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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usic (舞月光), 信区: SFworld
标  题: 倪匡卫斯理系列——暗号之二(8)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y 19 16:42:26 1999), 转信


八、神鹰

    一时之间,她也忘记了秋英根本听不见,大叫道∶「喂,你到哪里去?」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追去,可是她和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追到了山崖脚下,只
见那头鹰也向两人追出,可是蒙面人一扬手,银光一闪,射向那鹰,那鹰在空中一个翻
飞,虽未被射中,但竟如知道厉害,不敢再追,向红绫飞了过来。

    红绫一见,更是大奇,向鹰叫道∶「快回去告诉爸妈,出事了!」

    那鹰和红绫之间,已有奇妙的沟通能力,立时展翅飞了回来。

    红绫不停说著,黄蝉几次想插口,都未能如愿,直到这时,她才叫∶「等一等,我
有点不明白!」

    红绫被打断了话头,有点不愿意,我忙道∶「事情很严重,说清楚一点好!」

    红绫这才向黄蝉望去,黄蝉道∶「那蒙面人给秋英看了一样东西?」

    红绫很认真∶「他的身子遮住了秋英,我看不清楚,像是那样,也像是向秋英,作
了一个甚麽手势。」

    黄蝉眉心打结,神情疑惑之至——这种神情,绝不是假装出来的,而她疑惑的,也
绝不是红绫所说的话是否真实,而是红绫所说的一切,在她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
事,宛若太阳从西方升起一般。

    她迟疑地问∶「看起来,秋英是自愿跟著他走,而不是被他带走的。」

    红绫回答得更认真∶「秋英是经过了他的一些动作之後,跟他走的!」

    那蒙面人和秋英的去势好快,红绫一面大声呼喝,一面飞身追上去,以她的行动之
快,可是却也越追越远,眼看著两人在山崖之中乱窜,忽然一下子,就失去了他们的踪
影。

    红绫在山崖上,到处乱找,一点结果也没有,而就在这时,我们也赶到了。

    听红绫说完经过,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望著蜿蜒下山的公路,心想,那蒙面人带著
秋英,一上了公路,要是有适当的交通工具,这上下不知道已离去多远了!

    白素看来很镇定,她望著黄蝉∶「你不是有对秋英的『遥控器』吗?应该至少可以
知道她现在离我们多远,在甚麽方位?」

    白素故意把向秋英输送讯号的那个仪器,称之为「遥控器」,当然是对这种情形,
表示不满。而红绫一听之下,却惊讶莫名∶「甚麽遥控器,难道秋英是一个机器人?」

    白素道∶「不是,她是真人,可是却被当作机器人一样看待——而且,认定她是一
个快乐的机器人!」

    黄蝉像是未曾料到,白素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她支吾了一下∶「我早已发出讯号
,请她来我面前,可是┅┅可是她像是已离开了讯号能接收的距离。」

    我忙问∶「有效距离是——」

    黄蝉吸了一口气∶「一千公尺。」

    我苦笑了一下,秋英已在一千公尺之外,那可能是任何所在,再也追不上她了!

    红绫不明白秋英的情形,所以她对我们的话,也不是十分了解,一脸的疑惑,同时
,我看到黄蝉望向红绫的神情,也疑惑之极。

    白素在这时候,沉著声,一字一顿地道∶「黄姑娘,我女儿,可能甚麽事都干得出
来,但是她却不懂得甚麽是说谎!」

    我已算是「知觉麻木」的了,因为我绝不会想到不相信红绫的话,所以就以为别人
也是如此。这时,经白素一提出,我才知道黄蝉竟然在怀疑红绫说话的真实性!

    我对黄蝉本来就有些不满,这时更是气往上冲,重重地「哼」了一声∶「不信她,
世上无人可信!」

    黄蝉在刹那之间,俏脸之上,神情变化万千,最後,她一顿足,转过身,向前疾走
出几步,抱住了一棵大树,身子颤抖不已。

    白素向我和红绫,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别跟著她,她来到了黄蝉的身後,柔声
道∶「是不是不见了秋英,事情很糟?」

    黄蝉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向天,她紧抿著嘴,不说话,可是两行眼泪,已夺眶而
出。

