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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噩梦-10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Dec 3 19:50:32 1999), 转信
第十部﹕行为疯狂再度杀人
在以后的时日中,杨立群和刘丽玲曾外出旅行了很多次,有一年,他们俩人,
几乎大半年的时间,是在外面的。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好。有几次,
我和白素遇到他们那种亲热的程度,几乎谁都会兴起一种妒忌之感。
一年之后,我和白素的担心,已越来越少,因为照他们两人这样的情形,实
在是不可能发生什么悲剧的。一直到了将近两年之后,一个午后,电话突然响起
来,我和白素在梦中惊醒,我先拿起电话来,听到了杨立群的声音,道﹕“嗨,
卫斯理,来不来喝酒﹖”
我呆了一下,看看钟,时间是凌晨三时四十三分。我不禁呻吟了一声,道﹕
“老兄,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没有听到杨立群的回答,却立时听到了刘
丽玲的声音,显然是她抢了电话听筒来,她道﹕“别管时间,快来,我们想你们﹗”
杨立群和刘丽玲俩人都十分大声,在一旁的白素也听到了他们的话。白素在
我耳际低声道﹕“看来他们俩人都喝醉了。”
我点了点头,对著电话道﹕“真对不起,我没有凌晨喝酒的习惯,祝你们尽
兴。”
我说著,已经准备放下电话了,可是电话那边却传来了刘丽玲的尖叫声音,
道﹕“你们一定要来,立群说,他曾经对你讲过我们一个最大的秘密。”
我又呆了一呆,不知道刘丽玲是指什么而言,杨立群有太多的秘密是我所知
道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刘丽玲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已变得十分低沉,充满了神
秘,道﹕“就是他杀胡协成,我给假口供的事。”
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可不必再提。﹕
刘丽玲道﹕“这证明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你不来,我们会很伤心。”
我还想推却,在一旁的白素,已经自我手中,接过了电话听筒,大声道﹕“好,
我们立刻来。”
她说了一句之后,立时放下听筒。我嚷叫起来,道﹕“你疯了﹗这时候,陪
俩个已经喝醉的人再去喝酒1”
白素瞪了我一眼,道﹕“你怎么啦﹖我们不是曾经决定过要尽量关注他们的
生活吗﹖当然要去。”
我无可奈何,咕哝著道﹕“包括凌晨四时去陪他们喝酒﹖这太过分了。”
虽然我十二分不愿,但是在白素的催促下,我还是穿好了衣服。我和白素
一起,驾车到刘丽玲的住所去。我们到达时,大约是在接到电话的半小时之后,按
铃之后,刘丽玲来开门。一身盛装,当然盛装已经十分凌乱,看来他们从一个什么
宴会回来之后,一直在喝酒,没有停过。我一进去,开门的刘丽玲,脚步倾斜,指
著客厅上的一幅地毯,道﹕“他就倒在这里﹗”
白素过去扶住她,道﹕“谁倒在那里﹖”
杨立群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还有谁﹖当然是胡协成倒在这里﹗”
我不禁听得气往上冲,道﹕“杨立群,你虽然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这并不是一
件光荣快乐的事。”
杨立群一听,向我冲了过来,瞪著眼,道﹕“怎么不快乐﹖太快乐了,一刀,两
刀,三刀,太快乐了,太……”
我看他简直已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对付这种酒醉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使他清
醒过来。所以我也不再说什么,抓住了他的手臂,直拖他进浴室去,扭开了水喉,
向他的头上便淋。
杨立群在开始的时候,拼命挣扎,但是我用力按著他的头,他叫了起来,叫了半
晌之后,忽然他道﹕“你们淹死我,我也不说。”
突然之间,他讲了这样一句话,令我更吓了一跳,忙松了手,杨立群直起身子,
眨著眼,望著我。他的那种眼光,看得我有点发毛,唯恐在他眼中看出来,我不是
我,是一个什么古怪的人,如“老梁”之类。我不由自主问道﹕“你认得我是谁﹖”
杨立群虽然讲话仍然大著舌头,可是经过冷水一淋之下,显然已清醒了许多,道﹕
“当然认得,你是卫斯理。”
我听得他这样讲,才算大大松了一口气,我一面摇著他,说道﹕“你醉了,快上床
睡吧﹗”
杨立群不理会我的摇晃,大叫了起来,道﹕“丽玲﹗丽玲﹗”
刘丽玲在客厅中大声应著,杨立群托儿所著要向外走去,我只好扶他出去。到了
