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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ir (骗子), 信区: SFworld
标  题: 蜂云(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Dec 19 14:47:41 1999), 转信

第六部:人间最丑恶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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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强生这时,也放下了软片,他喃喃地道:“陈教授,只有他才能解释一切。”
    我转身向上校,道:“上校,你一定也知道陈教授的发现是如何地非凡,但是却也是一
种可怕之极的发现。你得向我保证,这种新激素如果还有残剩,你们得到了之后,要将之毁
灭,而不能保存!”
    上校的面色十分严肃,道:“关于这一点,你大可不必耽心,我们情报本部已经向几位
著名的生物学家请教过,事情绝不是如你想像地有着一试管那样多的激素。”
    上校又道:“事实上,陈教授所培养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或两个而已,我想这其中,
已不存在甚么『残剩』的问题了。”
    我来回踱了几步,觉得上校的话,是可以被相信的。我吸了一口气,道:“好,我将尽
我的能力去搭救陈教授,你们同时也要设法,不让这种巨型的蜜蜂,再去作杀人的凶手
了。”
    上校又伸手和我作紧紧的一握,道:“你真的不要我们作任何协助么?”
    我十分肯定地道:“是。”
    上校现出十分担心的神色来,道:“据我们所知,在软禁陈教授的特务机构中负责的,
是一个代号叫作『G』的人,这人是十分神通广大的人物,而且,他们还有四个神枪手!”
    上校提到的那四个神枪手,我是已经见过的,一想起这四个人来,我心中就不禁感到了
一股寒意。但是我仍然坚持道:“我一个人去行事好了,别忘记,我绝不是与你们合作,只
不过是为了援救一个陷在国际特务斗争中的无辜科学家而已。”
    上校望了我片刻,道:“那么你将如何进行,可以讲给我们听么?”
    我摇了摇头,道:“不能,你们大可以再将我麻醉,再在我身上,装上超小型的传音器
和示踪仪器的。”
    我的话大概讲得十分愤然,上校的脸色,红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符强生一等上校他
们出去,便立即转过身来,道:“卫斯理,你不能一个人去,我和你一起去救陈天远教
授。”
    我望着符强生,向他温和地笑了笑,道:“你能够作甚么呢?博士。”
    符强生睁大着眼睛,难以回答。
    当然,符强生是一个十分有学问的人。也因为他是一个十分有学问的人,所以,在和特
务集团作斗争中,他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我看到他面上的那种难过的神色,心中不禁十分不忍,因为我出言太重,可能伤了他的
自尊心,我应该给他一点事情做做的。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心中,陡地一亮,我忙问道:“你和殷嘉丽的关系怎么
样?”
    符强生突然变得十分忸怩,道:“也没有怎样,不过常常见面而已。”
    我忙道:“若是你去约她出来,她肯应约么?”
    符强生道:“噢,那已不止一次了。”
    我一手按在他的肩上,道:“好,那么,你就去设法约她在郊外相见,时间是明天上
午,你做得到么?”
    符强生以十分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我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和你争夺佳人的,你约
到了殷嘉丽之后,我再和你详细说,你要注意的是绝不能说你认识我并见过我,知道了
么?”
    符强生摇头道:“我拒绝,你这样故作神秘,究竟是为了甚么?”
