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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y (春天的小懒虫), 信区: SFworld
标  题: 规律--卫斯理0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Oct  5 16:19:56 1999), 转信

  七、自杀?谋杀?

    我道:“当然可以,我将电话号码给你,我想你和我联络,长途电话费可
以报公帐,要是我和你联络的话,那这笔费用太大了!”白克笑了起来,在我
的肩头上,打了一拳,我也还敬了他一拳,然后,我们拍打着手,他并没有送
我到机场上去,看他的样子,他像是正急于要去寻找这幅图中的秘密,然而我
却不相信这些杂乱无章的线条之中,真会有什么秘密蕴藏着。

    我在第二天就离开了,回到了家中,这次旅行,可以说极其不愉快,但是
无论如何,回到了家中之后,总有一身轻松的感觉。

    白素埋怨我早该在肯定康纳上博士的自杀之后,就回来的,我也不加辩驳
,只是将经过的情形,向她说了一遍。

    从到家的那一天,白克也未曾和我联络过,我将这件事渐渐的忘记了。

    一直到了好几个月之后,有一天,和一个朋友,约在一间酒吧中见面,时
间是下午两点钟。

    我提前几分钟到达,才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了白克!

    一时之间,我几乎怀疑自己是认错了人,白克来了,这不是说不可能,但
是他来了之后,总该和我联络一下才对。

    我呆了一呆,酒吧的灯光相当暗。但是当我在进一步打量了他之后,我却
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的确是那个特别调查员,白克、卑斯。

    但是,我也可以肯定,一定有什么极其重大的变故,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发生过,因为这时候,他的神态,令人震骇。

    简单地说,这时的白克,是一个醉鬼!

    在下午喝酒喝到这样子的人,除了“醉鬼”之外,是没有更恰当的称呼。

    他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当然,桌上放着一瓶酒和一只酒杯。他半俯向
前,用手指在桌面上,好象正在拨弄着什么。由于光线黑暗,也看不清楚。

    我走前几步,心中的骇异更甚,因为我看到的样子,估计他至少有几十天
没有剃胡子了,头发凌乱,那种样子,和白克留给我的印象——精神奕奕的一
个年轻人,完全两样!

    我还恐怕是认错了人,所以,当我一直来到他面前的时候,我先不叫他名
字,只是咳嗽了一下。

    我那下咳嗽,相当大声,用意自然是想听到咳嗽声的人,抬起头来看一下
,我并没有变样子,白克看到了我,一定可以认出我来,那么我就可以避免认
错人的尴尬了!

    可是,他竟像是聋了一样,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双眼定定地望着桌面


    当我也和他一样,向桌面上望去时,我不禁呆住了,我看到,在桌面上爬
动的,是一只金龟子。

    金龟子是一种有着金绿色硬壳的甲虫,是小孩子的庞物,的确相当好玩,
可是白克无论如何不再是小孩子。然而这时,看他的情形,他却全神贯注,望
着那只在爬行着的甲虫,像是除此这外,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他注意的事情了


    我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我又咳嗽了一声,然后大声叫道:“白克!


    白克在我的大声叫唤之下,身子震动了一下,抬头向我看来,我立时装出
一副老朋友重逢的笑脸来。

    可是,我立即发觉,我的笑脸白装了,因为白克竟像是全然不认识我一样
,只是望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去,而就在他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间,我发觉他的
脸上,有一种极其深切的悲哀。

    而当他抬起头来之际,我更进一步肯定他就是白克,是以他虽然立时低下
头去,我还是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白克,发生了什么事?”

    白克不回答我,仍然望着那只甲虫,这使我有点愤怒,我伸手一拂,将在
桌面爬行的那只中虫,远远地抛在地上,然后,我又大声道:“白克,究竟发
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一拳打掉你的门牙!”

    白克不回答我,只是拿起酒杯来,一口喝了小半杯酒,然后,又拿起酒瓶
来,要去倒酒,我伸手,抓住了瓶,不让他再喝,又道:“白克,够了,你什
么时候起变成一个醉鬼的?”

    白克直到这时,才算出了声,也直到他出了声,我才可以完全肯定,我没
有认错人!

    白克的语音,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倒是极其平静的,他道:“让我喝酒吧
,卫。”

    我道:“不行,除非等我明白,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命令
你保持足够的清醒,那样,你才能对我说出经过来。”

    白克又呆了一会,抓住酒瓶得手,缩了回来,手在脸上不断搓抚着,我看
出他十分疲倦,而这种疲倦,是由于十分沉重的精神负担而来的。

    我不去催他,过好一会,他才道:“你还记得卢达夫么”

    户达夫就是那个神秘男子,康纳士博士死前曾见过的那个人,谋杀亨利的
手,要忘记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我道:”当然记得。”

    白克双手互握着:“在你走后,我将我们的调查所得,写成了一个报告,
呈了上去,这件事,也算是结束了,在半个月前,我忽然接到上级的通知,说
是有了卢达夫的踪迹!”

