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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ir (骗子), 信区: SFworld
标  题: 蜂云(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Dec 19 14:43:33 1999), 转信

第三部:出神入化的化装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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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凭这一点,使我难以实行我原来的计划。
    她轻而易举地将窗子上的铜板,全都推了上去,才微微一笑,对我道:“这样空气好
些,是不?”我报以一笑,道:“不错,空气好得多了,而且香得多了,殷小姐,你常用的
是甚么香水?”殷嘉丽笑得更加甜蜜,道:“这种香水的名字,叫作『傻瓜的陷阱』。”
    我摊了摊手,道:“如此说来,我是傻瓜了。”
    殷嘉丽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看她的样子,似乎对我,全然不加防范。也正因为如此,
她便也有使人莫测高深之感。
    她微笑着,道:“我来迟了,因为我在研究你。”
    我不知道她竟何所知,只得不作回答。
    殷嘉丽道:“我是在研究你的资料,原来你是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真是有眼不识泰
山!”
    我敷衍地答应着,一面看看门,看看窗。
    门窗都开着,我可以轻而易举地逃出去,可是我又不能不往深一层自己问自己:我真的
能轻而易举地逃出去么?我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殷嘉丽脸上的微笑,仍然是那样地动人,道:“你不要想离开这里,当然我们知道你是
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人,但是你应该知道,我们也和你以往的敌手不同,是不是?”
    我望着殷嘉丽,不禁由衷地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不同。”
    在我过去的冒险生活之中,我接触过不少美丽的女子,但是她们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
身份、个性。她们的美丽,和她们的个性、身份相符。
    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外观如此纯洁、如此美丽温柔的女子,而在从事着如此恐怖的工
作的。
    殷嘉丽又笑了一笑,道:“而且严格地来说,我们还不能算是敌人,是不是?”
    我不禁有些迷惑,“嗄”地一声,道:“这算是甚么意思?”
    殷嘉丽道:“你还不明白么?你虽然以极为高妙的手段,杀了我们的一个工作人员,可
是你也以更高妙的手段,竟在密探星布的情形之下,又杀了一个密探    ”她的话还未讲
完,我已经陡地站了起来,高声叫道:“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过人!”
    殷嘉丽反问道:“你没有杀过人?”为了自卫,我当然对付过不少凶徒。可是殷嘉丽所
说的那两个人之死,可以说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不过刚好凑巧在发生事变的现场附近
而已!
    殷嘉丽所说的“我们的一个工作人员”,当然就是攀在陈教授住宅外跌倒地上死去的那
第一个死者了,如今,我至少又多明白了一些事,那便是为甚么那一个人一死,杰克中校便
会赶到现场的原因。
    原来那个人是国际特务集团中的人,所以杰克中校才会赶来的。
    但那个人夤夜攀墙,目的何在呢?若说他们志在得到陈教授研究工作的情报,那么又何
必多此一举呢?双重身份的殷嘉丽,另一个身份,正是陈天远教授的助手,她可以得到一
切,知道一切,陈天远教授的研究工作,在殷嘉丽面前,可以说毫无秘密可言!
    我平心静气的说道:“小姐,你所说的那两个人,他们的死,可以说和我一点关系也没
有,我听你说不是你们的敌人,我很高兴,当然我也绝不会是你们的朋友,肮脏的特务工
作,与我无缘。”
    殷嘉丽双眉微蹙,道:“那么,你到这里来,又是为了甚么?”
    我苦笑了一下道:“世界上以为是我杀了那两个人的,不止你一个,还有杰克中校

    殷嘉丽笑道:“我们已经知道你和警方秘密工作组的纠缠了,我们十分佩服你的摆脱杰
克中校时所用的方法。”
    我望着殷嘉丽,心中在想:如果她是一个老练的秘密工作者,那么她是不应该说这句话
的,因为她这样一说,便表示警方秘密工作组之中,已经被他们的人所渗透了。他们的人,
一定曾目击我逃走,要不然,她又何从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当然也有可能殷嘉丽是故意如此说,来表示他们组织之庞大和力量的非凡的。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没有办法不走,我必须找到凶手,来洗脱我自己的罪名,我所
希望的也就只是这一点而已。”
    殷嘉丽道:“你找凶手找到这里来,那可算是大错而特错了。”
    我点了点头,道:“的确我是摸错门路了,如果我一早知那第一个死者是你们这里的工
作人员的话,我是绝不会到这里来的了,而殷小姐,你的双重身份,也和我绝没有关系。”
    殷嘉丽斜现着我,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够代我保守秘密么?”
