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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卫斯理系列-古声-1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Dec 3 19:45:18 1999), 转信
古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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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录音带上的怪声音
天气很阴沉,又热,是叫人对甚麽事都提不起劲来的坏天气,起身之後,还不到一
小时,我已经伸了十七八个懒腰,真想不出在那样的天气之中,做些甚麽才好,当我想
到实在没有甚麽可做时,又不由自主,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白素到欧洲旅行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使得无聊加倍,翻了翻报纸,连新闻也
似乎沉闷无比。
我听到门铃响,不一会,老蔡拿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来:「邮差送来的。」
我拿起那只木盒子来看了看,盒上注明盒中的东西是「录音带一卷」,有「熊寄」
字样。
我想不起我有哪一个朋友姓熊,盒子从瑞士寄来:我将盒子撬了开来。
木盒中是一只塑胶盒,塑胶盒打开,是一卷录音带。这一天到这时候,精神才为之
一振。
磁性录音带,是十分奇妙的东西,从外表看来,每一卷录音带都一样,甚至连录过
音,或是未录过音,也无法看得出来。
但是如果将录音带放到了录音机上,就会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没有人能够猜得到
,一卷录音带上,记录着甚麽声音。
我立时拉开抽屉,在那个抽屉中,是一具性能十分良好的录音机,我将那卷录音带
放了上去,按下了掣,我听到了一个中年人低沉的声音:「卫先生,我是熊逸。你并不
认识我,我是德国一家博物院的研究员,我和令妻舅白先生是好朋友,昨天我还会晤过
尊夫人,她劝我将这卷录音带寄给你。」
我听到这里,欠了欠身子。
我本来就记不起自己有甚麽朋友是姓熊的,原来是白素叫那位先生寄来的,那麽,
这卷录音带中,究竟有甚麽古怪呢?
这时,我已觉得自己精神充沛,对一切古怪的事,我都有着极度的兴趣,最怕日子
平凡,刻板得今天和昨天完全一样,没有一点新鲜。
用心听下去,仍然是那位熊先生的声音:「短期内我有东方之行,所以现在,先想
请你听听这录音带中记录下来的声音,不知你会对这些声音,有甚麽看法。」
那位熊先生的声音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接着,便是约莫十五秒那轻微的「丝丝」声,那表示录音带上,没有记录着任何声
音。
我正有点不耐烦时,声音来了。
先是一阵「拍拍」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拍打着甚麽,那种拍打声,节奏单调而又沉
缓,听了之後,有一种使人心直向下沉的感觉。
那种「拍拍」声,持续了约莫十分钟。
再接着,便是另一种有节奏的声响,我很难形容那是甚麽声音,那好像是一种竹制
的简陋乐器所发出来的「呜呜」声,多半是吹奏出来的。
我自己对自己笑了一下,心中在想,那位熊先生不知究竟在捣甚麽鬼,寄了一些这
样的声音来给我听,莫非要知道我今天会觉得无聊,是以特地弄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
好使我觉得有趣?
听了两分钟,全是那单调的声音,「拍拍」声和「呜呜」声还在持续,我不由自主
,又打了一个呵欠。
可是我那个呵欠还未曾打得完,口还没有合拢来,便吓了老大一跳,那是因为在录
音机中传出来的一下呼叫声。毫无疑问,是一个女人的呼叫声。
我之所以给那一下呼叫声吓了一大跳,是因为在那女子的呼叫声中,充满了绝望、
悲愤,那种尖锐的声音,久久不绝,终於又变得低沉,拖了足有半分钟之久,听了令人
心悸。
我在一震之後,连忙按下了录音机的停止掣,吸了一口气,将录音带倒转,再按下
掣,因为我要再听一遍那女人的尖叫声。
当我第二次听到那女子的尖叫声之际,我仍然有一阵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刹那之间
,有坐立不安的感觉。因为一个人,若不是在绝无希望,痛苦之极的心情之下,决不会
发出那样的声音。
我皱眉,再用心听下去,只听得在那女人尖锐的呼叫声,渐渐转为低沉之後,便是
一阵急速的喘息声,再接着,声音完全静止了。
然後,那种「拍拍」声和「呜呜」声,再度响起,再然後,我听到很多人在唱,那
是男男女女的大合唱,也无法分辨出究竟有多少人在唱着,声音低沉、含混。每一句的
音节十只有四、五节,而每一句的最後一个字,听来都是「SHU」。
那好像是在唱一首哀歌,我注意到那种单音节的发音,那是中国语言一字一音的特
徵,是以我竭力想出这些人在唱些甚麽。
可是我却没有结果,我一句也听不出来,我接连听了好几遍,除了对那个「SHU
」字的单音.感到有很深的印象之外,也没有甚麽新的发现。
这种大合唱,大约持续了五分钟,接着,又是一种金属器敲击的声音,然後,便是
一种十分含混不清的声音,根本辨别不出那是甚麽来。
这种含混不清的声音,继续了几分钟之後,那卷录音带,已经完了。
我又从头到尾,再听一遍,若有人问我,录音带中记录下来的那些声音,究竟有甚
麽意义,我一点说不上来。
而如果要我推测的话,那麽,我的推测是:一个女人因为某种事故死了,一大群人
,在替她唱哀歌,这个推测,我想合乎情理。
自然,我也无法说我的推测是事实,我只能说,那比较合乎情理,至於那些声音,
