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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多了一个(2)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Dec 1 20:05:05 1999), 转信
多了一个(2) 原着:倪匡 扫瞄、校对:SOFA
那中年妇人脸上的神情那样奇怪,自然是很可以解释的。在电梯中,有一
个陌生人来和你讲话,那并不是甚麽出奇的事,但是当那陌生人,竟熟知你家
中的情形时,事情便十分可怪了!
电梯在继续上升,电梯中的气氛,是一种令人极其难堪的僵硬。
电梯停在七楼,卜连昌的手在发着抖,他推开了电梯门,我和他一起走了
出去。他抓住了我的手臂,转过头来,道:「刚才那女人是七婶,我不出海的
时候,经常和她打牌,可是她……她……」
我不让他再说下去,便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别说了,等你回到家中之
後,好好休息一下,就不同了。」
我几乎是扶着卜连昌向前走去的,我们停在「G」座的门前,在那扇门旁
边的白墙中,也漆着「中医师包存忠」的字样。
卜连昌呆了一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按门铃。门先打开了一道
缝,还有一道铁 连着,一个胖女人在那缝中,向外张望着。
卜连昌还没有说话,那胖女人道:「包医师还没有开始看症,你们先到街
上去转一转再来吧!」
卜连昌在那时候,身子幌了一幌,几乎跌倒,我连忙扶住了他。
他用近乎呻吟的声音道:「包大太,我是阿卜啊,你怎麽不认识我了?」
那胖女人面上的神情,仍然十分疑惑,卜连昌却突然暴躁了起来,道:
「快开门!老婆呢?她应该知道我今天回来的,为甚麽下来接我?」
胖女人脸上的神情更疑惑了,她道:「你老婆?先生,你究竟是甚麽人?」
卜连昌口唇抖动着,但是他却已无法讲得出话来,我忙道:「他是你的房
客,住在你们这里的,他叫卜连昌,是你的房客!」
胖女人摇着头,道:「你们找错人家了,我们倒是有两间房租出去,但不
是租给他的,是租给一对夫妇,和两们小孩!」
就在这时,一阵小孩的喧哗声,传了出来,我看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和
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追逐着,从一间房间中,奔了出来。
卜连昌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卜连昌立时叫道:「亚牛,亚珠!」
那两个孩子正在奔逐,卜连昌一叫,他们便突然停了下来,卜连昌又道:
「亚牛,亚珠,阿爸回来了,你阿妈呢?快开门给我。」
那两们孩子来到了门口,仰起头,向卜连昌望来,卜连昌的脸上,本来已
现出十分亲切的笑容来,可是当他看到那两个们孩子的神态时,他脸上的笑
容,却僵住了!那两们小孩望着他,那女女问道:「阿哥,这个人,是甚麽
人?」
男孩摇着头,道:「我不知道。」
我连忙推开了卜连昌,蹲下身子来,道:「小弟弟,你叫甚麽名字?」
男孩道:「我?我叫卜锦生。」
我忙又道:「你爸爸叫甚麽名字?」
男孩眨着眼,道:「叫卜连昌!」
我直起了身子来,那男孩的父亲叫卜连昌!
而在我身边的人就是卜连昌,那男孩子却不认识他!
