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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宝刀(二)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Nov 29 21:18:27 1999), 转信

    伦敦的街道上很拥挤,天色阴宝而寒冷,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了下来,
年轻人向红灯望了一眼,就在那一刹间,他陡地感到极度的疲倦,那种陡然
袭上心头的疲倦,使得他打了一个呵欠,而且,自然而然地揉了揉眼。
    可是,当他的手在眼上揉一揉之后,看出去,红灯变得模糊而扩大、红
灯转成了绿灯,他仍然有点发怔地望着,在他车后的那些车子,立时响起了
喇叭声,他下意识地踏下油门,车向前驶去。
    情形越来越不对了,不但他觉得更疲倦,而且,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
糊,在他前面的那些车子,几乎的都成了一条一条的虚影。
    他竭力想令自己看得清楚一些,可是已经没有法子做到这一点了,他无
法再驾车,他只是尽了他最后一分气力,将车驶近街边,停了下来。
    而当他肯定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之后,他想好好整顿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可是他的头脑,已然迟钝得什么也不能想,他身子伏向前,压在驾驶盘
上,就睡着了。
    年轻人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才感到了一阵剧烈的摇撼,仿佛是他置身在
大海之中,而海上正吹着狂风,他努力瞪开眼来,看到有人在摇他的身子和
拍他的脸颊。
    足足有1分钟的时间,他还是看不清在摇他的是什么人,然后,像是放
映机的镜头焦距渐渐校正了一样,他看清楚了,在急摇着他的,是一个戴着
球形帽,神情充满了讶异的伦敦警察。
    年轻人试图发出声音来,可是却做不到,他的喉际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
了一样,同时,他也发现,那在摇着他身子的警察的脸上,有红色的光芒在
闪耀,那种红色光芒,是来自街头的霓虹灯光。
    天已经黑了!
    年轻人陡地一怔,喉际终于发出了一下声响来,那警察也同时发间道:
“先生,你需要帮助么?”
    年轻人清了清喉咙,他的声音仍然很嘶哑,道:“我,我……怎么了?”
    那警察道:“你可能是太疲倦了,先生!”
    年轻人又揉了揉眼,那警察又道:“在这里停车睡觉,是不适宜!”
    年轻人道:“谢谢你提醒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警察已经向后退去,年轻人再吸一口气,他已经
在那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将所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他离开那家古董店的时候,大约是下午3点钟,而现在一北看了看手
表,时间已然是7点钟了!
    那也就是说,从他突然感到了一阵疲倦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4小
时。或者说,他已经伏在驾驶盘上睡了4小时之久。
    他是不可能就这样疲倦起来,在车中睡着的。
    而他竟然这样地睡着了4小时,而那只说明了一点:他受了药物的催
眠!
    那柄宝刀!年轻立时想起了那柄宝刀,他回头向后面的座位,看了一
眼,那盒子还在,他忙又欠身,打开盘子,刀也在,他还将刀拉出了刀鞘,
看了一看。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团,那警察还在车旁道:“那是什么?看来像是古
董!”
    年轻人呐哺地道:“是给我叔叔的生日礼物。”
    警察没有再说什么,向后退去,年轻人重又驾着车驶向前,10分钟之
后,他挟着那只盒子,走进了他所居住的酒店,一进房间,他先将自己的
头,在冷水中浸了半分钟,然后用力擦着脸。
    再然后,他来到灯下,仔细察看那柄波斯宝刀,以他对古物的认识能力
看来,那柄宝刀井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他放好了宝刀,坐下来发怔。
    这真是大奇怪了,好象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过,除了他莫名其妙地昏睡
了4小时之外。他可以会在驾车途中,疲倦得非睡不可呢?
    年轻人伸伸手在自己的头上,轻轻地敲着,他的身子略挺了一挺,他想
起了那杯酒!在古董店经理室中,经理斟给他的那杯酒!