客厅,我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他立时弹立起来,我再将推倒,如是者三四次,他才算
安份点,坐了下来,伸手指著刘丽玲,道﹕“将今天我们听来的故事,向他们说。”
刘丽玲叫道﹕“别……说﹗”
杨立群道﹕“我要说﹕今天我们参加一个宴会,有人讲了一个故事,真有趣。”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相视苦笑。听喝醉了酒的人讲故事,那真是无趣之极了。
正在我要想法子,如何把这件事推辞掉,早一点离开他们之际,刘丽玲忽然尖
声叫了起来,道﹕“别说,一点也没有趣,根本不是什么故事。”
刘丽玲的神态,极其认真,好象杨立群要讲的故事,对她有莫大的关系一样。
刘丽玲的神态,不但认真,而且有一种极度的紧张。我感到很奇怪,白素也觉得
刘丽玲的神态,十分异样,忙道﹕“好,不说,人家的事,有什么好听的﹗”
以杨立群和刘丽玲两人的感情而论,本来是绝无理由为这些小事而吵起来的,可是
这时的情形,正是异特到了极点,我处身其间,只觉得有一股极其妖异的气氛,真是
文字所难以形容于万一的,只觉得所有完全不应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而且,发生
得那么突然,那么迅雪不及掩耳,根本无法去阻止,明知道这种事是不应该发生的,
可是当时,就没有人有力量阻止这种事发生。
杨立群本来已被我按得安安份份坐了下来,这时,一听得刘丽玲这样讲,他又霍地
站了起来,样子不但固执,而且十分凶恶,道﹕“我一定要说﹗”
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十分尖利,盯著刘丽玲,象是年头一个仇人一样。
刘丽玲的身子,忽然剧烈地发起抖来,道﹕“你敢说﹖你敢说﹗”
杨立群笑了起来,道﹕“为什么不敢﹖非但敢,而且非说不可。”
我和白素看到情形越来越不对,我先说道﹕“算了,我根本不想听。”
杨立群的态度更是怪异之极,盯著我,厉声道﹕“你一定要听,而且,你一定有兴
趣听。”
白素道﹕“不,我们没有兴趣听,丽玲也不想你讲,你快去睡吧,你醉了。”
白素一面说,一面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又作了一个手势。我明白白素这个手势的意
思,她是要我一拳将杨立群打昏过去,好让这场争吵结束,等到明天酒醒之后,自然
不会有事了。
我立时会意,而且也已经扬起手来。我是一个武术家,要一下重击,将一个人打得
昏过去几小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就在我扬起手来之际,杨立群陡地叫了起
来,道﹕“那个女人,从山东来到本地,带了一些钱来,开始经营生意,眼光独到─
─”
本来,他讲到这里时,我已经可以一掌向他的脑后击下去了,但是他的话,却令
得我的手,僵在半空中。杨立群急速讲的话,提及了“一个女人”,“从山东来”
,带了一些钱”,这些话,都令得我感到震动。他说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呢﹖
我立时向白素望去,白素也现出极其疑惑的神情来。我暂时不打下去,刘丽玲却在
这时,陡地冲了过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向杨立群。
我刚才已经说过,发生的事,全有一种妖异之极的气氛,没有一件是人所能料到的
,而且,来得疾如狂风骤雨,迅雪疾电,令人连防范的念头都不容起。
刘丽玲忽然会恶狠狠跳起来,打杨立群一个耳光,这样的事,怎能想得到﹖
我就在杨立群的身边,可是我想格开刘丽玲的手,已经慢了一步,“拍”地一声,
杨立群已经重重地挨了一掌,杨立群挨了掌之后,大叫了一声,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叫了起来,道﹕“我要说,我要说,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说﹗那个女人做地产生意
,发了财,她来历不明,根本不知道她姓什么,从来也没有嫁人,只是收了几个干儿
子,她就是出名的翠老太太。”
杨立群一口气讲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我和白素,也不禁呆了一呆。“翠老太太”
这个名字,我们倒一点也不陌生。她是本市一个传奇人物,死了已好多年,有许多地
产,全属于她的。她的几个干儿子,在本市是十分有名的富翁,有的也已死了,有的
还存在,不过年事也相当老了。
杨立群何以忽然之间,讲起了“翠老太太”的故事来了﹖真叫人莫名其妙。
刘丽玲历声道﹕“你再说﹗”
杨立群笑著,笑容诡异到了极点,道﹕“我当然要说,因为我认识这个翠老
太太。”
刘丽玲转向我们,尖声道﹕“你听听,他在胡言乱语什么﹖这老太婆死的时候,他
还没有出世,可是他却说认识她﹗”
杨立群陡地吼叫了起来,道﹕“我认识她。”
我忙道﹕“你认识她,也不必吼叫,不过,你真的不可能认识她的。”
杨立群向我凑过脸来,酒气冲天,压低了声音,神情更是诡异绝伦,道﹕“我认识
