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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ir (骗子), 信区: SFworld
标 题: [转寄] 双程-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an 12 15:01:16 2000), 转信
双 程
一、救人质
在上一个故事《活路》告一段落之後,还有一段对话,需要记述
。
这一段对话,和另一段对话,可以算是这个故事的一个引子。虽
然在故事的
情节上并无关联,可是在故事想要表达的观念上,倒是一以贯之的,所以,也不能算是赘言。
第一段对话,发生在我和沈魂之间——沈魂,是我对沈万三灵魂
的简称;沈
万三是历史上著名的明初豪富,拥有聚宝盆,富可敌国。
那是在《活路》这个故事告一段落之後的事,沈魂和我们告别,
我问他∶「
你是不是已经决定要走活路了?」
他迟疑了一下,作出的回答,令我啼笑皆非,他道∶「我┅┅还
要考虑考虑
!」
我叫了起来∶「还要考虑?你还要考虑多久?你没有听说吗?只
要放下,就
可以走上活路,你还有甚麽放不下的?你亿万家财,早化为乌有;你
的聚宝盆也
已被皇帝打碎,你已死了几百年,你现在甚麽也没有,还有甚麽放不
下,要考虑
的?你还要考虑多久?你已经考虑了几百年!」
由於沈魂的回答,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我连珠炮也似的问
题,也愈问
愈是激动。
虽然他的去路如何,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是特别关心他
,但是我性
子急,对於他这种犹豫不决的性格,很是不耐烦。二来,我实在好奇
,不明白他
在如今这种情形下,还有甚麽放不下,还要考虑的。
沈魂沉默了片刻,才道∶「就算考虑再久,对我来说,也不是问
题——对人
来说,几百年已经是历史了,可以终结好几十代生命,但对我来说,
那┅┅时间
不算甚麽,这一点,你不会明白的。」
我吸了一口气,确然,时间这个来无影去无迹抓不住摸不到看不
见的东西,
是一个极度怪异的存在,对於一切生命形式来说,重要无比,甚至是
在主宰的地
位——一切生命,都受它的控制;一切生命,都在时间的过去中,逐
渐消失,归
於死亡。
可是,「时间」究竟是甚麽东西?是一种甚麽样的存在?何以产
生?如何产
生?却没有人说得上来!
只有我的朋友罗开,人称「亚洲之鹰」的,告诉过我,时间是一
个大神,这
时间大神主宰著一切生命的死亡。时间大神是一个看不见摸不著的巨
轮,在它的
转动过程中,一切生命,归於终结。
罗开还坚称,他曾和时间大神展开过十分可怖的斗争——我不是
不相信他的
话,只是对他所说的那些,无法深切了解。
事实上,连罗开本身,也无法具体地说出,时间大神究竟是怎麽
一回事。
沈魂这时的反应,至少使我明白了一点,时间对生命有作用,但
对存在形式
如灵魂,就没有作用,或者作用不同了。
在和灵魂的沟通经历之中,我颇有和积年老鬼打交道的经验,所
有灵魂,似
乎都可以摆脱时间的规范。所以,沈魂说,时间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这一点,
我虽然因为不是灵魂形式的存在,还有生命,无法完全理解,但至少
还可以接受
。
可是,我仍然不明白,他还有甚麽放不下,以致还要考虑的。
我再次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沈魂叹息∶「我当然有放不下的,在生前有了那麽可怕的经历之
後,现在,
我是说,我的现状,可以给我┅┅一种大乱之後安定的┅┅感觉┅┅
」
我大叫了起来∶「天!你家破人亡,失去了一切,还会有这种感
觉!」
沈魂恼怒∶「你又不是我,怎麽可以否定我的感觉!」
我呆了半晌。
我明白了!
人,没有放得下的!或者说,要一个人做到「放下」,那太难了
!
旁观者清,看得出这个人实在没有甚麽可以放不下的了,应该轻
而易举,就
可以放下了,放下了之後,他可以自在逍遥,走上活路。可是当局者
迷,这个人
总感到自己还有很多担子还是要挑著,哪里放得下。
一般总以为,这个人死了,总可以放下了吧——不放也得放了,
人都死了,
还有甚麽。
岂不知就算死了,一样放不下,放不下就是放下下,活著如此,
死了也如此
。
死了之後,是另一种方式的存在,那是「现状」。放不下的,就
是「现状」
,即使这个「现状」再坏,可是一样放不下。
虽然那种「活路」,确实是虚无缥缈了一些,全然无法想像是怎
麽一回事,
可是先要人放下现有的,那就难於登天了!
