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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yq (毛毛),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尸变11(卫斯理)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Mar 16 11:00:59 1999), 转信

   我大声道:“老伯,你别怕,我先放你下来!”
    我用力拉着缚住了他双足的带子,郑保云在上面急叫道:“你别胡来,你可知道自己在
作甚么?”
    当他急叫的时候,我已然“拍”地一声,将带子拉断了,我道:“我自然知道我在做甚
么,我先将他放开来,好证明他是你所说的『死人』!”
    我才讲到这里,那老者已斜着身,下了板床,站了起来,他站在我的身边,伸出一只手
来,搭在我的肩头上。我正准备去扶他,可是郑保云却也走了下来,只听得他又叫道:“卫
斯理,看老天爷份上,别让他碰到你,你快设法摆脱他!”
    他的情状是如此之可怖,他的声调是那样的急促,他那种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确
实使我相信,我在十分危险的情形之下!
    这时,我想,那老者可能是一个神经失常的人,我一面想,一面回过头去,看了一下。
    那老者就站在我的身边,我一回过头去,就和他打了一个照面,我们两人的距离极近,
身子和身子,相隔还不到三寸。
    就在那时候,我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那实在是太可怕了,那老者的脸,不但没有一丝
生气,而且,我完全觉不到他在呼吸,他的脸是冰凉的!
    而这时候,他搭在我肩头上的五只手指,已在渐渐地收紧。
    我低头向他的手看去,那简直是五根枯枝,可是它们在收紧时所发出的力道,却如此之
大,令得我的肩头,感到一阵疼痛!
    而且,它们还在继续收紧,像是要将那五根枯柴也似的手指,完全挤进我的肩头中去。
我是一个对中国武术有着极深造诣的人,我肌肉迸上了气,一个壮汉未必能令我生痛!
    可是,一个那样枯瘦的老者,却有那么大的力道,在那片刻之间,我的心中,也突然升
起了一股诡异极的感觉来,我忙道:“老伯,你做甚么?”
    在我问出那一句话之际,我听得郑保云发出了一下可怕的呻吟声来。但是在那样的情形
之下,我已不及去注意郑保云了,我必须将那老者的手挣脱!
    我转过头去,身子微微一侧,同时,我的手,也疾加在那老者的手腕之上。
    我是准备抓住了那老者的手腕之后,将他的手,自我的肩头上移了开去的。可是当我一
抓住了他的手腕之际,我全身突然一震!
    我很难形容我当时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全然不堤防的情形下,突然触了电一
样!
    那老者的手是冰凉的,当我的手指一碰到他的手腕的时候,那股寒意,便像是电流样地
流遍我的全身,而当我的手指,紧握了他的手腕之际,我更不由自主,也发出了一下可怕的
呻吟声来!
    那老者的手腕上,根本没有脉搏!
    那是一个死人!
    我感到肩头上的疼痛,越来越甚,我的手虽然已紧紧地握住了那老者的手腕,但是我却
无力将之移开,我全身的力道,不知去了何处。
    我的头颈,在那刹间,也变得僵硬了,总算我还能在头颈彻底僵硬之时,转过头去,打
量那老者。然而我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转过了头去,实在比不转过头去更糟!
    我一转过头去之后,便再度和那老者正面相对,我又一次地感到,那老者没有呼吸!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那么,那当然是一个死人!但是这个“死人”,却从板床上站了
起来,他竟然会行动,那么,他是甚么,他是僵尸,我被僵尸抓住了肩头!
    我实在没有法子不大力呻吟,我经历过不知多少怪异的事情,但是被僵尸抓住了肩头,
那却是不但未曾经历过,而且连想也未曾想到过的事!
    人的想像力不论多么丰富,但是都脱不了生命的范畴,人死了,也就甚么都没有了。可
是如今,一个死人,却抓住了我的肩头,这是超乎生命范畴以外的事,这种事给我的恐惧感
觉,难以形容,我除了张大口,发出可怕的呻吟声之外,根本没有法子做别的事,我甚至混
乱到了以为我一定死在僵尸的手中了!
    那一段时间……自我发现了那老者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开始……大约只有半分钟,但是
那半分钟的时间,在我的感觉上,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突然之间,我听得郑保云发出了一声怪叫,我还不及定过神,向他看去间,他已然向前
直衡了过来,重重地撞在我的身上。
    那一撞,令我的身子,向后疾倒了下去,也令得我昏乱的神智,突然清醒,我在地上,
一个翻身,用力一扯那老者的手腕。只听得“嗤”地一声响,令得那老者的手,离开了我的
肩头。
    但是,那老者的五指是握得如此之紧,是以当他的手离开我的肩头之际,将我的肩头上
的衣服,抓下了一大片来。我的肩头上,仍然十分疼痛,但是我总算已摆脱了他,我手在地
上一按,一个打挺,跳了起来,来到了摇摇欲坠的郑保云身边。
    我们两人靠在一起站着,刹那之间,也不知道是他扶住了我,还是我扶住了他。
    我向前看去,只见那老者也跌倒在舱板上,他的上身笔挺,双腿也很直,正在以一种十
分奇异的姿势,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
    我比郑保云早恢复镇定些,一看到老者又站了起来,我连忙拉着郑保云,夺门而出,
“砰”地一声,将底舱的门关上。
    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靠着梯子,喘着气,我们又听到被关上了门的底舱之中,发出
几下“砰砰”的声响,接着,便又静了下来。
    而郑保云的镇静也恢复了,他望着我苦笑,我也报以苦笑,然后他道:“你相信我的话
了?”