究竟代表着一件甚麽事,只有去问那个寄录音带给我的熊逸先生了。
我是个好奇心十分强烈的人,是以我立时拿起电话来,当长途电话接通德国那家博
物院时,我得到的回答是:熊逸研究员因公到亚洲去了。
我的心中,怅然若失,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解释寄那卷录音带给我的目的,和
那些声音的来源。
可是我是一个心急的人,希望立即就知道这些难以解释的谜。
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中,我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那卷录音带,不知听了多少遍。
是以,当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想静一静的时候,却变得无法静下来了,在我的耳际
,似乎还在响着那种四个字一句,五个字一句,调子沉缓的歌,和那种给人印象深刻的
「SHU」、「SHU」声。
我叹了一声,觉得必须轻松一下,至少我该用另一种音乐,来替代那种歌声在我脑
中所留下的印象,是以我特地到了一个只有少年人才喜欢去的地方,在那种噪耳的音乐
之下,消磨了一小时,然後又约了几个朋友,在吃了晚饭之後,才回到了家中小在晚上
十一时左右回家,我一进门,老蔡便道:「有一位熊先生,打了好几次电话来找你,他
请你一回来,立即就到……」
讲到这里,取出了一张小纸条来:「到景美酒店,一二○四室,他在等你!」
我不禁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敲打了一下,我就是因为心急想知道那卷录音带的来由
,感到时间难以打发,是以才出去消磨时间的,却不料熊逸早就到了!
我拨了一个电话到景美酒店,从熊逸的声音听来,他应该是一个很豪爽的人。我在
电话中和他并没有说甚麽,只是告诉他,我立即来看他,请他不要出去,然後,带着那
录音带就飞车前往。
二十分钟之後,我已站在酒店的房门外,我敲门,熊逸打开门让我进去。
我们两人,先打量着对方,再互相热烈地握手,熊逸是一个面色红润的高个子,我
的估计不错,这一类型的人,热诚而坦白。
我也不和他寒喧,第一句就道:「听过了那卷录音带,你将它寄给我,是甚麽意思
?」
熊逸皱着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摊手道:「我的意见?我有甚麽意见,我不知道那声音的来源,有甚麽意见可以
发表?」
熊逸点头道:「那是比较困难些,但是,我一样不知道那些声音的来源。」
「你那样说,是甚麽意思?」我心中十分疑惑。
「那卷录音带,是人家寄给我的,」熊逸解释着:「寄给我的人,是我的一个老同
学,学考古。」
我仍然不明白他在讲些甚麽,只好瞪大着眼望着他,我发现熊逸这个人,可能在考
古学上有大成就,但是他至少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讲话条理欠分明。
他呆了半晌,像是也知道我听不懂他的话,所以又道:「我的意思是,他将那卷录
音带寄给我.同时来了一封信,说他立刻就来见我。」
熊逸讲到这里,忽然苦笑了一下。
我决定不去催他,一个讲话条理不分明的人,你在他的叙述之中,问多几个问题,
他可能把事情更岔开去。
我等着,熊逸苦笑了一下:「只不过他再也没有见到我,他的车子,在奈华达州的
公路上失了事,救伤人员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又不禁皱了皱眉,现在,我至少知道熊逸所说的那个朋友,是住在美国的。
熊逸又道:「调查的结果,他是死於意外的,可是,我总不免有点怀疑。」
我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你怀疑甚麽呢?在美国,汽车失事极普通,你怀疑
他不是死於汽车失事,又有甚麽根据?」
熊逸苦笑着:「没有,我不是侦探,我只是一个考古学家,但是你知道,一个考古
学家,也要有推论、假定、归纳、找寻证据的能力,实际上,考古学家的推理能力,和
侦探一样!」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熊逸的话,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妙论,但是,想要驳倒他这一
番话,倒也不是叁言两语可以解决。所以,我决定不出声,由得他讲下去,他停了半晌
,又道:「那个朋友将这卷录音带寄了给我,他只是在录音带首,讲了几句话,他说,
这卷录音带是他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形下记录下来的,他必须和我商量这件事,他将尽
快飞到德国来与我会晤。我的好奇心十分强烈,立时打长途电话去找他,他已经走了,
而在几小时之後,我就接到了他失事的消息。」
「是谁来通知你的?」我又忍不住问,因为一个人在美国失了事,而另一个人在德
国立即接到了消息,这未免太快了些。
熊逸回答道:「是这样,我打电话到他服务的那家博物院去的时候,曾留下我的电
话号码,请他的同事,一有了他的消息之後,就通知我,我也绝想不到,竟会接到了他
的死讯。」
我叹了一声:「生死无常!」
熊逸道:「我怀疑,因为两点,第一、他既然决定前来见我,为甚麽不将这卷录音
带带来给我,而要先寄来给我?这证明他知道可能遭到甚麽危险,所以才那样做,第二
」
我不等他讲出第二点理由是甚麽,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一笑,熊逸自然无法再讲下去了,他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知道我在笑甚麽。
我道:「熊先生,你可能是一个很出色的考古学家,但是你决不是一个好的侦探,
你的第一点的怀疑,决不成立!」
熊逸十分不服气地道:「为甚麽?」
我挥着手:「你想想,你也是决定要来和我会面,却又先将那卷录音带寄来给我的