    我只回答了一句:“为了救陈教授。”
    我讲了一句话之后,便将符强生推出了门外,到了门口,我才松手,道:“你和殷嘉丽
约好了地方之后,再通知我好了。”
    符强生在门口望着我,但我已“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我相信他不是傻子,他一定多
少会想到其中的一些原因,从而照着我的话去做的。
    果然,四十分钟之后,符强生的电话来了。
    符强生在电话中说,他已约了殷嘉丽,明天早上十时,在离市区不远的一个著名海滩上
相会。我便作了一些布置。我的布置主要是弄了一艘游艇,就在那个海滩附近停泊着。而我
则在那艘游艇上,过了十分安静的一夜。由于事情已经渐渐有些眉目了,我所要做的事,已
经只是去对付敌人,而不是要去解谜,所以我这一晚睡得很好。
    早上,我醒过来之后,精力充沛,我划着一只小橡皮艇,来到了沙滩边上,才缓步向沙
滩上走去,我散步到九点五十五分左右,已看到符强生在东张西望地走了过来。
    我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一无所觉,一直到了一丛小竹前面,那里有一张长凳,他才
坐了下来。看来这里是他们两人时常晤面的地方。
    我在竹子后面躲着,过了十分钟,殷嘉丽也来了。
    她步伐轻盈,充满了朝气,一直来到符强生的身边坐了下来,掠了掠头发,道:”好天
气,强生,你怎么肯走出实验室,一早到这里来了?”
    符强生的面色十分沉重,道:“陈教授失踪了,是不是?”
    殷嘉丽一怔,道:“是的,警方叫我保守秘密,所以我不曾告诉任何人,你是怎么知道
的?”
    符强生一开口便提到了陈天远,我心中便暗叫糟糕,这家伙,谁叫他说这些的,他大可
谈些风花雪月,或者谈他的本行:细胞分裂,生命发生,那么我便可以照预定的计划行事
了。
    如今,他一上来便提到了陈天远,那必然引起殷嘉丽的疑心。
    殷嘉丽一有了警惕,我要行事便难得多了,因为殷嘉丽本来就是一个十分机灵的人,再
加上警惕,她便可能先行对付符强生了。
    我正在急速地转着念头,心想用甚么方法可以提醒符强生,令得他转开话题去,却不料
符强生这大混蛋,竟越说越不像话了。
    他大声道:“是卫斯理告诉我的    “
    我看到殷嘉丽猛地一震,而符强生还在道:“卫斯理叫我约你在这里相见,倒像是陈教
授的失踪,是和你有何关系一样    “
    符强生才讲到这里,殷嘉丽已霍地站了起来。
    我本来的计划,已经被符强生的话完全打乱,我也不得不采取行动了。我的手本来就是
握着一株竹子的,这时,我用力向下一压,那株竹子被我一压之力,向后疾打了下去,正打
在符强生的头上。
    那突如其来的一击,令得符强生的身子向下一倒,倒在地上。
    我相信那一击已足令他昏过去了。而这正好作为他自作聪明胡言乱语的教训。我立即疾
跃而出,殷嘉丽这时,正打开一本厚厚的洋装书    书当中是空心的,当中有一柄手枪。
    然而我却不给她有机会取出这柄手枪来,我在飞跃而出之际,早已有了打算。我的手在
长椅的椅背上用力一按,右脚已飞了起来,“拍”地一声,正好踢在她手中的那本书上。
    她手向上一扬,书本未曾脱手,但是书中的那柄小手枪却已跌到了地上。我身子一滚,
已将那柄手枪抓在手中。
    我一抓到了那柄手枪,便向她扬了一扬,道:“小姐,久违了!”
    殷嘉丽呆呆地站着,望了我片刻,才勉强一笑,道:“我们上了那化装师的当了。“
    我耸了耸肩,道:“殷小姐,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希望你到此不远的一艘游艇上去讲
几句话。”
    殷嘉丽的面色,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道:“我有反对的余地么?强生呢?你准备怎样
处置他?”我道:“就让他躺在沙上好了,他不久就会醒来的,我们走吧。”殷嘉丽倒十分
爽气,当然她是想伺机反抗的,但在目前还没有可能的情形下,她绝不拖延时间,转身便
走,我们两人很快便到了小艇上。
    到了小艇上之后,她坐在艇首,我命令她划着桨,向那艘游艇划去。
    也直到此际,我才看到了我手中的那柄枪。那可以说是一种艺术品,有镶着象牙的柄,
上面有着极其精致的雕刻花纹。
    我一看到了这柄手枪,便不禁陡地一呆,失声问道:“这柄枪,你是哪里得来的?“
    殷嘉丽背对着我,道:“有必要回答么?”
