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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usic (舞月光),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倪匡卫斯理系列——暗号之二(6)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y 19 16:40:34 1999), 转信


六、勾心斗角

    卫七把那三件法物带到了故乡,穷活佛率众前来追讨不果,卫七又带著三件法物离
去,一去就人、物下落不明。直到小郭在河底捞起了三件法物,落在强权之手。

    其间岁月匆匆,我曾用尽法子找寻七叔的下落,却一点也没有消息。

    而今,黄蝉却作了这样的推断——更令我激动的是,我不单是同意了她的推断,而
且在她说出来之前,我自己也有了同样的推断。

    卫七,七叔。

    他有充分的理由,把三件法物盗走,因为他受托於登珠活佛,他有责任不便法物落
於他人之手!

    许多许多问题,随这个推断而生∶这些日子,七叔在甚麽地方?在干甚麽?何以他
竟会受了这样的重伤?他怎麽知道秘库的资料?他盗了法物之後打算如何处置┅┅一连
串的疑问,没有一个有答案。

    我思索紊乱,白素只有比我更甚,她一直望著我,我知道她是在向我问一个问题∶
你的长相,和七叔相似吗?

    老实说,这个问题看来简单,但是还真的不好回答。我的记忆之中,当然有七叔的
模样,但是却无法拿来和我自己对比。

    因为,那全是少年时的印象,少年的印象之中,七叔高大威猛,是我崇拜的对象,
宛若天人一般,自然难以和自己作比较。

    如果七叔有照片留下来,那就容易了,和照片一比较,就算自己难以下结论,别人
一看,也可以知道是不是相似了。偏偏七叔一张照片也没有。

    所以,我只好向白素摇了摇头,然後,我转向黄蝉∶「你的推断,很令我震惊——
老实说,我很同意你的推断。那人,有可能是我的七叔,但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
我根本不知他的下落。」

    黄蝉静静地望著我,我又道∶「早一阵子,有人在全世界范围内,出上亿英镑的赏
格要找他,重赏之下,也没有结果。」

    黄蝉的神态,安静得出奇,像是在讨论的事,和她没有甚麽关系。她道∶「我们可
以从一连串的假设之中,来寻求事实的真相。」

    我和白素齐声道∶「请!」

    黄蝉道∶「有关喇嘛教的传言是,才去世的二活佛是假的。」

    白素沉声道∶「我也听说了。」

    才去世的二活佛是假的,这件事,我和白素早已深信不疑,但若白素此时只说「听
说」,那是为了掩饰我们所知的真相,不让黄蝉在我们的话中,套出话来。

    黄蝉又道∶「又有传言,说真的二活佛的转世,已经降世了。」

    白素又道∶「我也听说了。」

    黄蝉续道∶「假设两项传言都属实,那麽,那转世二活佛,必然想得到那三件法物
。」

    这次由我来表示态度∶「可以这样说。」

    黄蝉再继续∶「而卫七是早年得到了那三件法物的人,他是怎麽得到这三件法物的
,你我都清楚——他身负这三件法物重归喇嘛教的重任!」

    我和白素没有说甚麽,只是点了点头。

    黄蝉吸了一口气∶「多年之前,他把法物沉於河底,以为无人能找得到,却不料法
物又重见天日,他自然有理由要把法物取回来。」

    我闷哼一声∶「太有理由了。」

    黄蝉明知我还有话要说,所以她并不立即开口。我立即道∶「一个人有理由要去做
一件事,绝不等於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黄蝉作一个同意的神情∶「一切都只是假设。」

    我强调∶「我只同意卫七有理由去盗法物。」

    黄蝉自顾自地说著∶「基於以上的假设,法物得手之後,他下一步会怎麽做?」

    我心中又是一凛,觉得黄蝉的每一个假设,都是一个圈套,渐渐地要把我们心中的
秘密全都套出来。所以一时之间,我没有立刻出声。

    白素发出了一下冷笑,一副接受挑战,不怕跌入圈套的神情,她道∶「他会把三件
法物,交回喇嘛教!」

    黄蝉道∶「白姐说得是——他会交到甚麽人的手中?」

    白素道∶「甚麽人交给他,他就交还给甚麽人!」

    黄蝉疾声∶「交给他的人,要是已不在世了呢?」

    白素冷然∶「那他就应该会把法物交还给大活佛——这法物关系著喇嘛教的兴衰,
而大活佛正负此重任。」

    黄蝉略顿了一顿,她当然是在努力想把话题转到转世二活佛的身上,但白素却十分
巧妙地规避著,对黄蝉的问题,见招拆招,防守得滴水不透,叫黄蝉攻不进去。

    黄蝉停了一会∶「那是可能之一,但法物是属於二活佛所有——」

    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

    我明白她的用意了,她是想说,另一个可能是,盗宝人会把法物送到转世二活佛手
中!若我们同意了她的说法,那麽话题便自然而然,转到转世二活佛的身上去,黄蝉就
达到了把我们引进圈套的目的了!

