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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蓝血人19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Apr 13 11:40:14 1999), 转信
第十九部:生命的同情
那两人跃到艇尾,加快速度,向那团绿光追去。
那团绿光,在海面上上下浮沉,虽然也在缓缓前进,但只是在随波逐流,
怎及我们的快艇,有四具发动机之多的速度?
转眼之间,我们的快艇,便已渐渐地接近那团绿光了。由于距离接近,
我们不用借助望远镜,便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一团绿光,正是在一艘快艇的
艇尾所发出来的。
那一个年纪较轻的日本人,向我望了一眼,面有得意之色。在敌人的艇尾
涂上发光漆,有利于追踪,这的确是十分好的办法,那年轻人得意,也不无理由。
从我们发现那团绿光开始,到我们追上那艘快艇,只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
那两人抛出了绳子,将那艘快艇的艇尾钩住。
然而在这时候,我却觉得事情有不对头之处。
不错,那艘快艇只是在海面上随波逐流,可以说是油箱漏油。但是也可以
说是快艇上根本没有人,而后者的可能性更来得大些!
刚才,我们三人,心中充满了已追上敌人的喜悦,是以竟未曾想到这一点!
这时,看那两人的情形,似乎仍未曾想到,但是我却想到了,因为我想
到了一个最简单的事情;如果对方的快艇上有人的话,那么,对方在我们将要
追近之际,为甚么不开枪射击呢?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即想要阻止那两个人跃上那艘快艇上去。
但是当我想说话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两人身手十分敏捷,早已一跃已上了对方那艘快艇,而几乎在他们两人
的身子,才一落在那艘快艇上,使快艇发出一阵轻微的震荡之际,便立即传来
“轰”地一声巨响。
一切一切,只不过是千百分之一秒间所发生的事,我只觉得,黑夜突然
变成了白天,在我的面前,出现了灼热的,白色的光芒,那情形很有点像在
北海道时,方天以他能放射奇热射线的武器向我作攻击之际一样,但是声势
却要猛烈得不知多少倍。
刹那间,说我宛若置身在灼热的地球中心,也不过份,我只觉得我的快艇
带着我,向海水之下沉去,而几乎是沸腾的海水,形成千百条柱子,向我的
身上,卷了过来,就像是有不知多少头怪兽,以它们的长舌,在向我舐来,
准备将我吞噬一样!
我绝不是应变迟缓的人,但是在那一瞬间,我却呆言不知所措。
在我身子陡地下沉之后,我又立即觉得,被一股极大的大力,向上抛了
起来。
那一抛,使我抛到了离海面数十公尺的高空!
也幸而是这一抛,才保住了我的性命,我身在半空,向下看去,只见我
的快艇,已成了一团火球,而海面上,已根本没有了我们刚才所追的那艘快艇
的痕迹!
那艘快艇不会飞向天空,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沉入海心的,那一
定是刚才的那一下爆炸,将它彻底地炸毁了!
那两个人………
当我想到那两个人之际,我的身子,又重重地跌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我挣扎着浮了起来,只看到我们的快艇,已在向海中沉下丢,海水和烈火,
似乎在搏斗,发出“嗤嗤”的声音,不到两分钟,海边又恢复平静了。
那两个在五分钟前,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在哪里呢?想起我自己,几乎
也和他们一齐跃上那艘快艇,我不禁一连打了七八个寒战。
我浮在水面上,甚么都不想,竟想起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这一问题来。
我显然是活着,只不过额头上受了些微伤,并不像那两个人一样,已经
成为飞灰了。我吸了一口气,不禁苫笑了起来。
刚才,我们发现那团光之际,我还在想事情成功得太容易了!如今,当我
孤零零地,浸在漆黑冰冷的海水之中的时候,再想起那四个字来之际,那是
一个甚么样的讽刺?
我早就应该知道月神会不是容易对付的,观乎他们在汽车遇袭之后,立即
又有车子载他们到海边的这种有准备的情形,焉有他们的快艇被做了手脚而
不觉察之理?
他们自然是早已觉察了,所以才在快艇上放下了一受震荡,便会爆炸的
烈性炸药,等候追上来的人来上钩!
可恨我们竟会想不到这一点!