    我忙道:“自然,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你最聪明的做法,便是我问甚么,你回答甚
么。”
    殷嘉丽道:“好,这是因为我工作的出色,我的上级给我的一种特殊的嘉奖。”
    我又连忙道:“你的上级    G。”
    殷嘉丽戏剧化地叫着,道:“噢,原来你已经知道那么多了。”
    我看看如今放在我手中的这柄枪,心中不禁十分感慨,我之所以一见到这柄枪,便立即
询问殷嘉丽这柄枪的来由,那是大有原因的,因为同样的枪,我也有一柄,那柄枪,是一个
人给我的纪念品,因为我帮了他一个大忙,那个人也叫G。
    那人当时是亚洲某一国家驻意大利的大使,而我则因为隆美尔的宝藏一事,正在意大利
和黑手党作着殊死争斗。由于隆美尔的宝藏之中,有着大量铀的原故,G大使也参加了这场
争夺,还曾将我囚禁在大使馆中,后来他因羞愧而要自杀,是我阻止了他,他便赠了这样的
一柄手枪给我。
    关于这件事的经过,已记述在题为“钻石花”这个故事之中。
    如今,殷嘉丽所属的特务集团首脑也叫G,而这个G也有着这样的一柄手枪,赠给了殷
嘉丽,如果说他们不是一个人的话,那实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我对这位G先生的为人,相当佩服,所以这时,知道了原来G也是个特工人员,不免大
是感慨。
    但是同时,我却也轻松了不少,因为若果两个G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我这件任务,是
几乎已经完成的了。因为G对我也十分有好感,有好几次,我要到外地去,仓卒之间,都是
找他国家的外交机构为我办手续的。
    他既然曾经常予我帮助,我要他放出陈教授,他会不答应么?
    我慢慢地道:“非但我知道不少,而且你们的领导人,这位G先生,我是认识他的,我
们有着十分深厚的私谊,我想我们之间的纠纷可以告一段落了。”
    殷嘉丽并不转过身来,她只是以冷冰的声音回答我,道:“你错了,卫先生,在我们的
工作中,只有公事,而没有私谊的。”
    殷嘉丽讲得如此冷酷,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我立即道:“我要见他,你带我去。”
    殷嘉丽道:“不能,我带你去见他,我便违反了工作规定了。”
    我道:“他不会处罚你的,因为我是他的好友,我们曾有过一段极不平凡的交谊。“
    殷嘉丽又冷冷地道:“如果他不处罚我的话,那么他便违反了工作的规定了。”
    我呆了半晌,实是无话可说了。我再也想不到殷嘉丽竟是如此冷酷无情的一个人。我将
手中的枪抛了起来,又迅速地接在手中,道:“殷小姐,如果你不答允带我去见他的话,我
就不客气了,而且,我相信即使没有你,我也一样见到他的。”
    殷嘉丽并不出声,只是沉默地划着船,过了两分钟之久,她才道:“好,我带你去见
他。我还需要划船么?”这时,我准备的游艇已然在望了。
    本来,我的计划是,当殷嘉丽和符强生见面分手之后,我再在暗中跟踪殷嘉丽,出其不
意地将她制住,囚禁在游艇之中,我再单身匹马地前往那特务组织的据点,以殷嘉丽和他们
交换陈教授的。
    我相信殷嘉丽是这个特务组织中的要员,那特务组织是会考虑我的这个要求的。
    但如今,我所预料的一切都未曾发生,我所意料不到的事情,却接踵而至。
    不过到目前为止,一切意料不到的事情,对我还是十分之有利的,殷嘉丽的上司既然是
我的相识,那么要搭救陈天远教授,更不是难事了。
    我想了一想,道:“你划向前面的游艇,我们用游艇到市区去,然后你再带我去见G先
生。”
    殷嘉丽冷冷地道:“好,一切都照你的计划行事好了。”
    我监视着她上了游艇,又监视着她驶着游艇,她操纵着一切,都熟练异常,这表示她是
一个久经训练的干练特工人员。
    当游艇在海中飞快地前进之际,我望着她窈窕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
白,为甚么像你那样聪明能干的人,竟会做这种事情。”
    殷嘉丽冷然道:“我做了甚么不名誉的事情了么?”
