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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usic (舞月光),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倪匡卫斯理系列——转世暗号(11)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y 19 16:32:40 1999), 转信
第十一部∶暗号第二
我在思绪混乱之中,问了一个问题∶「你不能运用神通找出卫七来?」
二活佛抬头望天,过了好一会,他才道∶「神通是互相的,我可以和大活佛神会,
但无法和卫七有任何接触。更有可能,他已不在人世,那更没有法子了。」
我不知有多少问题想问他,那许多问题挤在一起,使我不知如何问才好,我挤出来
的第一个问题是∶「人死了,不是还有灵魂麽?」
二活佛对这个问题,竟然没有回答,转世就是灵魂再进入一个肉体,我就是想问他
灵魂在单独存在时的情形如何,因为不单是活佛有灵魂,普通人也有。不单是活佛有转
世的现象,普通人一样有。算是活佛灵魂的能力最强,他要是能说得出灵魂单独存在时
的情形,那就是人类生命奥秘的大突破。
二活佛望著我∶「没有人说得出人死灵存的详细情形,即只能心领,人的语言无法
表达那种境界,情形又简单又复杂,人在生,永不明白。」
我不满足他这种说法∶「像尊驾那样,世世代代转世,总可以说出个情形来!」
他伸手指著自己的口∶「我现在用人的口来说话,就只能说人的事。」
我大是失望,呆了一会∶「你明知卫七死了,还出赏格找他?」
二活佛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定会有许多人开始努力,三件法物再出世,
锲机就在於此!」
我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因为情形确是如此,若不是有这样巨大的赏额,郭大侦探
又如何会到穆家庄去,从头查起。
二活佛切入了正题∶「适当时候,你肯不肯出现?」
我木立不动,心中乱极,抬头向上,阳光在浓密的树叶之上,竟如同繁星点点,顿
使人大兴感慨∶这世上,日与夜,黑与白,正与邪,真与假,是与非,似乎都可以混淆
,难以分明。
然而,我却也相信,眼前这个小喇嘛,确然是二活佛的转世灵童。
问题是,他如何能在那个「适当时候」,成为众所承认的二活佛。
我想了好一会,林中极静,我甚至像是听到自己心血翻涌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现在根本无法知道『适当时候』还有多久才出现。假二活
佛死了之後,各有关方面只是说在积极寻找转世灵童,也不知有没有进行!」
二活佛道∶「本来,他们一定尽量拖延,甚至於企图不了了之,但是有我存在这个
讯息传了出去,他们一定会加紧进行,宣称已找到了转世灵童——所以,传出讯息之人
,与我教实在大有缘份。」
我不敢接腔,唯恐他说白素或是我,也是甚麽活佛转世,那就不是很有趣了。
我再问∶「要是三件法物,到那时仍未出现,那又如何?」
二活佛沉声道∶「那就是我教劫难未完,再待时机。但照神示,法物会在此适当时
候之前就出现。」
我追问下去∶「出现了又当如何?」
我这是在问他暗号第二了——事实上,七叔和我,都不知暗号第二是甚麽情景。只
是在大活佛的口中,知道二活佛若是一道出暗号第二,立时会确立他的地位。
由此可知,暗号第二是甚麽,当真是重要之至。二活佛是真正的转世灵童,自然应
该知道!
一时之间,气氛系张之至,二活佛目射精光,望定了我,神情变得极其凝重。
他一声不出,我也一声不出,我不知道这时我和他之间的情形,应该算是甚麽。我
们之间,确然谁也没有说一个字,但是我们确然在沟通,凭藉著眼神和表情,在作激烈
的争持。
我先是从他的眼色之中,看出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感到根本无从说起,但是我坚持
一定要他说。接著,他的神情又显示了是不是能不说,而我仍在坚持,并且让他知道我
坚持的决心。
这一阶段的沉默,足有十来分钟之久,我和他之间,终究无法再有进一步的「无言
沟通」,所以我先开口∶「大师,对我公平些,你要我做的事,在进行的过程之中,我
有九成可能被乱枪射死!」
二活佛长叹一声∶「实在是我不知如何说才好,天机不可 露的真正意思是,天机
令你根本不知如何 露,没有法子用语言去表达神灵的意愿!」
我进逼∶「到时你要做甚麽,难道你不知道?」
他皱起了眉∶「神灵不让我说,我就说不出来,就像你想知道灵魂的情形,我也说
不出来一样——声音自身体发出,也就只能说身体的事!」
他说得恳切之极,已经近乎恳求了!