卜连昌在我站了起来之後,立时又蹲到了门缝前,急急地问:「你看看清
楚,亚牛,我就是你的爸爸,你……你……」
亚牛摇着头,卜连昌急了起来,道:「亚牛,我买给你的那一套西游记泥
挂娃,你还记得麽?」
亚牛睁大了眼睛,现出很奇怪的神情来,一吮着手指,一面道:「咦,你
怎麽知道?」
卜连昌几乎哭了起来,道:「那是我买给你的啊!」
亚牛大摇其头,道:「不是,不是你买给我的,是我爸爸买给我的!」
我已经感到事情十分严重了,那位胖妇人,似乎不想这事再继续下去,她
用力在推着门,想将门关上,可是这时,卜连昌就像发了疯一样,突然用力一
撞,撞在大门上。
我也不知道卜连昌会有那麽大的力道,他一撞之下,「蓬」地一声响音,
那条扣住门的铁 ,已被他撞断,他也冲进了屋中。
那胖妇人吓得尖声叫了起来,天下实在再也没有比胖妇人尖叫更可怕的事
了,是以我连忙走了进去,道:「别怕,千万别怕,他是没有恶意的!」
卜连昌撞开门,冲进去,再加上胖妇人的尖叫声,和我的声音,实在已十
分惊人,我看到屋中其他的人,也都走了出来。有一个身形相当高的中年人,
他可能就是那个姓包的中医师,他一出来,就对着卜连昌喝道:「你是甚麽
人,乱闯做甚麽?」
另一间房间中,走出一个看来很瘦弱,满面悲容的女人来,那女人一走出
来,亚牛和亚珠两个孩子,连忙奔到了她的身边,叫道:「妈!妈!」
卜连昌冲进屋子来之後,一直都只是呆呆地站着,在发着抖。
直到那女人走了出来,他才用充满了希望的馨音叫道:「彩珍,我回来了!」
那女人吃了一惊,道:「你是谁?」
卜连昌的身子摇幌着,几乎跌倒。
我忙走过去,问那女人道:「阿嫂,你不认识他,他是卜连昌啊!」
那女人吃了一惊,道:「卜连昌?他倒和我的先生同名同姓!」
卜连昌的嘴唇在发着抖,发不出声音来,我知道,他出声的话,一定是说
「我就是你的先生」。
我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急於开口。
因为我觉得,事情已快到水落石出的阶段了,因为,确有卜连昌其人,而
且,卜连昌也有妻,有子女,那情形,和我身边的卜连昌所说一样,只不过忽
然之间,大家都变得不认得他而已。
是以我问道:「卜太太,那麽,你的先生呢,在甚麽地方?」
卜太太脸上的神情,更是忧戚,她先向身边的两个孩子,望了一眼,然後
拍着他们的头,道:「小孩子,快进房间去!」
亚牛和亚珠听话地走进了房间中,卜太太才叹了一声道:「先生,我先生
他……死了,我一直不敢对孩子说,她们的爸爸已不在人世了!」
我吃了一惊,在刹那间,我忽然想起了「借 还魂」这一类的事情来。
我忙又问道:「你先生的职业是——」
「他是海员,在一艘轮船上服务,我几天前才接到通知,他被人杀害
了。」卜太太哭了起来。
卜连昌虽然经我一再示意他不要出声,可是他却终於忍不住了,他大叫
道:「彩珍,你在胡说甚麽?我不是站在你面前麽?」
卜太太吃了一惊,双手乱摇,道:「先生……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又道:「卜太太,他的声音,不像你的先生?」
「当然不像!」
我忽然生出了一个很古怪的念头来,我在想,卜连昌在海中获救之後,可
能还未曾照过镜子,那也就是说,他可能未曾见过自己的样子。
如果,让他照镜子,他也不认得自己的话,那麽,事情虽然仍是怪诞得不
可且议,但是至少可以用「借 还魂」来解释的了。
我一想到了这一点,立时顺手拿起了放在一个角落的镜子来,递给了卜连
昌,道:「你看看,看看你自己,是不是认识你自己。」
卜连昌怒道:「你在开甚麽玩笑?」
但是我还是坚持着,道:「你看看有甚麽关系?」
卜连昌俏然接过镜子来,照了一照,道:「那当然是我,我自己怎会认不
出自己来?」我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那显然并不是甚麽「借 还魂」,而
是忽然之间,在一个卜连昌死了之後,多了一个卜连昌出来,而那个多出来的
卜连昌,却谁也不认识他,只有他自己认得自己。
这实在可以说是天下最怪的怪事了!
我心中迅速地转着念,我想了许多念头,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个死在南美
洲的卜连昌,是什麽样子的呢?
我又道:「卜太太,还想麻烦你一件事,你一定有你先生的照片,可不可
以拿出来我看看?」
卜太太望了我片刻,大概她看我不像是坏人,所以,她转身进入房中,那
时,卜连昌已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掩住了面。
那位中医师,和他的胖太太,则充满了敌意,望定了卜连昌和我。
我只好勉力向他们两人,装出微笑来。
卜太太只去了一两分钟,便走了出来,她的手中,拿着几张照片。
可能是她看到了照片,又想起了丈夫,是以她的双眼之中,泪水盈眶。她
将照片交到了我的手中,那是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我才向那些照片看了一眼,心中就不禁替坐在沙发上,掩住了脸的卜连昌
难过!