,难道你也是知道了自己有甚麽危险,所以才那样做?」
当我举出这个理由来反驳熊逸的时候,我脸上一定有着十分得意的神情,因为我所
提出来的理由,根本是熊逸无法不承认的。
果然,熊逸不出声了。
熊逸虽然不出声,但是他的神情,却来得十分古怪,他的面色,变得很苍白,而且
,还有很惊惶的神情,他甚至四面看了一下,然後,又吞下了一口口水。虽然他始终没
有说甚麽,但是我心头的疑惑,却是越来越甚,我问道:「你怎麽了?」
熊逸却分明是在掩饰着:「没有甚麽,你不要听我第二个理由?」
我心中暗叹了一声,看来熊逸是一个死心眼的人,明明他第一点的怀疑已经不成立
了,他还要再说第二点,可是他要说,我又不能不让他说,是以只好点了点头:「第二
点是甚麽?」
熊逸却又停了好一会,才道:「他驾驶术极好,十分小心,他的车子出事时,撞出
了路面,连翻了好几下,警方估计当时时速在一百哩以上,他决不是开快车的人!」
我皱了皱眉,熊逸这个怀疑,其实也毫无根据,因为就算是一个父亲,也不知道自
己的儿子,甚麽时候,情绪不稳定起来会开快车,何况只不过是两地相隔的朋友!
但是,我却没有反驳他,我只是以开玩笑的口吻道:「还有第叁点怀疑麽?」
熊逸摇了摇头。
我决定不再和熊逸讨论他在美国的那位朋友的汽车失事,所以,我将话头拉了回来
,我道:「那麽,对这卷录音带的声音,你有甚麽意见?」
熊逸道:「我去请教过几个人,他们都说,那样简单的节奏,可能是一种民谣,我
自己则断定,那民谣是中国的,或者东方的。」
对於熊逸的这种说法,我大表同意,我又补充道:「从调子那麽沉缓这一点听来,
那种民谣,可能是哀歌。」
熊逸的神情,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你自然也听到了那女子的尖叫声?」
「是,」我立时道:「这一下尖叫声,就算是第一百遍听到,也不免令人心悸。」
熊逸压低了声音:「我认为那一下尖叫,是真正有一个女子在临死之前,所发出来
的。」
我被熊逸的话,吓了一跳:「你……以为这其中,有一件命案?」
熊逸的神色更紧张,也点着头,紧抿着嘴。
我吸了一口气:「你是说,那件命案发生的时候,你那位朋友恰好在场,他录下了
那声音,寄来给你?」
熊逸因为我说中了他心中所想的事,是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是我却又忍不住笑
了起来。
这实在太荒谬了!
一个人,如果凑巧遇到了一件命案,而又将命案发生的声音,记录了下来,那麽,
他自然应该将这卷录音带,交给当地的警方,而绝找不出一个理由,要寄给一个远在异
地的考古学家。
我一面笑着,一面将心中所想的讲了出来,熊逸却固执地道:「自然,这其中可能
还有别的原因,只不过我一时间想不出来!」
我没有再出声,熊逸十分固执,这一点,我早已料到,但是,他竟固执到这一地步
,我未曾料到。
熊逸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在沙发中不安地转了一个身:「你可知道我为甚麽要
将这卷录音带交给你?」
我摇头:「想不出。」
熊逸道:「我曾和不少人,一起听过这卷录音带,他们都一致认为,录音带中所记
录的那种节奏单调的歌词,是用中国话唱出的。」
我立时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熊逸道:「白先生说,你是中国方言的专家,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辨别出,唱的是
一些甚麽话,那麽对了解整件事,就会有莫大的帮助!」我道:「自然,如果可以听得
懂他们在唱些甚麽,就好办了,我听了好多遍,却一个字也听不出来,只怕要令你失望
了!」
熊逸果然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他呆了半晌:「真的一个字也听不出来?」
我摊了摊手:「一个字也听不出,熊先生,推断那是中国话,只不过是因为那种单
音节的发音,但世界上仍有很多其它语言,也是单音节发音的,例如非洲的一些土话,
印度支那半岛上的各种方言,海地岛上的巫都语。」
熊逸皱起了眉,好一会不出声,才道:「你不能确定是甚麽语言?」
我苦笑道:「有一个办法,可以检定那是甚麽语言。」
熊逸忙问道:「甚麽办法?」
「用电脑来检定。」我的回答很简单。
熊逸「啊」地一声,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拍了一下:「我怎麽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在房间中,急速地踱着步,然而他又道:「但如果那根
本不是世界任何角落的语言,只是某些人自创的一种隐语,那麽,就算是电脑,也没有
法子!」
我望着他:「你又想到了甚麽?」
熊逸显然十分敏感,他立时道:「你别笑我!」
我道:「你连想到了甚麽都未曾讲出来,我笑你甚麽?你究竟想到了甚麽?」
熊逸沉声道:「你知道,在美国,甚麽古怪的事都有,有很多邪教、帮会,都有他
们自己所创造的一种语言 」
熊逸讲到这里,停了一停,像是想看看我的反应,我这次,并没有笑他,因为他的
分析,很有理由。
美国有许多邪教的组织,那是人所尽如的事,荒唐得难以言喻,他们往往会用极残
酷的法子来处死一个人。
第二部:一只奇异的陶瓶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我的耳际,似乎又响起了那一下女子的尖叫声。
我的神情,也紧张了起来,我忙道:「你有录音机吗?我们再来听听!」
熊逸自然知道我要听甚麽,他取出了一具录音机,将那卷录音带放了上去。
於是,我又听到简单的拍打声,和那一下,令人神经几乎闭结的女子尖叫声。
我们也听到了那似乎是哀歌一样,单调沉缓的歌声,这一切,如果说是一个甚麽邪
教组织,在处死了一个女子之後,进行的仪式,那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我的脸色,也
不禁有些发青!