    白素又问∶「会糟到甚麽程度?」

    黄蝉苦笑了一下∶「说有多糟就多糟——至少,会认为我放走了秋英,继续欺瞒组
织。」

    这时,红绫向上一招手,那鹰飞了下来,停在红绫的手臂上。我随口说道∶「孩子
,当时,你不该叫鹰来通知我们,应该叫它去追人!」

    鹰的目光锐利,那鹰又通灵无比,当时若是由鹰去追人,一定可能有把握知道蒙面
人把秋英带到何处去的。

    我这样说,自然并没有责怪红绫之意,红绫也绝不会见怪。

    倒是那鹰,一听得我如此说,立时发出了三下古怪的声音。红绫闻声大喜,在鹰的
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嗔道∶「你怎麽不早说!」

    这种情形,看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简直就是神话。但我明白鹰和红绫之间的关系
,所以忙问∶「它说了些甚麽?」

    红绫道∶「它说,它在飞回家的时候,在空中看到他们离去的方向。」

    我不禁叹了一声——光是知道离去的方向,用处不大。可是黄蝉却用力一摇头,甩
掉了泪水,疾声道∶「有方向,跟踪就容易。」

    黄蝉这样说的原因,我倒可以理解,想必是她的「遥控器」,能在一千公尺或是更
远的距离,侦知秋英的去向之故。

    红绫立时向鹰作了一个手势,那鹰腾空而起。我们这时,是在半山腰的公路上,照
说,蒙面人带著秋英离去,方向不是上山的路向,就是下山的路向,可是那鹰飞到了半
空之後,一声长鸣,却是向著山头上直飞了上去!

    我们几个人,不禁相顾愕然,因为这表示,蒙面人和秋英,虽然上了山,但却不是
由道路上去,而仍然是攀山而上的!

    何以他们竟舍道路而不用,这实在令人疑惑。但是,还未曾容我提出来商量,黄蝉
已一声娇叱∶「还等甚麽,快上山去!」

    她说著,身形一闪,已经横过了马路,紧接著,我、白素、红绫三个人,也刷刷别
地穿了过去,这时正有几辆车子来往,一时喇叭声大作,但我们的去势,实在太快,所
以车子未及停下,我们已经在车前车後,穿了过去。

    开始向上去时,还有些小路,到後来,全是密密的林木。这个城市的人口密度,虽
然在世界首十名之内,但这一带的山上,却还是林木的世界。

    眼看前面去路渐窄,行进困难,红绫性子大发,一声长啸,一跃而起,已上了一棵
树,一上了树,她的野人本色,便显露无遗,简直就如同猿猴一样,从这株树到那株树
,行动如风,一下子便把我们抛到了後面。

    我们也想学她,奈何在树丛中跳跃奔窜的这种功夫,都未曾学过,而且那也不是一
时之间,学得会的,所以也无法可施。

    好在红绫虽然赶在我们前头,但是她不时发出长啸声,好令我们知她身在何处,要
紧随著她,倒也不是难事。过了约有半小时,红绫的长啸声传来,似乎老是停留在原处
,再也没有前进。

    我们加紧脚力,追了上去,不一会,就看到红绫站在山顶的一块小小平地之上,那
头鹰,就在平地之上,离地不高,正在盘旋。

    我疾声问∶「甚麽意思?」

    红绫道∶「鹰儿看到他们,曾在这山头上。」

    我有点啼笑皆非∶「然後呢?」

    红绫道∶「後来就不知道了,它要赶去报讯,没再看到他们的去向。」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不知说甚麽才好,心想黄蝉一定失望之至了,向她看去,
却见到她俏脸之上,正好闪过一丝又惊又怒的神色。

    那种神色,一闪而过,时间只怕还不到百分之一秒,若不是我恰好向她望去,绝对
发现不了!

    她现出那种神色的时候,目光望向近崖处的一块大石,接著,她像是雷殛也似,震
动了一下,但随即回复了原状,而且,一看就知道,故意把目光挪离了原来注视著的所
在,望向别处。

    这一切,虽然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但是却恰好被我捕捉到了!

    我心中陡然一动,伪装甚麽也没有看到,可是却在暗中留意那块大石。那大石旁,
有杂草、有灌木,看来一点也没有异特之处。

    我仍然不动声色,甚至不向白素使眼色,只是焦急地道∶「真糟,这下子,不知哪
里去找他们了!」

    黄蝉苦著脸,先望著我,再望向白素,後来,竟望向红绫,那种神情,叫人无法不
同情,红绫问∶「黄姐姐,不见了秋英,你会——」

    我和白素是一样的心思,都想阻止红绫发问,因为以红绫之单纯,对黄蝉的心机之
深,简直是一天一地,红绫决计不是对手。

    可是红绫一下子就问了出来,她问得快,我们未及阻止,而黄蝉的回答更快,我们
竟也来不及阻止!

