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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aron (野百合), 信区: SFworld
标  题: 阴差阳错--卫斯理07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pr 28 18:01:12 1999), 转信

发信人: btm (源径远), 信区: SciFic 
标 题: 阴差阳错--卫斯理07 
发信站: 饮水思源站 (Tue Apr 13 21:55:54 1999) , 转信 

七、黄鹤楼头吟啸 
  卫斯理和白素,都没有出声,因为他们都不知道祖天开口中的「那个人」是甚 
麽人。 
  他们互望了一眼,等待祖天开进一步解释。只见祖天开面肉扭曲,现出极痛苦 
的神情 那时,他的样子很可怕,若是要拍甚麽恐怖电影,他根本不必化妆,就 
可以收到令人震栗的效果。 
  等了一会,不见他有表示,看他的神情,像是正沉浸在往事之中。卫斯理忍不 
住问了一句:「那个人?你是指王大同的祖父?」 
  卫斯理这句话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问错了。因为刚才祖天开说「一直没有找 
到那个人」,那当然不会是王大同的祖父 祖天开是一直和王老爷在一起的! 
  可是,世事当真难料得很,有时误打误撞,错有错着,虽然事後回想起来,仍 
不免啼笑皆非,但当时确然使事态大有突破! 
  卫斯理说了这一句话之後,祖天开顺口应了一句:「不……不是王妹妹。」 
  祖天开在回答的时候,一定全副心事,仍放在回忆往事上,是在精神不集中的 
情形之下,顺口说了出来的。 
  可是这句话才一出口,他却陡然震动,立时向卫斯理和白素两人望来,神情古 
怪之至。 
  卫斯理和白素两人乍一听得祖天开那句话,也是一怔,一时之间,会不过意来 
,可是再一看到祖天开那种古怪之至的神情,他们也就明白了! 
  在无意之中,祖天开称王大同的祖父为「王妹妹」 那当然不是王老爷的真 
名字,哪有大男人的名字叫「妹妹」的? 
  那是一个亲密之极的称呼,情形如贾宝玉称林黛玉为林妹妹一样! 
  在祖天开和王老爷之间,竟然出现了这样亲密的称呼,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也可想而知。卫斯理和白素,刹时之间,都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祖天开和王老爷,是同性恋者! 
  一明白了这一点,许多古怪的现象,都迎刃而解了。例如祖天开和王老爷之间 
,主仆不像主仆,朋友不像朋友的关系。 
  又例如祖天开对王家叁代,忠心耿耿,把王家的下一代当成了是自己的後代。 
再例如他对王大同的婚事,如此超乎寻常的紧张。以及像「许愿宝镜」这样的宝物 
,他甘心让给王老爷先使用。 
  这一切,都是为了王老爷是他的「王妹妹」! 
  王老爷的情形,比祖天开复杂。祖天开是彻底的同性恋人,而王老爷则是双性 
恋,所以他也娶妻生子。 
  同性恋这回事,科学家已证明是受到遗传密码的影响而产生的人类行为,不由 
个人的意志而控制,也不能称之为不正常,当然更不应受到歧视。 
  但当时,卫斯理和白素,还是感到了一阵子不舒服。後来,他们讨论,交换了 
当时相同的感觉,卫斯理摇头:「我自问并不歧视同性恋者,为甚麽还会有这样的 
感觉?」 
  白素想了一想:「我想那是由於太意外了,像祖天开这样的一个大汉,又那麽 
老了,怎麽也和同性恋扯不上关系……太突然了!」 
  卫斯理仍摇着头 并没有甚麽意义,正如白素所说:「太突然了。」 
  他叹了一声:「同性之间的恋情,也很有些回肠荡气,至死不渝的。」 
  或许是由於卫斯理感叹得太深切了,白素立即张臂,轻抱住了他。 
  卫斯理笑:「放心,我才不会去找 」 
  白素一伸手,掩住了卫斯理的口,没让他再说下去。 
  当时,两人明白了祖天开和王老爷的这种关系,有了不舒服的感觉,神情自然 
不免也有点古怪。 
  虽然同性恋关系,在中国古已有之,历史上都有明文记载,并不是西风东渐之 
後从西方传过来的,而且也一直十分公开,反而一直到了近百年,才被社会普遍歧 
视,被当作是见不得人的事。这种社会风气是为何形成的,很是莫名其妙。 
  既然社会风气如此,那种关系自然也成为不可告人的秘密,祖天开无意之中 
露了,一时之间,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才好。 
  卫斯理和白素同时也想到,祖天开一定极爱恋他的「王妹妹」,可以想像的是 
,「王妹妹」就算要他赴汤蹈火,他也不会拒绝! 