    我耸了耸肩,道:“当然,你以为我是长舌妇?”
    殷嘉丽微笑着,我揣摩不透她的心中,在想些甚么,我试探着道:“我既然摸错了门
路,那么我可以退回去,再从头来过么?”
    殷嘉丽仍是微笑着不出声。我“噢”地一声,道:“当然,那卷录音带,在我的信箱之
中,我保证会原物归还给你的。”殷嘉丽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堪称优美之极。
    她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地踱着步,过了两分钟,才道:“本来,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满
地完成了,我们早已得到了所要得的一切,可是我们派出去捣乱陈教授实验室,将陈教授研
究工作的  露,装成是受到外来的暴力的盗劫的人却被杀了!”
    我又中断道:“我已经说过,这个人被人刺死,和我无关。”
    殷嘉丽目光炯炯地望着我,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被刺死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未曾看到过死者?”
    殷嘉丽针锋相对地道:“你以为我们应该去集体认  ,再为他举行盛大的殡葬么?“
    我道:“好,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是第一个见到了那个死者的人    “
    殷嘉丽的语锋越来越锐利,她突然插口道:“你当然是第一个见到死者的人。”
    她仍以为凶手是我!
    我不想再说下去,大声道:“一句话:我能不能离开这里?”
    殷嘉丽向门口走去,道:“也是一句话:不能!”
    我陡地一耸身子,一个箭步,向殷嘉丽直扑了过去,殷嘉丽像是早已料到我会有此一着
一样,就在我向前扑出之际,她陡地连跨了两步,已到了门旁。
    我一到了她的身前,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肩头,可是她的身子突然向下一沉,我那一
抓,竟然滑脱了手,未将她抓住。
    我陡地一呆,殷嘉丽已倏地转过身来道:“卫斯理,你只会和女孩子打架么?”
    我尴尬地住手,可是我却不服气,道:“你不让我离开这里,我自然要向你动手!“
    殷嘉丽笑了起来,道:“那你可以向他们动手!”她向门外拍了拍。由于我仍在房间里
面,所以看不到门外的情形。
    她向门外一指,我才向前跨出了一步,只见门外是一条走廊,一端是回旋楼梯,通向楼
下,一边则是雕花金漆栏杆,十分考究。
    而在房间的两旁,共站着四个人。
    那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神情呆滞,冷冷地望着我。
    那四个人的手中,各握着一种十分奇怪的东西,看来像是手枪,但是却是圆球形的。
    我不明白那究竟是甚么,但是我却可以肯定那是杀人的利器。在特务世界中,杀人利器
的花样越来越多了,若是罗列起来,定然比世界上所有香烟的牌子更多。就在我自己的身
边,便也有着取自阿星手上的一件杀人利器在。殷嘉丽以这四个人来恐吓我,当然是有恃无
恐的了。
    然而在这时,我却产生了一个主意。
    我向栏杆下望了望,豪华的大厅之中,这时并没有人在。
    而穿过栏杆,向下跃去,不是很高,跌不伤我的,而且在栏杆下,还恰好有一张巨型的
沙发,我可以落在沙发上,滚落地下,从大门口冲出去,我估计只消五秒的时间便够了。
    当我心中在想看这些的时候,我的目光只不过向栏杆略飘一飘而已。
    我装着对那四个汉子手中的东西十分有兴趣,道:“他们手中所握的这个是甚么东
西?”
    殷嘉丽笑道:“不值一提,这是放射超小型子弹的手枪,它所发射的子弹,只不过如同
米粒大小,但是速度是普通枪弹的七倍,所以可以击中任何在迅速移动中的目标。每一柄枪
中,储有子弹一千发,每一粒子弹中,皆经过氰化钾的处理,氰化钾和血液相遇,你知道会
有甚么结果的了?”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暗自庆欣,我还好问上一问。
    要不然,我向下跃去,可能身子还在半空中,便已经中毒而死了。
    我又向那四个大汉望了一眼,殷嘉丽也向他们指了指,道:“这四个人的本领很平常,
可称不堪一击,但是他们的射击技术,却还可以过得去。”她扬了扬手,讲了一句日本话,
那是在北海道以北的日本语,“虾夷”人的土语。我听得出它约莫的意思,殷嘉丽是在命令
他们发射,他们四人,一起扬起手中的枪来。
    四枝枪口先是对准着我,然后才慢慢地移了开去,再然后,枪声响了。
    所谓“枪声”实在并不是真正的枪声,只不过是子弹射在墙上的“拍拍”声而已,在墙
上,出现了四个由小孔组成的圆圈。
    每一个圆圈,大约是三寸直径,如果你用一个圆规,在墙上去画圆圈,那所画出来的,
至多不过如此了!