    黄蝉的回答是∶「我会死,死得很惨!」

    她虽然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可是语调之凄惨,连我和白素,明知她的话中,
大有作伪的成分在,也不禁心中恻然!

    像红绫如此威猛的人,一听之下,竟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失声道∶「这便如
何是好?」

    我和白素忙道∶「孩子,你┅┅」

    可是黄蝉真工心计,还是把话抢到了我们的前面,疾声道∶「你们要帮我!」

    她连说这五个字,也大有讲究,不说「要你们帮我」,而说「你们要帮我」。虽然
同样是这五个字,可是前者还含有请求的成分,後者简直是把事实定了下来,变得非帮
她不可了。

    红绫这傻女孩,自然分不清其中的奥妙,已忙不迭点头道∶「一定、一定!一定帮
你!」

    她还唯恐黄蝉不相信,竟把当野人时,在猿猴处学来的习惯动作,也使了出来,一
面说,一面拍打著胸口,发出老大的声响。

    黄蝉也索性做戏做全套,一步抢过,双手握住了红绫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却望著
红绫,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目光竟然大是真挚。

    看到了这里,我和白素,心中不禁一声长叹,知道再要红绫不管黄蝉的事,一定已
不可能,逼急了,可能惹女儿对我们起反感!

    不过我们也不是太担心,因为人的成长过程中,总不免要经历各种各样的挫折。许
多事,是怎麽教也教不会的,非亲身经历了,才知端的。有道是「经一事,长一智」—
—那还是指聪明人而言。若是笨人,只怕吃上七、八次亏,也难长一智。

    我们的女儿,当然不是笨人,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而且,黄蝉究竟要采取何种手
段对付二活佛,我们也想知道。若是她和红绫有来往,对我们来说,也未尝没有好处。

    由於黄蝉是代表了强权势力的,所以我们不得不对她加倍提防,当时也就装出了一
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让黄蝉心中去暗庆得计——她当然也不会显露出来,成年人之间的
勾心斗角,红绫是不会明白的。

    当下黄蝉的声音,竟然有些发颤∶「还要借你的神鹰一用。」

    红绫一听得有人称那鹰为「神鹰」,已是欢喜莫名,连声答应∶「行!」

    黄蝉道∶「要相烦神鹰,在高空飞旋,留意他们的下落,一有发现,立即┅┅立即
┅┅」

    她一口气讲了下来,讲到这里,迟疑了起来。

    红绫性急,忙道∶「是不是一有消息,就立即请它来报知?你不妨暂到我家住著,
鹰儿认得路,一有消息,会立刻回来!」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想这倒好,女儿自作主张,把人请上门来了。

    这时,黄蝉也向我们望来,颇有歉意∶「到府上去打扰,那是难免的了,只是神鹰
一有了发现,若是飞回来报讯,这一耽搁,人又不知到哪里去了!」

    红绫竟真正老实,大是著急,顿足道∶「那应该怎样才好?」

    我沉不住气,不忍红绫被黄蝉戏耍,所以忍不住道∶「不要紧,叫黄姑娘给神鹰配
带一具无线电话,一有发现,立刻电话通知,也就是了。」

    红绫想了一想,也知道决计没有这个可能,她也知道我是在说反话,可是她仍然不
明白我为甚麽要说反话。

    谁知道黄蝉听了我的话之後,竟像是一点也不觉得我在讽刺她,反道∶「卫先生的
办法,虽不中亦不远,原则上就是如此!」

    这一来,连我也莫测她的高深了!

    我们一起向她望去,只见她动作优雅,取出了一苹小盒子,打开盒子,又取出了一
枚指甲大小的物事来。

    红绫瞪著眼问∶「这是甚麽?」

    我和白素一看,就不约而同,闷哼了一声,齐声道∶「那是一具讯号发射仪!」

    我多说了一句∶「这有效距离又是多远?」

    虽然我一看就知道那是甚麽,但是黄蝉的回答,仍然令我感到意外∶「无限远——
当然只是在地球上!」

    我怔了一怔,白素扬眉∶「想不到这小小的装置,还能和人造卫星发生联系。」

    黄蝉说通讯的讯号可以发射到在地球上的无限远,那当然要通过人造卫星来作媒介
了,其原理和如今通用的越洋电话,完全一样。

    黄蝉点了点头∶「情况紧急,只好动用它来救急了。」

    红绫一听我们的对话,便知究竟,用手把那微型讯号仪接了过来,问∶「让它衔著
?」

    黄蝉摇头∶「不,附在爪上,一有发现,请它轻轻一啄,我们就可以收到讯号!」

    她说话十分乖巧,不说她可以收到讯号,而说「我们」可以收到讯号。

    而且,还有更乖巧的话在後面,她望向我∶「多年未有七先生的音讯,若是藉此能
够见到七先生,那也是天大的幸事!」

    这样说,等於是在为我著想了。

    不过,她的话,也令我怦然心动——确然,若能再见到久不知下落的七叔,那实是
一大乐事!