  祖天开挥着手,在古怪的神情之中,先是极勉强地挤出了一个难看之至的笑容 
,然後道:「看,我竟然……竟然……」 
  他想掩饰,可是却又实在不知道如何措词,更是尴尬。白素若无其事地一笑: 
「男孩子,从小家里怕他多病痛,取小名叫妹妹,也多的是。」 
  祖天开一听,感激莫名,连声这:「是!是!」 
  卫斯理没有白素那麽厚道,而且,他知道,再在这个秘密上掩掩遮遮,对了解 
当年发生的事,并没有帮助,还是挑明了的好。 
  所以他提高了声音:「其实,两个男人之间,有超乎朋友的感情,也不算甚麽 
,这种事,只要不妨碍别人,大可我行我素!」 
  当卫斯理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祖天开样子怪异,等到卫斯理讲完,他才长叹 
一声:「冤孽,真是……前生的冤孽啊!」 
  卫斯理又道:「我曾遇到过两个将军.也有此好,那是由不得人作主的事!」 
  祖天开伸手在脸上重重抹了几下,声音像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傅来:「我一见 
到了他……就不能自主,是的,由不得人作主……那一次,他带着一船货,在运河 
遇了盗,恰好我经过……」 
  祖天开接下来的十来分钟之中,就断断续续,很是凌乱地叙述着往事。那一椿 
往事,并没有甚麽特别,无非是在兵荒马乱的岁月中,一个商人遇上了盗匪的经过 
。 
  特别的是,在这次盗劫事件中,恰好叫祖天开遇上了,祖天开出手,救了商人 
,商人自然感恩,两人就此相识。不单祖天开同性恋的因子发作,偏偏对方也有同 
性恋的倾向。 
  从此,就开始了两人之间难分难舍的关系,一直到王老爷死,祖天开伤心得七 
天不进食,仍然未曾终止,而延续到王大同的父亲……到王大同! 
  祖天开说完了这段经过,又连喝了几口酒:「自此,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很是 
逍遥快活……说快活过神仙,也不为过,他对江湖上的事,甚麽都不懂,我就带着 
他到处去开眼界……」 
  祖天开越说越是陶醉,从他的话去想像,富年的情景,应该是一个身怀绝技的 
伟丈夫,带着他新婚的娇小妻子,到处去游历亨乐,风光无限 不论局外人怎麽 
想,他们确然是这样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在享受着人生。 
  那麽,怎麽又会和曹普照发生关系的? 
  祖天开把一瓶酒喝完,白素劝阻:「别喝太多了,喝多了,话说不清楚,你不 
把往事全说出来,只怕死也不会瞑目!」 
  祖天开居然听劝,点了点头:「是,非得竹筒子倒豆,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不可 
,不然……真的是死不瞑目,卫夫人说得没错!」 
  妙的是,他话是那麽说,可是说了之後,却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 
  他抹着口,忽然又道:「那晚上,赶走了盗贼,进船舱,掌起灯来一看,我就 
呆了,以为是哪一个戏班中的花旦,他……长得好看,所以,我和他在一起,到处 
都招惹他人的眼光。」 
  王大同的祖父,如果从王大同的身上去找影子,那不失是一个俊俏男子,而在 
祖天开眼中看出来,自然更加「好看」了。 
  事实上,祖天开这样的大汉,单是一个人,不论出现在何处,已经够招惹他人 
的目光了,何况再和一个俊俏郎君在一起,那自是火上加油。 
  祖天开又举起瓶来,但这一次,他没有喝酒:「是在黄鹤楼,在楼上,我和他 
正在看江景,他学问好,会吟诗,吟诗的声音又好听 」 
  听他说得肉麻,卫斯理忍不住道:「吟诗就吟诗,声音又好听到哪里了?」 
  祖天开没有听出卫斯理觉得肉麻的反感(当局者迷),一本正经地道:「是好 
听,比唱戏还好听,当时,就有不少人叫好,喝采,他念的是……念的是……」 
  祖天开伸手敲头壳,他想不起那首诗来了。 
  古来颂黄鹤楼的诗虽多,但无过於「昔人已乘黄鹤去」了,卫斯理不耐烦:「 
是不是『白云千载空悠悠』甚麽的那几句?」 
  祖天开瞪大了眼,神情怪异 像是这首诗,别人都不会,只有他的「王妹妹 
」才会一样! 