    同时,我还闻到了一股杏仁的味道。那正是氰化钾的气味。
    由此可知,殷嘉丽并没有说谎,至于她说那四个人的射击技术“可以说过得去”,那自
然是故意这样说的,因为这四个人的射击技术,堪称第一流的射击专家,我自己是绝比不上
他们的。
    我向那墙上的四个由小型子弹射出的圆圈看了半晌,才道:“看来,我暂时只好退回房
间中去了。”
    殷嘉丽道:“是的,我希望你不要埋怨空气不好。”我知道她的意思,那一定是指我一
退入房中,门又会被锁上,而窗上的铜片又会落下而言的。
    我的心中又为之一动,我退进了房中,殷嘉丽代我关上了门,窗上的铜版,便迅速地下
降,可是我早已知道了这一点,所以一退进房中,便拿起了一只厚玻璃烟灰盅,赶到了窗
前。
    当然,由于铜板下降极快,我是没有法子穿窗而出的了。
    但是,我却还来得及将那只烟灰盅迅速地放在窗棂上,铜板碰到了烟灰盅,便不再落下
来,未能将整扇窗子一齐遮住。
    烟灰盅不是很高,铜板未能遮没的窗之空隙,也不过十公分左右。
    我双手伸进这空隙,想将铜版抬了起来。可是我用尽了力道,铜板丝毫不动。看来,要
将铜板推开,是没有希望的了。
    那么,我这一个行动,岂不是毫无意义么?
    我心头不禁十分懊丧,来回走了好几步,又低下身来,凑在那道缝中向外看去,我的手
是可以从这道缝中伸出去的,但是只伸出一只手去,又有甚么用呢?
    我向外看了一看,只见那个胖子从屋中走了出来,穿过花园,到了车房中,驾车而出。
在那胖子离去之后,又有几个人离去,全是些看来如同普通商人的人。但那些人既然会在这
里出入,一定不是善类了。
    我心中十分烦闷,因为这样可以说是我首次被陷在一个特务总部之中,特务是最难对
付、最没有人性的一种人,他们将会怎样对付我呢?
    我想了片刻,颓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连两天,我几乎没有好好地休息过,这时命运
既存未知之中,我索性趁机假寐起来。
    我是被开门声惊醒的。当我睁开眼来时,“拍”地一声,室内的电灯恰好被打开,原来
天已黑了。走进室内,点着了灯的,不是别人,正是殷嘉丽,只见她面上,带着十分疑惑的
神色。
    她向那被我用烟灰盅搁住了的窗口看了一眼,耸了耸肩,道:“可惜烟灰盅太小了一
些!”
    我懒得去理她,双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看来似乎仍然在瞌睡之中,但实际上我的神
智却是再清醒也没有了。我正在思索用甚么方法对付她。
    而在这时,我又发现,一个女人,如果生得美丽动人的话,那是十分占便宜的,否则,
照我如今的处境,我早已动用那毒蛇针了,但就是因为殷嘉丽的娇艳,使得我迟迟不忍下
手。
    殷嘉丽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道:“杰克中校为了追捕你,几乎发疯了!”
    我懒洋洋地道:“是么?”
    殷嘉丽继续道:“但是如今我却已相信了你的话,杀人凶手并不是你。”
    我心中冷笑一下,心想她不知又在玩甚么花样了。我道:“是么?是甚么改变了你的看
法了呢?”
    殷嘉丽道:“在陈教授住宅中留守的四个便衣人员,一齐被人杀死了,两个死在花园
中,两个死在花园的大门外草丛内。”
    我陡地一震,殷嘉丽续道:“那两个死在花园中的便衣探员,伤口是在背部。死在门外
的两个,一个伤在胸前,另一个却伤得不可思议    “
    我也不禁为这一连串难以想像的凶案所惊骇,忙道:“如何不可思议?”