佛家的精义,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何等简单明了,
可是「屠刀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放得下?
沈魂的回答,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这「屠刀」,真是难放得下。
新发於研,
锋利无比的好刀,固然舍不得放下;就算是生了锈的烂铁片,也一样
要紧握在手
中,其实,是深埋在心中。
等到大限一到,人死了,总以为一了百了,甚麽也没有,不放也
得放了吧,
岂知也不然。
以前,我只知道放下或不放下,是人的主观愿望,所以很难做到
。但死亡却
是客观上必然发生的事实,任你是三皇五帝,也终须一死,死了之後
,不放也得
放,所以,终须一放,何不早放?
现在才知道,死了也不是那麽容易放,明明甚麽都没有了,可是
还紧紧抓住
那虚无缥缈的「感觉」不放。
相形之下,自然也可以明白何以世上有那麽多七老八十的老人,
走起路来已
如风中残烛,还要营营役役,为名利奔波了。
要叫人放下,明知可以走上活路,那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我当时呆了好一会,才道∶「那你就去慢慢考虑吧!」
沈魂最後给我感到他的反应,是发出了一声长叹,也不知道他究
竟是为了甚
麽在叹息。
这是第一段对话。
第二段对话,也和我记述过的一个故事有关,那故事题为《算帐
》,提出了
一个说法∶每个人的一生,所有的一切行动,都是早已设定了的。
这个说法,我一个在义大利的朋友,表示不服,他特地来电话和
我讨论。
他道∶「你提出的这个说法,很有问题。」
我道∶「请说得具体一些。」
他道∶「好。譬如说,一个人一生吃饭若干,是设定的,他可以
每餐少吃一
半,那麽,他的寿命不是就可以延长一倍了麽?」
我叹了一声∶「和你这种人讨论问题,很是无趣。既然一切都是
早已设定的
,那麽,就是「一切」——包括了他忽然会动念少吃一半饭这一点在
内,所以没
有用。他如果起了这个念头,并付诸实行,这一切也早在设定之中,
不是他的创
作,一切仍是照设定的行事。」
那朋友闷哼了三声∶「我不信。」
我也哼了三声∶「我有要求你相信麽!」
那几近不欢而散了。确然,有不少人和这朋友相似,老是把「你
这麽说,我
不信」挂在口上。老兄,我甚麽时候要你信过。
你不信,是你的事,根本不必让我知道。
这是第二段对话。
好了,言归正传,这就开始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开始於一个电话。
当我书房那个极少人知道号码的,又有特殊响声的电话突然响起
来时,我在
床上,老大不愿意地翻了一个身,看了看时间,是凌晨四时三十八分
。
我一跃而起——这样的时间,有人打这个电话给我,那必然是有
要紧的,或
是很特别的事。
戈壁沙漠曾几次要把我这个电话,接在一个如同手表大小的随身
听电话上,
可是我却一直没有答应,我甚至连普通的随身电话也拒绝使用。因为
我觉得那东
西像是一个怪物,可以使他人随时骚扰你的安宁,我不想做人做到这
一地步,所
以才不肯用。
但这时,想想若是电话就在我的手腕之上,多少也有点好处,可
以不必起床
了。
我急步走向书房,白素也醒了,发出了一下声音——这声音,在
别人听来,
可能亳无意义,但是我却知道白素在向我表示∶不论发生甚麽事,她
都会支持我
!
