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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噩梦-7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Dec 3 19:49:49 1999), 转信
第七部﹕几十年前的严重谋杀案
平时,日子一天天过,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一个隔天的约会,是十分平常的
事。
我当时是准备听了录音带之后,再好好劝解杨立群,不要再谈前生的事,和今生的
生活纠缠不清的。我绝想不到,明天,到了约定的时候,我会在一个决料不到的场合
见到他。自然,这是明天的事,在记述上,应该押后。
杨立群答应一声之后,向外走去。我送他出门,看他上了车,驾驶离去。他才一
走,我就以一百公尺冲刺的速度奔回来,抓住录音带,直冲进书房。我想听杨立群
追录他前生经过的过程很久了,上次杨立群卖了一个关离去,恨得我痒痒的。但由
于他提出的条件我无法答应,所以只好心中怀恨,无法可施。这时能够得偿所愿,
我真是半秒钟也不 愿再耽搁。
我打开那小包,取出录音带,装好,将以前听过的部分快速卷过去,找到了上次中
断的地方,才继续用心听。
以下,就是录音带我未曾听过的部份。
李﹕死在南义油坊,俺到的时候,保安大队的人也来了,还有一个女人在哭哭啼啼
,俺认得这个女人,是镇上的“破鞋”。
杨﹕那“破鞋”──
李﹕人生得挺迷人。这女人在哭著,对保安大队的人说,她来的时候,大义哥已经
中了刀,不过还没有断气,对她说出了凶手的名字。
杨﹕(失声)啊──
(我知道杨立群为什么听著李老头的话,会突然失声惊呼一下的原因,因为他知道
翠莲是在撒谎。)
(翠莲的谎言,杨立群可以毫不思虑,就加以指出,但在当时,是完全没有人可以
揭穿她的谎言的﹗)
李﹕(继续地)那破鞋告诉保安大队,大义咽气时,说出来的凶手名字是王成﹗
杨﹕王成是什么人﹖
孙﹕(声音不耐烦地)杨先生,你老问这种陈年八股的事有什么意思﹖
杨﹕(愤怒地)你别管我,要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向你的上级去反映﹗老
大爷,王成是什么人﹖
李﹕王成是镇上的一个二流子。
(如果杨立群在一旁,他可能又会按下暂停键,问我明不明白“二流子”是什么意
思。二流子,就是流氓混混,地痞无赖。)
李﹕保安队的人一听就跳了起来,嚷著,快去抓他﹗快去抓他﹗当时俺一听……一
听……
(在这里有杨立群的声音作补充,李老头的神情变得十分忸怩,像是有难言之隐。)
杨﹕请说,你怎么了﹖
李﹕(声音很不好意思地)俺一听保安队要抓王成,就发了急……
孙﹕(插口)那关你什么事﹖
李﹕(声音更不好意思)王成……平时对俺很好,经常请吃点喝点什么的,所以,
俺一听要去抓他,心中很急,拔脚就奔,要去告诉王成,叫他快点逃走
──
杨﹕等一等,老大爷,你是怎么啦﹖展大义是你哥哥,你想叫杀你哥哥的人逃走﹖
李﹕(激动地)这是那破鞋说的,俺根本不相信王成会杀人。那破鞋不是好人﹗
孙﹕哼,老大爷,这你可不对了。
李﹕俺那时是小孩,也不知什么对不对﹗俺奔出去,也没人注意。奔到镇上,冲进
王成的家,他家里很乱,人也不在,邻居说他好几天没回家了,再去找他
,也
没找著,以后也没见过他﹗
杨﹕那么,以后展大义的事呢﹖
李﹕(迟疑地)草草地葬了大义,镇上的人议论纷纷,王成一直没露面,保安队也
不了了之,以后,也没有什么人再记得了。
杨﹕(声音焦切地)你再想一想,是不是还有记得起来,有关展大义的事﹖
李﹕( 陡然大声)对了,有。保安队有一个小鬼队员,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一天
突然对俺说,要是展大义不死,应该是个大财主。俺问他这是什么话,他
说,