她﹗她带了四百两黄金和一些珠宝,离开了山东,来到本市,竟然发了财,人人都尊
敬她,叫她翠老太太,谁知道她原来是一个破鞋﹗”
杨立群的这几句话,讲得十分急骤,简直无法打断他的话头。
而我听到一半,已经完全呆住了。
杨立群说的是翠莲﹗“翠老太太”就是翠莲。
我也明白了刘丽玲为什么一定不让杨立群说,因为她也知道了“翠老太太”就是
翠莲。翠莲当年,离开了家乡之际,不知所终,原来她一直南下,来到了这里,经
营地产,成了显赫的人物。
刘丽玲当然知道自己的前生是翠莲,所以她才不让杨立群说。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和白素真的怔呆了,我忙道﹕“这没有什么有趣,本市这种
传奇人物多得很,有一个巨富,就是摆渡出身的。”
杨立群“咯咯”地笑了起来,道﹕“这个翠老太太,发了财,人人都对她十分尊敬
,有谁知道她原来竟是一个妓女﹖”
刘丽玲尖声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一个妓女﹖”
杨立群道﹕“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认识她,我知道她是一个不要脸的
妓女──”
我不等他再说下去,就强力将他拉过一边,在他耳际道﹕“杨立群,你再说下去
,刘丽玲就会以为你是神经病了。你在透露自己的前生,这是你要严守的秘密,不
然,刘丽玲会离开你。”
我的话十分有力,杨立群陡地一震,神智象是清醒了不少,但是他立即又问我,道
﹕“为什么丽玲不让我说﹖为什么当席间有人提起这个翠老太太的时候,她也失态地
不让人说下去﹖”
我知道这事,十分难以解释,我绝不能告诉他刘丽玲的行动。看到她在大口喝酒,
白素想阻止她狂饮,但不成功。刘丽玲已经醉得不堪了,用力抛出酒杯之后,人已向
沙发上倒了下去。
我拉起杨立群来,杨立群喃喃地道﹕“我认识她,她就是那婊子,就是她﹗就是
她﹗”
我推著杨立群进卧室,将他放在床上,杨立群又咕哝了片刻,也不出声了。我回到
客厅,和白素相视苦笑,道﹕“我们怎么样﹖”
白素道﹕“我看,要留在这里陪他们。”
这时,我做了一个决定,道﹕“由得他们去。”
我不知道如果照白素的意见,我们留下来陪他们,以后事情的结果会怎样,那是
无法预测的。当时的结果是白素依从了我的意见,以致第二天发生了可怕的事。是
不是我们留下来,就可以免得发生这可怕的事呢﹖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就
算我们留下来,这种可怕的事还是一样会发生。
将来的事,是全然无法预测的,将来的事,受著各种各样千变万化的因素影响,
全然是一个无法追求答案的求知数。
事后,我和白素再讨论事情的发展和结果时,我和白素的见解都是一样的。
而且,当时,杨立群和刘丽玲两人,醉得这样子,我们就算留下来,又有什么作
用﹖当然只好离去。
在我和白素离开刘丽玲的住所之际,才关上门,又听得杨立群发出了一下愤怒的
怪叫声,接著,又是一下重物撞击的声音。
白素立时向我望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她的眼色,作了一个征询的神情。
我伸手指著升降机,神情坚决,表示离去。
白素在看了我的神态之后,略有惊讶的神色,但是她并没有表示什么,就和我一
起走进了升降机。
事后,我们也曾讨论过我当晚的态度。
我自己也认为,当时坚决要离去,不肯留下来,这种情形,和我的个性不十分相
合,白素在当时就感到奇怪。
白素是当时感到奇怪,我却只是在事后对自己的行动感到奇怪,在当时,我觉得
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全然没有考虑到后果如何。
当时这种自然而然的感觉是基于什么而产生的,我到现在,事情过去很久以后,
还不明白。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我和简云又提起了杨立群的事,这个心理学家才
提出了一个解释来。我也只好抱著姑妄听之的态度,不敢相信。
至于简云的解释是什么,我会在后面详细复述我的对话,在这里,就算说出来,
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在事件发生的先后次序而言,先要叙述了我们离去之后,在
刘丽玲和杨立群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才好。
我和白素离开了刘丽玲的住所之后,由白素驾车回家。照白素的说法,我在回家
途中,神情十分轻松,在车中,不住抖著腿,吹著口哨,甚至哼著歌,象是忽然之
间,了却了一桩多年未了的心事一样。白素曾一面开车,一面频频以奇讶的目光望
向我,但是我却未曾注意。
到了家,我也一点睡意都没有。虽然躺在床上,可是双手反托著头,睁大了眼,
直到白素大声喝问﹕“你究竟在想什么﹗”(据她说,喝问到了三遍,我才有反应
。)我才陡地如梦初醒,道﹕“没什么,我没想什么。”