一进书房,在静寂之中,电话声听来更是惊天动地。我一伸手,
拿起电话来
,就大声道∶「好了,是哪一位仁兄大人?」
会打这个电话来的,一定是和我极熟的朋友,所以我也不必掩饰
在这个时候
,被人吵醒的不满。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咭咭」的笑声,一听这样轻松的笑声,
我就不禁一
怔,因为那绝不是有急事的人所能发出来的。
随著笑声,一个清脆的女声道∶「不是仁兄,是仁妹;不是一个
,是两个。
」
我明知那是两个人在说话,可是我分不出哪一句是哪一个说的。
事实上,不等她们开口,才听到她们的笑声,我已知道是甚麽人
了。
除了良辰美景,还会是谁。
这对奇特无比的双生女,自从在《爆炸》这个故事之中,和她们
相遇过之後
,一直没有联络,忽然有了电话,也很令人高兴。
我打了一个呵欠,才道∶「好呀,两位仁妹,夤夜来电,有何见
教?」
两人仍是不断笑著,一面笑一面说∶「对不起,把你吵醒了,白
姐在吗?」
原来是找白素的,这时,白素已在书房门口,我向她做了一个手
势,按下了
一个掣钮,以便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白素接过了电话来,才「嗯」
了一声,就
听得良辰美景抢著道∶「白姐,你可是精通手语的?」
我呆了一呆,不错,白素精通手语,可是,就为了这个问题,她
们值得在凌
晨四时打电话来问?
白素却没有回答——我起初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问题,何以她还
要想了才能
回答,但立即就知道了,问题其实殊不简单,这证明在心思缜密方面
,白素始终
胜我一筹。
她在想了一想之後,道∶「普通的一些,我自问可以应付。」
良辰美呈立时叫了起来∶「天!原来手语真有好几种!那专家倒
不是胡说,
冤枉他了。是啊,有可能连白姐也不懂那手语呢!」
她们两人自顾自说话,乱七八糟,好在我和白素都习惯了她们的
这种说话方
式,但我仍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甚麽事。
要是我在和她们对话,早就喝令她们快些切入正题了,可是白素
的耐性好,
并不发问,反倒是她们又问道∶「手语还有特殊的麽?」
白素道∶「有,有的只是少数人自创的,和江湖切口相类似。更
有的是两个
人之间才明白的,那多数是夫妻、双生子、兄弟姐妹之间才用的,别
人自然无法
明白他们自创的手语。」
白素的这一番话,连我也长了见识,良辰美景突然又转换了话题
,问∶「白
姐,你可曾听说过『四巧堂』?」
她们接著又解说了「四巧」这两个字。
白素一扬眉∶「那是很久之前,一个由聋哑人组成的帮会。你们
怎麽会知道
的?这帮会会众极少,取人极严,要死一个会众,才能补充一个,会
众之中,颇
有能人,你们怎麽知道的?」
良辰美景又叫了起来∶「原来真有四巧堂这名堂,这个怪了!」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良辰美景的回答,却是我再也想不到的,连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
,一向行事
镇定之极的白素,听了之後,也大是错愕。
良辰美景的回答竟然是∶「我们两个,成了一个四巧堂高人手中
的人质!」
这句话,虽然再简单也没有,可是一时之间,我真的难以理解。
首先,「成为人质」这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就算没有枪口对准
了太阳穴,
也多半有利刃加颈。可是良辰美景却一直有说有笑,而且,笑得很是
轻松,一点
也不像是落到了他人手中。
其次,她们两人是何等样的身手,就算打不过人家,要脚底抹油
,溜之大吉
,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怎麽就那麽容易叫人抓了去当了「人质」。
其三,甚麽四巧堂不四巧堂的,这种江湖帮会,大都是三五十年
之前的事,
早已风流云散,没有仅存者了,哪里还会有甚麽活动。
所以,我第一个反应是∶两个小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了!
可是,我一看白素的神情,严肃无比,我也就不敢贸然发表意见
。
因为我知道,白素对於江湖上各种古里古怪的帮会组织等等,知
之甚详,她
和她父亲白老大两人,简直是这方面的小百科全书。
我听也没有听过「四巧堂」这个名词,她一听就解说出所以然来
,可知其中
必有古怪。
只听得白素沉声责问∶「你们曾欺侮残疾人来著?」
良辰美景急道∶「没有啊,我们怎麽会做这种无聊之事。」
白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事情就有商量。」
我哼一声∶「事情本就没有甚麽大不了,这两个小丫头,不知在
闹甚麽鬼!