我们听完了那一卷录音带,熊逸关上了录音机,我们好一会不说话,熊逸才道:「
现在,你认为我的推断有理由?」
我点头:「虽然我想不通,何以你的朋友要将之寄给你,但是我认为,一定有一个
女子被谋杀,你应该和美国警方联络。」
熊逸却摇头道:「不!」
我的提议很合情理,但是熊逸却拒绝得如此之快,像是他早已想定了拒绝的理由,
这又使我觉得很诧异。
熊逸接着又道:「我那位朋友,将录音带寄给我,一定有特别的理由,我想,他知
道美国警方,根本无力处理这件事。」
「那麽,寄给你又有甚麽用呢?」
「他希望我作私人的调查!」
我实在不知道我该如何接口才好,我只是皱着眉,一声不出。
熊逸又道:「而现在,我邀你一起去作私人调查!」
我仍然不出声,沉默在持续着,过了好几分钟,我才道:「我可以和你一起调查一
下,但只要我们的工作稍有眉目,我仍然坚持这件事,该交给警方处理。」
熊逸道:「到了那时候再说,我认为我的朋友,也死在邪教组织之手。」
我的心头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我道:「你不见得想向那邪教组织报仇吧!」
熊逸却咬牙切齿:「当然是!」
我苦笑了一下:「那样说来,我们两个人,也在组织一个邪教了!」
熊逸瞪着眼:「甚麽意思?」
我道:「我认为,凡是摒弃文明的法律,以落後观念来处理一切的行动,都和邪教
行动,没有分别。」
熊逸又呆了半晌,才道:「我们可以在调查得真相之後,再要求警方协助。」
我不想再和熊逸争辩下去,因为我觉得熊逸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除非我们根本
不去调查,否则,一定要和当地警方联络的。
熊逸见我不出声,他又道:「你对这件事的看法,究竟怎样,准备从何调查起?」
我皱着眉:「很难说,一点头绪也没有,如果要展开调查的话,我想只有先到他工
作的地点去了解一下他平日的生活情形,假定他和一个邪教组织有了冲突,我们第一步
工作,至少要证明是不是有此可能。」
熊逸握着我的手:「那麽一切都委托你了!」
「一切都委托我?」我不禁愕然:「那是甚麽意思?你不理麽?」
「我当然要理,」熊逸急忙解释着:「但是我因为公务,要到高棉的吴哥窟去一次
,至少要耽搁一个多月,才能来与你会合!」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一开始的时候,他如果说他根本是有公务在身的话
,只怕我睬也不会睬他,但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我欲罢不能了。
我摊了摊手:「你倒好,将这样的一个烂摊子交给我,自己走了!」
熊逸道:「我无可奈何啊!」
我道:「算了,我根本不认识你那位朋友,无头无脑去调查,谁会理我?」
熊逸忙道:「那你放心,这位遇到了不幸的朋友,姓黄,叫黄博宜,他工作的那个
博物院院长,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给你一封介绍信。」
他取出了一只手提打字机来,迅速地打起介绍信来。我的脑中,十分混乱,听着打
字机那种单调的「得得」声,又使我想起了那卷录音带上那种节奏单调的敲击乐器的声
音。
我觉得,录音带上的那种乐器的声音,虽然简单、沉缓,但是却也决不是随便敲得
出来的,那种简单的乐音,听来有着深厚的文化基础。
我在呆呆地想着,熊逸已经打好了信,签了名,将信交给了我。我草草看了一遍,
熊逸在信中,对我着实捧场,将我渲染成为一个东方古器物专家,东方语言专家,以及
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有深刻研究的人。事实上,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我抬起头来:「说得那麽好,过分了吧!」
熊逸笑道:「一点也不过分,如果不是你的年纪太轻,我一定要加上一句,当年周
口店发掘北京人,你和裴文中教授,共同负责!」
我真给他说得有点啼笑皆非,忙道:「行了,再下去,你要说我是章太炎的同学了
!」
熊逸道:「你不知道那院长的为人,邓肯院长对东方人很有好感,将你说得神通广
大些,他会崇拜你,你的工作也容易进行!」
熊逸又打好了信封,将信交了给我:「我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了。」
我和他握手,道:「再见!」
我和熊逸的第一次会见,就那样结束了。
当然,我和他还有第二次,以及更多的会见,但是那是以後的事,现在自然不必多
说。
我回到了家中,自己想想,也不禁觉得好笑,天下大概再也没有像我那样无事忙的
人了,为了一卷莫名其妙的录音带远涉重洋!自然,「莫名其妙」看来根本不成其为我
远涉重洋的理由。但是实际上,正是那使我远行,因为我若是知道那卷录音带的来龙去
脉,怎提得起远行的兴趣?