    殷嘉丽道:“谁都知道,人的头盖骨是最硬的,刀能够刺进去么?”
    我沉声讨论着这个令人毛发悚然的问题,道:“如果用刀劈的话,锋利的刀    如东洋
刀,就可以将人的头骨劈碎的。”
    殷嘉丽道:“不是劈,是刺,那人的头骨上被剌出了一个狭长的孔,脑浆流出,死
了!”我感到了一阵寒意,道:“那就只好问你们了,你们是世界上使用杀人工具最专门的
人,应该知道他是死于甚么武器之下的。”
    殷嘉丽道:“我自然不知道,但是杰克中校却认为那四个便衣探员之死,也是你的杰
作。”
    我几乎想要直跳起来,破口大骂,但是转念一想,杰克中校根本不在这里,我骂也没有
甚么用处的。我只得苦笑了一下,道:“那我更是比漆还黑的黑人了!”
    殷嘉丽道:“不错,如果我们放你离开,不到五分钟,你便会落入杰克中校的手中!”
    我抬起头来,直视着殷嘉丽,挑战似地道:“我却愿意试试。”
    殷嘉丽笑了一笑,道:“卫先生,为你自己打算,你要找出凶手,是不是?”
    我忙道:“当然是,你想我会愿意蒙着嫌疑,东逃西窜么?”
    殷嘉丽道:“不是蒙着嫌疑,而是证据确凿,因为警方若是起诉的话,我们将会提供一
连串的证人,来证明你是凶手!”
    我不禁骇然道:“你这样做,是为了甚么?”
    殷嘉丽道:“你别怕,目前我们还不准备这样做,我这样警告你,是为了要使你知道,
你非找到真正的凶手不可!”
    我立时恍然,道:“我明白,你们也想知道谁是凶手,所以藉助于我,将我逼到非找到
凶手不可的处境中,来为你们效力!”
    殷嘉丽道:“卫先生,你当真是一个聪明人,但是你却不只是为我们效力,也为你自己
着想。”
    我靠在沙发上,将殷嘉丽的话想了一想,觉得她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我的处
境,如此尴尬,不找出那疯狂杀人的凶手来,我是绝对难以洗刷自己身上的嫌疑的。
    我冷笑了一声,道:“那么,你们是想和我合作行动,是不是?”
    殷嘉丽摇头,道:“你错了,我们不和你合作,我们所能给你的帮助,只是以最新的化
装术,把你化装成另一个人,使你能避开杰克中校的追捕,而在你追查凶手期间,我们不是
敌人,你明白了么?”
    殷嘉丽的每一句,都有十分深的含意,她说“我们不是敌人”,而不说“我们是朋
友”,那无疑是说,在追查凶手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她仍然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这也好,我倒喜欢这种“勿谓言之不预”的作风,那总比甜言蜜语,却在背后戮上你一
刀要好得多了!
    我点头道:“我明白了,但是既然寻找到凶手是两利的事情,你们供给我多一些情报,
似乎也属必要,你同意我的意见不?”
    殷嘉丽道:“好的,我们所需要的,是陈教授的一切研究资料,我们已经得到了。“
    殷嘉丽道:“为了掩护我的身份,我们派出一个工作人员,去破坏陈教授的实验室,装
着研究资料的  漏,是由于外来的力量,和我无关,可是那个人却被杀了,这证明除了我们
之外,另外有人对陈教授的研究工作,感到兴趣。”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殷嘉丽道:“我们起先以为对头是你,如今我们想知对头是谁,和他们已知道了些甚
么?”
    我问道:“那么,陈教授所研究的    我那天在显微镜中所看到的,突竟是甚么呢?”
    殷嘉丽道:“你在显微镜中所看到的,是在实验室中研培养出来的别的星球上的生物,
这种微生物,它们会分裂自己,吞噬自己,强壮自己,这种生活方式,是地球上任何生物所
没有的。地球上的低等动物,在没有食物的时候,会将自身的器官吞噬,例如涡虫,但它们
在那样做的时候,只是勉强维持生命,而不是生命的进展!”