    黄蝉的设计,虽然精心之至,但是要在我和白素面前得逞,也没有那麽容易!

    我突然鼓掌高呼∶「太妙了!法物到了大活佛手中,由大活佛凭藉法物,确定二活
佛,举世莫不公认,别人也就无法再确立假活佛了!」

    我这一下转移目标,混淆视听,果然奏效,令黄蝉感到了迷惑。

    白素当然更是和我配合得天衣无缝,她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又在暗中向我摆了摆手
——这些动作,都是做给黄蝉看的,看起来,像是要阻止我的话,但可以起到使黄蝉相
信我话的作用。

    我也假装自觉失言,忙道∶「这不过是我的估计。」

    黄蝉神色凝重,来回踱了几步,她自然是在思索我所说的这种情况,是不是会出现


    我和白素压低了声音交谈,吧话题更引向我刚才的「设想」。

    我道∶「这一下子,喇嘛教的大活佛和二活佛一起出现,教徒心目中的太阳和月亮
一起出现,喇嘛教必然大大兴旺了!」

    白素道∶「是啊,教中如果有这样的好消息,那是任何人,任何力量都封锁不住的
。」

    我搓著手∶「压抑已久的教众,就此会有前仆後继的反抗行动!这——」

    我说到这里,黄蝉忽然笑容满面∶「两位只怕要白兴奋了,这种情形,不会出现。


    白素也笑∶「本来,只是我们的假设。」

    黄蝉却道∶「我的意思是,三件法物,不会被送到大活佛那里去!」

    我呆了一呆∶「那会到何处去?」

    黄蝉且不说答案,只是道∶「那三件法物,究竟在确认身分之中,如何起作用,我
不知道,两位不知道,大活佛也未必知道。」

    白素扬眉∶「那谁知道呢?」

    黄蝉回答肯定∶「二活佛,只有转世的二活佛知道,所以法物会送到他那里去!」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又是吃惊,又是佩服。因为她对我们的误导,竟很快地不为
所动。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识穿我们是在故意误导她,她反而向我们解释∶「大活佛和二
活佛之间,一向有极深的芥蒂,这是他们教中的纷争,有极深的历史和宗教渊源,不易
化解。」

    我试探著问∶「或许在强敌当前,或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会团结一致。」

    黄蝉摇头∶「不会。」

    我和白素齐声道∶「何以如此肯定?」

    黄蝉皱著眉∶「在和大活佛接触的人之中,不可能有转世的二活佛在,而大活佛和
二活佛之间,如果要团结一致,那非由他们两个亲自会商不可,不能由手下的虾兵蟹将
代作安排!」

    听黄蝉讲到这里,我和白素,都不免悚然而惊,因为这番话,证明黄蝉那一方面,
对大活佛的监视,严密到了极点!

    虽说大活佛是一个国际知名的人物,对他的活动,进行监视,会令得国际舆论,群
起谴责,但如果监视是在暗中进行,世人也就被蒙在鼓里了!

    以现代科技来进行暗中对一个人的严密监视,可以到达甚麽程度,实在令人难以想
像。用戈壁沙漠或是郭大侦探的话来说∶「要知道一个人二十四小时内心跳速度的变化
,也不是难事!」

    黄蝉方面,要是存心对大活佛进行严密的监视,可以动用到人造卫星追踪——只要
有办法把一具微型讯号发射仪,放在大活佛的身边,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了,大活佛的身
边有那麽多人,谁能说其中没有被收买了的?

    我和白素感到吃惊的是,不久之前,白素曾把大活佛带到我这里来过,若是大活佛
的行踪,他们全知道,那麽,这次秘密会面,也就不是秘密了!

