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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SFworld
标  题: 两生--卫斯理0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Oct  5 18:13:08 1999), 转信

  当第二天下午,葛克少校指著克蓬所在的方位给阿尼密看的时候。他们是在一架中型的
水上飞机的机舱之中,飞机由阿尼密驾驶,他们才飞过了弗罗勒斯海和班达海,在阿鲁台岛
的一个小机场,补充了燃料,直飞新畿内亚的沿岸。

  当他们在飞机上,已可以看到连绵的海滩。起伏的上岗和浓密的森林之际,葛克的手指
,在一幅精细的新畿内亚地图上移动著,道:「大约是在这里,这种小村庄,地图上是不记
载的。」

  阿尼密转头向著地图上看了一眼,没有出声。

  葛克少校又道:「我不认为那地方可以供飞机降落。」

  阿尼密道:「谁说我准备直接飞到克蓬去?我们的飞机,将停在海边。」

  葛克少校呆了一呆道:「然後我们--」

  阿尼密道:「我们步行去,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去找我们要找的人,我想你当年被日本
人追捕时,不见得是坐著豪华汽车逃命的吧。」

  葛克少校苦著脸,道:「阿尼密先生,那是三十年之前之事了,那时,我是一个二十多
岁的小伙子,现在我已经快六十岁了。」

  阿尼密冷冷地道:「我看你身体可以支持得庄,说起年纪来,我比你老多了。」

  阿尼密一面说著,一面已经将飞机的高度降低,在空中看来,海水在连绵不绝的海滩上
,溅起来的白花形成一条直与天际接壤的白线,夕阳映得海水通红,景色壮丽,叹为观止。

  飞机终於在海边降落,那是一个很宁静的海滩,当他们来到海滩上之後,天色已经迅速
黑了下来,向前望去,不到一百公尺,就是郁苍的森林。

  阿尼密和葛克少校两人,都背著沉重的背包,向前走去,葛克少校每向前走一步,就回
头向飞机看上一眼一直到来到了森林中,再也看不到飞机为止。

  一到了森林中,简直是一片漆黑了。

  阿尼密走在前面,他略停了一停,就从背包中取出一大电筒来亮著,电筒才一亮,葛克
少校就大叫一声直扑过去,将电筒抢了过来,立时熄去。

  阿尼留在黑暗之中,看不到葛克少校的神情,但是他却听得出,葛克少校在吁吁地喘著
气,接著他叫道:「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在森林中生活的经验,不能有亮光,有了亮光,你会
受几百种敌人的攻击直到你死了,还不知怎麽死的。」

  阿尼密立时道:「对不起,真的,我没有在森林中生活的经验。」

  葛克少校像是余悸未息,又说道:「你可知道,在这个地方,至少有一百种以上的昆虫
,是有毒的,你看见过有毒的飞蛾没有?在新畿内亚的森林中,至少也有二十种以上不同的
毒峨。」

  阿尼密「哼」了一声,说道:「照你那麽说--」

  葛克少校大声道:「照我说,我们根本不该在夜间走进森林来。」

  阿尼密的回答,来得很快,道:「我们总不能避免在森林中过夜的,事情总得有个开始
,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

  葛克少校叹了一声,道:「好,不过求求你,千万别亮著电筒,跟著我会找到一处可以
过夜的地方。」

  阿尼密道:「当然,你是响导。」

  葛克少校苦笑了一下,在黑暗中久了,阿尼密可以看到他在前面,小心移动著脚步,阿
尼密跟著他,走过了一里左右,听到了水声,林木也稀疏了些,眼前变得明亮了一些,他们
来到了一条小河旁,阿尼密和葛克少校,爬上了河边的一块大石,躺了下来。

  阿尼密问道:「到克蓬去还有多远?」

  葛克少校道:「沿这条河向上游走,如果我没有记错,大约经过十几个村庄,就可以找
到克蓬了。」

  阿尼密表示满意,闭上眼睛,葛克少校望了他一眼,道:「先生,请原谅我的好奇,你
真的相信,在腹地的土人部落中,有一个生下来不久就会讲另一种语言的怪婴存在?」

  阿尼密并没有睁开眼来,只是说道:「是。」

  葛克少校笑了起来,道:「那婴孩讲的是什麽地方的语言?」

  他在这样问的时候,语气很轻挑,显然是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可是阿尼密的回答却很正
经,道:「荷兰语,或者是英语、德语、法语和拉丁语。」