    我觉得这才是殷嘉丽的本来面目:一位美丽、年轻而有学问的教育工作者,而不是一个
卑鄙、凶残、毫无人性的特务。
    所以我特别欣赏如今的殷嘉丽,我并不打断她的话头,任由她说下去。
    她继续道:“这是一项重大的发现,证明在特殊的情形下,生命可以发生。再加上那个
星球上的一切资料,全是宝贵已极的太空情报,更证明太空中,生命的发展是多姿多采,远
超乎人类的想像力之外的!”
    殷嘉丽面色微红,显得她十分兴奋。
    我叹了一口气,道:“殷小姐,如果你坚持研究,那你将成为世界知名的学者,你为甚
么要干这种无耻的勾当?”
    殷嘉丽的面色一沉,冷冷地道:“陈教授也在我们的软禁之中,你可以不必为他的下落
操心,你只管专心于你自己的事情好了,你跟我来,我们的化装师,会替你改变容貌的。”
    我问道:“你们的化装师的技术高明么?”
    殷嘉丽瞪了我一眼,道:“他可以使你的妻子都认不出你来。”
    我踏前一步,道:“小生尚未娶妻。”
    殷嘉丽道:“不久的将来,你就可以和莺莺小姐见面了。”
    我不再说甚么,跟着她出了房间,那四个人仍然在,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后面。
    由于这四个人的监视,我不敢有任何的行动。
    不一会,我们便置身在另一间房间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然在了,我一见了这个
老者,便顿时呆了一呆,那老者见了我,也是一呆。
    但是我们两人的一呆,都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只怕精明如殷嘉丽也未曾发觉。那老者
我是认识的,我不但认识他,而且还曾救过他全家的性命,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从那次
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但是这次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却也毫无疑问地可以认出对方
来。
    这个白发苍苍,貌不惊人的老者,如果我称他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化装家,那我是绝对没
有一点夸大的意思在内的,他的确是最伟大的化装家。
    他曾经将一个花甲的老翁,化为翩翩少年,也曾将如花少女,化成驼背婆婆,化装技术
之妙,可以说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是如何会在这里的,我弄不明白,我想他多半是临时受雇,不知道雇主是甚么人的。
    我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殷嘉丽退了出去,那四个黑衣人还在,就站在我的身后。
    他一声不响地工作着,在我的面上,涂着化装用的油彩,他一面工作,一面不断用眼色
向我问话,我拿起了一支油彩,在手心慢慢地写道:“我是被迫的,你有甚么办法令我脱
身?”
    他点了点头,在我的面上指了一指。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他用他的化装技术,可以使我脱身。但是我却不明白他将使用甚
么方法。
    我任由他工作着,足足过了大半小时,他的工作才算完成,我向镜子中一看,几乎连我
自己,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在镜中出现的,是一个秃头、疏眉、面目可笑之极的中年人,卫斯理不知道哪里去了。
    当他退开一步之后,殷嘉丽也走了进来。
    直到此时为止,我仍不明白他用甚么方法,可以使我摆脱殷嘉丽他们的追踪监视。
    他一面洗手,一面喃喃地道:“这种油彩是水洗不脱的,一定要用特殊配方的液体,才
能洗得脱。”他自言自语了两遍。
    我知道他的话似乎是在讲给我听的。
    那么,他的话又是甚么意思呢?他像是在强调他化装的持久性,但是我面部的化装越是
耐久,就越是难以摆脱殷嘉丽他们特务组织的监视,他又怎算得是在帮我的忙呢?
    唯一的可能,是他在讲反话,他在提醒我用水去洗面上的油彩。
    可是面上的油彩洗去了之后,我便露出了本来面目,不但殷嘉丽他们,可以监视我,我
连想避开杰克中校手下密探的耳目,都在所不能了。
    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想要以眼色向他再作询问,但是我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那
四个人已经逼着我,向外走去。
    殷嘉丽就在我的身边,道:“你面部的化装,在如今这样的气温之下,可以维持十五天
到二十天,不论你用甚么东西洗刷,都是没用的,希望你能在十五天中,有所收获。”
    我仍然在沉思着化装师喃喃自语的那两句话,我可以肯定他是在说反话,他是在指示我
用水去洗脸上的化装,但是我却难以相信自己的推断。
    我并没有回答殷嘉丽的话,她也不再说甚么,我们一齐到了车房之中,殷嘉丽道:“让
我驾车送你离去,你喜欢在哪里下车?”