第二天下午,我上了飞机。
旅行袋中,带着那卷录音带,在这两天中,我又听了它不知多少次,熟得可以哼出
那首「哀歌」。
当我最後几次听那卷录音带的时候,我甚至和着录音带上的声音,一起唱着。
虽然我绝不知道歌词的内容是甚麽,但是当我加在那男男女女的声音之中的时候,
我的心中,也不禁有一种深切的悲哀。
我心中怀疑,一个以杀人为乐的邪教,在杀了一个人之後,不可能发出如此深刻哀
切的歌声!
然而当我怀疑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又不禁自己问自己:在甚麽样的情形下,杀了一
个人,又会对这个人的死亡,显出如此深切的哀悼?
我当然得不到答案!
我一直在神思恍惚之中,整个旅程,心不在焉,直到我到了目的地,在酒店中休息
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带着熊逸的信,去求见邓肯院长时,我才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邓肯院长在他宽大的办公室中接见我,看了熊逸的介绍信之後,这个满头银发的老
人,立时对我现出极其钦佩的神情,他站起来,热情地和我握手:「或许是由於我个人
兴趣的关系,我们院中,收藏最多的,就是东方的物品!」
我忙解释道:「我并不是来参观贵院,我是为了黄博宜的死而来。」
邓肯院长却根本不理会我说甚麽,他握住我的手,摇着:「卫先生,既然你是这方
面的专家,请来看看我们的收藏!」
我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但是我想到,要调查黄博宜的事,必须他帮忙,如果现在拒
绝他的邀请,那会使我以後事情进行不顺利。
是以我道:「好的,见识一下。」
邓肯兴致勃勃,和我一起走出了他的办公室,走在光线柔和的走廊中,邓肯不住地
在说着话,他道:「黄先生是负责东方收藏品的,他真是极其出色的人才,真可惜!」
我赶忙问道:「你对黄先生的了解怎样?」
邓肯又叹了一声:「他?我简直将他当作儿子一样!」
我忙道:「他的生活情形怎样?」
邓肯道:「他是一个古物迷,有一幢很漂亮的房子,就在离博物院十哩外,可是大
多数的时间,他都是睡在博物院中的!」
我抬头看了看,这座博物院,是一座十分宏大、古老的建 。
凡是那样的建 ,总使人有一股阴森之感,黄博宜敢於一个人在那样的一幢大建
物之中过夜,他不是特别胆大,就是一个怪人。
我还想问一些问题,但是邓肯已推开一扇门,那是一间宽大的陈列室,陈列的是中
国的铜器,从巨大的鼎,到细小的盘,应有尽有,幸而我对中国的古董,也还有点知识
,是以这个「专家」的头衔一时倒也不容易拆穿。邓肯越谈越是兴奋。
参观完了这一间陈列室之後,他又将我带到了陶器的陈列室,在那里,有很多马厂
时期的叁彩陶,都还十分完整,邓肯指着一只陶瓶:「你看这上面的纹彩,那时,欧洲
还在野蛮时代!」
我苦笑了一下:「中国是文明古国,但是作为现在的中国人,我并不以此为荣,这
就像是知耻的破落户,不想夸耀祖先的风光一样,人家进步得那麽快,我们却越来越落
後!」
邓肯拍着我的肩头:「别难过,小伙子,艺术的光彩是不会湮没的。」
我一件一件地看过去,看到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上有一只细长的长瓶,那瓶的样子很
奇特,瓶颈很长,很细,上着黑色的釉,看来光滑可爱,我将那只瓶拿了起来:「这是
甚麽时代的东西?」
邓肯道:「根据黄先生的推断,这是春秋时代的精美艺术品!」
我顺口问道:「那麽,为甚麽不将它陈列起来?」
邓肯道:「本来在陈列柜中,但是黄先生却说这只瓶有极高的价值,他专心研究这
只瓶,已研究了半年多了,你看它有甚麽特色?」
我在拿起这只瓶来的时候,已经觉得瓶的样子很奇特,瓶的黑釉,十分坚实,而且
,在釉层上,有着许多极细的纹。
我道:「的确很奇怪,我未曾见过那样的陶瓶。」
邓肯趁机道:「据我所知,黄先生的研究,还没有结果,阁下是不是肯继续他的研
究?」
我忙摇手道:「我不能胜任这样专门的工作。」
邓肯道:「卫先生,你太客气了,我们博物院,已筹得了一大笔款项,正准备扩大
收藏东方的珍品!尤其是中国的珍品,正需要像你那样的人才来负责,我们可以出很高
的薪水 」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头,老老实实地告诉他:「邓肯院长,我到这里来