我一面回答,一面看到白素的神情十分疑惑,我笑了一下,道﹕“真的,我没想什
么。”
白素叹了一声,道﹕“我倒有点担心──”
我挥著手,道﹕“担心什么﹖怕杨立群和刘丽玲吵起来,然后会──”
白素的神情更是担忧,道﹕“如果两个人起了冲突,那……照他们前生的种种纠缠
来看,可能……可能……”
我苦笑道﹕“我们无法二十四小时在他们身边监视的,对不﹖那就只好由得他们
去。”
白素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就躺了下去,熄了灯,我也在朦胧中睡去。我不知
道睡了多久,在感觉上,只是极短暂的一时间,床头的那具电话,突然又象被人踩到
尾巴一样地叫了起来。
我弹坐了起来,睁大眼,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白素自然也被吵醒,揉著眼,我注
意到窗缝中,略有曙光,大概是天才亮。
我一面骂著,一面拿起电话来,向白素道﹕“如果又是那两个王八蛋打来的,我不
和他们客气﹗”
我所指的“那两个王八蛋”自然是指杨立群和刘丽玲而言。
白素向我作了一个“快听电话”的手势。我对著电话听筒,大声道﹕“喂﹗”
电话那面传来的声音,却不属于“那两个王八蛋”里的任何一个,而是一急促的
男人的声音,先是连声道歉,然后才道﹕“卫先生,我是黄堂﹗”
我呆了一呆,黄堂,那高级警务人员﹗我吸了一口气,道﹕“黄堂,现在几点钟
﹖”
黄堂道﹕“清晨六点十二分,对不起,我非找你不可,请你来一下,本来,这是
一件不应该由我处理的事,更不应该麻烦你,可是事情的当事人之一,是我们的熟
人──”
他说之不已,我已急得大吼一声,道﹕“快点说,别绕弯子﹗”
黄堂一连答了几声“是”,才道﹕“是这样,杨立群驾车,撞死了人。”
我一听,“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白素也听到了,她双手掩住了脸。
在那一刹间,我和白素的想法全是一样的。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杨立群报了前
生的仇,他不是用刀子刺死刘丽玲,而是用车子撞死了她。
想到这一点之际,我张大了口,除了发出“啊啊”声之外,讲不出别的话来。
黄堂继续道﹕“怪的是,被杨立群撞死的……那位女士……”
我呻吟了一声,说道﹕“刘丽玲﹗”
黄堂听得我说出了“刘丽玲”的名字,象是陡地呆了一呆,才道﹕“为什么会是
刘小姐﹖不,不是她。”
我使劲摇了摇头,拉下白素掩住脸的手来,道﹕“不是刘丽玲,是谁﹖”
黄堂道﹕“是孔玉贞,杨立群的太太。”
当我听说杨立群杀了人(用车撞死了人,也是杀人),而且被杀的又是一个女人
之际,我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被杀的女人一定是刘丽玲。我的心情,是一种预
知的,期待已久的悲剧终于发生了的心情,虽然惊讶,难过,但还有一种无可奈何
的感觉。
可是这时,黄堂说出了被撞死的女人的名字,竟然是杨立群的太太孔玉贞﹗那真
是令我感到意外到了极点。我惊讶到了连“啊”的一声,都发不出来的地步。
黄堂在电话中又接连地“喂”了几声,道﹕“你听到了没有﹖”
我象是一个刚跑完了马拉松的运动员一样,一面喘著气,一面用软弱无力的声音
道﹕“是,我听到了,杨立群用车子撞死了他的太太孔玉贞。”
黄堂又象是被我的话震动了一下,道﹕“卫先生,照你的说法,倒象是杨立群有
意谋杀他的太太一样。”
我的声音仍然一样软弱,道﹕“不是么﹖”
黄堂略为迟疑了一下,才道﹕“有目击证人,据证人的叙述,很难达成是谋杀的
结论,应该是意外。”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时之间,思绪极其紊乱。我和杨立群分手并不久,最多
两小时,分手之际,杨立群已经醉得不堪,他是怎么会驾车出去,撞死了孔玉贞的
﹖孔玉贞在凌晨时分,又为什么会不在睡觉,而在马路上面逛﹖真是难以令人相信﹗
我勉力定了定神,道﹕“如果是一件普通的车祸,虽然丈夫撞死了妻子,令人感
到疑惑,又何必来通知我﹖也不必你来管﹗”
黄堂道﹕“本来是,可是在出事之后,杨立群将自己锁在车子里,不肯出来。”
我有点生气,道﹕“可以撬开车门,拉他出来。”
黄堂苦笑了一下,道﹕“他用的那种车子,无法撬开车门,要弄他出来,只好动
用电切锯,我们又不想那样做,所以才想起了你。”
我已经一面在穿衣服,道﹕“好,在哪里﹖我立刻来。”
黄堂立时告诉了我一个地址。我一听之下,就又呆了一呆,那地方,是一处相当
热闹的市区,临近一间戏院,离刘丽玲的住所,和杨立群原来的家都相当远。我不
但想不出杨立群何以会到那地方去,也想不出孔玉贞何以在清晨会在那里出现。
我又说了一句立刻就来,放下电话,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后,向白素做了
一个要她在家等我的手势,就匆匆离家而去。
当我驾车驶近出事地点之际,由于那里是交通要道,虽然时间还早,交通已相当
繁忙,更因为出了事,有一截道路被封闭,所以车辆挤成一堆,相当混乱。几个维