我狠狠地拉扯着被海水浸得湿透的头发,因为事变在刹那间发生,而且
事变的结果,又是那样地惊人,因之我实在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平复下来,
考虑我自己如何脱身的问题。
直到了过了许久,我才想到了这一个问题。
我还浸在海水中,虽渐暂时不致于死,但是如果说要回到岸边去,那又岂
是容易之事?我将头没入海水中,又伸出海面,开始向我认为是岸边的方向游去。
一直游了很久,在我所能望得到的地方,仍然是茫茫大海,而我的四肢,
则已渐渐地感到麻木了。我除了浮在海面上之外,连动一动手,踢一踢脚,
都感到十分困难。
在那段时间中,我不但要和致命的寒冷,起伏的波涛作斗争,而且,要和
自己心中,不如就此死去,何必为生存而作如此痛苦的挣扎的想法而斗争。
我咬紧牙关,仰高着头。
终于,我等到了东方发白,天色阴沉得可怕,但总算已是白天了,在白天,
我生还的希望,是不是可以增加呢?
但看来,白天和黑夜是一样的。
我尽量减少体力的消耗,因为看来,要游到岸上,已是没有可能的事。
我唯一遇救的可能,便是等到有船经过我的声音能及的地方!
如果不是我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锻炼的话,我相信这时,一定早已沉到
海底去,和那两个带我出海的日本人为伍了。
我一直支持到中午,才看到远远地又有一艘快艇,驶了过来。
我扬起了右臂,高声呼叫,我从来也未曾想到我自己的声音,在海面听来
竟会这样低弱,我用力撕下了一只衣袖,举在手中挥扬,约莫过了五分钟之久
,那艘快艇竟向我驶来了!
当我看到那艘快艇向我驶来之际,我突然觉得,我所有的力气,全都用
尽了,我连再抬起手臂来的力道,都没有了。
我只能浮在水面,不使自己沉下去,我闭着眼睛,直到我耳际听得快艇的
机器声,渐渐接近。我心中暗忖,如果快艇上的,是月神会的人呢?那我毫无
疑问地要成为俘虏了。
可是我的不幸,幸而未到这一程度,我的耳际,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纳尔逊的声音,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惧和意外,叫道:“卫!”
我睁开眼来,纳尔逊站在艇首,两眼睁得老大,我只能讲出三个字来“
纳尔逊。”
纳尔逊先生立即抛下了绳子来,我麻木的五指,抓住了绳子,他将我拖上
了快艇。我身子缩成一团,连站起来的力道都没有,纳尔逊先生屈一腿,跪了
下来,扶起了我的头,扬首叫道:“白兰地,快!快上”
一个壮汉从舱中钻了出来,纳尔逊先生自他的手中,接过了一瓶白兰地,
向我口中便灌,我喝了两口,他还要抱我起来。
我心中对他的感激,当真是无以复加,我只是望着他,以我的眼色,表示
感谢。
纳尔逊先生用力一顿,将我抱了起来,我忙道:“我可以走。”他却不
睬我,那壮汉走过来,两个人一齐将我抬进了船舱之中,为我除下了所有的湿
衣服,又以一条毛毯,里住了我的身子,不住地擦着,直到我全身,都感到
暖烘烘为止。
我到那时,才握住了纳尔逊先生的手。
纳尔逊只是淡淡地一笑:“你在海中,飘流了多久?”
我道:“大约有十二个小时了。”
纳尔逊先生“唉”地一声,道:“那一声爆炸……”我摇了摇头:“我们
中计了,那两位朋友……唉!”我也不由自主地难过地叹了一口气。
站在纳尔逊先生后面的那个壮汉,这时突然痛苦地叫了一声。我向他看去
,只见他面肉痛苦地扭曲着,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容,和那两人中,那年轻
的一个,看来十分相似。
纳尔逊先生在拍着他的肩头,道:“铃木,你失去了一位弟弟,但是
国际警察部队,却失去了两名干探,你应该相信,我的心情,比你更难过!”
那壮汉呜咽道:“我知道,可怜的弟弟,他还……还只是一个孩子!”
我难过地道:“铃木先生,你的弟弟已不是孩子了,他机智、勇敢,
不愧是国际警察部队中的英雄!”铃木止住了哭声,面上现出了一丝骄傲的
神色来。我将事情的经过,向他们两人,说了一遍。
纳尔逊先生道:“我接到了海上发生爆炸的报告……那是一架夜航客机
发现的,而且,我等着铃木和春田两人的汇报,又等不到,我知道出了事情,
便赶了来。”我苦笑了一下,道:“每次历险回来,我都觉得自己能以脱难,
都是由于自己的努力,但这次……”
纳尔逊先生不等我讲完,便抓住了我的手:“我们别再想这件事了,
好么?”