    我苦笑了一下,道:“小姐,你所做的一切,全是抹杀人性,丑恶之极的事!”
    殷嘉丽的声音之中,更是毫无感情,道:“这才真正是伟大的事业,国家需要这种工
作,这种工作便得有人去干。唯有最肯牺牲自己性命、名誉的人,才会做我们这样的工作。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怎胆敢对我们的工作有一分轻视之意?”
    我听了殷嘉丽的话之后,不禁呆住了出声不得。我最轻视特务,以为他们是灭绝人性
的,只是工具,而不是人。但是在听了殷嘉丽的话之后,我要反省一下我的观点了,不错,
他们是灭绝人性的,但正如殷嘉丽所说:国家需要这种工作。
    国家为甚么需要这种无人性的工作,国家与国家之间为甚么不能和平相处,而要勾心斗
角,你不容我,我不容你地排挤?
    我无法回答这一连串问题,或许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回答,连制订战争计划、侵略政策的
人,只怕也不明白他为甚么要那样做。我呆了好一会,才道:“噢,殷小姐,原来你并不是
中国人。”
    殷嘉丽道:“不是,我从小在中国长大,十分喜爱中国,我和你所认识的G先生是同国
人,我们的国家是一个小国家,在大国的眼中,我们微不足道,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我这
样的人来冒死替国家工作,还得忍受你这种人的轻视。”
    我给殷嘉丽讲得无话可说,只好不作一词,游艇渐渐接近邻近市区的一个码头,我才问
道:“在你们原来的计划而言,准备将陈教授如何处置?”
    殷嘉丽道:“那是秘密,你就算将我杀了,我也不会说出来的。”
    我再不出声,我们上了岸,召了一辆街车,由殷嘉丽说出了一个地址,那是一个高尚住
宅区,经过二十分钟,车子到了一幢花园洋房的面前停了下来,殷嘉丽按铃之后,一个穿着
白色衣服的  人走到铁门之前。
    殷嘉丽冷冷地道:“我是N十七,在特殊情形之下,要见G,请他决定是否接见我。”
    那白衣人向我望了几眼,我一看便知道他的  人身份是伪装的。
    他在望我的时候,我扬了扬手枪,道:“她是被逼的,但是G却是我的好友,你和他说
卫斯理来见他,那就已经够了。”
    那白衣人转过身,向内走去。不一会,铁门便自动地打了开来,那显然是电控制的,我
和殷嘉丽一齐走了进去,我们才一步上石阶,走进客厅,我便听到了G的宏亮的笑声,他从
一张皮沙发上站了起来,道:“原来是自己人,误会,真是一场误会!”
    G向我走了过来,我们紧紧地握着手。
    可是殷嘉丽却冷冷发问,道:“G,他是我们的自己人?”
    G呆了一呆,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是我的朋友,来来,卫斯理,请
到楼上我私人的办公室来坐。”
    我跟着他上了楼梯,进入了一间十分舒适的房间,在躺椅上躺了下来。
    我觉得一切都已将近结束了,所以我舒服地伸了伸懒腰,道:“G,想不到你现在主持
一个特务集团,我有一点非份的要求,你可能答应么?”
    G呵呵地笑着,道:“在你而言,没有甚么要求是非份的,你只管说好了。”
    我伸直了身子,道:“请你们释放被你们软禁的陈天远教授。”
    我的话才讲出,G便呆了一呆,道:“这个……我们不十分方便。”
    我不禁失望,道:“你说的不便是甚么意思?”