  他望了卫斯理一会,才道:「会这诗的人虽然多,但是谁也没有他吟得好听! 
」 
  卫斯理并不反对同性恋,可是这时,祖天开在没口称颂的,就算是一个绝色美 
女,他也会感到忍无可忍。他正想出言,结结实实讥讽一番,白素已轻碰了他一下 
:「从美的方面去设想一下当时的情形!」 
  卫斯理「哼」了一声,刚想说「何美之有」,已听得祖天开用十分神往的声调 
在说着:「他洋化,爱穿洋装,格外醒神,吟的却是古诗,我不懂诗,可是也豪兴 
大发,不禁引吭长啸,一时之间,黄鹤楼上下,好几百游人,全都屏气静息,听我 
们一啸一吟。後来那人说,我们配合得那麽好,简直是天人合一!」 
  听得祖天开说得那麽有感情,卫斯理也不禁动容,立刻设想出六十多年之前, 
着名的胜迹,黄鹤楼头的景象来。在那时代,穿西服自然惹人注目,卫斯理脑中泛 
起的情景之中,代入了他曾见过的京剧大师,四大名旦之首的梅兰芳的西服相片, 
俊俏非凡,玉树临风。 
  王老爷当年,当然不可能比得上梅兰芳,但也必然英俊挺发,仪表出众。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一个彪形大汉。武林大豪,自有一股慑人的气概,也不是 
寻常人所能及。 
  这样的两个人,凭栏而立,面对波光粼粼,帆影点点,江风习习,又当两人心 
情最快乐的时候,一啸一吟。此情此景,自然既有诗情画意,也有豪情胜概,确是 
不可多得的情景。 
  卫斯理想到这里,和白素互望,两人都发出了会心微笑,显然两人的脑海之中 
都出现过同样的画面。 
  卫斯理不再讥讽祖天开,因为这样的场面,不相干的人设想起来,也不免悠然 
神往。当事人在回忆时,自然格外陶醉,说起经过来,再肉麻也情有可原了。 
  卫斯理问了一句:「王大同的祖父,名字是 」 
  祖天开立即道:「他名字很雅,叫王朝。他告诉我,那字,不念『朝廷』的朝 
,是念早字音。」 
  卫斯理一听,心中又忍不住好笑,「王朝」这个名字,只好算是特别,不见得 
有甚麽雅。 
  祖天开又道:「他自号『绛霞』。」 
  卫斯理不由自主,身子发了一下抖 这位王朝先生,看来早有女性化的倾向 
,哪有大男人取了这样女性化的名字的? 
  看祖天开在说出王朝号绛霞之际,还十分自傲,卫斯理只好苦笑。白素却道: 
「好,朝霞之中,以绛色的最美,他这号可取对了!」 
  祖天开一听,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笑容,连声道:「卫夫人是有学问的,真 
懂!」 
  祖天开说着,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神情陶醉之极。 
  过了一会,祖天开才道:「他一开始念,我就长啸,跟着他抑扬顿挫,他见我 
不换气,知道我在逞能,所以故意放慢了来吟,我越啸越有精神,等他吟完,我兀 
自拖了好久的尾音,直到静下来好久,才有轰雷也似的采声傅来。唉!采声雷动, 
自然也惊动了游人,那人就是这样被吸引来的!」 
  祖天开在叙述之中,再度提及「那人」,自然就是他一直在找而找不到的「那 
人」了。 
  他第一次提到那人的时候,说是叫曹金福来杀他,他并不怕死,只是「不甘心 
一直找不到那人」 连死都甘心,可知「那人」在整件怪事之中,十分重要。 
  但是说到现在,除了知道他、王朝和「那人」是在武昌长江遇上,黄鹤楼头初 
识的之外,那人是何方神圣,一无所知。 
  卫斯理性子急,想要催促,却被白素连连使眼色阻止。 
  祖天开又道:「楼上楼下,在采声之中,不少江湖中人认出了我来 我这样 
子,容易叫人认出。那时,我在江湖上颇有名头。认出来的人,纷纷前来行礼,有 
受过我大恩的,更当众叩头,一时之间,热闹非凡。他也很高兴,在我身边说:『 
一直只当你吹牛,原来你真是武林大豪,了不起!』听得他那样说,真是比喝了最 
好的酒还舒服 後来他教我,那是说如饮……如饮……」 
  他连说了两次「如饮」,难以为继,卫斯理提醒他:「如饮醇醪!」 
  祖天开道:「对,就是这句话!」 
  他说着,舐着唇舌,仍然在回味着这句话,过了一会,他才道:「就在这时, 
那人就出现了!那人……那人……那人……」 
  卫斯理叹了一声,祖天开也叹了声:「要不是那人出现,也不会有以後的事发 