    如果他是受了药物的催眠(看来一定是如此),那么,唯一的可能,就
是那杯酒中有古怪。
    可是,当年轻人想到这一点之际,他又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当然,他
承认,当他在那经理室中,接过那杯酒的时候,他心理上,绝没有任何防
范。但就算他根本未曾想到会有意外发生,要是经理在斟酒之际,有什么份
外的动作,他也一定可以觉察得到的。
    现在,他回想起来,经理在柜中,取出酒瓶酒杯,倒酒,一人一杯,同
时举杯,同时喝酒,一切经过,历历在目,要是经理当着他的面,在酒里放
了药,而他竟然未曾觉察的话,那么,他的感觉实在太迟钝了,而经理的手
法也实在太快了。
    年轻人心里的疑团解不开,他又仔细地察看着那柄宝刀,然后,收拾了
一下行李,他原定今晚10时离开的,虽然无缘无故损失了4小时,但是还
不至于误行期。
    当他离开酒店,上了飞机,一直来到了他叔叔居住的城市,和他叔叔见
了面,他几乎都在想解开心中的那个疑团,可是却一直没有结果。
    他叔叔咬着烟斗,燃烧的烟叶,发出浓郁的香味,当年轻人挟着盛载宝
刀的盒子走进来的时候,老人家看来容光焕发。
    年轻人大声叫道:“生辰快乐!”
    老人家抬起头来,现出极其高兴的笑容来,道:“偏偏你记得,是不是
来提醒了我又老了1岁?”
    年轻人笑道:“65岁,不能算是太老。”
    老人家摊了摊手,道:“要记得,当人家连连称赞你看起来年轻的时候,
这就说明你已经老了”
    年轻人也笑着,双手将盒子捧了过去,道:“这是生日礼物!”
    老人家接过了盒子,放在桌上,侧着头打量着,年轻人说道:“猜猜看,
是什么?”老人家吸着烟,顺手拿起一具放大镜来,凑在盒子上看了看,
“晤”地一声,道:“是十八世纪俄国工匠的杰作,你看这个——”
    他指着一个金丝盘上的花纹,道:“那是俄国雷里耶夫大公的微章。”
    年轻人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表示佩服。
    老人家又道:“这位大公,是当时世界上最出名的古物收藏家,俄国革
命之后,他的收藏品有一小部分流到古董市场上,全是著名的主物,晤,让
我来猜猜,这盒子里的是——”
    老人家讲到这里,向年轻人望了一眼,年轻人作出了一个表示绝望的神
情,老人家笑道:“你从伦敦来,其实我不必猜了,一定是伦敦伊通古董店
的十大珍藏之一,那柄波斯王达理阿的佩刀。”
    年轻人无可奈何地道:“我应该用一块布将盒子包起来,你就猜不到
了!”
    老人家知道他叔叔一定喜欢这件礼物的,可是当他望着他叔叔的时候,
却看到他叔叔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接着,老人家拔出了那柄刀来,又
看了一看,才将刀放回盒子之中。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道:“怎么样,你不喜欢?”
    老人家却反问道:“多少钱买的?”
    年轻人又怔了一怔,说了一个价钱,老人家忽然笑了起来,道:“你不
是来考我的眼力来了吧!”
    年轻人再怔一怔,道:“假的?”
    老人家望了他侄儿片刻,像是很难措词,但是他还是道:“我怕伤了你
的自尊心,或者,我应该高高兴兴,接受礼物,什么也不说,反正我们不在
乎金钱上的损失。可是——”他略顿了一顿,“我却在乎我的侄儿受了愚弄,
对,这是制作得极其精巧的假货。”
    年轻人立时想起那莫名其妙的4小时昏睡,但是事后,他也曾详细察看
过那柄宝刀,和他购买的时候,完全一样,除非购买之际,就是假的,但是
那好象不可能,他曾经确实地鉴定过。
    老人家一直望着他双眉紧锁的侄儿,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刀柄上的
金丝盘纹,波斯人的嵌金技术——”
    年轻人不等他叔叔说完,就伸手拿过那柄刀来,察看着刀柄部分,又拿
起放大镜来照看。
    这时,他也看出来了。刀柄部分镶嵌着的金丝,整齐、紧密,是高度工
艺技巧的作品,他当然还记得,他在经理室中所看的那一柄,也就是他所买
的那柄刀柄上镶嵌的金丝,有少许松弛的现象——那是由于当时,波斯工匠
的嵌金技术,还未曾登峰造极之故。
    现在在他手中的那柄刀是假的!
    年轻人慢慢放下了那柄刀,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他买的那柄,不折不
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而他带回来的那一柄,只不过是一柄精巧的仿
制品。
    他带着真货出店门,带着假货回来,当然是叫人掉了包,而掉包是在什
么时候进行的,也再明白不过,他曾睡了4小时之久!4小时这中,可以将
刀掉来掉去,掉上几千回了!