我仍然硬著心畅∶「既然这样,我这个凡夫俗子,不能聆听神灵的语言,似乎也不
必为神灵去冒那麽大的险,幸会阁下,再见了!」
我说著,後退了几步。二活佛也在这时,站了起来——他起立的姿势很是奇特,说
挺立就挺立,显得很是突兀。他的神情,也更是肃穆。
他沉声道∶「你坚持要先知天机,其实那对你,对我,对这件事,皆有弊无利。但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纵使不能把天机玄妙全告诉你,也可以给你窥一线曙光,整个情形
如何,你且自己去想像吧!」
他的警告,可以说相当严重,但这时,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道∶「本来麽,
要人做事,却又把人全瞒在鼓里,那怎麽说得过去?」
此言一出,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妥,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答应为他做事,如今这
样一说,岂不是等於说,他如果不把我瞒在鼓里,我就应该为他做事了?
可是——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改口才好。也就在这时,只见他右袖一展,现
出了右手来——他的右手,一直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中,这时才显露了出来。
其实,我应该说明白一些,当他右袖褪下,应该现出右手的时候,现出的不是右手
,只是右腕,光秃秃的右腕,并没有手掌!
刹那之间,眼前的这种景象,带给我的震撼,简直无与伦比!
脑中陡然浮现的印象,是少年时期见到过的那一苹怪异莫名的手掌,这时自然而然
所想到的是,那苹手掌,是刚从这右腕上断下来的!
引起这种奇异联想的因素之一,是那手掌的断口处,和这时二活佛的断腕处,都是
那麽平整光滑,彷佛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甚麽木刻玉雕!
接著,当年拉休寺静室之中,叛教者利刃挥动,血光遍溅的情景,使我有恍惚目击
之感,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竟如同印在秃腕之上!
二活佛垂下手,秃腕已被大袖遮住。我耳际嗡嗡作响,只听得他道∶「我生来如此
。」
我张大了口,还想再问——要问的事太多,可是一时之间,开不了口。二活佛长叹
一声∶「我也做了不该做的事,卫先生,你应该不是设想中的有缘人,你的行为令人讨
厌生烦,可是偏偏又是你受卫七所托,天机真叫人难明!今日之事,连大活佛处也不能
说,干系太大,你自己去好自思量吧!」
他分明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可是当他用那种严厉的词句责备我的时候,我一句也
反驳不了,反倒真的觉得,我一再逼他说出些甚麽来,很是不该,觉得他对我的不满,
完全可以谅解。
我想解释几句,他已转身向杯中走去。这时,我心绪极乱——照二活佛的说法,由
於我一再推三搪四,又穷诘不已,根本不是那个在「适当时候」出现的关键人物,但是
偏偏我又和这事有关系,连他也不明所以,那麽,除了我之外,还会有甚麽人呢?
我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勉强定过神来,已不见了他。我急急追向前,深入树林,又
将近一公里,人影儿都没有再见到一个!
我在林子中,或伫立,或徘徊,或顿足,或拳击树干,一直到日头西斜,才出了林
子。
那麽长的一段时间,并没有能使我的心神,真正地宁贴下来。
首先,我想到的是二活佛转世之後,生而没有右掌的神异现象。
人生来少了一部分肢体,这现象本来不算太奇特,但是二活佛圆寂之前,失去了右
手,转世灵童生而没有手掌,这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了。
不过,我又想到,当年拉休寺静室之中发生的事,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三个人都死
了,血案的经过情形如何,没有任何人可以佐证,甚至是不是真有血案,也只是二活佛
的一面之词。
这样申引开去,可以说,一个生而没有右手的孩子,编出了这样的一个故事来。
但是,我却又确然见过一苹手掌,一苹断处平整之至的手掌!
这手掌又是怎麽一回事?
当手掌和二活佛,同时在「适当时候」一起出现的时候,又会发生甚麽事?