我顿了一顿,道:“好。”
纳尔逊先生又笑了起来,道:“那只硬金属箱子,这次,我已经放在一个
稳妥到不能再稳妥的地方了,而且,有二十四名久经训练的警方人员,奉到
命令,每一分钟,他们的视线,都不可以离开那只箱子。等方天和我们一起
的时候,我们才将它打开来。”
我在算算日子,某国大使大概这时,和热锅上的蚂蚁,相差无几了。虽然
他上司给地的期限还没有到,但在东京失去了我的踪迹,相信也也够急的了。
纳尔逊提起了那家工厂,我便想到了那家工厂总工程师木村信之死,
我忙道:“木村信工程师的死亡,是为了甚么原因?”
纳尔逊先生浓眉一蹙:“我已要求医官再详细检查了。”
我忙问道:“医官初步的报告结果是甚么?”
纳尔逊先生摊开了手:“经过了据说是极详细的检查之后,医官说木村信
甚么都好,完全是一个健康的人,绝无致死之理!”
我呆了半晌,想起了那天晚上,方天和木村信见面之际,以土星上的
语言交谈的情形,知道其中,必然有着极大的隐秘。
但如今,我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纳尔逊先生望着我:“卫斯理,我觉得我们为了方天,还要去冒生命危险,
但是他却要对我保守他的秘密,这实在是十分不公平的事。”
我叹了一口气:“那你要原谅他,他的确说不出来的苦衷,如果他的身份
暴露了,那他要遭受到极大的痛苦!”
我们一直以英语交谈着的。但是纳尔逊在听到了我的这句话之后,忽然
以他并不十分纯正的中国国语道:“其实也没有甚么了不起,他不过是来自
地球以外的星球而已!”
我本来是里着毛毯,躺在一张躺椅上的,可是我一听得这句话,连人
带毛毯,一齐跳了起来,道:“你……你……”
纳尔逊伸手一按,重又将我按倒在那张躺椅之上,继续以中国国语向
我交谈。
纳尔逊道:“你大可以不必吃惊,这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并不是你不守
诺言,向我泄漏了他的秘密。”
我只呆呆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纳尔逊耸了耸肩,道:“卫,这其实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敝,无边无际的
太空之中,像地球这样的星体,以亿数计,自然别个星球上,也会有着高级
生物。地球人拚命在作太空探索,其它星球上的『人类』,当然也一样,
有人从别的星球来,这件事,想通了之后,实在是不值得奇怪的!”
我仍是呆呆地望着他。
纳尔逊先生得意地笑了一笑,道:“我向一个人种学权威请教过,他告
诉我,在太阳系的行星上,除非没有高级生物,如果有的话,其演变过程,
其外形一定是和地球上的高级生物大同小异,因为大阳的辐射能操纵着生命,
没有太阳,便没有生命,同一个太阳,便出现同一的生命!”
我苦笑了一下,道:“方天和我们的确是相同的,所不同的,是他的血液
的颜色而已。”
纳尔逊先生向我指了一指,道:“还有一点不同,那便是他的脑电波特别
强烈。”
我不得不承认纳尔逊先生的本领,在我之上,因为我对方天的身份,虽然
起过种种的怀疑,但是我无论怎样怀疑,都受到地球的局限,我绝未想到,
他竟是地球以外的人!
而纳尔逊先生却突破了这种局限。
这证明他的推断能力,想像能力都比我强得多。
纳尔逊先生又道:“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来自哪一个星球。”
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实在没有再为方天保守秘密的必要了。我道:
“他来自土星。”
纳尔逊先生双掌一击,道:“问题迎刃而解了!”
我问道:“甚么问题?”
纳尔逊道:“他为甚么在将要射向土星的火箭上,加上一个单人飞行的
太空囊,这个谜已揭开了!”我点头道:“是的,他是一个可怜虫,他虽然
来自土星,但是却不是太空怪侠,而只是一个想家想得发疯的可怜虫,我想,
我们应该帮助他回家去。”
纳尔逊先生来回踱了几步,道:“自然,但是我们对委托我们调查他来历
的国家,如何交代呢?”