    我淡然道∶「也未必一定是他。」

    黄蝉长叹一声∶「除了卫家门中,会有这样的能人之外,我想不出还会有甚麽人!


    这一下「高帽」,送得有点过分了。我和红绫相视而笑,白素道∶「黄姑娘嘴真甜
!」

    黄蝉却像做了丑事的少女一样,大是忸怩,也就不觉她阿谀太过了。

    这时候,红绫和那鹰走过一边,双方各自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红绫手一扬,那鹰
振翅飞起,转眼之间,没入云端不见。

    我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仪器,黄姑娘倒信得过那头鹰儿?」

    这通讯仪虽然只是小小一片,但必然珍贵无比,所以我才这样说,却不料又给了黄
蝉表现的机会,她道∶「在这里的一切,我都信任,我的命悬在各位之手,还有甚麽不
可信的。」

    我有点反感,冷冷地道∶「何致於如此严重?」

    黄蝉却长叹了一声,不加辩解,我又闷哼了一声∶「这里已没有甚麽可找的了,回
去吧!」

    我说著,已大踏步向前走去,白素看出我不快,这时跟在我的身边,难得的是红绫
,她居然也知道了我对黄蝉的不满,大步赶了过来,低声道∶「爸,你不是常常帮助别
人的吗?」

    我望著她,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没有像平常的孩子那样,受过循序渐进的教育
,我在想,现在开始,才向她灌输「中山狼」那样的故事,告诉她有些人是帮助不得的
,不知是否有效?

    白素看出了我的心意,柔声道∶「孩子,等一会我和你细说。」

    红绫也有点明白,她发出了感叹∶「人真是太复杂了,比任何方程式更复杂。」

    我们三人在前一面走一面说,黄蝉竟老实不客气,跟在後面。

    红绫道∶「就这一次,秋英毕竟是和我在一起时不见的,我不能旁观。」

    黄蝉应声道∶「若是府上不方便,我——」

    白素不等她讲完,就道∶「没事,回去先喝著酒,再慢慢等。」

    白素的话,也有著明显的讽刺意味,连红绫这样不通世故的人,都听出来了,所以
向她的母亲,投以奇讶的眼光,表示她心中有疑问。

    黄蝉毫无疑问,是一个玲珑透剔,至於极点的人,她焉有不明白之理。

    可是她却硬是装著不明白,叹了一声∶「秋英未有消息前,哪有心情喝酒!」

    这样子的委屈求全,我和白素心中,都有点不忍。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她
是强权势力的代表,若是调动力量,和我们来硬的,我们就算不敌,也绝不会皱一皱眉
头。

    可是她却一味软磨,又猜不透她究竟意欲何为——她最终的目的,是想在我这里,
知道转世二活佛的下落,这一点我是知道的。然而,我也可以肯定,她绝难达到目的,
所以,就无法知道她会采取甚麽样的步骤,来达到她的目的。

    我一生经历极奇,也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但是像黄蝉那样的却也还是头一遭。

    她本来清丽绝伦,是一个绝色美人,无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大具迷人的风姿
,使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会对她迷恋。

    这样的一个出色的人物,可惜由於知道了她具有目的,有所企求,而且可能不择手
段,所以顿时品级就低了,便成了徒具美丽的外型,再也没有美人那种发自自然的迷人
风姿了。

    在现实世界中,有的是为了利欲而变俗的美女,可是都没有像黄蝉那样极端,这真
不免令人叹息。

    在途中,可能是由於各怀心事,所以谁也没有说话。一进了门,白素便道∶「孩子
,跟我来,我有话说。」

    红绫答应了一声,就和白素上楼。我忙道∶「我也有话说!」

    白素却道∶「你先把话向黄姑娘说清楚了。」

    她们两人上了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回身来,向黄蝉道∶「我要说的话只有
一句∶你绝无可能在我们这里,得到转世二活佛的情报,不论是来软的或是来硬的,都
不行。」

    黄蝉现出十分委曲的样子∶「我没有企图在你这里搜集转世二活佛的情报,我只是
想取回那三件法物,向组织证明我和秋英是清白的!」


--

    夜月悄悄

        独在冷照

            芳踪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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