,并不是对贵院收藏的资料有甚麽兴趣,而只是对黄先生的死,来作私人的调查,我想
你应该明白,我绝没有可能留下来为博物院工作。」
邓肯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
但是他显然是一个十分乐观的人,因为就算在失望之馀,他又立时有了新的打算,
他笑道:「那麽,当你逗留在这里的时候,希望你尽量给我们宝贵的意见。」
我也不禁笑了起来:「好的,我一定尽我的能力,现在,我有几件事请你帮忙。」
「你只管说!」他很快地答应着。
「第一,」我说,「我需要黄博宜留下的一些文件,我希望可以找到和他私人生活
有关的纪录,以明白他的死因。」
「那很容易,自他死後,他的一切,都没有人动过,全在这间办公室。」邓肯说,
接着,他又表示疑惑:「他不是死於交通失事麽?」
「是的,我也相信是,但是其中又有一个极其细微的疑点,这种小小的疑点,警方
通常是不予接纳,所以我只好作私人的调查。」
邓肯点着头:「你可以使用这间办公室,作为你办公 我的意思是研究黄先生遗
物的所在。」
「谢谢你,」我衷心地感谢他的合作:「还有,黄博宜生前的住所 」
「他死後,没有亲人,是以钥匙由警方交给了我,我已登报出售他的住宅了,但是
还未曾有人来买。」
我忙道:「请你告诉我他屋子的住址,和将钥匙给我,我要到他房子去看看。」
「可以!」邓肯有求必应。
他将我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取出了一串钥匙来给我,又将黄博宜那屋子的住址,画
了一个简单的草图。根据他的叙述,大约驾车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了。
我向他告辞,他一直送我到博物院的门口,我上了车,驶向黄博宜的住宅。
十分钟之後,我发现黄博宜的住宅,相当荒僻,那里,每一幢房子的距离,都在两
百 以上。
而车子上了一条斜路,落斜坡之後,另有一条小路,通向黄博宜的住宅,在那里,
只有这一幢房子。
房子的外形,看来并没有甚麽特别,是典型美国中产阶级居住的那种平房,房子前
,有一个花园。可是当我看到了这所房子时,我不禁愕然,因为在房子的花园前,停着
四五辆摩托车。
而且,花园的门也开着,屋中还有音乐声传了出来,绝不像是空屋!
我几乎以为我是找错了地方,我停下车,取出邓肯画给我的草图,对照一下,肯定
了我要找的,正是这幢房子之後,我才下了车,来到了屋子面前,走进了花园,我发现
屋子的窗子,有好几扇打开着。
我不从大门中进去,先来到了窗外,向内张望了一下,我看到屋中,有十来个青年
男女,有的在拥吻,有的抱在一起沉睡,有的几个人抱成一团。
那几个男的,几乎都赤着上身,而女的,则根本和不穿衣服差不了多少。
地上,全是古里古怪的衣服,和一串串五颜六色的项 ,啤酒罐到处都是,那些长
头发的年轻男人,肆无忌惮在摸索那些女郎的胴体。
我看到了这样的情形,连忙向後退了一步,蹲下身来。
窗外是一排矮树,当我蹲下身来之後,我倒不怕被屋中的人看到,而且,从屋中人
的那种神情看来,他们一定曾服食过毒品,也不会注意屋外的动静。
我的脑中十分乱,这是我蹲下来的原因,因为我必须想一想,究竟发生了甚麽事情
。
从这群人的样子来看,他们正是在美国随处可见的嬉皮士。
但是,他们又怎会在黄博宜的屋子中的呢?
这一群嬉皮士,是不是就是我和熊逸怀疑的邪教组织呢?邪教组织,和嬉皮士,只
不过是一线之隔,那是众人皆知的事。
我想了一两分钟,知道单凭想像,得不到答案,必须进去和他们会面。
我先来到了门外,将那五六辆摩托车的电线割断,然後我又回到了大门前,大门居
然锁着,这些嬉皮士,显然全是从窗中或是後门进出的,我用钥匙打开了门,然後,一
脚将门踢开,走了进去。
当我大踏步走进去时,我还发出了一声巨喝:「统统站起来!」
可是,那些男男女女,却只是个个抬起头来,懒洋洋地向我望了一眼,像是根本没
有我的存在一样,有好几对,又拥吻起来。
我又走前一步,抓住一个男孩子的长头发,将他从他的女伴身上,直提了起来,我
大喝道:「这是怎麽一回事,谁准你们进屋子来的?」
那大孩子大概不会超过二十岁,他笑着:「别发怒,先生,屋子造了是给人住的,
我们发现这屋子是空的,进来利用一下,不是很好麽?」
这是典型嬉皮士的理论,他们要推翻一切旧的传统,他们视私有财产是一切罪恶的
根源,在他们的心目中,看到房子空了,进来利用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喝道:「你们来了多久?」