    G摸着下颏,道:“据我们所知,注意陈教授的,并不止我们一方面,如果我们放了
他,他一样会落人别人手中的。”
    我笑了笑,略带讽刺地道:“关于这一点,阁下大可放心,我相信和这里有关的保安机
构,一定会送他回美国去的,陈教授回到了美国,那就安全得多了。”
    刚才G所说的话,显然全是推搪之词,这时给我一语道破,他只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道:“那么,我看来只好答应了。”
    我知道他既然已经讲出这样的话来,那等于是已经应允释放陈天远教授,我的目的也已
达到了。我站了起来,道:“我在甚么地方可以见到陈教授,并且和他一齐离开你们的掌握
呢?”
    G望了我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叫人来带你去见陈教授!”他按下了通话机
的钮掣,道:“N十七,进来接受命令。”
    果然,不到一分钟,殷嘉丽已推门走了进来。G沉声道:“你带这位先生去见陈教授,
然后让他们一齐离开。”
    殷嘉丽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一种十分阴沉的神色。这使她看来更美丽    一种近乎恐怖
的美丽。
    她冷冷地道:“可是,总部已有命令,将陈教授秘密地送回国内……”
    G皱了皱肩头,道:“我命令你这样做,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殷嘉丽一声不出,转身走向门口。
    G像是已发觉出了气氛不妙,大声道:“N十七,你要违抗命令么?”
    G的话刚一说完,殷嘉丽已经十分迅速地拉开了门,门外四个人,一齐走了进来,这四
个人手中都握着枪,正是我曾经见过的那四个神枪手。
    而殷嘉丽也在这时转过了身来,她的手中也多了一柄手枪,枪口直对着G,她以一种十
分坚定的声音道:“G,当你违反总部的命令,答应他放走陈天远的时候,我超越了你而向
总部请示,总部的命令是:这里的一切工作,由我接管,而你,则被逮捕了。“
    G的面色苍白,他后退了一步,反手扶住了一张桌子,才不至于跌倒。
    我绝想不到在刹那之间,事情竟会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我想有所动作,可是那四个神枪手一进屋子,早已分四面站开,四柄手枪对准了我,我
是领教过他们出神入化的枪法的,如果说他们可以射中在飞行的苍蝇,我也不会不信的。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是没有法子动弹的,我只是大声道:“殷嘉丽,你怎可以如此?
你不是人么?你怎可以如此?”
    殷嘉丽冷冷地望了我一眼,道:“住口!”
    G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他接住桌子的手,在簌簌地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殷嘉丽突
然一伸手,抛出一小包东西来。
    那包东西,“拍”地一声,跌在桌子上,在G的身边。而殷嘉丽则以严酷得使我难以相
信的声音道:“G,你曾为国家做了许多事,你在国民之中,极有名誉,但是你被捕回国之
后,便将受到严厉的审判,你的名誉,将要扫地!”
    殷嘉丽的话,一定如同利箭一样地直射G的心脏,G喘息着,颤抖的手,向桌上的那一
小包东西指了一指,道:“这是总部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殷嘉丽冷冷地道:“为了不使你名誉破产,这是我的提议,总部已经批准了。”
    G举起手来,指着殷嘉丽,道:“你……你……你是……”他显然觉得再说下去,也绝
没有甚么作用的,所以只讲了两个字,便停住了口,不再向下说去,伸手取过了那小纸包。
    我猛地一怔,喝道:“G,你想作甚么?”
    G转过头来,向我作了一个我所见到过的最无可奈何的苦笑,道:“永别了,朋友。”
    我大喝一声,道:“不可!”