生,所以提起他来,不免感慨。」 
  卫斯理不再催他,祖天开喝了一会闷酒,才道:「那人器度轩昂,看来不是富 
商巨贾,就是达官贵人,而且出言斯文。他走向前来,第一句话我就没有听懂,可 
是他却一听就和那人搭讪上了。」 
  祖天开口中的「他」自然就是王朝。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是,那人走向前来 
,吐属文雅,祖天开没有听懂,王朝听懂了,就和那人攀谈起来。 
  祖天开又道:「那人既然得他欢喜,我自然也对他客客气气,他请我们喝酒, 
说是很仰慕我们。他在喝了几杯之後,指着我道:「阁下可以说是人中龙凤了,若 
不是我早几个月见到了另一个人,一定会托你做那件事。」 
  卫斯理道:「等一等,你们坐下来喝酒,相识有一些时间了,难道还没有互相 
请教姓名?」 

  祖天开这:「有,甚麽贵姓台甫了一阵子,那人说他姓阴,单名差。」 
  卫斯理道:「岂有此理,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 
  祖天开连连点头:「是呀,後来我就问,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我也不知有人 
姓阴的。可是他说:『他就是阴差。』」 
  卫斯理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一动。 
  曹金福那血海深仇的主要仇人,是从阴间来的。他们推理的结论是,那人可能 
是李宣宣的前任,阴间使者,也可以简称阴差。 
  祖天开口中的「那人」是不是就是那个阴差?这「阴差」两字,不是他的名字 
,是他的身分。 
  祖天开为人粗豪,大而化之,弄不清楚。王朝却知道了那人的身分,所以告诉 
祖天开、那人就是阴差。 
  祖天开的叙述,虽然细碎零星,但是也渐渐说到骨节眼儿上来了! 
  卫斯理一挥手:「好,就算他叫阴差,请再说下去!」 
  祖天开皱了皱眉:「当时我极不喜欢这个名字,阴差,阴差,倒像是从阴间来 
的一样。我也不喜欢那人老和他一起低声说些我听不到的话。我曾和他说,他笑着 
回答我:『他真是从阴间来的!』当真胡说八道之极!」 
  从这段话来分析,可以看出,阴差出现之後,和王朝合得来,和祖天开没有那 
麽亲热,所以引起了祖天开的不满和妒意。 
  自然,在这样的情形下,王朝知道阴差的事,多於祖天开所知了。 
  祖天开道:「当时我心想,你有事要托我,还这般大模大样,若是掉转来,有 
事要求他,不知是甚麽模样了。我并没出声。那人又道:『那另一个人,嗯,个子 
比你还高了半个头!』我一听这话就乐了,个子要比我还高的人,我看普天下很难 
有几个,我有一个把兄,是当年在关中道上相识的,武功极高,个子比我还高半个 
头。那……便是……曹普照了。」 
  祖天开在说到「曹普照」这名字之後,沉默了片刻,又喝了很多酒,一路罗罗 
嗥嗥,说如何和曹普照一见如故,肝瞻相照,歃血结义的经过。又说有两年,和曹 
普照携手并肩,闯荡江湖,在江湖上威名大震,黑道中人更是闻名丧胆等等事迹。 
甚麽夜挑了秦岭的黑虎寨,甚麽消灭了巢湖的湖匪,八十八个湖匪,无一幸免等等 
。 
  他的这一部分叙述,每一段都是武侠小说中的上佳情节,可是卫斯理却越听越 
不耐烦,因为卫斯理不想知道那些事,只想知道以後的事。 
  他一伸手,自祖天开手中夺过酒瓶:「别说你和他如何并肩作战了,说说何以 
你竟会令他合家大小,一起命丧吧!」 
八、情义难两全 
  卫斯理这话,当然说得很重,白素後来也怪他不应该那样说。卫斯理分辩:「 
重症用重药,他说个没完,要是不狠狠阻止他,十天八天也不够他说!」 
  当时,卫斯理这句话才一出口,祖天开便陡然静了下来,喉际发出了几下抽噎 
的声音,哑着声,含糊下清地道:「我……我是……情……义难两全啊!」 
  若不是早已明白了祖天开和王朝之间的关系,还真不容易明白他的这句话。 
  但既已明白了情由,这句话就很容易明白 後来祖天开成了「血海深仇」事 
件中的凶手,原来竟是为了王朝,是王朝要他如此做的。王朝是「情」,曹普照是 
「义」,「情义难两全」 他祖天开这个混帐王八蛋武林大豪,就舍义而取了情 
! 