早半年,镇西有一伙客商,全都中毒死了,所带的钱、货不知下落,就是
展大
义干的。俺听了,恨不得一拳打落他的两颗门牙。
杨﹕这并不重要,那个……破鞋,后来怎么样来了﹖
李﹕那破鞋在镇上,又住了一个来月,忽然不知去向,以后也没有再见过她。
杨﹕你就知道这些﹖
李﹕是,还有两个人,对了,还有两个人,经常和王成一起的,也不见了,那两个
,也是镇上的混混。
杨﹕王成……那王成是什么样的人﹖
孙﹕(大声)杨先生,你究竟在调查甚么﹖
杨﹕告诉你,你也不明白﹗老大爷,请说王成是什么样的﹖
李﹕这……这……时间太久了……
杨﹕你尽量想想﹗
李﹕是一个瘦子,个子很高,我看他的时候,是定要仰著脖子才能看到他,样子…
…我真记不起了。
杨﹕(声音很低,喃喃地)那瘦长子﹗
孙﹕你说什么﹖
杨﹕老大爷,谢谢你,谢谢你,很谢谢你。
这一卷录音带,就至此为止。
杨立群在李老头口中,不但证实了当年在油坊中发生过的事,而且还具体地证明了
几个人的存在﹕展大义、翠莲、王成(那殴打小展的三个人之中的瘦长子)。
若干年前,的确,曾有杨立群梦中的事发生过。这是杨立群前生的经历,我绝对可
以肯定这一点。我又取走了第二卷录音带,一放出来,全是杨立群的声音。
杨立群的声音道﹕“在和李得富谈过话之后,我已经可以完全肯定,我的梦,是我
前生的经历。本来,事情到这里,已经可以告一段落,可是我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感到我前生和那个毒打我的人(其中一个叫王成)之间,和翠莲之间,似乎还有一种
不可 了解的纠缠。我还想弄明白这件事。
“时间已经相隔那么久,而且在这段时间内,兵荒马乱,不知曾经过了多少变动,
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能有新的发现。”
“但是我还是继续努力,一直在查,又查了十多天,没有结果。姓孙的已经极不耐
烦,我只好回到县里。在县里,我无意中知道,还有一批相当旧的档案保留著。我忙
要求查看这些档案,又等了半个月,才得到批准。这些档案,对当年发生的事,多少
有一 点帮助了解的作用,所以我将其中有关的,全抄了下来。”
我听到这里,不知道杨立群所指的“档案”是什么东西。我拿起一个牛皮纸袋,抽
出了一叠纸来。档案所记的,是两件严重的案件。其一,是展大义死在油坊里的一宗
。另一宗,更加严重,一共牵涉到了四条人命。由于原来档案所用的文字,半文不白
,十分古怪,而且相当凌乱,所以我不原文照录,而是经过整理之后,简单地说明一
下这些 档案的内容。
第一宗案,展大义被人刺死,行凶人王成在逃。档案中有详细的“尸格”,那是死
者的受伤部位大小形状,以及由何凶器致死的描写。展大义的死,并没有新的可供叙
述 之处,只是说明凶手王成,一直未曾抓到而已。
(在早年,很少用“疑凶”这个字眼,档案中用的一直是“凶手”字样,可想而知
,幸而王成未被抓到,若是抓到了,一定是一宗冤狱。)
第二宗案件,极其骇人,有四个过路的客商,在经过多义沟的时候,被发现一齐倒
毙在路边的一个茶棚之中,七孔流血,肤色青黑,显然是中毒毙命。
(这种“茶棚”,在北方乡下常见,并没有人管理营业,只是一桶茶,在穷乡僻壤
,茶有的是泡浸著榆树叶子,并非茶叶。茶的来源是一些好心人挑来的,方便过往途
人,口渴了可以取饮。有时,也有好心的老太太,用炒焦了的大麦冲水来供应途人饮
用。)
中毒毙命的四个人,显然是饮了茶桶中的茶之后致死的。经过调查,证明桶中剩余
的茶中,有毒,可以令人致死。
(档案中没有说明是什么毒,而且验出有毒的方法,也相当古老,是用银针浸在桶
里的茶中,确定有毒的。)
茶桶中的茶有毒,当然是有人故意下毒的。而且,客商随身所带的东西,尽皆
失盗。
在尸体被人发现之后,有一个人曾在事先经过那个茶棚,说是看到有一男一女,在
茶棚中坐著,但未曾留意那一男一女的样子。经过茶棚的那人,因为急于赶路,也未
曾 逗留。事后竭力回忆,讲出那个人的样子来,像是一个叫展大义的小伙子。