站在那女人,和那两个孩子之旁的,是一个身形很粗壮的男人,那男人,
和我认识的卜连昌,根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我指着那男人问道:「这位是你先生?」
卜太太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向包医师望去,包医师立即道:「是的,那是卜连昌卜先生。」
我将照片交还给了卜太太,然後,走向沙发,我拍了拍卜连昌的肩头,
道:「我们走吧!」
我的手指,才一碰到卜连昌的肩头,卜连昌便像触了电一样,跳了起来,
道:「我到哪里去?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回家了,我到哪里去?」
卜太太和包医师夫妇,都吃惊地望着他,包医师厉声道:「你再不走,我
要报警答了!」
我忙道:「不必报警,我们走!」
卜连昌怪叫道:「我不走!」
我沉声道:「卜先生,现在你不走也不是办法,你遭到的困难,可能是世
界上独一无二的,没有一个人是认识你的!」
卜连昌道:「他们全疯了!」
我苦笑了一下,道:「卜先生,事情总有解决的一天,我看,你一定没有
办法留在这里,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识你。我有一个提议,你先到我家里去暂住
一些时日,比较好些,你以为怎样?」
卜连昌用一种怪里怪气的声音,笑了起来,道:「我认识的人,他们全不
认识我了,倒是你,我本来完全不认识的,反肯帮我的忙!」
我无法回答他的话,只好道:「这世界本来就是很反常的,是不是?」
卜连昌低着头,慢慢向门外走去,他走到了门口,仍然依依不舍,回过头
过来,向卜太太望了一眼,道:「彩珍,你真不认识我了?」
卜太太连忙摇头,我道:「卜太太,你的名字,是叫作彩珍?」
卜太太现出十分奇怪的神色来.道:「他……他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很
少人知道我的名字!」
卜连昌又笑了起来,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名字,我和你做了几年的夫
妻,你可还记得,我们在乡下,初见面的那天,是阿保阿婶带你到我家来的,
你穿着一件蓝底红花的衣服,用红头绳 扎着发,见了我第一句话也不说,你
可记得麽?」
卜太太的身子,剧烈地发起抖来。
卜太太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她的神态上,已经毫无疑问,可以看出,卜
连昌所说的一切,全是事实。
卜太太一面发着抖。一面仍摇着头,道:「不,你不是我的先生。」
卜连昌脸色灰败,转过身,向外走去,我跟在他的後面,到了门口,又转
身向包医师夫妇,连声道歉,但他们已忙不迭将门关上了。
卜连昌呆立在门口,我扶着他进了电梯,出了大厦门口,又扶着他进了我
的车子。
我坐在他的身边,望了他一眼,卜连昌喃喃地道:「为什麽?他们全不认
识我了?」
我双手扶在驾驶盘上,心中乱成一片。
我道:「奇怪得很,真有一个人叫卜连昌,而且也是海员,但是他的船公
司属然和你的不同,他是走南美的,死在那边了o」
卜连昌失神地瞪大着眼,一声不出。
我十分同情他,道:「现在,看来没有什麽法子,证实你的存在了!」
卜连昌喃喃地道:「如果他们全不认识我,那麽,我何以会认识他们?我
明明是吉祥轮上的叁副,为什麽船一出了事,我被救起来之後,就什麽都不同
了?」
我望着他,他的神情极痛苦,我对他所说的一切,实在是绝不疑惑的,有
很多事,如果他不是卜连昌,根本不可能知道。
可是,他却又不是那个卜连昌。
我发动了车子,卜连昌坐在我的身边,一直在喃喃自语着,看来,他的神
经,好像已很不正常。
这实在是难怪他的,试想,任何人,如果有了他那样的遭遇,谁还能维持
神经正常?忽然之间,他所熟悉的所有人,都变得不认识他了,连他的妻子、
儿女,也全然未曾见过他!
这是多麽可怕的事!
一直到了我的家中,他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脚步跄踉地走着,白素迎了出
来,看到了卜连昌.不禁呆了一呆,她用眼色向我询问,这是什麽人?