    我向前跨出了一步,可是也就在我跨出一步之际,只觉得“拍拍拍拍”四下响,像是有
四个人接连着拍下四下手掌一样。
    但事实上当然不是有人在拍手,那是那四个神枪手开枪的声音,由于枪上配有灭音器,
所以枪声不会比拍手声更大些。
    我不由自主地站住,只觉得我两边耳朵,都传来了热辣的疼痛。
    我连忙伸手向上摸去,我摸到了血,但是我的耳朵还在,没有被击飞。
    殷嘉丽转过头来,道:“这只是警告,子弹在你耳边掠过,将你擦伤。卫斯理,若是你
再妄动的话,那么你将死在这里。    “
    我大声道:“你怎可以逼一个老人自杀,你大可以任他去接受审判,你怎可逼他自
杀?”
    G也转过头来,道:“朋友,我……后悔了,我并不是后悔我答应你释放陈天远,而是
后悔……唉……”他讲到这里,便停了下来,那显然是他的心中十分迷惘,连他自己也不知
道究竟后悔甚么的缘故。
    我在这样的情势下,若是妄动,那当然只是自取灭亡,但是我却又绝不能眼看G在殷嘉
丽的威逼之下自尽。我忙道:“你不必说了,你绝不能听从她的话而自尽,你必须活着,面
对现实。”
    G 喃喃地道:“可是……我怎能接受审判……我在国人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英菽G
喃喃地道:“可是……我怎能接受审判……我在国人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英砟 H
物……”
    我又大声道:“如果你过去是一个英雄人物的话,你如今仍是一个英雄人物,你做错了
甚么事?你只不过放弃了一件掳人绑票的恶劣勾当,这使你更成为英雄!”
    在我的大声劝说下,G伛偻的身子,已渐渐地挺直了起来。可是殷嘉丽的一句话,却又
使得他和刚才一样,痛苦地弯下了腰去。
    殷嘉丽冷冷地道:“可是,他却背叛了祖国。”
    我大声道:“所谓祖国,只不过是个虚有的名词,你们是一个自由人,怎么可以被这样
的一个名词而灭绝了人性?”
    殷嘉丽又冷冷地道:“卫斯理,你犯了一个根本的错误,我们不是自由人,我们是情报
工作人员。我们隶属于我们国家的情报本部,我们的行动全要受总部的指挥。
    一旦违背了指挥,便是背叛,就要受到严厉的审判,他能受得了这个审判么?”
    G的手簌簌地抖着,向殷嘉丽抛出来的那小纸包伸去,我大喝一声,伸手扯下了我西装
袖口上的一粒钮扣,向前疾弹了出去。
    这位钮扣,弹在G的手背之上,G的手背立时肿起了一块,他的手也忙缩了回来。
    但是,也就在此际,我只觉得身后响起了“呼”地一股劲风,我急忙转过身来,一个神
枪手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举起枪柄,向我敲了下来。
    那神枪手用枪柄对付我,而并不是用枪口对付我,我便绝不会怕他,我身子一矮,右膝
抬起,他是身子倾倒着向我扑来的,所以我的右膝一抬了起来,便恰好撞在他的小腹之上。
    他一声怪叫,身子向后仰了下去,我一伸手,已将他手中的枪抢了过来,一个转身,将
那人的手扭到了背后,连退了五步,直到我的背靠住了墙。
    这时候,情形已对我大是有利了。我已造成了如此的一个局面:我手中有枪,我背靠着
墙,我面前抓着一个人作为掩护。
    这一切,都是在极短时间之内所发生的,而当我和那人纠斗的时候,虽然是神枪手,也
是不敢随便放枪的,而等到我们两人停止动作的时候,对我有利的局面已经形成了。
    那三个神枪手面上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们手中的枪,也仍然对准着我。
    当我刚一靠墙站定的时候,我只当我既已抓到了他们四人中的一个作为掩护,那是一定
可以令得他们投鼠忌器,不敢乱来的了。
    但这时,我一看到其余三人那种冷冰冰的扑克面孔,我便知道自己的估计错了!这三个
人为了杀害我,是绝不会顾及他们同伴的性命的。他们的子弹,会毫不犹豫地穿过他们同伴
的身子,再射入我的身内。
    我的所谓“有利局面”,在这些没有人性的人面前,是不值得一哂的!