    我摸了摸身上,钱已不多,心中不禁十分踌躇,殷嘉丽一笑,已经递过了一只信封来,
道:“你在这十五天内的费用,我们可以负担。”
    我立即回答她,道:“我只是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而努力,并不是替你们工作,你不要
想用钱来收买我。”
    殷嘉丽耸了耸肩,收回了信封,驾车向前而去。我来的时候是躲在行李箱中来的,并不
知道这幢花园洋房位于何处。
    这时,殷嘉丽在送我离去的时候,并没有要我蒙上眼睛,车子在路上驰了不多久,我已
经认出那是著名的高尚住宅区,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就是住在这一个区域中的。我想去
找他,但是我想到,我一切来往的朋友,这时可能都在杰克中校手下的监视之中。
    而且我如今的模样,即使是我最好的朋友,要他相信我就是卫斯理,只怕也不是容易的
事情。
    所以我放弃了主意,任由殷嘉丽驱车进市区,当车子经过了一家第二流酒店之后,我才
叫停车。
    殷嘉丽十分合作,她立刻停了车,道:“就在这里下车么?”
    我点了点头,道:“是的,很多谢你。”
    殷嘉丽替我打开了车门,我跨下了车子,殷嘉丽向我挥了挥手,疾驰而去。我四面一
看,不像是有人在跟踪着我,而殷嘉丽的车子,也早已疾驰而去了,难道他们竟肯放弃对我
的跟踪么?
    我想了一会,想不出道理来,我到了那家酒店中,要了一间套房,我身边的钱,够我预
付五天房租,我指定要二楼的房间,因为住在二楼,在必要时由窗口爬出房间,可以方便得
多,就算由窗口跳下去,也不至于跌伤的。
    我到了房间中,躺在床上,闭目静思。
    我的脑中混乱得可以,好一会,我才渐渐地定下神来,我觉得我第一要务,便是回到凶
案的现场去,因为神秘凶案,既然频频在陈天远教授的住宅内外发生,可知这个凶手对陈教
授的住宅,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所以才将之选择为他行凶的地点。
    我要怎样才能接近行凶的现场呢?我最好是冒充那个阔佬朋友的远亲,去看守他那幢别
墅的。
    在那幢别墅的附近,虽然凶案频频,但是仍是没有人有权力封锁私人的物业,不给人去
居住的。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而且我根本不必和那个阔佬朋友商量。
    因为他在将别墅借给我的时候,早已将所有的钥匙一齐交给了我,而其中主要的几根钥
匙,仍在我的身上。
    凭着我脸上的化装,我可以瞒过任何探员,堂而皇之地进入那所别墅去居住!
    可是,我经过化装后的容貌,殷嘉丽他们是知道的,我有甚么法子连他们也瞒过呢!
    因为我知道,我寻找凶手的事情,只要一有了眉目,那么,这个特务机构将会毫不留情
地取我的性命,最难防的便是暗枪。
    我对于这个特务机构的人,只知道这一个白种人胖子,一个殷嘉丽,而他们组织之中的
每一个人,却都可以认得出我来。
    我跳起床来,团团乱转,最后,我决定冒险去洗脸上的油彩!
    如果那个化装师喃喃自语就说的是反话,那么我面上的化装油彩,是应该可以洗得脱
的,洗脱之后的后果,我也不去想它了,因为如今的化装,对我来说并没有甚么多大的好
处,我就像是那个特务机构的靶子一样。
    我进了洗手间,在脸盆中放了水,先以双手在脸上湿了湿,就在湿手碰到脸上的时候,
那便觉得油彩化了开来,糊住了我的眼睛,而双手之上,也已经全是油彩了。
    那化装师果然在说反话,面上的油彩,是一洗便脱的,我洗了三分钟,已将面上的油彩
洗乾净了,我苦笑了一下,心想那化装师总算是帮了我一个忙,我在洗脱了他对我的化装之
后,自己可以再重新化装过。
    我抹乾了脸,抬起头来。
    我的视线恰好对着洗脸盆的镜子,我向镜子中看了一眼,我呆住了。
    我洗脱了油彩之后,镜子中出现的,并不是我自己,绝不是。那是一个扁鼻、高观、狭
眼、浓眉的中年人,样子十分阴森,属于面目可憎这一类。
    我将脸向镜子凑近,想在这张属于我的脸上,找出我自己的痕迹来,但是我却做不到,
我像是被“陆判官”换了一个头一样。
    这时,我恍然大悟了!