我并没有立即回答她,我先请卜连昌坐下,斟了一杯白兰地给他,希望美
酒能使他的神经镇定一些。
我将白素拉到一边,低声将卜连昌的遭遇,用最简单的方法,向她讲了一
遍。
长年和我在一起,白素自然也遇到过不知多少古怪的事情了。
可是从她这时脸上的神情看来,她一定也认为那是他遇到过的怪事中最怪
的一件了。
当她听完了我的话之後,我们才一起来到卜连昌的身前。我向卜连昌介绍
白素,道:「卜先生,这是内人。」
卜连昌只是失神落魄地望着白素,白素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用柔和的
语声道:「卜先生,这件事,其实是很容易解决的。」
白素突然之间,讲出了那样一句话来,不但卜连昌立时瞪大了眼,连我也
为之一惊。
我忙道:「白素,你有什麽办法?」
白素道:「卜先生说,他是吉祥号货轮上的叁副,但是人家都不认识他,
据我所知,一艘船上的船员,总有合照留念的习惯的——」
白素的话还未曾讲完,我和卜连昌两人,都一起跳了起来!
我在跳起来之际,不禁用手在自己的头上,拍打了一下,埋怨我自己,怎
麽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的确是很容易解决的,如果卜连昌曾在照片中出现,那自然是表示他这
个人,的确是存在的!
而卜连昌在跳了起来之後,立即尖声叫道:「有的,我们曾在公司的门
口,合拍过一张照片,我们二十四个人,一起拍过照的,我站在第二排,好像
是左首数起,第八个人,在二副的身边!」
我忙道:「那就行了,反正你明天一早就要到公司去,有这张照片,就可
以证明你是他们中的一个了!」
卜连昌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生气,他忙道:「我现在就去!」
我道:「不必那麽急,反正已有证据了!」
但是卜连昌十分固执,他又道:「不.我现在就要去,我要他们明白,是
他们记不起我了,而不是我在胡说八道!」
我点头道:「好吧,我想你不必我再陪你了!」
卜连昌道:「当然,当然,麻烦了你那麽久,真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代他高兴,眼看着他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可是,当他出了门之後不
久,我的高兴,便渐渐地消失了,因为,我想到,事情决不会如此简单!因
为,不认识他的人,不单是吉祥货轮上的船员,而且,还有公司的职员,和他
的家人!
如果那照片上有卜连昌这个人在,那麽,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因为,船
员全不记得卜连昌这个人,还可以勉强解释为遇险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受了刺
激(这个可能其实也几乎是不存在的)。但是,,船公司的职员和他的家人,
如何会不认识他呢?
我坐在沙发上沉恩着,一点头绪也没有,因为这实在是难以想得通的事。
过了半小时之後,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白素拿起了电话,我听到一个男
人大声道:「有一位卫斯理先生?我们是轮船公司!」
在那个男人的声音中,我又听到卜连昌的大叫声,道:「不是这张,不是
这张,你们将照片换过了,你们为什麽要那样做?」
我和白素,相距七八 ,但是我却可以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可知打电话
来的地方,正在一片混乱之中,是以每一个人都在放开了喉咙大叫。
我站起身来,也不去接听电话,也大声道:「告诉他们,我立即就去,叫
他们别报警!」
我奔出门口,跳上车子,闯过了叁个红灯,赶到了轮船公司。
看到了一辆警车,停在轮船公司的门口,我知道船公司的职员,已报了
警,我冲进了船公司,只见卜连昌在两个警员的挟持下,正在竭力挣扎着。
他满脸皆是愤怒之色,面涨得通红,发出野兽嗥叫一样的怪声来。
我忙道:「卜连昌,你静一静!」
船公司中有一张桌子翻转了,几个女职员,吓得花客失色,躲在角落中,
一个警官向我走了过来,道:「你是他的什麽人?」
我略呆了一呆,我是卜连昌的什麽人?什麽人也不是,但是在那样的情形
下,我却只好说道:「我是他的朋友?」
那警官道:「你的朋友神经不正常?」
我苦笑着,这个问题,我却是没有办法回答的了,因为我认识他,不过几
小时!