那男孩的女伴,掠了掠长发:「谁知道?谁又在乎时间?」
我放开了那男孩的头发:「你们全别走,我要去报警。」
第叁部:邪教总部
一听到报警,他们都站了起来,一个道:「别紧张,我们走就是。」
那家伙一说,男男女女便都站了起来,他们说走就走,这一点,倒颇出乎我的意料
之外,看来,他们是属於和平的嬉皮士,不像是甚麽邪教的组织。
我忙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几个人瞪着我,好像我所问的问题,是深奥得难以理解的一样,接着,他们全体,
便都笑了起来,一个女的尖叫道:「我们每一个人,都从妈妈的肚子中来!」
我大声喝道:「你们来这里多久了?你们可认识这屋子的主人?」
他们仍在笑着,一个大孩子吊儿郎当地来到了我的身前,侧着身,笑嘻嘻地道:「
怎麽,你不是这屋子的主人?那麽你为甚麽要赶我们走!」
我沉声道:「等到我说出事实的真相时,你们或者笑不出来了,这屋子的主人,是
被谋杀的,他可能正是死在你们这样的人手中!」
果然,我这两句话一出口,他们笑不出了,现出骇然的神色,一个男孩子十分小心
地反问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手中,那是甚麽意思?」
我加重语气:「像你们那样的人,一种荒唐的邪教组织!」
那大孩子忙道:「我们不是这种组织,我们是和平主义者,我们爱自由,崇尚人性
的彻底解放,而且,我们只不过在这里住了一天!」
我望着他们,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些年轻的男女,实在都不像杀人的凶手,
我几乎已要放他们离去了,但是突然之间,我想到了一点。
我道:「你们别走,我要请你们听一卷录音带,希望你们能提供一些意见。」
那群嬉皮士显然不知我那样说是甚麽意思,是以他们疑惑地互望着,一个面上还有
着雀斑,看来不够十七岁的大孩子,吹了一下口哨:「甚麽录音带,可是做爱时的呼叫
声?」
我「哼」地一声,打开了我随身携带的皮包,取出了那卷录音带来:「给我一具录
音机。」
一个女孩子将一具袖珍录音机交给了我,我就将那卷录音带放了出来。
他们倒很合作,用心地听着,等到录音带播完,他们一起向我望来,我道:「你们
听到了,其间有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是的。」好几个人回答。
「你们认为一个人在甚麽时候之下,会发出那样绝望的尖叫声来?」我又问。
一个年纪较大的迟疑了一下:「临死时。」
我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我认为,这是一个女子被处死时的录音,你们是嬉皮
士,和邪教组织的接触较多,这种哀歌,是不是和邪教组织的庆典,有甚麽类似?」
屋子中静默着,没有人回答我。我再问了一遍,仍然没有人回答我,我只好叹了一
声:「好,将屋中的垃圾带走,你们可以离去了,门外的那些车子是你们的麽?其中几
根主要的电线断了,你们要将它驳好,才能离去。」
那些年轻人,做起事来,手脚倒还乾净利落,不到半小时,就已将屋子收拾得乾乾
净净,他们全都离开了屋子,又过了半小时,我听到了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我到处走了一走,黄博宜的房子,有两间相当大的房间,和两个厅,还有一个起居
室。
我决定睡在黄博宜的卧室中,洗了一个脸,在床上躺了下来。
我才一躺下,就听得窗上「卜卜」作响,转头向窗口看去,只见一个红头发的女孩
子,站在窗外,正用手指敲着玻璃窗。
这个红头发的女孩子,在刚才那一群嬉皮士中,我还可以记得她,因为她那一头红
发,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染成的,红得惹眼!
我跳了起来,推上了窗子:「甚麽事?」
红头发女孩转头向身後望了一眼,才低声道:「先生,刚才我没有回答你的话,但
是我知道,有这样的一个组织,他们自称是太阳教的遗裔!」
我高兴得难以形容:「请进来,详细告诉我有关它的情形!」
那红头发女孩摇着头:「不,我还得追上他们,我参加过一次他们的集会,他们的
祭坛,就离这儿不远,梵勒车厂!」
红头发女孩子一讲完,转头便奔,快得像一头兔子,我扬声叫她回来,可是她头也
不回,转眼之间就奔远了。
我站在窗前,心头怦怦跳着。
果然,在这里附近,有一个邪教组织在!
那麽,可以证明我和熊逸两人的推断是对的!