    那化装师的确帮了我大忙,他先用要特殊配方的溶液才能洗脱的化装品,将我化装成一
个面目阴森,不惹人好感的人,然后,再用普通的油彩,将我再化装成为一个可笑的中年
人。
    他化了两重手续,使我在一洗脱了面上的那一层化装品之后,立即成了另一个人!
    我暗暗佩服那化装师手段之佳妙,我如今可轻而易举地既瞒过杰克中校,又瞒过殷嘉丽
了。而我选择的二楼房间,这时也对我大有用处,我推开了洗手间的窗子,沿着水管向下落
去。
    不消一分钟,我已脚踏实地,由厨房穿过了一条走廊,到了酒店的正门,我看到有两个
人无所事事地站着,他们多半是奉特务机构之命来跟踪我的,但如今我在他们面前走过,他
们却连看都不向我看上一眼,他们所要跟踪的,是一个化装成面目可笑的中年人卫斯理,他
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变得如此之快!
    我出了酒店,步行了两条街,便召了一辆街车,直向那富翁的别墅驶去。
    在车子将到那别墅之际,我已看到了许多便衣探员,可知杰克中校为了找我的下落,当
真是出动了他属下的全部力量。
    当我所乘的车,在那别墅门口停下来时,我觉得四面八方都有锐利的目光向我射来。
    我的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如果我万一给他们认了出来呢?
    我慢吞吞地付着车钱,在车子的倒后镜中,我又看到了我自己,我不禁放下了心来:既
然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旁人怎可能认出我呢?
    车子离去之后,我到了大铁门前,取出钥匙来,我的钥匙还未曾伸进锁孔中,便有两个
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在我的身边站定。
    我早已料到会有这样情形出现的,我立即现出惊骇无比的神情,高声叫道:“打劫啊,
救命啊!”
    由于化装师在我的口内,塞上了软胶,使我的嘴变阔的原故,所以我的声音也变了,变
得十分可笑。那两个便衣探员显然料不到我会有此一“叫”,他们连忙向后退去。
    我仍然在大叫,道:“打劫啊!打劫啊!”
    有几个人向我奔了过来,喝道:“你叫甚么?你是甚么人?”
    我退着,返到了铁门口,道:“你……你们是甚么人?”那两个大汉取出了证件,在我
面前扬了一扬,道:“我们是警方人员。”
    我吁了一口气,装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向那幢别墅指了一指,悄声道:“怎么?我的老
表出甚么事情了?可是大小老婆打架?”
    那四个便衣探员瞪大了眼睛,道:“甚么老表,是甚么人?”
    我说出那个富翁朋友的名字,道:“我是他的表弟,是看房子的,前几天,有一个性卫
的人借住,他如今走了没有?”
    我一提到“性卫的人”,那几个人的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道:“他在哪里,那个性
卫的人在甚么地方?”
    我翻了翻眼睛,“咦”地一声,道:“他不住在这里了么?糟糕,他趁我不在的时候离
开,多半是偷了别墅中值钱的东西,我在老表面前,怎么交代,惨了,惨了!”我一面说一
面团团乱转。
    我的“做功”一定很好,那几个人全给我瞒了过去,不耐烦地走了开去。只有一个人在
我的肩头上拍了拍,道:“老友,你要小心些,这里最近,死了好几个人,下一个可能轮到
你。”
    我笑道:“别说笑了,我会怕么?”
    那人还想说甚么。但是另一个人,却将他拖了开去。我心中暗暗好笑,打开门,走了进
去。我绝不登楼,只是在楼下居住的房间中休息了一回,等到天色黑了的时候,我才掩到了
屋外,向陈天远住宅处看去。
    只见陈天远教授的宅中人影来往,显然杰克中校已将这里当作了他临时工作的总部。
    我看了一回,看不出甚么名堂来,心想那凶手可能早已远走高飞了,而我却还在守株待
兔。但是除了在这里细心地等待观察之外,还有甚么法子呢?
    我知道这幢别墅,一定也在严密的监视之列,天色虽黑,红外线视察器却可以使在黑暗
中活动的人,无所遁形,我的行动仍不得不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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