我道:“那容易得很,我们教方天说,他在火箭上装置的单人飞行太空囊,
是用来发射太空猴的好了,火箭发射时,作最后检查的是他自己,绝没有人
知道坐在那太空囊中的究竟是甚么人的。”
纳尔逊道:“这倒是一个办法,但是我们首先要将他从月神会的手中救
出来。”
我道:“月神会是不会害他的,月神会要他作一次飞向月球的表演,以
巩固信徒对他的信仰!”接着,我便将我所知,月神会创立的经过,以及
方天和另一个土星人迫降地球的经过,向纳尔逊先生详细说了一遍。
纳尔逊静静地听着,只有当我说及木村信和方天见面时的情形时,他才
不断地发出问题来。
他问:他们两人讲的,当真是土星上的语言么?
他又问:木村信临死之前,难道连一句遗语也没有么?
因为那是几天之前的事情,我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楚,所以,
纳尔逊先生的问题,我都可以作出正确的回答。
纳尔逊先生想了半晌,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我们只是肯定“获壳依毒间”
这五字,是土星语中对某一件事,或某一种东西的称谓。
但是那究竟是甚么事,或是甚么东西,我们却不得而知。
我们并没有去多想它,因为方天说过,这件事即使由他来解释,地球上
的人类也是难以设想,难以了解的,那我们又何必多化脑筋去想它呢?
在我一被救上快艇之后,快艇便向前疾驰着,就在这时候,铃木大郎
走了进来,道:“在望远镜中,已经可以看到月神会的总部了,雷达探测器
的反应,是九海XX。”
我再度跃了起来,我的衣服没有干,我穿了铃木大郎的水手衣服,将我
原来的袋中的东西,再放入袋中,那柄特制的连发枪,仍然可以使用,我将
之挟在腰际,和纳尔逊两人,一齐出了舱。
雷达指示器的标志指出,我们离开悬岩,已不过六米了。
从望远镜中望过去,可以看到那曾经囚禁我的,魔鬼也似的灰色古堡形
的建筑——月神会的总部。
那建筑有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光。我相信其中有些窗口之中,是月神会
的长老在讨论如何夺回“天外来物”,有些窗子之内,则有人在威逼方天作
飞行表演。
但是,是不是有的窗子之中,佐佐木季子也在受着威逼呢?我心中叹了
一口气,我和纳尔逊先生将要去涉险的,是一个有着千百条现代喷火恐龙的
古堡!成功的希望,实在是不大的!
我抬头向黑沉沉的天空看去,土星在甚么地方呢?土星在我们肉眼所不能
见的远方,但我们却要为一个土星上的人去涉险,这自然不是“人类的同情”,
只可以称之为“生命的同情”了。
我在呆呆地想着,快艇迅速地向月神会的总部接近。
当雷达探测器的表板上,指着我们离开前面的岩岸,只有两海里的时候,
突然,我们听到了“通通”两声响,接着,两团带着灼热光亮的圆球,已向
我们快艇的上空,飞了过来!
那两团光球,到了我们快艇不远的上空之上,便停留不动,而光亮更是
白热,照耀得海面之上,如同白昼一样!
那是超级持久的照明弹!
而同时,我们听到了不止一架水上飞机飞起的声音。纳尔逊先生立即下令:
全速驶离照明弹的范围!
在海面之上,我们的快艇,像颠马一样地转了一个弯,倒退了回去。
三分钟之后,我们驶出了照明弹的范围,隐没在黑暗之中,我们听到了
机枪的扫射声,看到了海面上溅起了一连串溅起的水柱!
纳尔逊先生叫我和铃木大郎,都穿上了救生衣,他自己也不例外,我们
的快艇,向外疾驰着,照明弹显然是在岸上发出来的,已不能射到我们所退到
的范围之内,水上飞机在盘旋,铃木大郎熄上引擎。
纳尔逊先生叹了口气:“他们有雷达探测设备,有武装的水上飞机,有
超级的照明弹,结论是甚么呢?我接了上去:“结论是我们的快艇,根本是不
能近岸!”
纳尔逊先生托着下颏,蹲了下去。
铃木大郎道:“我们可以潜水过去!”
纳尔逊先生立即纠正他:“你应该说『你们』才对!”
铃木大郎抗议道:“先生,我的弟弟……”纳尔逊先生道:“是的,你的
弟弟牺牲了,你要去杀敌人出气,但是快艇不能没有人留守,我们更不能没有
人接应,这是命令!”
铃木大郎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纳尔逊先生在他的肩头上拍了一拍:“好朋友,别再难过,别再难过了!”