可是,传了展大义来问,却有一个叫王成的人,竭力证明展大义在那天,整天都和
他在一起赌钱。一起赌钱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梁柏宗,一个叫曾祖尧。
那死了的四个商人,身份后来被查明,全是皮货商,才将货物脱了手回来,经过多
义沟。根据各方面的了解调查,合计四人身边,至少有超过四百两的金条,可能还有
其 他的珍饰,这些财货,全都不知所终。
这件案子,也是悬案。档案中还有好几位保安队长的批注,看来,他们都想破这件
案,但一点结果也没有自然。自然,时间相隔一久,就再没有人提起了。
我看完了这些档案之后,不禁呆了半晌。杨立群不辞辛苦,将这些档案全都抄了下
来,我相信他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
这件四个商人被毒杀的案件,当然是一宗手段十分毒辣的谋财害命事件。这宗谋财
害命的事,唯一的疑凶,是展大义。
除了展大义外,还有曾在现场出现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是翠莲﹖
更令人启疑的是,王成竭力证明展大义不在现场,而王成,已可以肯定,是曾在油
坊毒打展大义的三个人之一。还有两个人,曾祖尧和梁柏宗,是不是就是三个人中的
另 外两个﹖
可以肯定的是,王成、展大义和翠莲之间,一定有著巨大的瓜葛,他们之间,曾经
做过一些什么事,因为做这件事而得到了一些东西。王成等三人在油坊会展大义,目
的 就是逼展大义说出东西的下落,而展大义却宁愿捱毒打也不肯说出来。
展大义不说,是因为他曾答应翠莲不说的,可知那王成等三人要逼下落的东西,是
在翠莲的手中。翠莲可能曾经甜言蜜语,答应展大义分离的,但结果,她却一刀刺死
了 展大义﹗
事情的轮廓,已经可以勾勒出来了。
从王成等三人的凶狠,和翠莲行事的狠辣上,倒不难推断出,四个商人被谋财害命
一案,就是王成等三人,翠莲和展大义五个人干出来的。
我得到了这样的推断之后,心中惊喜交集,因为我已经想好了明天见到杨立群时,
如何去劝他别再追寻那个“某女人”的言词了。
傍晚时分,白素回家,我忙将一切全告诉她,也包括了我的推断。白素想了一想之
后,道﹕“很可能。不过,展大义是一个老实人,好像不会参加那么凶狠的谋财害命
的 勾当。”
我摇头道﹕“也很难说,谁知道当时经过的情形是怎么样的﹖”
白素又想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道﹕“我们怎么啦﹖几十年前的事,还去研究它
干什么﹖你明天见了杨立群,准备怎么对他说﹖”
我笑了笑,道﹕“你看过三国演义﹖”
白素瞪了我一眼,道﹕“越扯越远了。”
我笑道﹕“一点也不远。关公死后显灵,在半空之中大叫﹕‘还我头来﹗’他当时
得到的回答是什么﹖”
白素道﹕“嗯,一个老僧反问他﹕你的头要人还,颜良、文丑,过五关斩了六将的
头要谁还﹖”
我一拍手,道﹕“我就准备用同样的方法,去劝杨立群。”
白素十分高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当晚,我们两人的情绪都十分轻松。第二天中午起,我就等杨立群来,可是等来等
去,杨立群一直没有来。一直到过了约会的时间,才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刘
丽玲打来的,她的声音十分急促,道﹕“卫先生,请你立刻到中央警局来。”我呆了
一呆 ,一时之间,我甚至未曾听明白“中央警局”是什么。
我可以将杨立群的名字,和许多稀奇古怪的地方联在一起,什么多义沟,什么油坊
,但是决无法和警局联在一起。
当刘丽玲又重复地讲了一次之后,我才“哦”地一声,道﹕“警局﹖为什么要到警
局去看杨立群先生﹖”
刘丽玲的声音极焦急,道﹕“你来了就知道,请你无论如何来一次。”
从刘丽玲的声音之中,我已经可以听出,杨立群一定是惹了什么麻烦了。不过,我