  葛克少校听了阿尼密这样的回答,坐了起来,道:「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阿尼密道:「当然不是。」

  葛克少校笑了起来,道:「如果真有一个会说那麽多种语言的人,生活在中央山脉腹地
的部落之中,那麽他一定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了。」

  阿尼密也不禁睁大了眼睛,问道:「为甚麽?」

  葛克少校道:「这还不容易明白?山里的土人只会说最简单的语言,这个人就算会说全
世界语言也没用。他只好自己对自己说。」

  阿尼密的身子,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葛克少校并不是一个有甚麽大智慧的人,可是
他这两句话,倒是有极大理由的。

  阿尼密又闭上眼睛,刹那之间,他想起了根多事来。河水在他身边潺潺地流过,葛克少
校的鼾声在他的身边响起来,但是阿尼密却睡不著。

  阿尼密几乎是胡思乱想,一直到天亮,葛克少校阻止阿尼密用河水,他们沿著河岸向前
走,两小时後,到了一个土人的村庄中。

  那村庄中的土人,看来并不像想像中那样与世隔绝。村中的女人,都有花布裙子穿,老
人的头上,也扎著花布,一个上了年纪的土人,甚至有一只打火机,不过这只打火机早已经
用完了汽油,只有火石还没有磨完,每板动一下,就有几点火星冒出来。

  葛克少校同当地的土人交谈著,喝著土人制造的烈酒,颇有如鱼得水之乐。阿尼密虽然
是「非人协会」的会员,但是总不是万能的,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也只好听葛克少校安排一
切。

  他催著葛克少校,向村庄中的土人,询问那个婴孩的事,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他们大约逗留了一小时,就继续向前去,天色将黑,他们到达了另一个村庄,就宿在那
个村庄中。

  一直到了第四天,他们才到了克蓬。

  阿尼留在这几天中,也已经习惯了森林中的村庄中的情形,他们越向内陆走去,所见到
的村庄,也越是原始,克蓬只不过是几十间茅屋所组成的,就在河边不远处,那条河。像是
没有尽头一样,大多数的村庄,都在河边。

  在他们到达克蓬的时候,就有七八个赤身露体,挺著大肚子的孩子,跟在他们的身边,
葛克少校用土语在和他们交谈著。

  有两个孩子,听了葛克少校的话之後,向前飞奔了出去,当他们来到那十几间茅屋近处
的时候,看到一个乾瘦的老人,向前走来,隔老远就叫道:「葛克,葛克。」

  葛克少校也奔了过去,叫道:「阿隆,阿隆。」

  阿尼密猜想,阿隆多半是那个老人的名字,他和葛克自然是旧相识。

  阿尼密看到葛克和阿隆两人,奔到在一起,行一种奇怪的见面礼,互相用自己的鼻子,
用力擦著对方的鼻子,然後,葛克少校转过身来,用极兴奋的声音叫道:「阿尼密先生,快
过去,阿隆还活著,真是太好了。」

  阿尼密急急忙走了过去,阿隆看到阿尼密,有点疑惧的神情,葛克不断地说著,又做著
不同手势,阿隆走了过来,阿尼密只好也和他擦著鼻子。

  屋子内的大人都奔跑了出来,所有的人包括女人在内,除了下体有一种用树枝纤维织成
的「布」遮掩之外,全是赤裸的,皮肤又黑又粗,头发短而卷曲但是和非洲大陆的土人,又
有著显著的不同,这些土人,究竟是什麽人种,人种学家一直在争论不定。

  阿隆在接受了阿尼密的礼物--一柄锋利的小刀之後,笑得合不拢口来,带领著阿尼密
和葛克,到了一间茅屋之前,大声呼喝著,一个女人顶著一只竹筐,走了过来,竹筐中是一
种黑色的果子,葛克少校立时取起了一个来,津津有味地吃著,阿尼密也学著样,出乎他的
意外之外,这种难看的果子,味道十分甜美。

  葛克少校和阿隆讲了很多话,才转过头来,道:「阿尼密先生,阿隆说,他曾听得人家
说过两次,有关那婴孩的消息。」

  阿尼密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在经过了三十年之後,他毕竟有了消息。

  葛克少校又道:「第一次听到,和我曾告诉你的一样,但是第二次,却是赫林部落中的
一个人告诉他的,说是有一个人,会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