二活佛叫我「好好思量」,但是我思绪一片紊乱,想不出一个头绪来。二活佛又说
绝不能对别人说,连大活佛也不能说,但是我必须和白素商议,白素和我是合二为一的
,不能说是「告诉别人」。
自然,除了白素之外,我不会再和任何人说,连红绫也不会说。
此行,我可以说有极大的收获,也可以说一无所获。大收获是,我相信我见到的真
是二活佛的转世灵童,许多玄妙的现象,令我除了相信之外,别无他途。
没有收获的是,有关灵魂离开了身体之後的情形,迭经转世的二活佛也说不上来—
—虽然他给了我新的解释,但那不是答案。
他的说法很有理——用身体发出的声音,只能阐释有关身体的事。
照这样的说法来看,人只怕永远没有法子明白灵魂是一种甚麽样的存在了,除非变
成了没有身体的灵魂——到了那时,根本不必说也明白,因为本身已经是灵魂。
我思绪紊乱,浑浑噩噩,竟有不知如何回家之感。
白素一见我,就吃了一惊,那是因为我那时的神情,实在说不上任何正常,我精神
不振,面色灰败,双眼无神,看来像是大病在身,那和我在旅途之中喝多了酒,自然也
有关系。
白素甚至自然而然,过来扶我,我握住了她的手∶「我没有事,只是有不少事想不
通!」
白素甚麽也没有问,直到我又喝了几口酒,缓过一口气,把我会见二活佛的一切,
全告诉了她之後,她才道∶「那毫无疑问是二活佛的转世!」
我点了点头,她又道∶「你惹恼了二活佛!」
我不同意∶「不关事,根本,我不是那个在『适当时候』出现在那个大场面,协助
那惊天动地的大事进行的人,不是我!」
白素吸了一口气,她立时同意了我的说法∶「那┅┅会是谁?」
我也吸了一口气∶「可记得章摩活佛对温宝裕所说的话∶有缘。在整件事情中,七
叔是有缘人,他的缘,使他把责任交给了我。我也是有缘人,我的缘,只怕也止於把责
任交给另一个人。」
白素摇头∶「你不可能把责任交给别人,因为这件事,绝对要严守秘密,不能对任
何人说,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不可能转移责任——」
她说到这里,陡然住了口,现出十分骇异的神情。而我在这时,也陡然吃了一惊,
手一震,杯中的酒,也洒出了不少。
我们两个人想到的是同一件事——如果责任有所转移,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转到
白素的身上,只要「严守秘密」被遵守,世上就只有白素一个人,知道得和我一样多,
除了她未会见过那三件法物之外,她所知道的和我一样,完全可以做到二活佛的图谋!
我心头的感觉怪异莫名,登珠把责任加在七叔身上,七叔加在我的身上,我又加在
白素的身上?
我大摇其头,连声道∶「不会,不会!」
那是把自己的生命当赌注的事,我自然不会转嫁到白素的身上。但如果白素自己要
去做呢?
白素对喇嘛教一直很有好感,而且,也会为了喇嘛教而出死入生,她会愿意去冒这
个险!
白素若是做了这件事,那缘还是由七叔而起,七叔交给了我,我虽然没有交给白素
,但是她若不是我的妻子,也就不会和这件事发生关系。
一想到这里,我立时向她望去。白素现出迷惘的神情∶「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
会郑重考虑,不会立即拒绝,也不会一口答应。」
我已经有了决定∶「若是你答应,我也不会让你去,我去好了!」
白素的神色凝重,但不到一分钟,她就恢复了常态,淡然笑道∶「何必现在就讨论
这个问题?事到临头,再说也不为过!」
我没好气∶「甚麽时候,才是事到临头?」
白素道∶「我问过熟悉喇嘛教传统的人,找寻转世灵童,是一桩十分花时间的事,
通常要五年或更久,就算如今有假二活佛的讯息传了出去,有关方面觉得要快些找,立
刻进行,也至少要三年。」
我停了一声∶「他们不会速战速决?」
白素道∶「不会。正因为有这个传言在,各方面的功夫,更要做到十足,一丝不苟
,不然,始终会有人怀疑,那二活佛是假的!」
我闭上眼睛一会,喃喃地道∶「不管是三年还是五载,总有一天,会事到临头的!