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杨立群是一个在社会上十分有地位的人,事业成功,前途
美 好,就算有麻烦,也不会是什么大麻烦的。
所以我道﹕“好,我立刻就来,要不要我找白素一起来﹖”
刘丽玲道﹕“能找到白素最好,找不到你快来。”
她再三强调要我快来,我放下电话,立即驾车,大约在十五分钟之后,车已驶进了
中央警局的停车场。车才停下,我就看到刘丽玲向著我直奔了过来。
当她向我奔过来之际,我只觉得她穿的衣服,颜色十分特别,或者说,颜色的图案
十分特别。那是一件米白色的西装,上面有著许多不规则的红色斑点。
我看到她奔得十分之快,简直像是不顾一切在向前冲过来一样。这样的急奔,是随
时可以跌倒的。所以,我连车门也未及关上,就向她迎了上去,来到她的面前,一把
将 她扶住。
也就在将她扶住的那一瞬间,我陡地吃了一惊。那种吃惊的程度之甚,令得我一时
之间,只是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刘丽玲的神情,也是惊恐莫名,脸色煞白,喘著气,也讲不出话来。而令得我如此
吃惊的,倒不是她惊恐的神情,而是她身上的衣服。起初我以为是不规则的红色图案
, 但到临近,我立时可以肯定,那不是什么红色的不规则图案,那是血。
刘丽玲的衣服上,染满了血。
我在大受震惊之余,所想到的只是一件事﹕刘丽玲被杨立群知道了,她已遭到了杨
立群的毒手。
是以我陡地叫起来,道﹕“他刺中了你哪里﹖快找医生,快﹗”
我一叫,刘丽玲震动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被刘丽玲这样一反问,我的头脑,在刹那之间,清醒了过来。刘丽玲是不可能受伤
的,她刚才向奔过来的时候,步子如此之快,一个人要是受了伤,怎么还能奔得那么
快﹖一定是我刚才一看到了血渍,由于连月来所想的,都是有一天杨立群向某女人报
仇的 事,所以才立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我忙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被你身上的血渍吓糊涂了﹗别理会我说过
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丽玲喘著气,道﹕“可怕,可怕极了。”
我双手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摇著她的身子,希望她镇定下来,道﹕“究竟发生了─
─”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刘丽玲已叫了起来,道﹕“他杀了他……他杀了他﹗”
刘丽玲在叫著,可是我却听得莫名其妙。
“他杀了他。”那是说明了有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可是,谁杀了谁呢﹖
我忙道﹕“刘小姐你镇定一下,谁杀了谁﹖”
由于我和警方的高层人员关系十分好,那男警官又认识我,所以我的问题,立时得
到回答。男警官道﹕“一个叫杨立群的男子,刺伤了一个叫胡协成的人。”
我呆了一呆,道﹕“这其中只怕有误会,杨立群是我的朋友,他绝不是一个行凶伤
人的人。”
男警官望了我一下,道﹕“杨立群被捕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伤者还在急救中,医
院方面说伤势十分严重,如果伤者死了,那么,这就是一件谋杀案了﹗”
我苦笑道﹕“这个胡协成是什么人﹖”
警官道﹕“伤者的身份,我们也没有弄清楚。杨立群一句话也不肯说,刘小姐是当
时在场的,我很需要她的证供,可是她却又坚持,要等你来了,她才肯作供。”
我的心中,疑惑到了极点,向刘丽玲看去,看到那女警官正以半强迫的方式,在拖
著刘丽玲向前走去,而刘丽玲正在挣扎著。