    我“哦”地一声:“他还敢再来?”

    白克了直维持着那种坐着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不是,他在东南亚某国
出现,身份仍是外交人员,上级问我的意见怎样,我说,如果可能,我的确希
望和这位二级摄影助理见见面,于是我就来了!”

    我皱着眉:“你没有和我联络!”

    白克停了半晌:“是的,没有,因为一离开了我自己的国家,我的身份,
是绝对秘密的,上头也不想我的行动更受人注意!”

    我可以理解这一点,我道:“那么,你终于见到了卢达夫?”

    白克点了点头;可是却又不继续说下去。

    这时,我实在急于想知道他和卢达夫见面的经过,但是看到他这样疲倦的
样子,我又不忍心催他。

    白克在呆了一会之后,忽然又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你
还记得,在卢达夫的小屋中,有一缸土蜂?”

    我扬了扬眉,道:“记得的。”

    白克又道:“我当时曾说,那些土蜂是凶手,你笑我是乱说!”

    我心中极其惊异,但是也没有出声,我只是在想,白克这样说,又是什么
意思呢?康纳士博士是自杀的,他的死,和那一缸土蜂,决不可能有关!

    白克又道:“自然,那缸土蜂,所扮演的角色,不能算是凶手,只好算是
帮凶——”

    白克讲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我道:“白克,你将事情从头讲起好不
好?”

    白克翻起眼来,望了我一眼:“好的,我见到卢达夫,他自然不知道我是
什么人,我略为用了点手段,那是间谍人员惯用的手段,将他带到了静僻的所
在,这家伙不经吓,什么都讲了出来。”

    我忙道:“怎么样?”

    白克道:“卢达夫说,他们的决定是:收买康纳士博士,如果不成,就将
他杀害。”

    我咽了一口口水:“收买失败了,我想!”

    白克道:“是的,收买失败,他们经过种种试探,都没有结果,于是实行
计划的第二步,杀害康纳士博士,这个计划成功了!”

    我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你在说什么,康纳士博士是自杀的!”

    白克却像是完全来听到我的叫嚷一样,他自顾自地道:“谋杀计划是极其
周密的.在他们国家中拟定,提出了多种方案作研究之后,他们最高当局采纳
了一位著名心理学家提出的方案。”

    我苦笑道:“心理学家?”

    白克又喝了一口酒:“是的,心理学家!”

    他讲了这句话之后,又顿了一顿:“这个心理学家是一个魔鬼!他能看透
人的心!”

    他低下头来,半额角抵在桌面上,却又不再往下讲去,我心中十分焦急,
望了他几次,他才道:“他们先动用很多专门人才,在一年之中,不断跟踪康
纳士博士,将他在户外的行动,全部记录了下来。”

    我道:“这我们是知道了的,那又有什么用?这怎么有作为谋杀的工具?


    白克望了我一眼,当他向我望来的时候,我不禁呆了一呆,因为在他的双
眼之中,充满了失望和颓丧的神色,他是一个充满了活力的年轻人,在他的眼
中,实在是不应该有这样神色的。

    白克叹了一声:“你看过那些记录电影,你有什么感想?”

    我立时道:“没有什么特别,康纳士博士的生活,十分正常!”

    白克苦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也是十分苦涩的:“的确,很正常,十分正
常,和每一个人差不多,人人几乎都是那样生活的。”

    我道:“是吧,那又有什么不对?”

    白克继续道:“然后,我们在一张纸上,将康纳士博士这一年来的行动。
用线条表示出来,我想,你看到过这张纸,纸上有重复又重复的线条!”

    我点头道:“是的,那些线条,原来是一组轨迹,表示康纳士博士的活动
范围的!”

    白克道:“是,到了这一地步,他们的计划,已经完全成了一半了,于是
,就有人去求见康纳士博士,带他去看那些记录片,再将画在那张纸上的轨迹
,给康纳士博士看,康纳士博士当然表示不明白,于是,就到了他们计划中最
重要的一部分!

    我还是满心疑惑,但是我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最好别打断白克的话
头。

    白克又喝一口酒:“你记得那一箱土蜂么?”

    我道:“你已经问过我一次了,我记得!”