」
良辰美景叫了起来∶「那四巧堂的高手说,若是不听他的话,要
有几百人死
於非命!」
我愈听愈不像话,怒叱道∶「叫那人向我说话!」
良辰美景又笑了起来∶「他又聋又哑,只会特种手语,怎麽能在
电话中和你
讲话?」
这时,白素狠瞪了我一眼∶「你们把事情经过,好好说一遍。」
良辰美景道∶「只怕在电话中说不明白,你要来才行。」
白素吸了一口气∶「好,我来!」
她一面说著,一面已回卧室去换衣服,我失声问∶「你们在哪里
?」
良辰美景道∶「机场。」
我火冒三千丈∶「哪里的机场?」
良辰美景却笑得欢畅∶「当然是本市的机场,卫大哥,你也来,
事情怪得很
。」
我没好气,用力放下电话。白素动作快,已换好了衣服,并且向
我抛来了外
套和长裤。我一面下楼,一面穿上,动作难看,狼狈不堪。
看白素很是焦急的样子,我不以为然,上了车,就道∶「别紧张
,这两个小
鬼头,花样多得很,我才不相信她们成了人质,身陷险境!」
白素笑了一下∶「看来确然不像,不过也难说得很,因为那四巧
堂中的人,
行事┅┅乖张得很,不能以常理度之。」
我道∶「怎麽一回事,听起来,有点像是武侠小说中的情节。」
白素缓缓摇著头∶「他们全是聋哑人、残疾人,在世上,自然难
免受人欺负
,所以行为偏激。他们第一代创始人,在清乾隆年间,得遇高人,听
说那是一个
女子,还是独臂神尼的再传弟子——」
我听得兴趣盎然∶「好哇,那是明清八大侠之中,哪一位的徒弟
?」
所谓「独臂神尼」,是明朝亡国之君,崇祯皇帝的女儿长平公主
,所收的八
个徒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明清八大侠」,倒也不尽是稗官
之言,而是
确有其人,大有其事的。
白素道∶「应该是吕四娘,但年代久远,已不可考查了。」
我道∶「好家伙,和雍正血滴子也扯上了关系!」
白素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说道∶「对不起,我并无轻视之意。」
白素叹了一声∶「这四巧堂中的人,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五十
个,却是人
人各有所长。他们最恨的是欺躏残疾人的行为,一教他们遇上,虽然
犯事的是小
孩子,也绝不肯放过——」
我听得悚然,也大是反感∶「那他们会如何对付?」
白素道∶「爸告诉我,他们花长时间在对毒物研究过程中——那
是他们自卫
的方式,因为他们毕竟不如正常人,所以要另辟途径,谋求发展。」
我心知白素对各色江湖人物,都很尊重,所以一句话在口中打了
一个滚,并
没有说出来。
我想说而没有说的话是∶想不到和毒手药王,也大有关连。
白素续道∶「他们的独门毒药,很是古怪,能令人在短时间内变
成残疾。譬
如说,他们知道有人在欺侮聋哑人,就逼那人服毒,服了毒药之後,
那人便有十
天八天,或是一个月半载,耳不能听,口不能言。那意思是叫那人也
尝尝做聋哑
人的苦况滋味,看他以後还会不会再去欺侮又聋又哑的可怜人。」
我听了之後,不禁默然,因为这样的行为,似乎很是公平。
我只是问了一句∶「过後呢?」
白素道∶「他们对药物的控制,得心应手,到时,那人就恢复了
正常。」
我摇头∶「这只怕也是传说,若是有人欺侮失去了双腿之人,难
道他们也能
令那人断了双腿一个月,到时又再长出两条腿来?」
白素道∶「你倒真能夹缠不清——他们能令那人下肢麻木,动弹
不得,一如
失了下肢。」
我仍然摇头∶「传说而已,岂可足信!」
白素悠然道∶「我还很小的时候,爸带我去见一个老朋友,那老
朋友是一方
大豪,爸去了之後,他家人却说他不见客。他和爸是极熟的,爸一路
骂,一路闯
了进去,谁也阻不住——」
我听白素说著,也不禁神往,想想白老大行事的作风,一定是惊
天动地之至
。
白素续道∶「等到闯进内堂,见到了那老朋友,不禁大吃一惊。
本来那老朋
友是昂藏七尺之躯,神威凛凛的一条汉子,这时却弯腰拱背,十足是
一个驼子,
模样怪之极矣,我爸一问之下——」
我挥言道∶「莫非他因为欺侮了一个驼背人,所以被四巧堂的人
处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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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dir 于 Jan 12 15:01:15 修改本文.[FROM: lichengyu.hi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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