  卫斯理自然而然,骂了祖天开,是因为祖天开为了顺王朝之意,竟杀了曹普照 
合家大小,这是甚麽行为? 
  江湖上向来鄙视「重色轻友」的行迳,祖天开的重色轻友,可谓已至极点,难 
为他还有脸为自己的恶行开脱,说甚麽「情义两难全」! 
  卫斯理并不掩饰鄙夷的神情,白素问:「事情总有一个缘起,因何而会情、义 
之间,有了两难全的情形出现?」 
  祖天开道:「当时我一听,就知道那人所说的高个子,八九不离十,会是曹普 
照,所以我道:『那位好汉是姓曹吧?』那人一听,大是讶异,我哈哈大笑,告诉 
他那是我的把兄!」 
  卫斯理咳嗽了一声,示意祖天开快些转入正题。 
  祖天开停了片刻:「那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决定了以後发生的事 我一时好 
奇,问了一声:『你托我的把兄做甚麽事啊?』那人的回答,我到现在,每一个字 
都记得,那……畜牲答的是:『我托他把一件东西带回阴间去……物归原主!』那 
……畜牲!」 
  卫斯理和白素又互望了一眼,知道他们事先的分析,离事实不远,那名阴差, 
确然是李宣宣的前任,身分特别之极,负有往来阴间和阳世的任务,和李宣宣一样 
,是替阴间工作的。 
  (这个特殊而又神秘的身分,由於超出了人类的知识范畴之外,所以很难用一 
个名词,或是叁言两语可说得明白的。但是在看了这个故事,和以前的几个故事, 
或以後的几个故事之後,必然会有相当概念,知道有这种身分的人在 或者如後 
来,陈长青、温宝裕他们称之为「半人半鬼」。) 
  祖天开在连骂了两声「那畜牲」之後,像是多少解了些恨:「当时,我一听, 
又轰然大笑起来 当我第一次听到他自称从阴间来的时候,我已经轰笑过。可是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笑,他常说我人太粗鲁,待人处世,没有礼貌,所 
以处处提醒我。他……对我真好……」 
  祖天开又陶醉在他和王朝的感情中,回味了好一会,才道:「可是我真的忍不 
住发笑,非但笑了,而且还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你这说的是人话吗?』那家伙看 
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我没听到他的笑声,也向他看去,却见他眉心打结,正在想 
甚麽。那人向我道:『你不信就算了,我看王兄倒是相信的!』我忍无可忍,提高 
了声音:『他才不会信,托人带东西到阴间去,那这个人岂不是要死了才行,谁会 
信这种鬼话?』你们说是不是?」 
  卫斯理和白素一起点头:「这种话,才一听到,确然不会相信!」 
  祖天开道:「可是……可是……」 
  白素沉声道:「可是王朝却相信了,是不是?」 
  祖天开长叹一声:「开始,我想他至多也是好奇,所以问了些问题,可是不知 
怎麽,叁弄两弄,他就相信了那人的屁话!」 
  祖天开说到这里,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闭上了眼睛,看来又沉浸在回忆之中 
了。 
  确然,六十多年前的往事,这时正一幕又幕地在他的脑海中浮过 既然如此 
,不如就直接来看当时的情景,不必由祖天开断续地来叙述了,那要直接得多。 
  而卫斯理、白素两人,对事情经过的反应,会夹杂其中,来一个时空交错,这 
可以说是「立体说故事法」 其实,用甚麽法说故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出 
来的故事是不是好听。 
  好了,六十多年前,黄鹤楼头是怎麽样的一副情景呢?叁个人在共饮畅谈,一 
个是西装草履,头发中分,发腊令头发铮亮的美男子。美男子看来文质彬彬,眉目 
如画,可是身形也很高,形容这样的美男子,用「玉树临风」这句成语,最恰当了 
。 
  黄鹤楼是游人众多之处,也有相当多女性游客,见了这美男子,没有不使自己 