  阿尼密连忙问道:「这个人就在赫林部落中?」

  葛克少校摇著头,道:「不是,那个赫林人,也是听来的。」

  阿尼密皱了皱眉,葛克少校道:「先生,看来我们仍是无法成功的。」

  他一面说著,一面指著远处的高山,道:「赫林部落就在那上的後面,在克蓬,没有人
翻过那山头过,所以那边的情形如何,完全不知道。」

  阿尼密有点不经意地说道:「那也不要紧,赫林人曾经来到过这里,这就证明是可以走
得通的。」

  葛克少校苦笑了一下,说道:「赫林人不同。」

  阿尼密有点恼怒,道:「有甚麽不同。」

  葛克少校摊了摊手,道:「赫林人是为人所共知的土人部落,也是最强悍的一族,他们
会制造一种十分猛烈的毒药,而他们的嗜好,就是猎制人头。」

  阿尼密不禁抽了一口凉气,失色道:「猎头族。」

  葛克少校道:「不错,但是据赫林人说,他们和山里的那些部落相比,他们简直是极其
温和的了,而那个婴孩,究竟是在甚麽地方,赫林人也未必知道。」

  阿尼密呆了半晌,才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

  葛克少校又向阿隆讲了一回话,才道:「阿隆说,前几年,有一个全身都是白色的人-
-我想是白种人,也不听他的劝,一定要深入腹地去,结果就没有回来,到他们这里来换酒
喝的赫林人说,这个白人的头,缩小之後,也还是白的。那个白人可能是一个大人物,因为
曾有军队来克蓬找过他,许多白人一起来,但是他们也没敢进山去。只在克蓬询问了一番就
走了。」

  葛克少校讲到这里,直视著阿尼密,停了片刻,才道:「先生,那个白人是甚麽人?你
应该知道的。」

  阿尼密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他的脸上在冒汗,他的声音也有点苦涩,那个白人在新
畿内亚「失踪」,是轰动世界的大事,他自然知道的,他道:「是的,我知道,但是我仍然
要去。」

  葛克少校哼了一声,道:「先生,你要去只管去,我可不去了。」

  阿尼密没有出声,葛克少校又道:「就算你答应送给我十座酒厂,当我的头,被缩小了
挂在赫林人的屋子前,或是不知道在甚麽部落,被他们的孩子当球踢的时候,我是一滴酒也
喝不到的了。」

  阿尼密道:「你说得对,我没有理由强迫你跟我去,可是我还是要去。」

  葛克少校和阿隆又讲了两句话,本来,四周围的土人,不住地发出声音,但是刹那之间
,全静了下来。

  葛克少校道:「阿尼密先生,他们是在表示对你的尊敬,因为你做他们不敢做的事,先
生,我要提醒你,他们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土人。」

  阿尼密苦笑了一下,他的决心也不禁有点动摇了。

  直到现在为止,他可以说,还没有得到有关再生的宝德教授的任何有关消息,所得到的
,只不过是经过了许多人口的传说,而且极其简单,循著这种传说追寻下去,是不是能找到
再生的宝德教授,完全不可知,可是只要他再继续下去,他就得准备死亡。

  阿尼密吸了一口气,所有的土人都沉默著,好一会,阿尼密才道:「他们既然曾和赫林
人打过交道,至少该可以告诉我,如何和赫林人相处。」

  阿尼密这样说,那就是表示他还是要去。

  葛克少校呆了片刻,又和阿隆说了半晌,才说道:「阿隆说,赫林族人,最喜欢喝他们
酿制的一种酒,你要讨好赫林人,最好带点酒去。」

  阿尼密道:「那就简单了。」

  葛克少校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不过,赫林人如果对你太好感了,他们会将你
的头割下来,缩小挂起来,好让你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阿尼密有点恼怒,道:「说来说去,你无非是以为我不会有成功的希望。」

  葛克少校摊了摊手,不敢再说甚麽,阿尼密也不再睬他,自顾自走了出去,来到一株芭
蕉树下,将宽阔的芭蕉叶,一条一条撕开来。他也在想整件事,从头到尾地想一遍,他想找
出一个结论,三十年来,他致力於这件看来极其虚无的事,是不是真有价值?

  这是很难下结论的事,因为这件事,是人类历史上从来也没有过的事。如果这件事得到
了证实,那麽,人类的发展史,完全要改写,在某种意义上而言,相等於人的生命,可以无
限制地延长下去。

  阿尼密吸了一口气,他决定继续下去,三十年来,在毫无线索的情形下,他都没有放弃
,如今有了线索,怎可以不追寻下去?