    白素淡淡地道∶「是啊,我们可以想像,你们对大活佛的监视,是如何严密,可是
别忘了,他们是活佛,另具神通,你有没有听说过『神会』这回事?」

    黄蝉深深吸了一口气∶「基本上,我们并不相信这种事,甚至,我们不相信甚麽活
佛转世,认为那是喇嘛骗人的鬼话!」

    我缓缓摇头,感到「可惜」∶「你们的原则,可以不信,但是你从事具体的对付喇
嘛教的工作,应该相信。」

    黄蝉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清淡而飘逸,可是她柔声所说的话,却很令人吃惊。

    她道∶「我本人也宁愿相信科学,科学的证据是,不久之前,大活佛到过这个城市
——我的推测是,他和你们会过面!」

    我「哈哈」一笑,不作承认,也不否认。白素却道∶「真是好严密的跟踪,不错,
大活佛想找卫七,想要那三件法物,所以才和我们见面的!」

    我乍一听得白素承认了这一点,不免震动。但我随即明白了,白素是因利趁便,再
继续误导黄蝉,尽力把目标自转世二活佛的身上移开去!

    理由很简单,他们要对付大活佛,有各种各样的顾忌,但要对付一个还不为人所知
的二活佛,就容易得多了,所以,可能令二活佛处境危险。

    黄蝉对白素坦白承认和大活佛会过面,也感到有点意外,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
再进一步才好,白素却「趁胜追击」∶「上亿英镑的赏格,令得全世界的『寻找者』都
为之心动,这不但包括了巨大的金钱利益,而且若是成功了,还意味著『天下第一』的
名衔,但是仍未能使七叔出现,可知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白素在话中,提及了「寻找者」这个名词——那是一些专业从事寻找别人的人,其
中有甚麽事也不干,只是专责找人,还有的是出色的侦探,像我们熟悉的小郭,这种人
大都神通广大,各具奇谋。

    上次,在巨额赏格出现之後,数以千计的「寻找者」在全世界各地活动,而且,还
有喇嘛教的教众,以及强权政治属下的各级特务系统。可以说,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
,从来也未曾有那麽多人,动员起来去寻找一个人!

    但是,卫七先生仍然不知所踪。

    我和白素,也尽了一切可能想得到他的音讯,也同样没有结果。

    所以,我的结论是∶七叔早已死了,他人既然不在了,自然也找不到他了。至於他
死了之後,骸骨何处,那就不可能知道了,或许在大沙漠之中,或许在大海之底,或许
在雪山的千年积雪之下,谁能找得到!

    可是如今,看黄蝉带来的录影带和电脑分析,七叔竟也有可能,仍在人世!

    老实说,我比世上任何人,都渴望能见到他,因为他是我的亲人!

    我把这一点心意,向黄蝉说了出来,并且加以说明∶「我已尽了力,除非他自己出
面来见我,不然,我真是无能为力!」

    黄蝉的声音平淡∶「我也不是希望能一下子把他找出来,只是想通过两位的帮助,
至少,推测一下,他得了法物之後的动向。」

    白素扬了扬眉∶「我们刚才分析过了,他会去找大活佛,我还想,大活佛会把法物
重归喇嘛教这件事,向全世界公布。」

    听了白素的话,黄蝉的俏脸煞白,而且,自然而然把一双手按在心口,她这种情形
,虽然表示了「大祸临头」,但神态之动人,无以复加。

    过了好一会,她才道∶「到了这时候,那就是我和秋英的死期到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还没有说甚麽,就听得黄蝉以极低的语声道∶「秋英根本不
知道甚麽是死亡,而我┅┅实在不想死,不愿死!」

    黄蝉的这种态度,大大地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我并无意去讽刺她,但还是忍不住
道∶「我以为像你们这类人,是视死如归的。」

    黄蝉苦笑了一下——这时,她现出的是一种真正苦涩无比的神情。

    她微微抬起了头,一字一顿地道∶「我根本没有做过一天人,我的意思是,我没有
为自己活过一天,就这样死了,那算是甚麽样的一生?」

    她说著,望向我们,神情是一副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和白素呆了半晌,说不
出话来,因为忽然之间,她这样特殊身分的人,在可以说和她处於敌对地位的人面前,
作了这样思想上的剖白,这确然太不可思议,而且,也太出於我们的意料之外了。

    过了好一会,我才只能空泛地安慰她∶「事情不至於那麽严重吧!」

    黄蝉转过身去∶「上头认定了不是我,就是秋英,出卖了秘密,导致法物失窃,追
究责任,根据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我和秋英,都要被处死,除非能在限期之前
,把法物追回来。」

    白素问了一句∶「限期是——」

    黄蝉翻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钱∶「限期是一个月,尚馀二十七天十六小时四十
一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们两人是同样的心思∶「要在限期之内,找回失物,希望
太渺茫了,你可以考虑真的背叛组织。」