由於有了这一个新发现,倦意一扫而空,锁好了屋子,出了门,驾着车,向前驶去
,我并不知道梵勒车厂在甚麽地方,所以当我的车子,驶过第一所屋子,我看到有一个
中年人在推着除草机时,我就停了下来,大声问道:「先生,请问梵勒车厂在哪里?」
一般来说,美国人对於有人问路,总肯热心指导,可是那中年人抬头向我望了一眼
,脸上却现出了一股极其厌恶的神色。
他根本不睬我,继续去除他的草,我连问了几遍,一点结果也没有。
我只得再驾车前去,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反应全是一样,不禁使我啼笑皆非,幸而
我遇到了一辆迎面驶来的警车。
我按着喇叭,探出头去,那辆警车停了下来,我忙问道:「请问,梵勒车厂在甚麽
地方?我问了很多人,他们睬也不睬我!」
警车中有一个警官,和一个警员,那警官也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有甚麽麻烦?」
我呆了一呆,道:「没有甚麽麻烦,我只不过想知道梵勒车厂,在甚麽地方!」
那警官又向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才道:「看来,你不像是他们那一类人。」
我有点不耐烦,只是道:「请你告诉我,梵勒车厂在甚麽地方,我要到那里去!」
那警官却仍然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道:「如果你有儿子或是女儿在那里,那麽
我劝你算了,别替你自己找麻烦,也别为我们添麻烦!」
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吼叫了起来:「听着,我在向你问路,身为一个警员,你是
有义务答覆询问,现在我再问一遍:梵勒车厂在甚麽地方!」
那警官十分愤怒,在他身边的那警员却道:「他要去,就告诉他好了!」
警官悻然道:「好的,你向前去,第一个叁岔路口向左,你会看到一块路牌,
我吸了一口气:「谢谢你!」
然後,你如果不觉悟,可以到达梵勒车厂,愿你能平安!」
这时,我已多少知道人们为甚麽不肯和我交谈,以及那警官不爽决回答我问题的原
因,因为梵勒车厂是一个邪教组织的基地,在那里,一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旁人
不肯容忍。
当地居民,可能以为我就是邪教中的一份子,是以我才会接受那麽多鄙夷的眼光。
至於那位警官,他可能是一片好心,因为这一类的邪教组织,向来不许外人胡乱闯
入。
但是我还是要去,因为我认为,我的调查工作,开始有点眉目了。
到了叁岔路口,向左转进一条小路,在另一个更狭窄的路口,看到了一块路牌。
当我才一看到那块路牌的时候,我根本不以为那是一块路牌,我所看到的是一个奇
装异服的女人,露着双乳,手向前指着。
那女人栩栩如生,令人以为她是真的,而更怵目惊心的是,在她的胸前,有一大滩
血,鲜血还在一点点滴下来。
我停下了车,跳出了车门,才发现那个神情痛苦,像真人一样的女人,是塑胶制的
,制作极其精巧。胸前有一个小孔,在那个小孔中,有「血」在不断地流出来。
自然,那是这个塑胶人体内的一种简单的机械装置的结果,我用手指沾了一些那种
「血」,放近鼻端闻了一下,我断定那是一种化学液体,看来像血而已。
那塑胶人的手,向前指着,而我向前看去,可以看到了一幢建 物。
那幢建 物,从远处看来,很像是一座监狱,四四方方的那种,暗红色的砖墙。
继续驾车前驶,到了路尽头,建 物的四周围着铁丝网,在铁丝网的当中,有一个
拱门,拱门上挂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流苏。
在拱门口,站着两个人。
当我下了车,走近拱门时,我才发现,那两个人,一男一女,也是塑胶人。
我在门口略站了一站,建 物之前是一大块空地,停着很多辆汽车,有的是可以使
用的,有些车子,破烂不堪了,可能是原来的车厂留下来的。
这幢建 物自然就是梵勒车厂。现在,它不再是车厂,而是一个邪教组织的根本重
地,我站了一会,听到建 物中,好像有一种古怪声音传出来。
那种声音,听来好像是很多人在呻吟,在喘息。
我向前走去,一直来到了建 物的门口,我推了推门,门锁着。
我正想再用力去推门时,忽然在我的身後,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找谁?
」
我回过头来,也不禁吃了一惊,因为在我的身後,不知甚麽时候,已多了两个人。
或许是从建 物中发出来的那种声响,盖过了那两人的脚步声,我不知道他们甚麽
时候走近我,那两个人,一时之间,分不出是男是女,头发长得惊人,都穿着一件颜色
十分鲜艳,像火一样的颜色的宽大的长袍,看来倒像是阿拉伯人。
从他们的语声、神情看来,他们对我,显然充满了敌意。
我沉声道:「我 想来参观参观。」
那两人冷冷地道:「你走吧!」
他们一面说,一面已各自抽出一只手,向我的肩头之上,抓了过来,用力捏住了我
的肩头。
如果不是他们出手,我一时之间,倒还想不到应该如何对付他们才好,他们既然已
经先出了手,那麽,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我忙道:「放开你们的手!」
那两人不放手,他们推着我的身子。他们只不过将我推出了一步,我的双臂便已自
下而上,扬了起来,撞在他们的手臂上,将他们的手臂震脱,紧接着,我一脚踢出,踢
在其中一人的小腹上,然後,又一掌击中了另一个人的後颈。
那被我踢中小腹的人,发出了一下嗥叫声,我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继续进攻,我身
後,那建 物的大门,突然打开!
我听得一大群人的呼叫声,接着,我已被那群人困住了。
我完全来不及抵抗,便有好几个人拉住了我,我踢倒了其中的两个,但是他们的人
实在太多,我也无法将他们全打倒在地。
不到半分钟,我已经被他们拖进了建 物。
建 物中全亮着橘红色的灯光,那种颜色的光线令人感到窒息,使人有置身洪炉中
的感觉。
我被七八个人拖了进来,在我被拖进来的时候,仍在竭力挣扎,将在我身边的人,
都逼了开去。
也就在那时,我听得一下震耳欲聋的呼喝声,任何人都不可能凭他的喉咙发出那样
声响,那自然是扩音器的作用。
随着那一下巨喝声之後,所有的声音、动作,都静了下来,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只
见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人,穿着一件金光熠熠的长袍,站在一座台上,双手高举着。
那人的头发和须,盘虬在一起,看不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他给我的印象,却
极其深刻,因为他那一双眼睛,在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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