我忙道﹕“刘小姐,你放心,我会和你在一起。”
刘丽玲听得我那样说,才不再挣扎,可是那女警官却还在用力拖她。我忍不住大声
斥责,道﹕“她自己会走,你不必强迫她。”
女警官呆了一下,松开了手,刘丽玲挺了挺身子,向前走去,我和男女警官跟在后
面。进了警局的建筑物,又看了几个高级警务人员,如临大敌一样,迎了上来,和我
打 了招呼之后,各自用疑惑的眼光望著我。
我还未曾出声,又看到一个中年人,提著公事包,满头大汗,奔了进来,叫道﹕
“我的当事人在哪里﹖”
那中年人一眼看到了刘丽玲,立时又大声叫道﹕“刘小姐,你可以什么也不说。”
刘丽玲苦涩地笑了一下,道﹕“方律师,你终于来了。”
那中年人一面抹著汗,一面道﹕“我已经尽一切可能赶来了。”
刘丽玲也没有说什么。当时的情形十分乱,那个方律师,立时和几个警方高级人员
争吵了起来。他们大约是在争执著法律上的一些问题。我还未曾听清他们究竟在争什
么 ,就已经跟著很多人,一起进了一间房间之中。
一进入那间房间,我就看到了杨立群。
杨立群手捧著头,脸并不向下,只是直视著前面,一片茫然的神情,双眼之中,一
点神采也没有,一动也不动地坐著。他身上穿著一件丝质的浅灰色衬衫,可是上面染
满 了血迹。
在他的旁边,坐著警方的记录员。我注意到,记录员面前的纸上,一个字也没有,
这证明了杨立群的确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一进房间,我和方律师,同时来到杨立群的身前,方律师先开口,道﹕“杨先生,
你可以不说什么,我已经来了,法律上的事,由我负责。”他一面又大声向一个高级
警官嚷叫道﹕“保释手续,快开始。”
那高级警官摇著头,道﹕“我恐怕不会在保释手续上签字。”
方律师怒道﹕“为什么﹖我的当事人,是一个信誉良好的商人,在社会上有地位,
有身份──”
那高级警官冷冷地道﹕“他也有很好的用刀技巧,伤者中了三刀,全在要害。”
方律师伸出手来,手指几乎碰到了高级警官的鼻子,道﹕“你这样说,已经触犯了
法律,你绝对无法可以肯定,伤者是被我当事人刺伤的。”
高级警官的忍耐力,显然也到了顶点,他大叫了一声,道﹕“我就是可以肯定。”
他一面叫著,一面回头向身后的一个警官道﹕“你说说到了现场之后的情形。”
那警官立时道﹕“是。我负责一七六号巡逻车,接到了一个女人的报警电话,车恰
好在出事地点附近,在接到报告之后三分钟,我就到达现场。”
高级警官问﹕“现场情形怎样﹖”那警官道﹕“现场是一栋高级住宅,我到了之后
,按铃,没有人开门,只听得里面有一个女人在尖叫﹕‘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于是
, 我和一起到达的两个警员,一起撞门,撞开门后,冲进去。”
高级警官又问﹕“进去之后,看到了什么﹖”
那警官吸了一口气,道﹕“我看到他──”
他说到这里,指了指杨立群,续道﹕“看到他的手中握著一柄刀,身上全是血,也
看到这位小姐,身上也全是血,想去扶一个人。那一个人身上的血更多,显然已受重
伤 ,已经昏过去了,那位小姐,转过头,望著他──”
那警官又指了指杨立群﹕“又说了一句﹕‘你杀了他﹗’我立即打电话,召救伤车
,并且,扣起了疑凶。”
那警官讲到这里,方律师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高级警官阴阴地说﹕“律师先
生,我看你还是快点回去,准备辩护词吧。”
方律师闷哼一声,道﹕“这种情形,我见得多了,那是自卫。”
高级警官怒不可遏,几乎想冲过去打方律师,我忙道﹕“别争,现场只有三个人
﹖”
那警官道﹕“是。”
我作了一个手势,道﹕“伤者在医院,杨先生在这里,他既然什么也不肯说,只有
请小姐说说当时的经过,才能了解事情的经过。”
方律师立时道﹕“刘小姐,你可以什么也不说。”
高级警官怒道﹕“在法律上,刘小姐一定要协助警方,向警方作证供。”
方律师还想说什么,我又拦住了他,大声道﹕“为什么我们不听听刘小姐自己的意
愿﹖”