    在黄蝉陡然震动时,我补充了一句∶「正好趁此机会,找回你自己,过属於你自己
的生活,为你自己继续活下去,才不负了一生!」

    刹那之间,黄蝉整个人,像是遭到了电极一样,僵凝不动,犹如一尊雕像——如果
那真是一尊雕像,那我毫无疑问会题名「震栗」。

    我和白素也都知道,这个提议会给她造成极大的震撼,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
又沉声道∶「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

    黄蝉缓缓地点了点头,在她的额角和鼻尖上,竟然沁出了细小的汗珠来,由此可知
她心中的震动,是何等之甚。她连吸了几口气,才匀了气息,道∶「在我想来,把三件
法物追回来,应该是容易得多。」

    我苦笑了一下——不能说黄蝉的话不对,因为情形可以作如此的理解。

    虽然我刚才指出「有成功的例子」,但那过程之艰难,叫人想起来都心中发毛。而
且,其间动用的力量,都是地球之外的宇宙间的力量。当中最幸运的要算是水红,这个
可爱的小滑头,是抓紧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因利趁便,摆脱了「人形工具」地位的。

    以黄蝉现在的情形,就算她下定决心,我也想不出有甚麽办法可以令她「脱籍」!

    (我用了「脱籍」这个词,有点拟於不伦,但却是很好很生动很容易令人明白的一
种说法。)

    相形之下,确然是找出三件法物,证明清白,要容易得多了!

    白素的反应,却和我相反,她道∶「虽然找三件法物,看来像是容易,但是那是长
痛,痛完了之後,仍然没有自己,很不划算。」

    她竟将这样有关生死的大事,用划不划算这种说法来说明,很具黑色喜剧的效果。

    刹那之间,黄蝉再度呆若木鸡——我相信,我和白素的心思都一样,由於黄蝉的外
型,如此动人,所以我们都有同一想法∶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我们都会帮助她。

    这一次,黄蝉发呆的时间更久,约有两分钟之久,在这两分钟之内,我相信她天人
交战,不知道想过了多少的问题。

    而在她最後显示出来的神情上,也可以看出,她未能有所决定。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双眼之中,充满了感激而又抱歉的神情,表示未能接纳我们
的提议。

    我和白素都没有甚麽特别的反应——这本来就不是立刻可以决定的事,而且,就算
她有了决定,我们也不知如何著手去帮她。

    黄蝉为她自己找了一个藉口∶「不单是我,还有秋英——她简直是我的影子,或者
可以说,和我是二位一体,所以我的行动,不能由我单一决定。」

    我们只是各自作了一个表示可以理解的神情。

    然而,忽然之间,黄蝉又进入了她的「任务状态」,她竟直截了当地道∶「你们知
道转世二活佛的下落——」

    她说了这样的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之後,故意顿了一顿,约有两秒钟,我和白素还处
於被她这种「单刀直入」式的攻击,而还没有确定该如何反应之前,她就已经继续∶「
能不能告诉我他的下落?」

    黄蝉的这种掩饰在她柔软动听的声调之後的那种攻击,力量之大,出乎想像之外。
而我和白素的第一反应,奇特之极,但是却不约而同!

    我们两人,一齐叹了一口气!

    我们之所以叹气,是叹我们自己,不论如何警惕,如何提醒自己,但终究还是不免
被黄蝉秀丽动人的外型所迷惑,以致表示了愿意向她提供真诚的帮助!

    而她就利用了这一点,向我们进逼,以达到她的目的。

    在她的这种方式的进逼之下,我们大可以否认,说是根本不知道二活佛的一切。但
如果这样否认的话,那未免太拙劣了!

    这样的拙劣,比起黄蝉的高明,相差太远,依然会导致我们败在她的手下。

    所以,一定过神来,我就决定,我们不能否认——在我有了这样决定的同时,我从
白素的眼神之中,得到了讯息,知道她和我心意一致。

    所以我略昂起了头∶「当然不能告诉你,半点消息也不能透露,绝不能!」

    我的这个回答,看来也出乎黄蝉的意料之外,她以为我一定否认,然後在她的逐步
逼问之下,才不得已承认。所以她一定早已计划好了一整套的逼问方法。

    可是我却一上来就绝不否认,让她准备好的一切,都用不上,原来的步骤乱了套,
所以,轮到她不知如何才好了。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一瞬间的机会,我冷冷地道∶「你们想对付已转世的二活佛,我
和白素,会当帮凶吗?」


--

    夜月悄悄

        独在冷照

            芳踪渺渺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97.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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