    他的话,在刚才,我在底舱之中,已确毫无保留地相信。可是此际,我在极度的惊愕和
恐惧之中清醒了过来,我究竟是受过严格科学训练的人,而科学告诉我们,生命结束,人也
就完了,绝没有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可以和有生命的人一样行动的!
    虽然刚才的一切,全是我亲身经历的,但是我这时却仍不免对之发生怀疑,所以,我并
没有回答郑保云的话,只是望着那扇门。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我还要再对他作详细的检查!”
    郑保云的声音,变得十分尖锐:“你还不相信他是一个死人?”
    “是的,我相信。”我回答着:“但是,请问,一个没有生命的人,为甚么会活动?”
    郑保云苦笑着,道:“这个问题,我已然问了自己千百遍了,我答不上来,而我更进一
步地问自己,生命是甚么?生命来无影,去无踪,看不见,摸不到,它究竟是甚么?为甚么
有它的时候,一个人就是活人,而同样是一个人,如果作最科学的解剖,可以发现其实甚么
也没有少,只不过少了根本看不到的生命,他就变成了死人?”
    我的脑中本来就够乱的了,给郑保云一问,更加乱了许多,我不断地摇着头:“你问的
是一个十分玄的问题,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不妨慢慢来研究,可是如今,如今……我们
先得弄清楚,他……究竟是不是一个死人!”
    “当然他是死人,他死亡的时候,有第一流的医生签署的死亡证!”郑保云回答着。
    “第一流医生也可能犯错误的。”我望着他。
    “是的,或者第一流的医生也会犯错误,可是,他曾被埋在地下,三年之久,三年!”
    我道:“土地有可能透空气,棺木……”
    我的话还未曾讲完,郑保云已然道:“那只不过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而且就算可能,
难道一个人可以三年不吃食物么?而事实上,这三年之中,他根本接触不到空气的。”
    “为甚么?”我对郑保云如此之肯定,也不无疑惑:“为甚么你说得如此肯定。”
    郑保云停了片刻:“这是我父亲的主意,他的遗嘱说,他不能避免死亡,那是无可奈何
的事,但是他却要在死亡之后,使他的身体不腐烂,他要我无论如何替他做到这一点。”
    我扬了扬眉,仍然不明白:“那又怎样?”
    “所以,他的棺材是特铸的,是不锈钢的……”
    我打断了他的话:“那没有甚么稀奇,以你们的财力而论,就算是金棺材、银棺材,也
没有甚么!”
    “是的,我还没有说完,我说那副棺材的奇特之处,是当他的遗体放进了棺材之后,经
过特殊的手续,将里面的空气,完全抽了出来。”郑保云顿了一顿:“尸体一直是在真空状
态之中!”
    我呆了片刻,这样的埋葬法,闻所未闻,也只有财力雄厚的郑家才想得出来。
    这时我知道了郑保云的父亲,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殓葬的,但是仍然未曾解决我心中的
疑问,而我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多得我不知从何问起才好。
    我瞪着眼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最后还是我先问他:“那么,这一切,又是怎样发生的
呢?”
    我一面说着,一面向底舱下面,指了一指。
    郑保云苦笑着,他的笑声是如此之苦涩,令得听到的人,感到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他心
中的难过,自然可想而知。我拿起酒瓶来,在他的杯中,又斟了半杯酒,他一口吞了下去,
才道:“葬了三年之后,我母亲说,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她要回家乡去了。她要回去,我
也没有法子反对,可是,她却一定要带着我父亲的灵柩,一齐回去!”
    我皱起眉头听着,这样的事,发生在一个老妇人的身上,倒也不是甚么稀奇的事。我只
是问道:“那么以后又怎么样呢?”
    “我当时竭力反对,因为我的父亲葬得十分好,但是我母亲却十分固执,卫先生,我相
信你一定知道,老妇人固执起来,是不可理喻的,我自然也拗不过她,于是便将棺材自地下
起了出来。”
    郑保云讲到这里,又喝了一口酒:“那时,我一面在造一艘船,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那
艘,那是我准备用来先送我母亲回原籍的,因为她不肯搭飞机。那天,我刚在承造的船厂督
工,忽然我们家的两个老家人,慌慌张张地来找我,告诉我说,棺材已从地穴中起出来了,
可是棺材之中,却有声音发出来。”
    我问道:“起棺木的时候,你不在场?”
    “是的,因为我始终反对这件事,我是特地避开的,我听得那两个老家人那样说法,立
时赶了回去,我父亲是葬在我们自己家的后园中的,当我赶到的时候,气氛实在恶劣之极
了!”
    郑保云皱起了眉,叹了一声,续道:“很多人围在一边,不知所措地站着,我母亲伏在
棺材上,号啕大哭,旁边另外还有六七个老妇人,正在七嘴八舌地劝着她,有的还在乱出主
意,说甚么惊动了我父亲,是以我的父亲不欢喜啦。有的说,要请高僧再来超度啦,我赶到
之后,真恨不得将那些老妇人一齐用木棒赶走,总算她们对我多少有一点忌惮,是以都停了
口。”
    “我的母亲还在哭着,我走到她的身边,十分不耐烦地问道:『阿母,甚么事?』我母
亲哭得更大声了,她一面哭,一面道:『阿保,是我不好啦,我不听你的话,一定要动他的
棺材,他怒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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