一时之间,所有人全向刘丽玲望去。刘丽玲本来已经在另一个女警官的扶持下坐了
下来,这时,又站了起来,然后,再坐下。在她的脸上,现出了一个极疲倦的神色来
, 道﹕“我当然要说,如果不是胡协成向立群袭击,立群不会夺过他手中的刀来。”
方律师“啊哈”一声,向高级警官望去,高级警官忙向记录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
开始记录,同时道﹕“刘小姐,请你详细说。”
一个警官拿了一杯水到刘丽玲面前,刘丽玲喝了一口,望了杨立群一眼。杨立群仍
是一动不动,一片茫然的神情,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刘丽玲道﹕“中午,我和杨立群一起回家──”
高级警官问道﹕“你和杨立群的关系是──”
刘丽玲立时道﹕“我们同居。”
高级警官没有再问下去,刘丽玲续道﹕“一出电梯,我们就年看到胡协成站在我住
所的门口──”
高级警官又问﹕“胡协成就是那个伤者﹖他和你们两人有什么关系﹖”
刘丽玲道﹕“和立群没有关系,和我有,胡协成是我的前夫。”
一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受了伤,在医院之中,生命垂危的人的身份。原来他是
刘丽玲的前夫。刘丽玲曾经结过婚,白素告诉过我,看来这件事十分复杂,事情对杨
立 群很不利。
我一一想到这里,向杨立群看去,杨立群几乎维持著同一种姿态,根本未曾动过。
刘丽玲在警局中讲的话是这件事发生的经过,由于她讲得十分详细,所以后来,在
法庭上提出来之际获得全体陪审员的接纳,相信她所说的,全属事实。
刘丽玲的讲述,我不用对话的形式来叙述,而采用当时发生的情形,来将经过呈现
在眼前。
那天中午,刘丽玲和杨立群一起回家,由于是星期六,所以他们中午就回家。
(杨立群显然未曾向刘丽玲提及和我有约会,而我也根本未曾注意这一天是星期
六。)
他们一出电梯门,就看到胡协成。杨立群和刘丽玲,是搂著一起走出电梯来的,一
看到胡协成,刘丽玲立时推开了杨立群。
杨立群并不认得胡协成,但是他也立时可以觉出,这个站在大堂之中,獐头鼠目,
神情猥琐到难以形容的男人,一定和刘丽玲有著某种联系。他想伸手去握住刘丽玲的
手 ,但刘丽玲却避开了他,只是用冰冷的证据,向胡协成道﹕“你来干什么﹖”
胡协成涎著脸,装出一副油滑的样子来,一面斜著眼看杨立群,一面砸著舌,道
﹕“来看看你﹗”
一个如此獐头鼠目的男人,在装出这样的神情之际,惹人厌恶的程度,可以说是到
了顶头。尤其刘丽玲曾和他有过一段极不愉快的婚姻,深知他为人的卑鄙,厌恶之情
, 更是难以自制,她语气更冷,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走﹗”
杨立群已经忍不住了,大声道﹕“丽玲,这是什么人﹖”他又瞪向胡协成,喝道﹕
“让开﹗”
胡协成一听杨立群喝他,立时歪起了头,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她的什
么人﹖我是她的丈夫﹗你是她的什么人,姘夫﹗”
胡协成的样子不堪,话更不堪,全是杨立群无法忍受的。杨立群立时要冲向前去,
刘丽玲伸手拦住了他,向胡协成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胡协成冷笑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做了将近三年夫妻,你想想,在这三
年之中,我们──”
胡协成接下来的话,不堪之极,也无法复述,杨立群大喝一声,一伸手,就抓住了
胡协成的衣领,将胡协成拉了过来,在胡协成的脸上,重重抽了一下。
胡协成发出了一下怪叫声,突然一扬手,手上已多了一柄锋利的西瓜刀,刀尖抵在
杨立群的头上。杨立群显然未曾想到对方会出刀子,他一被刀尖抵住,也僵呆了无法
再 有任何行动。
刘丽玲一看到这种情形,陡地叫了起来。但是她才叫了一声,胡协成便已恶狠狠道