    殷嘉丽显然也看出了我心思的变化,她向我冷冷地一笑,发着简单的命令,道:”放开
我们的人,抛去手枪,你是没有逃走的机会的。”
    我仍然不肯放开那人,我将我的枪放成一个巧妙的角度,使殷嘉丽看不到,但是我如果
放枪的话,我就一定可以射中她的。
    那时,我的心中在迅速地转着念:是不是应该射死殷嘉丽!
    如果射死殷嘉丽的话,局面必然混乱,我有八成会在混乱之中,被乱枪射成蜂巢,但是
却也有两成希望,可以逃生。
    我这时之所以不放枪,绝不是为了死与生的比数悬殊之故,我曾不止一次地在九死一生
的机会下,毅然求生。要知道当你没有行动,只是分析的时候,你觉得生存的机会微乎其
微,但当你开始挣扎、开始斗争、开始行动的时候,你生存的机会就会增加了。
    我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直到这时为止,我仍然不信殷嘉丽真的是像她所表现的那样
绝灭人性,我不信她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相信这只不过是她所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所
造成的,她应该是一个人,有心有灵的一个人!
    这便是我迟迟不开枪的原因。
    而就在此际,G已经伸手取到了那包小纸包,我叫道:“G,你别做弱者!”G苦笑了
一下,道:“我已经是弱者了!”他话一说完,便将那小纸包抛入了他的口中。那小纸包中
的一定是剧毒的氰化物,所以才一抛入口中,他的身子便猛地一震。
    紧接着,他的面色已变了,变成那样可怖的青紫色,我知道他可能已经死了,但是他的
身子,却仍然按着桌子,并不倒下去。接下来的时间,大约只有半分钟,可是却像是一世纪
那样久,G的身子才向前一侧,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就倒毙在地毯上了。
    我一声怪叫,我不明白我为甚么要叫,只知道我非叫不可,不叫的话,我快胀裂了。
    我目睹了人间最丑恶的一幕,从G临死之前面上那种复杂的神情看来,殷嘉丽可能是他
一力培养出来的人,但是结果,他却在她的威逼下自尽了。
    我叫了一声又一声,像是疯子一样,然后我扑到了G的身旁,G早已死了,我扑到了他
的身边之后,也无能为力了,G的眼睛还开着,像是在临死之前,还想看清楚这个世界。他
已经是六十岁左右的人了,但是他死得如此不值,死得这样莫名其妙,我叹了一口气,将他
的眼皮合上,抬起头来,望着殷嘉丽,厉声问道:“你得到了甚么?你有甚么收获?你有了
甚么满足?”
    殷嘉丽冷冷地道:“起来,咱们不是在演文明戏,我惩罚了一个叛徒,有甚么不对?感
到内疚惭愧的应该是你,因为是你用私交来引诱他,使他走上了死路的,你还有甚么资格来
责问我?”
    我呆呆地蹲着,好一会才站了起来,抛下了手枪,我变成极度的垂头丧气,殷嘉丽所说
的话当然是强词夺理,但如果我不出现呢?如果我不要他释放陈教授呢?这一切可怕的事当
然不会发生了。
    在殷嘉丽的责斥和那四个神枪手的押解之下,我走出了G的办公室。在走廊中走了几
步,我便被推进了一间暗室之中。
    当时,我的脑中乱到了极点,大部份是因为G的惨死所引起的,小部份是我想到殷嘉丽
这个人,何以这样没有人性,我也想到了符强生,在符强生的心目中,殷嘉丽是一个天使,
在我的认识中,殷嘉丽是一个魔鬼,然则她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呢?