的眼光多停一两秒的,有好几个妙龄艳妆的女子,甚至双颊会无缘无故红将起来, 
以致要手托桃腮来掩饰。 
  可是美男子对那些异性,都并不多望一眼,只是兴高采烈地在交谈。 
  这个美男子,自然就是祖天开口中的「他」,姓王名朝字绛霞的那位仁兄了。 
  另一个则是铁塔一样的彪形大汉,说话时声如响雷,喝酒时气吞山河,说到兴 
头上,醋钵也似的大拳头,随便在桌上敲一下,就发出砰然巨响,把桌上的一切, 
震得直跳了起来。 
  有这样的一个大汉在,所以附近的几张桌子都没有人,谁都这样想:这样的大 
汉,别说他有意打你一拳,只消他挥手的时候,给他带上一下.只怕也得断上几根 
骨头。 
  那大汉,自然就是祖天开 那时,离他在法场之上,夺了刽子手的大砍刀, 
天神一样,在雷声电光之中,大踏步离开之後,已有好多年了。他在江湖上闯得轰 
轰烈烈,已成了武林大豪,不单是身形魁伟,而且另有一股慑人的威势!一袭宝蓝 
长衫的左襟上,竟用金线绣了一柄大环金刀! 
  再一个,则是一个胖子,面团团如富家翁,半秃头,顶心没有头发之处,冒油 
而发亮,看起来很有气派,说他和阴间有关系,确然不容易令人相信,但是他却就 
是那位阴差先生。 
  已经由祖天开叙述过的部分,自然不再重覆了。所以一开始,是王朝望着阴差 
的胖脸,饶有兴趣地在问:「阁下从阴间来,何以倒要托人把东西带回阴间去,自 
己带回去不就行了吗?」 
  王朝这样问,很有些调侃的意味,祖天开应了一句:「照啊!」喝了一大口酒 
。 
  王朝在这之前,已经和阴差说了许多话,那令得祖天开心中微感不快,所以他 
希望阴差受窘。 
  谁知道阴差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那可不行,要用那物事,才能来去阴间, 
我是偷出来的,不想再回去了,唯有托人带回去,那物事在阴间很重要。」 
  祖天开越听越不耐,正想大声责斥,但是王朝却兴趣盎然:「那是甚麽物事? 
」 
  阴差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但称之为阴间之宝,那是错不了的!」 
  王朝再问:「替你带东西到阴间去的人,是不是还有还阳的机会?」 
  阴差点头:「当然有,不过照我看,人人都会愿意留在阴间!」 
  祖天开这一次,不等王朝再问,就大喝一声:「那你又怎麽不留在阴间,却到 
阳世来了?」 
  他的嗓门大,一开口,连楼下都能听见,说的话又古怪,一时之间,人人向他 
望来。 
  阴差淡然一笑:「我另有特别的原因,不必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会信!」 
  祖天开闷哼了一声,向王朝一挥手:「我游兴已尽,我们走吧!」 
  他这话已说得很露骨了,那是说,阴差败了他的游兴,他不想再逗留在这里, 
和阴差这个人胡说八道下去。 
  可是王朝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王朝居然道:「不,我和阴兄一见如 
故,正要请教!」 
  他说完,看到祖天开怔在那里,他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走,只管先走!」 
  祖天开一听,几乎肺都要气炸,他自然不是好脾气的人,可是一腔怒火,偏偏 
在王朝面前,一点也发作不出。 
  他当然不舍得离开王朝,霍然起立之後,只是走开了几步,到了栏杆旁,看江 
水,生闷气,大口喝酒。 
  开始时,他还听王朝在向阴差询问阴间的情形,阴差有问必答,祖天开越听越 
闷,酒也越喝越多,渐渐地酒意涌起了上来,也听不清王朝和阴差又说了些甚麽。 
  一直到夕阳西下,落日血红,王朝才来到祖天开的身边,宣布:「我要和阴兄 
作竟夜之谈,阴兄会随我们回客栈去!」 
  祖天开盯了王朝一会,又怒视着阴差,几乎要出手把阴差抓起来,抛下长江去 
王八! 