护的秩序的警员,在叫其他车辆改道。我的车子驶近前,一个警官迎了出来,俯下
身,大声道﹕“黄主任等得很急,卫先生请快来。”
我点著头,驾车驶向前,转了一个弯,就看到了杨立群的车子。
那辆车子,我有很深刻的印象。那应该说是刘丽玲的车子。当日,刘丽玲就是驾
这辆车,才和杨立群勾搭上手的。
我也看到车中有一个人,双手抱著头,蜷缩在驾驶位上,而在车旁,有几个警方
人员,正在用各种工具,想将车门弄开来。
黄堂也看到了我,向我急急迎了过来。我先向那些车旁的人指了一指,道﹕“你
可以令他们不必再浪费时间了,这种跑车的特点之一,就是它的门锁,是不能用钥
匙以外的东西打得开的。”
黄堂苦笑著,向车旁的各人挥了挥手,那些人都带著愤然的神色,退了开去。
我来到了车边,看著地上的血迹,车头有一盏灯被撞得粉碎,碎玻璃上,也有血
迹,可知当时那一撞之力,极其猛烈。我也注意到,车子停的地方,在过了一个红
绿灯位后不多远,大约是二十公尺左右。
自红绿灯位起,到车子停止处,有著极明显的煞车痕,由此可知,车子撞到人的
正确地点,就是在交通灯的位置上﹗
我略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就略低下身,去看车子中的杨立群。杨立群一动也不
动地蜷缩在驾驶位上,至少我到了之后,他没有动过,双手抱著头,将头藏在手背
中,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我一面看他,一面用力拍著玻璃窗。可是杨立群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冷笑了下
,转身向黄堂道﹕“我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可以打开车门了。”
黄堂道﹕“我知道,打碎一块玻璃,就可以打开车门了。但是,他究竟不是犯了
法,我们的动作,如果一不小心,会令他受伤。”
我叫了起来,道﹕“他还不算犯法﹖他撞死了一个人﹗撞死了他的妻子,你也很
清楚他的婚姻生活,那简直……简直……”
我本来想说“简直是谋杀”的,可是黄堂却止住了我。我在刹那之间,情绪会如
此激动,当然是有道理的。杨立群和刘丽玲的恋情,早已公开,孔玉贞和他没有感
情,也是尽人皆知。在这样微妙的关系下,如果说杨立群驾著车,“凑巧”撞死了
孔玉贞,那无论如何是太过凑巧一点了。
我瞪著黄堂,怪他阻止我说下去,黄堂忙道﹕“有几个目击人证明,当时行人红
灯,车子绿灯,那几个人在等著,可是在他们身边的孔玉贞,却向前直冲。虽然那
时并没有别的车辆,可是你看,那里有一个弯角,杨立群的车子,自那疾转过来,
速度相当高,但也没有超过限速,一转过来,恰好撞向闯红灯的孔玉贞,撞力十分
猛烈──”
黄堂道﹕“有各种不同的身份,有的是报贩,有的是公司经理,也有一个是某大
亨的司机……等等,杨立群全然不认识他们。”
黄堂象是猜到了我想说杨立群可能收买证人一样,所以先解释给我听。我呆了一
呆,照这样看来,那纯粹是孔玉贞不遵守交通规则,而造成的一项交通意外。
但是我却不相信那是意外。
因为我所知太多了。我知道杨立群的前生是展大义。这个前生是展大义的杨立群
,曾经用十分狡猾的方法谋杀了前生是王成的胡协成。
而孔玉贞的前生,从杨立群看到她拿起烟斗,就忽然大失常态这一点看来,极有
可能,就是那个在南义油坊中毒打小展的人中的那个拿烟袋的梁柏宗。
杨立群撞死了孔玉贞,我不相信那是意外。
我一面想著,一面拍著车窗,同时大声叫著。可是车中的杨立群,仍然没有反应。
我已经顺手拿起一个工具来,要向车窗砸去。
这时,我心中所想的,只有一点。我想到,杨立群的行为,必需制止。
杨立群的行动,几乎是疯狂的。
胡协成是死在他的冷血谋杀之下的,而杨立群所以要杀胡协成,是因为胡协成的
前生是王成。
胡协成的前生是王成,这是一件极其玄妙的事。虽然胡协成在临死之前,也曾提
及这一点,但根本没有确实的证明。何况,就算有了证明,难道杨立群就有权杀死
胡协成﹖当然不能。
杨立群向我坦白他如何冷血谋杀胡协成之际,我已有忍无可忍的感觉,只不过在
法律上,已无奈他何,我也只好忍了下来。
可是这时,他又杀了孔玉贞,而且在表面上看来,他又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这种事情如果发展下去,下一个被害者是谁﹖多半是刘丽玲,因为在前生,翠莲
一刀刺进了小展的心口。
在刘丽玲之后,又是什么人﹖王成、梁柏宗之外,还有一个曾祖尧﹗
这种情形,必需罅了,不能再任由杨立群去杀人,去报他前生的仇。
所以,我的心情与黄堂不同,我一定要将杨立群先弄出车子来,并好好教训他一
顿,再高潮制止他继续那种疯狂的行动。
我抓在手中的那工具,是一个小型的起重器,足够可以打破玻璃。我扬起了起重
器来,黄堂连忙叫道﹕“卫先生,等一等。”
我略停了一停。就在那时,车中的杨立群,忽然抬起了头。杨立群抬起了头之后,
双眼之中,充满了茫然的神色。
他的那种神情,我熟悉得很。当日,胡协成死后,他在警局的口供中,就一直维
持著这种神情。所以,此际看到他又现出这样的神情来,更令得我吃惊和厌恶。我
