之别的后果?”
狄孟魂直觉就想,这种例子稍稍思索便可以想出一箩筐,但是想了一会,却有点发
愣起来。
经过训练的狗,可以做出可爱的动作,但是那些动作毕竟还是脱不开简单的肢体行
为,并没有什么复杂性。
经过训练的海豚,可以表演美妙通人性的特技,但是那却仍然只是海豚的游泳、跳
水动作,也没脱离它行为的范畴。
想到这儿他才不得不承认,羿的说法也许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古奥地利的名音乐家莫札特,一生写出那么多惊世的动人
交响曲。
但是,世上的人却有九成九花上一辈子,也挤不出一百曲子来。
古美利坚合众国的发明家爱迪生,一辈子发明了那么多东西,甚至改变了整个世界……”
“我知道,”狄孟魂接口道:“但是许多人却一辈子也拼不出来一个发明。”
羿赞许地看他,点点头。
“这个谜团的重大关键,”他说道:“就在于“差异”二字,当同样两个个体经过
修正或训练,就会出现极大的差异时,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奥妙。”
“什么样的奥妙?”
“我刚刚不是向你说过了吗?”羿大笑:“也许人真的是一种许多能力都被“关”
了起来的生物,人本来是比现在这个样子更厉害的,而且可能还要“厉害”许多许多,
只不过被莫名其妙地关掉大部份的能力罢了。
而莫札特、爱迪生他们呢?
也许就是千年一见的漏网之鱼,凑巧比我们少“关掉”一些功能的幸运份子。”
狄孟魂承认,在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论调,听来相当的新奇有趣。
不过,也仅止于“新奇有趣”,因为有着过去的科学训练在心中根深柢固,仍然觉
得这种论调只是个有趣的推理。
突然之间,平台下的大汉们起了一阵骚动,有好几个人纷纷怒骂出声。
“谁?是谁?”
“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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