  王朝可能看出了他目有凶光,所以叫了他一声,并且道:「事情很重要。我还 
有好多地方不明白,必须请教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我不能错过!」 
  王朝说来,坚决之极。祖天开本就扭不过王朝,这时也只好点头答应。 
  回到了客栈,在上房之中,祖天开喝闷酒,王朝和阴差密谈,也不知说的是甚 
麽,两人竟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祖天开自顾自喝酒,不一会就已鼾声如雷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王朝在打太极,看来精神奕奕,极其兴奋。阴差则歪倒在一 
张榻上,沉沉入睡。 
  王朝一看到祖天开醒了过来,就向他走来,一面走近,一面卷着雪白的绸衫的 
衣袖,样子潇 ,他来到祖天开的面前,问:「你那位姓曹的把兄,和你的交情如 
何?」 
  祖天开想也没想:「极好,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算得是生死之交。」 
  王朝皱了皱眉,半转过身去,把卷起了的衣袖放下来,又卷上去,重覆了好几 
次。 
  祖天开等得不耐烦,正想问怎麽了,王朝并不转回身来,先问:「和你我相比 
,是谁和谁的交情深些?」 
  祖天开又好气又好笑:「这是甚麽话,我和你是甚麽关系,世上又有谁能和你 
相比,我们是同命 」 
  王朝疾转过身来,伸手掩住了祖天开的口:「那麽,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祖天开佯怒:「你叫我做事,还要先问明了交情如何,这未免太令人心寒了! 
」 
  王朝叹了一声:「不是我不相信你不肯为我尽心尽力,而是由於事情和令把兄 
有关!」 
  祖天开不解:「和他又有何干?」 
  王朝一字一顿:「我要阴差自阴间带出来的那宝物,怕你把兄不肯给!」 
  祖天开先是一怔,接着,他算是明白了王朝的要求。他立时又轰笑了起来,伸 
手拍胸脯,发出响亮的声音,大声道:「除非是要他脖子上的人头,不然。我一开 
口,曹大哥没有不给的!」 
  王朝斜睨着祖天开,缓缓摇头。祖天开一跺脚:「走,这就去找他,我知道他 
在天河口有祖产,正在湖北境内,一两天就可以到!」 
  王朝叹了一声:「你就是这样的毛躁脾性,你先弄明白那东西是甚麽才好!」 
  祖天开不屑地望了正在沉睡的阴差一眼:「从阴间带出来的东西有甚麽了不得 
,就算是十殿阎王的宝玺,在阳世也并无用处!」 
  王朝神情严肃:「你错了,那是一件真正的宝物,妙用无穷,连阴差也不知道 
究竟有多少妙用,他只知两个用法:一是持着它,可以来去阴间:二是得此宝的人 
,可以向它许愿,所以,他把这宝物,定名为『许愿宝镜』。」 
  祖天开虽然没有学问,但是「许愿」是怎麽一回事,他自然知道。 
  他吐了吐舌头:「许了愿,能实现?」 
  王朝点头:「是,情形是那样 」 
  王朝接下来,就把那「许愿宝镜」如何使用,特性如何等种种情形,告诉了祖 
天开。 
  (有关「许愿宝镜」的使用法和种种禁忌以及它的奇妙之处,在「从阴间来」 
、「到阴间去」这两个故事之中,已有详细的解说,不再重覆。) 
  王朝当时告诉祖天开的一切,自然都是阴差告诉他的。祖天开当时,由於那一 
切很是复杂,一时之间,他也弄不明白。 
  可是他久历江湖,自有一套精明的应世之方。等王朝兴致勃勃地讲完,由於兴 
奋,他的双颊,甚至泛起了酡红,祖天开再向阴差看了一眼,问了两个问题。第一 
个是:「这东西既然那麽好,他自己怎麽不留着用?」 
  王朝急得顿足:「刚才我对你说的话,你究竟听进耳去了没有?许愿宝镜一个 
人一生只能用一次!他用过了,就没有用了。而且,他从阴间逃出来.又偷走了阴 
间的宝物,怕阴间会派别的阴差来追拿他,所以要有人替他把宝物送回去!」 
  祖天开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他为甚麽要把这一切告诉你?」 