    由于我的脑中乱得可以,所以我根本未曾想到逃走这一个问题。我只是想静一静,让我
混乱的思潮,得到一个整理的机会。
    所以,我一进了那间暗室,摸索着向前走出了几步,便在地上坐了下来。
    我刚一坐下,室内突然大放光明,在强光的照射下,我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本能地扬起
手来,遮住眼睛,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在我的面前,站着三四个人。
    我只来得及看清我面前有人,至于他们是何等样人,我却没有机会看得清楚了。
    因为就在此时,我听得“嗤嗤”之声大作,一阵阵水雾,向我照头照脸喷了过来,而那
一阵阵水雾之中,充满了强烈麻醉药的味道,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强光像是在不断地
爆裂,变得更强、更强,终于,倏然又变成了一片漆黑,而我也在这时昏迷过去了。
    我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用来麻醉我的麻醉剂一定是十分强烈的,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
一些甚么事,我绝对无法知道。
    我只知道,我渐渐感到了口渴。我像是在沙漠中一步又一步地涯着,看到了一个又一个
的水源,但是却全是海市蜃楼。
    度过了那一段半昏迷的时间之后,我渐渐地清醒了,但是我仍然感到口渴,我的耳际多
了一种“轰轰”的声音,我只觉得身子似乎有着轻微的摇晃。
    我陡地睁开眼来,在第一眼,我还不能肯定我是在潜艇还是在飞机的舱中,但是我立即
看到了小窗外的天空。
    天空是深蓝色的,像一块硕大无朋的蓝冻石,而星星恰如冻石中的花纹。我知道自己是
在一架飞机之上。我试着转动身子,飞机上不止我一个人,在我的面前,也有一个人坐着。
    那人的头平垂,显然还在昏迷状态之中,我一眼便认出他是陈天远教授!
    我连忙俯身过去,抓住了陈教授的肩头。
    但是也就在此际,在我的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要乱动!”
    那声音硬绑绑地,听了令人极之不舒服,我直了直身子,那声音又道:“也别转过身
来。”我只得坐在位子上。我的身子虽然不动,但是我的脑中,却在迅速地思索着。陈教授
还昏迷不醒,但是我却已经醒过来了,这说明了甚么呢?
    这说明了我的醒转,在使我昏迷的人来说,乃是一个极大的意外。
    我之能够在飞机未曾到达目的地之前醒来,那是我平时受严格中国武术锻  的结果。严
格的中国武术训练,使人有忍受外来压迫的力量,这种力量,有时是近乎神奇的,这便是所
谓“内功”。
    由于我是具有这种力量的人,所以麻醉药在我身上所起的作用,便要减弱,而我的昏迷
时间,也因之缩短。我可以肯定,劫运我们的人,本来一定算准我们是到了目地的之后才能
醒转来的,但是我却在半途中醒了!
    这是一个意外!
    我将怎样利用这一个意外呢?
    我略略地转过头,又向窗外看去,窗外白云飘飘,飞机正在高空之中。我从机翼上,辨
认出这种飞机是美国制造的军用机。这种飞机在美国人来说,已经觉得十分陈旧了,因此便
用来作为援外,受惠的大多数是一些小国家,毫无疑问,这一定是殷嘉丽的国家所派出来
了。
    我一面想,一面讲话。
    我也同样以冷冰冰的声音道:“朋友,你在命令我不要动,你当然是有武器在威胁我的
了。”
    那声音道:“你说对了。”
    我得意地笑了起来,道:“在飞机上,你是不能开枪的,这几乎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
情了。”
    那人冷笑了几声,道:“你可以转过头来看一看。”
    那人就算不说,我也准备转过头去了。我回头看去,只见在我的身后,偏右方向,有两
个人坐看,这两个人全是那四个神枪手中的人,由于其中一个始终未曾出过声,所以我一直
以为身后只有一个人。
    我一看到有两个人,便自怔了一怔。接着,我便看到了他们手中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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