他在劝铃木大郎不要难过,但是他自己的言语,却哽咽了起来,这实在是
十分动人的场面,只可惜我没有能力将当时的情景,以十分动人的笔触,记述
出来。
水上飞机的声音,已静了下来,而照明弹的光芒也熄灭了。
由于我们的快艇,已停了引擎,所以海面之上,显得出奇的静。
纳尔逊先生的声音又恢复坚毅镇定:“他们的水上飞机,能在三分钟内的
时间起飞,我们刚才能够走脱,实在非常幸运。不必再去冒险了,我接受铃木
潜水而去的计划。”
我道:“我也接受,但是我认为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纳尔逊先生笑道:“这算甚么?被土星人以为我们地球三十七亿人口中,
只有一个人是英雄么?”
(一九八六年按:当时人口三十七亿,二十多年后,已超过四十亿了。)
我知道我是绝不能使纳尔逊先生留在快艇上的,说也只不过是白说而已,
是以我道:“你的体力,可以支持得住么?”
纳尔逊先生爽朗地笑了起来:“有一具海底潜水机,如今正燃料充足地在
艇上。”我听了不禁大喜:“那我们还等甚么?”
那海底潜水机,形状如一块长板,但是却有推进器,可以伏在上面,在
海水下潜航,速度虽然不十分快,但是却可以节省体力,而且,我们也只要
航行三海里左右便够了。
我们将一切应用的东西,放入绝对避水的胶袋之中,换上了潜水衣,负上
了氧气筒。
铃木大郎默默地帮着我们,不到半小时,我和纳尔逊,已并肩在海底了。
我们着了灯,灯光可以及到二十公尺左右之处,我们的深度,也是二十公尺。
在海底中,要辨别方向,并不是容易的事,非要有丰富的潜水经验不可,
在这一点上,纳尔逊先生便不如我了。
我们的心情都很紧张,因此我们虽然配备着在海底通话的仪器,但是却谁
也不出声,直到灯光一映之下,前面出现了一排悬挂在空中的黑色圆球时,
我们才各自低呼了一声。
那一个排着一个黑色圆球,在碧绿的海水之中,浮悬不动,乍一看到,
倒有点像悬挂在圣诞树上彩色玻璃球。
但是我们却都知道,那是一碰到了黑球两端的细铁线,便会引起致命爆炸
的水雷!
那种水雷十分旧式,看来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日本海军的遗物,但是它
的威力,自然仍是十分可观的,我们转向右,沿着密布的水雷阵,向前潜进,
可是那一排水雷阵,竟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在我的估计之中,在我们转右之后,已潜到了两米多了,但水雷仍然在。
我伸手打开了通话器的掣,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冒险闯过去?”
纳尔逊先生答道:“我看不必,再向前去,便应该是一个海湾了,月神会
再放肆,也不敢将水雷布在经常有船只的海湾之中的。”
我依着纳尔逊先生的话,向前继续潜进,没有多久,水雷果然到了尽头,
但却并不是突然断了,而是转了一个弯吧了!
密密排排的水雷,成半圆形,将月神会总部的海面,完全守住!
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我们都知道,水雷既然将前进的去路,完全封住,那我们要再向前潜进,
唯一可能,便是越过水雷。我呆了并没有多久,便道:“你后退去,没有必要
我们两个人一齐冒险的。”
纳尔逊先生自然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要冒险去摘除水雷的信管,使我们可以
顺利通过去。
纳尔逊立即道:“卫,别忘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我曾经领导过一个
工兵营的。”
我立即道:“所以,事至今日,你是完全落伍了,这项工阼,必须由我
来做!”
纳尔逊半晌不语,才道:“我们还未曾绝望,不必冒险去行那最后一步。
”我向前一指:“你没有看到水雷网是如此之密么?”纳尔逊先生道:“我
猜想,他们为了防止有人接近他们的总部,自然也防到人们会从深水潜来的
这一层,然而,月神会究竟不是公开的武装部队,他们的势力虽大,但如果
布置的水雷,在海面上被人家看了出来,那也可能招致麻烦的!”
我听了之后,心中一动,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水面上过去么?”
纳尔逊道:“不是水面,如果我们冒出了水面之上,那一定逃不过雷达网,
而在水中,又越不过水雷网。”我点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
水雷网和雷达网之间穿过去。”
纳尔逊先生道:“照我的猜想,水雷的触角,不可能直达海面,而只要
离海面有半公尺的空间,我们的身子就可以穿过去了。”
我苦笑道:“就算你的想法不错,我们也必须抛弃潜水用具,和海水潜
水机,才能过去了。”
纳尔逊先生道:“我以为徒手游上几米,总比冒险去拆除水雷的信管好
得多。工兵宁愿拆除十个地雷,也不愿意拆一个水雷,因为人游近去,海水
可能发生莫名其妙的震荡,这种震荡,有时便足以使得一枚水雷发生爆炸!”