  王朝的样子很自得:「当然是投缘!也是该我有此奇遇,一听他从阴间来就信 
了。若是像你那样,只顾哈哈大笑,甚麽机缘都叫你笑走了!」 
  祖天开给王朝一阵埋怨,说不上话来,只好讪讪地笑。过了一会,他才想起另 
一个问题来:「曹大哥还没有动身到阴间去?」 
  王朝冷笑一声:「你把兄也不是白替人家做事的人,他要先对宝镜许了愿才动 
身 许愿的时间,每个人不同,一生只有一次,若是已过了时间,宝镜到手,也 
没有用处。阴差根据我的生辰八字,替我算过了,我能使用宝镜的时间,就在十天 
之後!」 
  祖天开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句:「才认识的陌生人,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了 
人!」 
  中国人一向把自身的「生辰八字」当作是一个秘密,因为有不少巫蛊之术,可 
以根据这一组数字,作出损害一个人的行为。 
  王朝瞪了祖天开一眼:「既然相识,就不是陌生人了,何况还能有这样的好处 
!等我许了愿,愿望实现,你也别在江湖上过那刀头上舐血的日子了,到时,日子 
多好过!」 
  王朝的这几句话,算是一种许诺,这许诺,听在祖天开的耳中,自然受用之至 
,全身都暖烘烘。而且,他当时想,事情再简单不过,以他和曹普照的交情,还不 
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他又拍胸:「行,我们这就走!」 
  王朝大是高兴,向阴差一指:「他也一起去!」 
  这时,阴差也醒了,正在张大口打呵欠,双手高举,大大地在伸懒腰。 
  祖天开一怔:「他去干甚麽?」 
  王朝道:「他是物主,万一曹大哥不肯,由他出头说话,也好说些。」 
  说来说去,王朝还是不相信祖天开能把那宝镜手到拿来。他当然大为不悦,可 
是也只能闷哼一声,并不能改变王朝的主意。 
  於是,叁个人便一起上路。 
  祖天开由於王朝向他说了阴间宝物「许愿宝镜」的事,所以对阴差也大感兴趣 
。可是阴差和王朝说话的时候多,对祖天开,只是有问有答,并不主动找祖天开说 
话。 
  叁人在路上走了叁天,相安无事,并没有甚麽特别的事发生。 
  那时,路上并不平靖,盗贼土匪很多。但是祖天开所经之处,叁山五岳的人马 
,都恭恭敬敬,拿着名帖,提着礼物前来拜见。有几个占了山头立寨的股匪,还请 
叁人上山去盘桓一阵,也都叫祖天开拒绝了。 
  在路上,有一次祖天开曾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阴差:「你从阴间来,究竟是人 
是鬼?」 
  阴差不以为忤,笑眯眯地回答:「我皮破流血,日照生影,你说我是人是鬼? 
」 
  祖天开道:「答得好,那样说,你是人,既是人.如何会到阴间去?」 
  阴差答得很老实:「阴间主人要人差遣,看中了我,把我带去的!」 
  祖天开笑:「阴间有的是鬼,阴主为甚麽不差遣鬼,要差这人?」 
  阴差对这个问题,答得比较滑头:「那得去问阴主,我不知道!」 
  祖天开闷哼一声,又问:「你在阴间,曾见过牛头马面,十殿阎王,判官?」 
  阴差道:「不,我没有见过!」 
  祖天开很是恼怒,以为阴差不给他说实话。 
  (卫斯理和白素,倒可以知道,阴差并不是胡说八道。他们两人也到过阴间, 
并没有见到甚麽阎王判官,见到的只是一种十分奇特的灵魂存在现象 因为他们 
是人,所以看不到阴间的真相。) 
  (王大同那时不是人,他的灵魂到了阴间,和人进入阴间的感受,完全不同, 
王大同就说他曾见过阎王判官,宫廷楼阁,各种鬼魂。) 
  (不过,王大同被认为是疯子,没人相信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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