    白克的声音变得更低沉:“凶手——”

    他在讲了“凶手”两字之后,略停了一停,我自然知道他这“凶手”两字
,是指什么人而言,所以我不表示什么异议,只是会意地点了点头。

    白克又道:“凶手取出了一只土蜂来,放在一张白纸上,这种土蜂,是掘
土的圆花蜂,和所有的昆虫类似,它们的行动,是有规律的,从幼虫到成虫。
它们将来一生的行动,几乎早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在它们的染色体内,有着密
码,那情形,就像是电脑几万件零件之中,每一个零件都有固定的作用,在一
定的情形之下,受着操纵,依照密码拍定下的规律,永不会改变。”

    我用心听着,白克这一番话很是费解。不过我还是可以听得懂,只不过暂
时,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番话而已。

    自克继续道:“这种土蜂,在产卵之前,会在地上挖一个洞,然后找一条
毛虫,找到毛虫之后,它会迸洞巡视一番,再出洞来,将毛虫捉进去,最后,
头向内,尾向外,将毛虫拖进洞去。如果在它进洞巡视的时候,将它放在洞口
的毛虫移开,你猜会怎么样?”

    我呆了一呆:“它会去找毛虫!”

    白克“桀桀”地笑了起来:“不是,它不管毛虫是不是在那里,一样会将
拖毛虫的动作做一遍,你移开毛虫一次,它重做一次,移开十次,它重做十次
,这是它生命密码给它的规律!”

    我吸了一口气,还是不明白白克说这些土蜂有规律的动作,是什么用意。

    白克摇晃着酒杯:“凶手将土蜂放在纸上,引诱它作产卵前的行动,土蜂
在白纸上,一遍又一遍地爬着,二十分钟之后,土蜂在白纸上,也留下了一连
串的轨迹,凶手将康纳士博士行动的轨迹,和土蜂行动的轨迹,交给康纳士博
士看,然后,他说,他什么话也没有讲,只是大笑,不断地大笑,而据他说,
康纳士博士的面色惨白,脚步踉跄离去的。”

    白克的右手握着拳,用力在桌上敲着:“到这时候,凶手的目的已达到,
康纳士博士第二天,就自杀了!”

    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刹那之间,有天旋地转的感觉,过了好半晌,我才
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用强烈的暗示,暗示康纳士博士的生活,实际上和只
土蜂一样,没有分别?”

    白克抬起头来:“就是这样。康纳士博士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一直以为自
己是人类,是地球的主宰,可以凭人类的努力,做出任何事来,但忽然之间、
他发现所谓万物之灵,和昆虫没有什么不同,试想,他如何还会有兴趣活下去
?”

    “没有兴趣活下去”,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但是我却毫无保留
地相信,康纳士博士的确是在这样情形下自杀的。

    我呆了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那你本身又发生了什么事?”

    白克直视着我,忽然,他俯身,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又将那只金龟子,捉
了起来,放在桌面上,让它慢慢爬着,然后道:“我?你想要我怎样,我的日
子,和昆虫是一样的,我只不过像昆虫一样地生活着!”

    我吸了一口气:“你——你经常从事万里旅行,生活的范围又广——”

    白克立时道:“就算我每天的旅行,就算我经常来往于各大行星之间,我
的活动,也可以绘成轨迹,一种早经遗传密码定下来的有规律的线条,这就是
我的一生,你说,有什么意思?”

    我望着白克,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而且,我也不由自主,拿起酒瓶来,
大大地吞下了一口烈酒。

    当烈酒进入我体内,我开始有点飘飘然之感的时候,我开始明白了。我开
始明白,何以在那个城市中,会有那么多的醉鬼,为什么大麻会那么大行其道
,知识程度越高的人,越会去想自己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昆虫是不会想的
,会一生有一定的规律,它也就是这样过了,愚人不会去想,也这样过了!

    可是,有知识的人会想:“和昆虫在本质上并无不同的生活,究竟有什么
意思呢?”

    我不断地喝着酒,我约的那位朋友,究竟来了没有,我也不知道,因为我
一直不断地喝酒,直到人事不知,根本无法思想。

尾声

    这个故事,好象很悲剧,好象很悲观,但是自然没有叫所有人都去自杀的
意思。然而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如果真的将人的活动范围,用线条来表示的
话,和昆虫的活动,实际上是没有差别的。

    我们是大城市中的人,每天的活动范围,可能来来去去,都不出十里范围
,就算有机会到外地去旅行,也只不过将线条拉得长点而已。但是,人是有思
想的,人的思想活动范围,却全无限制,可以上天下地,可以远到几亿光年的
外太空这一点,或许是支持人类生存的根源。又或许,人类已习惯了和昆虫一
般的生活,只有真正具有智慧的人,才感到悲哀和没有意思,这些,当然已不
在故事范围之内的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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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真美好
              -----就象一件小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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