不顾黄堂的阻止,还是用力将起得器挥了下来,击在玻璃上。我用的力十分十分大
,一下打下去,将玻璃打得粉碎,破玻璃溅了开来,有不少溅在杨立群的脸上,立
时造成了不少的小伤口。
血自那些小伤口流下来,一丝丝,令得他的脸,看来变得十分可怖了。
而这一来,他已陡然自梦中惊醒一样,叫了起来,声音十分尖厉,然后又急促地
问道﹕“我撞倒了一个人,撞倒了一个人,是不是﹖那人呢﹖那人呢﹖”
他一面说,一面直起身,探头向外望来,象是想看被他撞倒的人在哪里。黄堂冷
冷地道﹕“不必看了,被你撞倒的一个人,在救伤车到达之前,已经死了。”
杨立群张大了口,现出极其吃惊的神情来。
我一直盯著他看,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不禁苦笑,心想如果杨立群是假装出来的
话,那么,他真是世上最好的演员了。
杨立群一面极吃惊,一面结结巴巴地道﹕“我……那人……是个女人﹖她突然…
…突然奔过马路,那时,分明是绿灯,我完全没有想到减速,也来不及,我撞上了
她,立即停止,我……事情发生了多久﹖我是不是……昏了过去﹖”
杨立群反而向我们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我已经伸手进去,打开了车门,同时抓
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了出来,摇晃著他的身子,厉声问道﹕“我和你分手的时候
,你已经喝醉了酒,你为什么还要驾车出来﹖”
我的话,当然立即可以得到证明,因为杨立群直到此际,还是满身酒气,人人可
以闻得到。
杨立群被我摇得叫了起来,道﹕“是的,我是喝了不少酒,可是我还能驾车,我
一点没有违反交通规则,是她突然冲出来的,那是一个女人,是不是﹖”
他一再问及,被撞倒的是不是一个女人,这一点,令我十分起疑,但是又抓不到
他什么破绽,我只好大声道﹕“不错,是一个女人,你可知道被你撞倒的是什么人
﹖”
我这样一问,杨立群陡地震动了一下,立时转过头去。虽然他立即又转回头来,
可是他刚才那一刹间他吃惊神情是如此之甚,那是绝瞒不过我的。
为什么当我提及他撞倒的是什么人时,他会这样吃惊呢﹖他刚才不是一再表示,
他撞倒的是不是一个女人,他也不能肯定﹖
对于杨立群这样的神态,我心中的疑惑,真是增加到了顶点,可是我又无法盘问
人。我只好盯著他,他象是有意在回避我的目光。我不肯放过他,用极严厉的声音
说道﹕“被你的车子撞倒,立即死亡的人,是你的太太,孔玉贞﹗”
杨立群一听得我这样说,所受的震动之剧烈,真是难以形容,我从来也未曾见过
一个人因为一句话震惊到如此程度的。
刹那之间,他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生气,他的眼中现
出如何可怕的神情,口张得极大,急速地喘著气,简直就象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
,身子剧烈发著抖,非但身子在发抖,甚至连他的头发,也因为颤抖而在起伏。
这时,他仍坐在驾驶座上,他的双手,紧紧握住驾驶盘,他的样子,令得黄堂也
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了﹖”
杨立群的喉际,发出一种“荷荷”的声音来,道﹕“是真的,是真的﹗”
黄堂道﹕“是真的﹗”
在这里,我必需说明一下的是,杨立群连说了两下“是真的”,在黄堂听来,象
是他在问我,刚才我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在黄堂听来,“是真的”三个字之后,
是一个问号。
这三个字,听在我耳中,却有全然不同的感觉,在我听来,杨立群所说“是真的
”三个字之后,是个惊叹号﹗那分明是他本来对某一件事,在心中还有所怀疑,但
是在听了我的话之后,他心中的怀疑得到证实,所以才会这样讲的。
他本来在怀疑什么﹖在我的话中,又证实了什么呢﹖我实在忍不住,大声道﹕“
杨立群,你究竟──”
他不等我讲完,就用一种哀求的目光望定了我,道﹕“别急,我会和你详细说的”
虽然他的神情和语气,充满了哀求的意味,但我还是不肯就此算数,我探头进车
厢,用低沉而恶狠狠的声音道﹕“记住,你已经杀了两个人了﹗”
杨立群听得我这样说,身子又剧烈发起抖来。在一旁的黄堂,显然不知道我和杨
立群之间在办什么交涉,他道﹕“杨先生,请你出来,你已经阻塞了交通要道三小
时,不能再阻塞下去了。”
杨立群一听得黄堂叫他,如逢大赦似的,连声答应著。由于我始终堵著一边车门
,所以他时打开了另一边车门,走了出去。
我挺直了身子,问黄堂道﹕“没有我的事了﹖”
黄堂连声道﹕“是,是。”
我指著被我打碎了的玻璃,道﹕“以后,用这样简单的办法就可以解决的事,别
来烦我。”
黄堂又连声道﹕“是,是。”
我向外走去,在经过杨立群的身边之际,我又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警告他,道﹕
“别忘了你刚才的诺言。”
杨立群的神情,象是要哭出来一样。我不再与日俱增他,迳自上了车。才驶近