」
白素道∶「是啊,但还有第二个条件,要那三件法物出现。」
我吁了一口气,要那三件失踪了那麽多年的东西出现,困难之至,要是永不出现,
那也就没有了「事到临头」的这一天了。
所以,我真的不必现在就开始焦急的。
我问白素∶「要是三件法物出现,二活佛期待的适当时候也来到,二活佛又能在这
个盛大的典礼之上现身,他会做些甚麽?那「暗号之二」的内容如何?」
白素瞪了我一眼∶「连大活佛也不知道,我怎麽会知道它的内容?」
我道∶「二活佛一定知道的。」
白素同意∶「那当然,那是他最大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
我道∶「问题就在这里——在逻辑上说不通,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那不能算是暗
号,暗号至少有两个人知道,才能成立。」
白素道∶「也不一定,很多暗号,是人和机械相对的,例如保险箱的密码。」
(在那一刹间,我又想起了关夫人小仙的那张书桌——我的思绪,一向十分芜杂,
由此可见一斑。)
我道∶「二活佛的情况,显然不是如此,他要取得众人的信任,一个人知道的暗号
,说对了也无从核对,不会有人相信!」
白素眉心打结∶「在你一再的逼问之下,他给你看了秃腕,那已是他所能透露的最
大程度了。」
我道∶「是啊,我估计,在那『适当时候』的盛典之中,他也必然会向所有人展示
他的秃腕,如果断掌同时出现,那就有一定的说服力。」
白素扬眉∶「是有『一定的说服力』,但决计不能使人人信服。」
我和白素互望,设想不出二活佛还有甚麽法子,可以使他的身分被确认。
过了好一会,白素才叹了一声∶「不必再伤脑筋了,要是能让我们想出来,那也不
成其为天机了。这事情关系极大,和喇嘛教的兴衰攸关,各路神灵,必然都有安排,岂
是我们能洞悉先机的?能知道那麽多,已经是机缘不浅了!」
白素的性格,可以这样说,但是好奇心极强的我,当然不能就此满足。可是不论我
如何想,也设想不出暗号之二的内容。
连大活佛来访的事,温宝裕和红绫都不知道,我与二活佛会面的事,他们更不知道
了。我猜想,他们都知道我有些事没有说,但是地们都很懂事,没有追问。因为他们知
道,若是可以告诉他们的事,我一定自动会说的。
白素仍和喇嘛教保持一定的联络。假二活佛的讯息,传得很快,果然那一方面也几
次宣布,已在著手寻找二活佛的转世灵童了。
事情在表面上很平静,但暗中波涛汹涌,谁也不知道这座「火山」甚麽时候会爆发
。
事情没有甚麽进展,一直到二十多天之後,正当我奇怪何以小郭一去,了无音讯之
际,那天晚上,忽然有一个电话找白素。
白素才一听电话,神情就有点异样,她顺手按下一个掣钮,使我也能听到对方的讲
话。
那是一个十分动听的女声,称呼也亲热∶「白姐,你有一个朋友姓郭,说是著名的
私家侦探?」
声音很熟,她一定是先向白素报了名字的,我一时之间想不起那是谁。
白素应对镇定∶「是,他虽然出名,但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何以竟劳动到了尊
驾来电相询?」
白素一面说,一面向我使了一个眼色,那使我一下子就想起打电话来的是甚麽人了
——是不久之前,曾和白素一起来见过我的黄蝉,一个地位很高的情报官员,负责最高
的神秘事务的美女,涉及许多一级机密的掌权人物!
我不禁暗叫不妙,因为小郭若是落到了这种人的手中,那真是凶多吉少,扣押十年
八载,不见天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部是到穆家庄去找卫七的下落,一无所获倒也罢了,怎麽会惹上了这样的麻烦?
我心念片转间,白素和黄蝉之间的对话在继续。黄蝉先问∶「他和你们的友情——
」
白素道∶「始自大家都是青年人的时候!」
黄蝉「啊」地一声,白素立即问∶「他犯了甚麽事?贵地的法律,有时实在令人无
所适从。」
黄蝉叹了一声∶「他私自进入旅游禁区,并且就极敏感的政治、宗教、民族问题,
散布谣言,破坏民族团结,有鼓吹国家分裂的企图!」
我一面听,一面叫苦不迭,这些罪名,随便一条,就可以来个无期徒刑,那麽多加
在一起,小郭只怕是性命难保的了。
但白素却居然笑了起来∶「乖乖!真是够严重的,但是你既然打电话来,就表示事
情一定有转圜的馀地,对不?」
听得白素那麽说,我也不禁笑了起来,伸手在自己的头上,轻轻打了一下——我一
听小郭惹了祸就发亟,不如白素镇定。
黄蝉笑声如银铃∶「真是甚麽事都瞒不过白姐——我要见你,尤其是见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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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悄悄
独在冷照
芳踪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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