我当然知道,要拆除水雷的信管,绝不容易的事情,因此,我首先拉动
了潜水机上的操纵杆,潜水机缓缓地向上升去。
本来,我们的深度是二十公尺的,到了指示标上的指针,指着三公尺的
时候,我们的眼前,仍可以看到魔鬼的罐子也似的水雷触角。
我和纳尔逊先生继续向上浮去,直到我们的背脊,已经几乎出了水面,
我们才看到,果然,水雷的触角,离开海面,有一个空隙。
但是那空隙却只有一公尺半左右!
那也就是说,即使我们抛去一切装备,也要极度小心,方能不露出水面,
而又不碰到水雷的触角,在那样的空隙中通过去。
我们又向下沉下去,在十公尺深处,纳尔逊先生伸手和我握了一下,道:
“如果万一身子可能碰到水雷的触角,那我们还是让身子浮上水面的好,因为
雷达网纵使发现了我们,我们还可以有逃避的机会!”
我一面解除身上的潜水衣,一面向纳尔逊先生点着头,表示我同意他的见解。
不一会,潜水机等东西,都沉入海底去了,我将那只不透水的胶袋挂在颈上
,开始向上浮去,到了将近到海面的时候,我以极慢的速度,向前游去。
大海十分平静,但是我却觉得再大的波涛骇浪,也不能使我的心跳得那样厉害。
我缓缓地向前游着,究竟我是不是能否顺利通过,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慢地游近水雷的触角,那是手指粗细的长铁棒,直上直下的竖在海水之
中,下到海底,上到离海面只有半公尺之处!
而我就茌那半公尺的空间越过去!
到我的身子,游到了那些触角的上面之际,我全身的肌肉,都产生了僵硬
的感觉,因为我离死亡,实在是太近了!
那一瞬间,其实至多也不过是一分钟,但是在我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
终于,我游过来了!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伸了一伸,双臂也伸出了水面,
像是一个被绳子困绑了许多时候的人,一旦松了绑,便要舒一舒手脚一样。
我才一伸开双臂,发觉自己的身子还未曾下沉,双臂竟已伸出了水面。
我连忙缩回手来,只见纳尔逊先生也已经游过来了,他一把拉住我,便向
海底下沉去,我们两人谁也不说话,向前游去。
在我们向前游去之际,我们都看到了海水之上,传来几阵的灼亮。
那当然是在上空有照明弹的缘故。
我一面向前游去,一面心想,实不免骇然!
刚才,我双手露出了海面,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难道他们立即就发现了?
我们已经抛弃了一切设备,因此我和纳尔逊先生,也没有法子在海底通话,
我们只是不断地向前游着。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已可以看到前面有着嵯峨的怪石,我们又向前游
了丈许,伸手抓住了滑腻的石角,向上浮起来。
不一会,我们的头已经探出了水面。
这时候,我们两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当我们的头一探出水面之后,
我们都大大地吐着气,因为当我们茌海底潜泳之际,我们只能将口唇贴着水面,
来匆匆忙忙地吸上一口气。
我们都喘着气,谁也不说话,过了片刻,纳尔逊先生才道:“我们虽未被
他们发现,但他们已发现有东西侵入了他们的水域了。”
我道:“他们可以肯定是人么?海中的大鱼难道不会游近来么?”
纳尔逊先生道:“鱼?如果海中的生物会游近来的话,那么水雷网早已
炸完了,利用高频率电波,可以将海中的所有生物,逐出老远,这早已不是科
学上的新发现了。”
我呆了半晌:“这样说来,他们可以肯定侵入水域的是人了?”
纳尔逊先生道:“那也不一定,譬如说,受伤的海鸥,落在海面之上,
雷达网也可以立即感觉得到的,这要看他们的判断能力如何了。”
我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伸了一下手,却又给前途带来了许多困……”
我最后的一个“难”字,还未曾出口,纳尔逊先生突然伸手按住了我的口,
我也已听到在我们上面的岩石上,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不但立即住口,而且,身子伏在岩石上,一动不动。脚步声越来越近,
强力电筒的光芒,也在海面之上,扫来扫去。
但我们幸而未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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