    年轻人陡地感到耳根一阵发热,虽然他的面前没有镜子,可是他也可以
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红得可以了。正如他叔叔所说,他可以完全不在乎
那笔钱,然而,这样受人愚弄,那却是奇耻大辱,他是干什么的,怎么可以
栽这样的一个筋斗?
    他抬起头来,看到他叔叔正盯着他,他有点苦涩地笑了一下,老人家的
神俏看来很不在乎,道:“怎么样,要不要找我帮忙?”
    年轻人立时神情坚决地摇着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解决r
    老人家转着手上的刀,道:“其实,我对于古董,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嗜
好,这柄刀也制造得很精致——”他话没有说完,年轻人已经伸手,在他的
手中,将刀取了过来,摇头道;“我会将真的换回来,我想不必太久,你也
不必担心什么。”
    老人家笑了起来,道:“对于你,我从来也没有担心过什么。”
    两叔侄笑了起来,年轻人将刀放进盒中,合上了盒盖,顺手将刀放在一
边,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谈了不少话,可是全然未曾谈到那柄刀,甚至他们
两人的视线,也未曾扫及那柄刀,好象那柄刀已经根本不存在了一样。
    直到年轻人告辞离去,在走向门口之际,他才顺手拿起了那柄刀来,挟
在胁下,当他刚要跨出门口时,老人家忽然道:“你预算要多少时间,才能
够结束了这件事?”
    年轻人笑着,说道:“我看,几天就够了!”
    老人家一面点着烟丝,抽着,浓烟自他的口中。鼻中一起喷出来,他缓
缓地道:“别太乐观了,有时候,事情看起来越是简单,做起来就越是困
难!”
    年轻人扬了扬眉,大有兴趣地道:“什么事?”
    老人家挥了挥手,道:“到时再说,你去吧!”年轻人伸手轻拍着刀盒,
走了出去。
    离开了他叔叔的屋子,在两旁全是白杨树的小道中,慢慢几前踱着,年
轻人的胁下,仍然夹着那盒子,而他的另一只手,在盒上轻轻拍着——那是
他的习惯,在他思想的是时候,总喜欢作一点有规律的小动作。
    春寒犹在,风吹上来很有点冷,道上有干枯的树叶,随风在打转。年轻
人心中在玩味着他叔叔的话:有时候,看来很简单,实际上是很复杂的。
    现在,他遇到的事,看来真的很简单:他买了一件古董,在离开古董店
之后不久就昏迷,当他醒来之际,古董变成了假的,叫人掉了包,事情就是
那么的简单。
    而更简单的是,当他离开古董店之后,他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在古董店
的时候,他却曾喝过一杯酒,自然,他的昏迷,是由于那杯酒在作怪。
    而古董店的经理,在斟那杯酒时,井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这一点也很
容易解释,整瓶酒,根本是早已下了药的,在他昏迷不醒之际,古董店的经
理,可能同时也在昏迷不醒。反正几小时的昏迷,对人的健康,并没有什么
特别的影响,那比临时在酒中做手脚。安全得多了。
    至于古董店的经理为什么要那样做,那更简单了,为了钱!
    古董店的经理,用一柄仿制的宝刀,换回真的宝刀去、他又可以将这柄
宝刀,再出售一次,得到可观的金钱。
    整件事,看来就是那样简单:一个贪婪的古董店经理,愚弄他的顾客。
    要应付这样简单的事,对这个高大、挺拔,经历过许多奇怪惊险的事情
的年轻人而言,实在太轻而易举了。
    年轻人来到了车旁,上了车,驾着车向前驶,尽管他的耳际,还不断响
着他叔叔的告诫,可是他的心情却很轻松,他已经决定要让那古董店的经
理,吃一点苦头,要他加倍报复,不但要得到那柄波斯的宝刀,而且,还要
弄走那古董店中的另一样最值钱的东西。
    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情变得很轻松;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的车,转了一个弯,这路笔直地向前,道上的车很少,年轻人在倒后
镜中,看到一辆黄色的车子,在他的车后,好象在跟踪着他。可是当他减慢
速度之际,那辆车子却立时在他的旁边,赶了过去,车速十分高,以致年轻
人只看到,驾驶那辆黄色车子的,是一个女人,他一直再向前驶,那辆车
子,也没有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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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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