我只好反问道:「他做了什麽?」
船公司的一个职员,走了过来,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照片,道:「这人冲
进公司来,说要看吉祥轮全体船员的照片,本来我们是不让他看的,但是他又
一再要求着,谁知道他一看之下,就发了疯!」
我在那职员的手中,接过了那照片来,照片上有二十多个人,我看到第二
排,数到第八个,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绝不是卜连昌。
我向卜连昌望去,卜连昌叫道:「不是这一张,卫先生,不是这一张!」
那公司职员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他硬说他应该在那张照片
中,在二副和电报员的中间,可是,你看这照片!」
我又看了那照片一下,不禁苦笑了起来。
那警官已挥手道:「将他带走,你是他的朋友,可以替他但保。」
卜连昌仍在挣扎着、叫着,我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那职员道:「先生,吉
祥号货轮在出发前,船员只拍了这一张全体照?」
那职员可能以为我也是神经病了,他瞪着眼,不耐烦地道:「又不是结婚
照,还要拍多少叹?」
两个警员已挟持着卜连昌,向外走了出去。我在那片刻间,已然可以肯
定,那照片绝没有驳接、叠印的痕迹。那警官问我,道:「你替他但保麽?」
我点头道:「自然。」
「那就请你一起到警局去。」
我没有别的选择了,谁叫我因一时的好奇,认识了卜连昌这样一个多出来
的人。
我和卜连昌一起到了誓局,一小时後才离开。卜连昌的脸色,又变得十分
苍白。我望着他。他缓缤地道:「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我道:「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我想,总该有什麽人认识你的,我替你想
想办法!
我想出来的办法是,将卜连昌的放大照片,登在全市各大报纸的第一版
上,希望认识他的人,立即来和我联络。
我的第二个办法则是,委托小郭,去调查那个在南美死去的卜连昌的一切。
而我将卜连昌,暂时安置在我的进出口公司中,做一份他可以胜任的工
作。
卜连昌的照片,在报上一连登了七天。
七天之後,几乎卜连昌一走在街上,就有人认识他就是那个在报上刊登
「谁认识我」的照片的怪人了,但是,卜连昌在世上,根本一个熟人也没有,
因为七天来,没有人和我联络。
第七天,小郭的调查报告也送来了,那个卜连昌,是一个海员,今年叁十
岁,他的职位是水手长,一直走远洋航线,是在哥伦比亚,和当地的流氓打
架,被小刀子刺死的。遗有一套,一子,一女。
小郭的调查报告,做得很详细,除了那个卜连昌的照片之外,还有他遗属
的照片。
照片上的那女人,和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都不陌生,都见过他们。
当我看完了小郭送来的调查报告之後,我不禁发了半晌呆。
因为我根本无法想像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世上,的确有一个卜连昌,但是那个卜连昌却已经死了,有极其确凿的证
据,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可是,另外有一个人,却又自认为卜连昌,他知道那个已死的卜连昌家中
的一切事,但是另一方面,他的生活背景,又和那个卜连昌绝不相同。
而更令人迷惑难解的事,现在的这个卜连昌,在他出现之前,根本没有人
认识他,而他的出现方法,也是奇特之极,他是在吉祥号货轮出事之後,被人
家从海上,和其他的船员,一起救起来的。
撇开所有的不可恩议的事不说,单说他是如何会在海面上漂流的,这一
点,已是不可思议之极的事了!
直到现在为止,这个卜连昌,还提不出任伺证据(除了他自己所说之
外),可以证明他在海面遇救之前,曾在这世界上出现过!
他所认识的人,人家全都不认识他,他说曾和大家合拍过照片,但是,当
那照片取出来之後,照片上却连他的影子也没有。
我呆了好久,不禁苦笑了起来。
那时,我正在我那家进出口公司的办公室中,我呆了片刻,才按下了对讲
机的掣,通知我的女秘书,道:「请卜连昌来见我。」
我听得女秘书立时道:「怪人,董事长请你进去。」
我不禁苦笑了一下,我将卜连昌安插在我的公司之中任职,公司中所有的
同事,在等二天起,就开始叫他「怪人」,一直叫到现在,「怪人」几乎已代
替了他原来的名字了。
那自然是怪不得公司的同事的,因为卜连昌的确是怪人,他实在太怪了,
他是一个突如其来,多出来的人,这世上本来没有他,而他突然来了!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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