﹕“再叫,我就一刀刺死他,再叫﹗”
刘丽玲想叫,又不敢再叫,她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口。这时候,胡协成的神情,凶恶
到了极点,一面紧紧地用刀尖抵住了杨立群的咽喉,一面喝道﹕“开门,进去说话。
”
刘丽玲忙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钱,我给你好了。”
胡协成又喝道﹕“开门,要不我就杀人﹗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连老婆都跟了人,
我怕什么﹗”
刘丽玲又惊又生气,身子在发著抖,以致她取出钥匙来的时候,因为拿不稳而跌到
了地上。这时候,如果有人经过,那就会好得多。可惜刘丽玲所住的地方是高级住宅
大 厦。越是高级的住宅,人越是少,在这几分钟之内,并没有别的人出现。
刘丽玲眼看杨立群在刀子的胁迫之下,一动也不能动,毫无反抗的余地,而又素知
胡协成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流氓,所以,她只好打开门。
门一打开,胡协成押著杨立群进去,刘丽玲也跟了进去。胡协成一脚踢开了门,四
面看看,冷笑道﹕“住得好舒服啊。”
刘丽玲怒道﹕“全是我自己赚回来的。”
胡协成冷笑道﹕“靠什么﹖靠陪男人睡觉。”
杨立群怒道﹕“住口,你要钱,拿了钱就走。”
胡协成将手中的刀向前略伸了伸,令得杨立群的头,不由自主向后仰去。胡协成十
分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好神气啊,我不走,你怎么样﹖”
他说著,陡地转过头来,向刘丽玲喝道﹕“快脱衣服,我们继续夫妻前缘﹗”
刘丽玲脸色煞白,胡协成的笑声中,充满了邪恶,厉声道﹕“快点,在我面前,你
又不是没有脱过衣服,你有哪些花样,你身上有几根毛──”
胡协成盯著刘丽玲,才说到这里,事情就发生了。杨立群陡地向胡协成的手臂一托
,刀扬向上,胡协成立时一刀向杨立群刺来,杨立群避开了一刀,伸脚一勾,将胡协
成勾得跌向前去,杨立群立时趁机扑向前,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著,杨立群个子高大,
力气 也大,夺过了刀来,向胡协成连刺了三刀。
胡协成中了三刀之后,血如泉涌,杨立群首当其冲,自然染了一身血,刘丽玲看到
胡协成倒地,想去扶他,也染了一身血。
刘丽玲拔电话报警,警员赶到,破门而入,看到的情况,就如同那个警官所述一样
。
当时,在警局中,一听得刘丽玲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我和方律师就不约而同,
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照刘丽玲的叙述来看,毫无疑问,杨立群是自卫,胡协成先行
凶 ,杨立群不会不什么事。
高级警官反复盘问,一直到一个小时之后,口供才被肯定下来,那时,白素也赶来
了。杨立群的保释要求被接纳,和我们一起离开了警局。
在警局门口,白素提议要送杨立群和刘丽玲回去,杨立群仍然是一副茫然的神色,
几乎一句话也未曾说过。刘丽玲神态极度疲倦,道﹕“我不想再去那可怕的地方,想
先 暂时到酒店去住。而且,我们两人,也想静一静,不想和旁人在一起。”
我和白素,当然没有理由坚持要和他们在一起,所以只好分手。
胡协成被刺伤,在医院中,留医三天,不治身死,案子相当轰动。
请看第八部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28.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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