家门,就看到白素迎了上来。白素的神情有点异样,向著门,指了一指,道﹕“
刘丽玲在里面,她已接到杨立群的电话,杨立群告诉她,闯了祸,撞死了自己的
太太。”
我吸了一口气,和白素一起走进去。一进门,刘丽玲脸色苍白,站了起来,道﹕
“怎么样﹖是不是……警方会不会怀疑他是谋杀他的太太﹖”
我闷哼了一声,胡协成是死于杨立群的冷血谋杀,刘丽玲虽然不是帮凶,但是
却在事后,编造了一套假口供,使杨立群逃过了法律的制裁,这件事,我心中也
不很原谅刘丽玲。所以我一听得她这样问我,就忍不住道﹕“那要看是不是又有
人肯替他作假供了。”
刘丽玲一听,脸色变得灰白,坐了下来。白素瞪了我一眼。我问道﹕“我们走
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他为什么要驾车外出﹖”
刘丽玲摇头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他出去了。我醉得人
事不省,一直到被他的电话吵醒,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天旋地转。”
我看了她一会,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刘丽玲道﹕“记得一点,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是第一次。”
我俯近身去,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切切实实忠告你,快
和他分手﹗他的神经有点不正常,你和他在一起,会有极大的危险﹗”
当我在这样讲的时候,白素在我的身后,不住地拉著我的衣服,示意我别讲下
去。可是我却不加与日俱增,还是把话说完。
我实在非说不可。当年,在南义油坊中出现过一共五个人,除了小展之外,全
是小展的仇人,王成和梁柏宗已经死在杨立群之手,曾祖尧今世变成了什么人,
根本不知道,那么,杨立群再要杀人,下一个轮到的,除了刘丽玲,还会是什么
人﹖
我对刘丽玲的警告,简直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说得再明白都没有的。
或许是由于我发出的警告的内容太骇人了,刘丽玲用极其吃惊的神色望定了我
,道﹕“不,不,我不能和他分开,他……爱我,我也爱他。”
我不肯就此算数,道﹕“你明知他是一个冷血的杀人犯,你还爱他﹖”
刘丽玲尖叫了起来,说道﹕“他……没有罪﹗胡协成算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人
渣,怎么能和立群相比﹗”
我又狠狠地道﹕“他又撞死了他的太太﹗当他凶性再发作的时候,下一个就会
轮到你﹗”
我一面说著,一面伸手直指著刘丽玲。白素在一边,叫了起来,说道﹕“卫,
太过份了﹗”
我指著刘丽玲的手,仍然不缩回来。她望著我的手指,身子发著抖,过了好半
晌,她过渐渐恢复了镇定,道﹕“不,我不会离开他的,他也决不会离开我。”
我还想再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白素走过去听电话,向刘丽玲招著手。
刘丽玲忙起身,接过电话来。我和白素都可以听到电话那边传来杨立群的声音。
杨立群大声道﹕“丽玲,有很多目击证人,证明完全不是我的错,你放心,我不
会有事﹗”
刘丽玲现出极其激动的神情来,说道﹕“谢天谢地,我马上来接你。”
她说著,放下电话,就向外冲了出去。
白素叹了一声,道﹕“你刚才何必那样﹗”
我只觉得极度疲倦,道﹕“我只是不想杨立群再杀人。为了虚玄的前生纠缠杀
人。”
白素道﹕“这次事情──”
我不等好心讲完就叫起来,道﹕“我不相信是意外,绝不相信。这一对狗男女
,他们所讲的话,我没有一句相信。”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神态的激动,显然有点不寻常,她反问了一句,道﹕“不
相信到何种程度﹖”
我想也不想,就脱口道﹕“可能那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什么同一的梦,前生的
事,便一片胡言﹗目的就是要杀掉胡协成和孔玉贞,又可以令得他们逍遥法外。”
白素的神情极吃惊,道﹕“你太武断了。他们两人,是在我们家门口认识的,
而杨立群又曾不辞万里,去追寻他的梦。”
我仍然激动地挥著手,道﹕“谁知道﹗或许这也是他们早安排好的。”
白素断然道﹕“绝不会。”
我瞪大了眼,道﹕“不管怎样,我不相信他们,也要制止杨立群再杀人。”
我一面说,一面已准备向外走去。白素道﹕“你准备到哪里去﹖”
我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大声道﹕“我去调查一下,孔玉贞为什么一大早会
到那地方去杨立群撞死。”
白素叹了一口气,疲乏地道﹕“卫,似乎不关我们的事,是不是﹖”
我的声音更大,道﹕“当然关我们的事。杨立群已经杀了两个人,根据他杀人
的理由,至少刘丽玲也会被杀,怎么不关我们我事﹖”