  他转过身来,道:「少校,请你对阿隆说,我要大量酒,去和赫林人打交道。」

  葛克少校向阿隆说了几句话,阿隆立时大声地叫了几下,所有的土人,都以极尊敬的眼
光,望著阿尼密,在土人的心目中,这个看来衰老的,面目阴森的老人,是他们从来也未曾
见过的勇士。

  当天晚上,村落中的土人,为阿尼密举行了一个「晚会」,土人用树叶作战裙,舞著生
了锈的战刀,整夜跳著舞蹈,阿尼密自己,却在茅屋之中,盘算著从明天开始,他要一个人
行进的路程。

  第二天,阿隆已经准备好了阿尼密所要的酒,酒装在粗大的竹筒之中,一端用泥封著,
每一节竹筒,有三尺长,阿尼密一个人,自然不可能带得大多,他尽他的力量,带了六节,
扎好了负在背上,由阿隆带领土人,送到了路口,阿尼密一抬头,望著前面连绵不断的山峦
,和郁郁苍苍的森林,开始出发。他可以说是一个超越现代文明的文明人,但这时,却步向
地球上最原始的地区。

  他向前走著,不多久,连道路也没有了,他只好挥著刺刀来砍路,当他前进了约莫十来
码之际,看到葛克少校在前面,一大丛龙舌兰前站著。

  阿尼密略停了一停,葛克少校道:「先生,我还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阿尼密没有出声,只是望定了葛克,少校吞了一口口水,道:「先生,你要明白,你要
去的地方,你要见的那些人,连赫林人和他们比较起来,也可以算是文明人。」

  阿尼密道:「我明白,谢谢你提醒。」

  葛克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道:「先生,我不知道你究竟为甚麽要去找那个人,但是
你的意志是如此坚决,我想这件事一定是极有价值的,好了,我也参加。」

  阿尼密又呆望了葛克少校片刻,道:「欢迎你参加。」

  葛克少校好像本来准备期待著有热烈的欢迎的,阿尼密的态度冷淡,使他多少有点失望
,以致他呆望著阿尼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甚麽才好。

  阿尼密走向前去,道:「我不表示太乐观,因为前途太艰险,你总有退缩的时候。」

  葛克少校一副遭到了侮辱的神情,涨红了脸,大声道:「除非你放弃,不然我一直和你
在一起。」

  阿尼密按住了少校的肩,道:「好了你已经参加了一件整个和人类的未来,有极大关系
的壮举,比起来,和人类第一次踏上月球不知要伟大多少。」葛克少校睁大了眼睛,阿尼密
道:「我会原原本本讲经过给你听的。」葛克少校兴奋了起来,分了三个竹筒,负在肩上,
两个人一起向前走去,接连两天,他们只是与植物为伍,在浓密的丛林中走著,第三天,翻
过了一座山头,从山头向下望去,下面是一个盘地,面积不是很大,再向前望,仍是连绵不
绝的山岭。当天晚上,他们宿在半山腰上,到午夜,一阵连续的鼓声,使他醒了过来,葛克
少校来到阿尼密的身边,低声说道:「赫林人。」

  阿尼密侧耳听了片刻,鼓声一直在连续著,他道:「你懂得他们的鼓声?」

  少校道:「不完全懂,但是我听得出,鼓声之中,有著欢乐的意思,可能是赫林人正有
什麽喜事,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我们明天去,送上这六筒酒,可能会得到根好的待遇。」

  阿尼密没有出声音,他向下面望去,在浓密的树林掩映之中,好像看到有一点火光闪耀
著,除此之外,就什麽也看不到了,在浓稠如漆的黑夜之中,完全充满了神秘和不可知的事
。阿尼密叹了一口气,他在想,在比较详尽的世界地图上,日本的东京,和新畿内亚的腹地
,看来是隔得如此之近,大家全是地球上的一个岛上的一处地方,但是两地之间,文明和原
始的距离,却几乎等於人类整个文明史,相差五千年。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人实在是人
渺小了,渺小到了连天体中亿万星球中一个极小的星球,人本身所居住的,已经住了几十万
年的地方,到目今为止,还有太多未知数。

  阿尼密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有睡著,只是在沉思,而葛克少校在自顾自讲了许多话之後
,倒响起了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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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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