白素又叹了一声,用很低的声音道﹕“你不应该否定他们之间,如今的纠缠,
是和他们的前生无关的。”
我道﹕“我不是否定,我只是说,杨立群没有权利杀人,他不能藉著前生的
纠缠,而一再杀人。”
我再三强调著杨立群“杀人”,白素向我走了过来,道﹕“如果昨天晚上,我
们不离开,杨立群当然不会驾车外出,也就不会导致孔玉贞的死亡──”
我听得白素这样讲略惊了一惊。接下来,我们所讨论的事,前面已经提及过,
在这里也不再重复了。我们的结论是,就算孔玉贞不死在今天早上,也会因为某
种“意外”而死亡,而且,她的死亡,也一定会和杨立群有“直接关系”。
“直接关系”是白素的用语。要是照我的说法,我会说,孔玉贞迟早会被杨立
群所杀。从胡协成、孔玉贞的遭遇来看,刘丽玲也毫无疑问,会被杨立群所杀,
这就是我如今要尽一切力量,阻止发生的事。
白素带著一种极无可奈何的神情,望著我离开,我似乎听到她在喃喃地道﹕“
别硬来,有很多事情,是人力不能挽回的。”
我并没有停下来再和白素争论这个问题,而是迳自向外走去。这时我想做的事
,是去调查孔玉贞的真正死因。如果我能够证明,也玉贞是死于杨立群的刻意安
排,那么,就可以将杨立群绳之以法。杨立群要是被证明有罪,刘丽玲不会再爱
他,那么,刘丽玲的生命,就有了保障。不然,只怕不论我说什么,刘丽玲都不
会相信,她有朝一日,会死在杨立群之手。
我驾著车,来到了杨立群的家──杨立群和刘丽玲同居之后,孔玉贞一直住在
那幢小花园洋房之中。我才到门口,就看到屋子外,停著一辆警车,一个人正从
屋内走出来。我一看到了他,就叫了起来﹕“黄堂﹗”
黄堂转过身来,我已停下车,自车窗中伸出头来望著他。他也望著我,我们两
人的神情都显得十分惊讶,但是在对望了片刻之后,又不约而同,一起笑了起来。
我下车,向他走去,道﹕“你来──”
他几乎同时也这样问我。我指了指屋子,道﹕“我想来了解一下,孔玉贞为什
么会到出事的地方去,你也是为这个目的而来的﹖”
黄堂点头道﹕“是,而且,我已经有了结果。”
我忙问﹕“是杨立群约她出去的﹖”
黄堂摇著头,道﹕“不,屋中所有的佣人,还有孔玉贞的一个无房亲戚,他们
全说孔玉贞一直有早起散步的习惯,每天都不间断。”
我怔了一怔,道﹕“散步散到闹市去﹖”
黄堂道﹕“对常人来说,可能比较奇特。但是那却是孔玉贞的习惯。她习惯驾
车外出,没有目的,停了车,就四处走走,有时,会在菜市附近,顺便买菜回
来。我们已找到了孔玉贞的车子,停在出事地点附近的一个停车场中。这件事
,看来纯粹是一桩意外。”
我闷哼了一声,道﹕“是意外,你为什么要来调查﹖”
黄堂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来,道﹕“由于事情太凑巧了,杨立群杀了胡
协成,又撞死了孔玉贞,而这两个人,正是他和刘丽玲结合的大障碍。”
我冷笑道﹕“不单只为了这个吧。”
黄堂想了一想,又道﹕“是的。胡协成的死,我们有疑问,现在孔玉贞又死
了,所以我才来查的。”
我以前已经说过,黄堂是一个厉害角色。他在那样讲了之后,又望定了我,
道﹕“你知道不少内情,是不是﹖”
我维持著镇定,道﹕“内情﹖有什么内情﹖我只是和你一样,觉得胡协成和
孔玉贞的死亡,对杨立群太有利了,而两个人又恰好一起死在杨立群之手,所
以我也一样感到怀疑。”
黄堂叹了一声,道﹕“以我的第六感而论,这两个人都是被杨立群谋杀的。”
我心中暗暗吃惊,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虽然我觉得黄堂的“第六感”十分
接近事实,但是如果要将杨立群、胡协成和孔玉贞之间的纠缠,从头细说起,
只怕那不是一个精明能干的警务人员所能接受的,所以我还是不说的好。我也
跟著叹了一声,道﹕“是啊,只可惜第六感不能定罪。”
黄堂现出十分懊丧的神情来,道﹕“我一定会继续查。”他顿了一顿,才又
道﹕“如果世上有十全十美的犯罪,那么,杨立群这两件案子就是典型的例子
了。”
我没有说什么,只好报之以苦笑,呆了片刻,我才又问道﹕“照你看来,孔
玉贞的死,全然是意外么﹖”
黄堂道﹕“从所有的证据看来,那是意外,警方甚至不能扣留杨立群。”
我“啊”地声,道﹕“要是这样──”我的思绪十分紊乱,在讲了一句之
后,不知如何说下去才好。我只好干笑著,道﹕“那我可以立刻找他长谈了。”
黄堂瞪了我一眼,道﹕“你想在他口中得到什么﹖想他自己承认杀了孔玉
贞,是蓄意谋杀﹖”
我本来想说“是的”,但是这两个字,在喉咙里打了一个转,又咽了下去。
我迳自走了出去。一回家之后,我就开始找杨立群,可是我只知道已经和刘丽
玲一起离开了警局。他们家里的电话没有人听,办公室则说他并没有去上班。
最终部﹕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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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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